红空到底是主3副1好还是主2副1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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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与征服之红色警戒3》遭遇战玩下来的一点心得体会-命令与征服之红色警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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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与征服之红色警戒3》遭遇战玩下来的一点心得体会-命令与征服之红色警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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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秒自动关闭窗口【中国革命斗争报告文学丛书 平津战役卷】历史,在北平拐弯(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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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革命斗争报告文学丛书 平津战役卷】历史,在北平拐弯(第1-3章)
●中国革命斗争报告文学丛书 平津战役卷
历史,在北平拐弯
我狂妄时,常常觉得自己很虚弱;
我冷静时,总是感到心里很充实。
但是,我永远也说不清自己身上的这两种素质谁多谁少。我只知道自己像需要充实一样,有时又需要点虚弱;像离不开狂劲一样,有时又需要来点冷落。
难道哪一个人不是在这样的心态中度过一生的?我要求自己在不停顿的探索中完成对自己的画像,也完成我作品主人公的画像。
那是1986年春天,解放军出版社问我能否承担创作长篇报告文学“平津战役”的任务,我只说了一句话:我能写好它。
我很自信,就像当年我站在扶风中学操场跳远起跑线上那样,浑身尽是凝聚力、爆发力。我弹跳后并脚一跃,拿下了全校的亚军。同学、老师全哗然,因为我是一个平时不露声色、几乎不去运动场的书呆子,运动场上的奇迹让这样的人创造出来,似乎不好理解。然而让每个人对每件事都理解,这永远不可能。
源远流长,也许在9岁那年,当一把刺刀削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已经有意无意地萌发了写写战争的想法,直到今天,我还能感受到它的疼。
我能写好它。连这点自信都没有的人,心里是没有基石的。
故乡土地上的那场战争,使一个无知的娃儿早熟。那年,我9岁。
呼唤东方古国黎明的枪声、炮声,在家乡的包谷地里震响起来了。顷刻之间,刚才还绿得滋油的大地、蓝得发亮的天空,就被战争涂抹得满是疤痕。留在人们心灵上的是弹坑,留在人们精神上的是废墟……
庄稼地烧成了结痂的焦土,扳着苦乞的脸,发烫的弹壳在田禾苗垄间冒着呛鼻的青烟;
大片的森林变成了一溜火海,火势下去了,留下树桩在有气无力地喘息;
牧童的短笛挂在残墙上,没有了红缨,也没有了竹体,只剩下一道烧焦烤干的印迹……
战争是一部灰色的教科书:坦克履带轧过浅草的怨,遮蔽天空的轰炸机群的影集,飞溅在关帝庙檐口滴着血的残臂……
有多少村民百姓连最后望一眼这个世界的权利都被剥夺、就倒在血泊中——几分钟前,我还叫着他们“三爷”、“四姨”,而他们也用那树皮似的粗硬的手指抚摸我的头和臂膀。可是,从现在开始,他们再也看不到满地的苜蓿花了。他们的爹娘、娃儿,还有父老乡亲们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没有死在枪口下的人,只有出逃。
我跟着几个叔伯哥哥姐姐们从冒着硝烟的村口仓促慌张地跑出来。当那呛人的浓烈的弹药味甩在身后时,我想深深地呼吸几口田野里的清爽空气。可是,没有想到这儿的弹药气还是那么浓重,我们边走边咳嗽,一群渐渐缩小的背影走向阡陌纵横的远方。
后面,两个解放军战士追上来。
小娃儿不懂世事,以为凡是兵都是要拿刺刀戳人。跑,我要活命。
两个战士不追了。可是,我们仍在不歇气地跑着。我们不在大路上跑,钻进了一片乱葬坟。
谁知这的墓穴里躲着两个伤兵,也许伤势不重,他们可以走动拿着枪呢。我还确实无法分清他们是国民党还是解放军,因为谁都可能为了遮人耳目换上庄稼人的衣服,只有那亮闪闪的刺刀怪吓人的。
当我们这些逃亡者踏破台坟的静寞后,两个伤兵怒了,他们把寒光闪闪的刺刀伸到了我们几个娃儿的面前。那决不是自卫,自卫怎能刺刀抖威风?
我被吓哭了。
其实,我们和他俩都是逃命人,谁跟谁呀,干嘛跟我们这些娃娃过不去?
其他几个人都大我几岁,见势不妙甩下我跑了,他们钻进了附近的庄稼地。
一片青纱帐。
我还在哭,两个兵用刺刀尖蹭我的下巴。是逗我玩吗?我感到一阵麻麻的痛,用手一摸,血……一股暖暖的腥气。不疼,光是感觉着热。
我哭得更厉害了。我感到生命就像悬在游丝上的秘密,说死很快就快就没命了。
那刺刀总算饶过了我,再没有蹭我别的地方。
就这样,我的下巴缺了一块肉,是被刺刀咬去的,至今那块缺口还在,永久性留念。
我恨死了那两个伤兵,也抱怨那两个追兵,干嘛不追到底呢?一直追下去,不仅保了我们,还能抓两个“舌头”。
这就是发生在秦川大地西端的扶眉战役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我的家在扶风县城东源上的长命寺,它与法门寺遥遥相对。战争给一个乡村娃儿留下了惊心动魄的永久的灰色回忆,在我正需要快乐地唱着歌的时候,它却塞给了我一把刺刀……
正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害怕刺刀。一想起乱葬坟里的那场遭遇,那已经长合、结疤的下巴还隐隐作痛,心也微微发颤。我把刺刀与战争划了等号,战争就是刺刀。当然,不是乱葬坟里的那两把刺刀,而是刺刀连、刺刀团,乃至刺刀纵队。
战争就是刺刀的汇聚、搅杀!我的理解。
9岁的孩儿眼里,有他的战争观。
可是,我又觉得好像应该感谢刺刀。扶眉战役之后,家乡的天空就变得格外瓦蓝、清晰了。如果说偶尔也有过云遮月的天气,但总是很快就过去了,而且过后乡亲们的脸上会浮现出更多更好看菊花笑。我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平静而美好的环境中生活的。爬树掏喜鹊蛋,攀崖摘酸枣,下河摸鱼虾……有一次竟没有经过当民兵的六哥的允许,偷偷地摸出三八大盖放了一家伙。好险,差点把隔壁平娃哥的脑壳揭了。
无事的生活很平静。
我常常思念波涛。断不了做梦,梦中总是出现一排刺刀。想起刺刀,又是恨、怨与留恋交织在一起。
留恋刺刀?
睡醒后,眼眶里含着两包泪水……
战争,就是这样在我心里变成了一个琢磨不透的谜。
我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想知道扶眉战役之外的更多的战事。
后来,我听说了三大战役。
那是我迈进学校门坎之后的事。
小萝卜头的缨缨渐渐长高了,长壮了。这时,我知道了家乡之外的许多世事。也怪,所关心的竟然都是打仗的事。辽沈战役、淮海战役、平津战役……这些已经成为过去的故事,就是这时撞入我意识中的。我太幼稚,经历太浅,实在无法想像出这些战役的规模之大、枪声之猛烈、摧毁之残酷。在我的印象中,扶眉战役就是最大的战场了,还能有比这更大的么?
可是,我学的教科书上分明称它们是“三大战役”。不是有人说,解放战争中整个中国都是一个大战场吗?我开始领悟了。我眯起眼睛瞅着远处隐隐闪现的地平线,仿佛三大战役就在那里。
我的思想就这样从家乡的包谷地里走出来,到了淮海大地,踏进平津之门,步入辽沈山乡。我尽力地想像着、勾画着那些地方当年的一切。可是,我无能为力,像站在麦场的玫垛上抓月亮一样无能为力。
我想了解三大战役,自然不仅仅是想看看那烧得秃糊的焦土,震得扭曲的公路,喘得颤抖的村庄……不仅仅是这些,因为这些我已经看够了。我相信,从那里可以挖出许多许多发生在战火中的故事。我太爱听故事了。小时候常常搂着奶奶的脖子让她讲故事。故事里所描述的世界是崭新的、神奇的,它右以使一个无法坐火车外出、无法乘飞机上天的人,了解到脚下这块土地之外的世界。奶奶总也满足不了我的要求,她说:
“你是个故事篓子,我是个故事篮子,奶奶无法给你装满。”
太形象了。她是篮子,我是篓子,我比她装得多,于是,我就不得不向外“扩张”了。再说,我想听的是“刺刀”的故事,奶奶那篮里就更没有了。一辈子不出门的乡下老太太连“扶眉战役”这4个字都说不连贯呢。
穷能使人弯下身躯,也能使人挺起胸膛。脑子里多装故事能使我得到一笔财富。
我是太喜欢打仗的故事了。记得上小学时,我好不容易买了一本《董存瑞》,看了不知多少遍。后来这本书被班里的同学传阅起来,等再转回到我手里时,书皮和前几页纸都飞了。就这,我又读了一遍。
我是个小小的好战分子!
那年我14岁,省城的文艺刊物发表了我的第一篇作品。然而我是多么不满意它啊!那里面没有枪,没有炮,没有火药,没有硝烟。这样的作品大甜、太淡,缺少辣味。
可是,在此之前,我把自己写的乱葬坟里的那故事投给几家报刊,却都挨着个儿地被退回来。我承认,我没有写好。但我也认为,那些编辑们有偏见。他们认为解放军怎么会追赶老百姓,说如果你把那两个兵改成国民党兵就成为一个完整的故事了。
我没有动念头去改稿件。如果那样做,就等于我自己用刺刀去刺自己的心。那是在说谎啊!我不会说谎。十几岁的孩子往往比大人们更信奉真实。
真实总是有生命力的。
所以,我要写战争文学的这颗种子是9岁那年播入心中的,是那两把刺刀挑起来的。我的下巴为什么比别人少了一块呢?
这大概是我要执拗地真实地写战争文学的“遗传基因”。每一个人都应该在自己的心灵里保持一块幽静、纯真的领地。因为这是属于自己的。
我在看电影时,往往怀着极大的希望去,出来时却满腹疑惑:那里面的故事有几个是从乱葬坟里长出来的?
我以为故事是从土地上长出来的,而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掉下来的故事没有根基。
失望并不是坏事。失望后萌发的希望更带有拼搏的精神。
我终于逐渐地明白:
乱葬坟里的那两把刺刀,是我写一部战争纪实文学的原始素材。
它也是一块酵母。
……
日夜梦想的事,现在变成现实了。
近1年来,我简直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疯了似的到处乱窜。凡是可以去的当年的平津战场,我几乎都去过了。哪怕是望上一眼也满足。当然,30多年前的一切都荡然无存了。旧貌换新颜。新颜和旧貌各有用场,无法替代。我需要的是旧貌,可是上哪儿去找?我常常面对着不是遗址的遗址,觅寻、追忆、思索。
思索,使我的感情异常激动;激动又引起我更深的思索。
我大胆地猜测,大胆地发现。我要求自己的思维摆脱任何成见和偏执的束缚。
我在平津战场上漫步……
当年的一切都消失了。
但是我要找回去失去的一切。
在新保安。
我一次又一次地穿街走巷,我有时还不得不拐进那篷满葡萄架的陌生人家小院。一位老大娘像瞄上了小偷似的瞅着我。
可是,当年郭景云军长自杀的地方在哪里?
郭是傅作义将军的“王牌军”35军的军长,是平津战役中国民党军队阵亡的最高将领。
我此次新保安之行,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看一看郭景云倒下去的地方。人们传说:这位军长神气十足,自杀时,子弹穿过脑部,还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倒下……
我要看看这个地方。
不仅仅是为了联想和启迪。就是为了要看一眼。
可是,这个地方呢?
塞上寒风吹拂着小城。漫天雪花染白了天地。我穿着大衣还觉冷。
我询问几个青年人,他们像听一个遥远故事一样直摇头。80年代,就注定了郭景云的名字非得像没有出土的文物一样希罕吗?
我截住了一位胡须飘然的老者。他用奇怪而冷漠的目光看了我半天,才用手指指:
“在那儿!”
我多看了他几眼。像他这般年龄的人,新保安解放那年的事记得最清楚。说不定他还是郭景云抓去的一个民夫呢。今天,老人的周围是七彩的阳光和阳光落地时发出的声响。噢,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对我那样的不友好。他为什么要去追忆那阴冷的往事呢?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胡同,民房,大楼……
几缕轻烟从一堵高墙内缓缓飘出,像一首朦胧诗。
我已经在新保安城里跑了半天了。
我望着炊烟升起的地方沉思……
也许就在那里,掩埋着一个连今天的主人也不知道的故事。
郭景云死的也算壮烈吗?
他是后着胸脯走进新保安的。35军在傅作义心目中的地位、分量,这位军长比谁都能掂量出。他曾夸海口:
“与共军决一死战,守住新保安!新保安如果失守,我郭景云马上自杀,你们也得跟着我学!”
他要求他的部下跟着他一起走进坟墓。
郭景云到底实现了自己的愿望。那是在掩蔽部里,他用自己的手枪送自己走上了远路。
郭景云死了,解放军战士把他尸体上的血迹洗干净,穿上将军服,装进一具当时在新保安城里算是上乘的棺木里,埋在了火车站。北平解放后,人民政府又帮着她的女儿把灵柩运回北京。如今,这位军长躺在北京西郊。
他该满足了!
解放军的多少官兵死在他的炮火中?恐怕郭军长是未来得及算这个帐的。他的官兵又有几人给解放军战士的尸体擦洗血迹……
郭军长是永远无法回答这些问题了。那么他手下的如今还健在的人,为什么不替军长说句话?
据说,郭景云在掩蔽部扣动了扳机之后,北平总部的电话正好拨通到了他的桌子上。说不定还是傅作义来的电话呢。
但是,电线断了,永远地断了……
谁也搞不清傅将军那一刻拿着听筒想说什么,而又说了些什么。
谜,世界上的谜太多了。只有有勇气活下去的人,才有可能揭开这些谜。
……
我在新保安城里寻找郭景云的自尽处。可是,我找不到。
这场大雪把这座塞外小城装饰得美丽、圣洁。臃肿的雪使每一条胡同都显得比平日窄狭、短粗。地上的雪层上留着片片零乱的脚印。
那里面就有我寻觅的足迹……
我从一条胡同走出,又拐进了另一条胡同。这儿的住户更稠密,长长的街路望不到尽头。我慢步走着,张望着,寻找着历史失落的那一页。不为别的,只想抹掉上面的灰尘,让它显出本来的面目。蒙上沙尘的玉石仍然是玉石。可是,历史被遮去真面目,就变形了。
一阵唧唧喳喳的叫声牵去了我的视线。一群身穿花衣服的孩子从一扇小门里跑出来。他们是幼儿园的小天使,是这小城冬景中的小溪。老师带着孩子到南墙根下晒太阳。柔柔的阳光射在孩子们的脸上、身上,也射在孩子们的歌声上。
我突然想到,应该给孩子们讲一个故事,讲一个也许他们不喜欢的故事——当年郭景云在这里扣动了击毙自己的扳机。
我迈开大步朝着那洒满阳光的地方奔去。有些溺爱子女的母亲总是担心子女被风吹日晒,我倒真想把孩子们带到枪炮声中去,踏出新的征程。
我觉得我终于找到了我需要看看的那个地方。
我同样在寻觅。当年生擒天津城防司令陈长捷的那间地下室呢?
我的腿已经跑麻木了。这是第3日了,还没有任何结果。
我的心头涌上了几分失望。我问自己: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今日这里修一个纪念馆,明日那里建一个展览室,为什么就轮不到在这些地方盖一间房?哪怕插一块木板,上面写几个字也行。想了解历史的人最怕仅仅得到一个背影。
我不希望天上的月亮永远满盈。
我不愿意离奇的神话代代相传。
我只要求看到任何一次历史转机时期的真实的记载:有人在哭,有人在笑;哭的人也可能笑,笑的人也可能哭。
真实,是我写这部报告文学的灵魂。
我既崇拜天堂,也向往地狱。
我在天津城里漫游。我已经秀疲累了,但是我要求自己还要走下去,因为我仍然没有找到那间地下室。
大海捞针。
我拨了数不清的电话,挤了不知多少公共汽车,得到的答案起码也有10多个。地下室,你到底在哪里?怎么藏得这么深?
总还有人记得陈长捷。是一位退休老人。
他在电话里这样告诉我:
“地下室就在‘八一’礼堂那一带!”
我去寻找“那一带”。一片军营。军营地盘之外,又是高楼林立,望不到边的城市之光。那个小小的地下室不知被挤到哪个角落里埋葬了。
“八一”礼堂,在天津人民的概念里是一个大片军营的泛指,也是一个地区的概念。
我在汽车站上等来了一批又一批乘车人,打问,求寻,都没有结果。就像只有站在大山的行列里才会真正理解大山的感情和思想一样,当我找不到陈长捷的地下室时才感到这位司令是那样的不可琢磨。
次日,我又去了……
我曾4次在“八一”礼堂附近走动、了望。军营门口的哨兵死死盯着我,仿佛从我身上发现了什么疑点。我走了,悄悄地走了。
又一个解不开的谜。
人间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谜?
月亮漂在水里,我拨开水面,月却离开我更深了一层……
我没有能耐,也没有精力去挖掘这个地下室了。没有收获不也是一种收获吗?
于是,我得出一个结论:每一座现代化的城市下,都埋藏着许多有待整理的并不古老的故事。
陈长捷是被一个普普通通的战士堵在地下室里活捉的。据说,这位天津守敌的最高司令官在意识到自己已成了“共军”的俘虏的时候,正坐在一个黑色皮革包裹的转椅上。他脸上一直浮着笑容,那笑还带着几分轻松,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笑时,他的目光里有一个几乎无法追踪的漩涡。他为什么笑:面对着血泊,面对着监狱,甚至面对着死亡……
这也是个谜。
后来,战士们押着他走到地上时,他还要坐自己的小汽车。当时他的小汽车就停在旁边。
押他的战士理所当然地没有满足他的要求。他呢,不恼也不火,仍然那么笑着,走了。
陈长捷是含笑走到他悲惨的终点的。
今天,我在天津城里漫步、寻找,当然不是找陈长捷的笑。真正会笑的人在最后已经笑了。
我要找的是这笑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也许是经过这几番折腾之后的报应吧。在北京,我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傅作义将军指挥平津战役时住过的总部。但是,望梅止渴,我无法进去。
高大、威严的红墙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只好在高墙外踱步、猜测、遐想。历史喝足了当兵的血、百姓的血,我猜想这墙是怎么变红的!
傅将军是一个伟人。他在指挥平津大战时是不是使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不敢说。但是,他在这里确实是使尽了力气,为即将倾倒的王朝大声呼叫。
这呼叫我在新保安、张家口采访时听到了。大天津采访时也听到了。
我在写这部书的整个过程中,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一直听到了将军的这呼叫。
这呼叫虽然是声嘶力竭的,但毕竟没有使傅将军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也没有使蒋总统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
当然,后来当傅将军把解放军迎进北平,特别是在他紧紧握住毛泽东的那双柔柔的大手时,他的呼叫就永远地中止了。
我是一心一意想看看当年将军的那座宫殿的。可是,历史却又一次给了我一个背影,让我从背影去想像远征的队伍,去追忆东行的使臣……
当我没有完全得到我想得到的一切时,我打出了新理论根据:我从扔在路边的残片中看到了一切。
平津战役是一部无字的书。
几十年过去了。这是一部酣睡的巨著。博大的沉闷、永恒的孤寂,一片片等待着让人们深翻、耕耘的荒漠。它既有似乎在天涯又仿佛在耳畔的枪声,又有似乎在天上又仿佛在地上的歌声。
可以在这里写上支离破碎的文字,也可以在这里写上宏伟壮丽的史诗。
可是我只求从这里挖掘到真实、动人的故事。正是出于这种心情,我才把扶眉战役中那个亲身经历的小插曲放在了这里。它只不过是一颗小星星,但它能引来最动荡最迷人的月光。
今天,当我翻开这部沉睡的大书时,那些故事像一群野马嘶鸣着从我心上踏过……
那是枪声。枪声埋葬了人间的又一个冬天。
枪声过后,能不能创造一个充满阳光的空间?
——出兵西线
战争就这样开始了吗?
一瞬间,天地变得异常静寞。河边,司令员骑着高头大马伫立着。他在读信。山、马、人融为一体。一尊静静的铜像。
他需要冷峻而深沉的思索。
队伍从司令员身边走过。前面风雨弥漫处埋着枪声……
平津战役就这样开始了。共和国从历史的泥泞中走向古老的京都。
6013441000
35433510119481
多次给你们电令,务必巩固地隔断张、宣两处,使两处之敌不能会合在一起。如果1纵不够,应将2纵一部加上去。何以你们置若罔闻?你们务必明白,只要宣化敌4个师不能到张家口会合,则张家口之敌不会西逃;如果你们放任宣化敌到张家口会合,则不但张家口集敌9个步兵师3个骑兵旅,尔后难以歼击,而且随时有集中一起向西逃的危险。只要看敌人连日打通张、宣联系之努力,就可知敌人孤立两处之不利,而这种孤立对于我们则极为有利。因为我们可以先歼灭宣化4个师,再歼灭张家口5个步兵师3个骑兵旅。因此,你们必须坚决执行我们历次电令,1纵确保沙岭子、八里庄一带阵地,必要时将2纵一部或全部加上去。待杨、罗、耿到达后再行调整部署(必须先得我们批准),不可违误。
——杨、李过去违背军委多次清楚明确的命令,擅自放弃隔断张、宣联系的任务,放任35军东逃(35军两个师竟敢乘车300余辆毫无阻碍地东去,我1纵撤至铁路两侧坐观,不阻不打)是极端错误的。今后杨、李任务是包围张家口之敌,务必不使该敌向西向东或绕道跑掉(主要注意不使敌西逃),如果逃跑,则坚决全歼之。杨、李应严令所部负此完全责任,不得违误。现35军及宣化敌一部正向东逃跑,杨、罗、耿应遵军委多次电令,阻止敌人东逃;如果该敌由下花园、新保安向东逃掉,则由杨、罗、耿负责。军委早已命令杨、罗、耿,应以迅速行动,于5日到达宣化、怀来之间铁路线,隔断宣、怀两敌联系,此项命令也是清楚的,杨、罗、耿所部即便5日不能到达,6日上午也应该可以达到。35军于6日13时由张家口附近东逃,只要杨、罗、耿6日上午全部或大部到达宣、怀段铁路线,该敌也跑不掉。程、黄应令所部迅速到达并占领怀来、八达岭一线,隔断东西敌人联系,并相机歼灭该段敌人。
你们几次给杨、电令都不合具体情况,都与军委隔断张、宣两敌联系的规定冲突。现杨、李已放任35军东逃,又不知杨、罗、耿能否于新保安阻住该敌。你们自己则不以后卫军打密云,而以先头军打密云以致耽搁了时间。在这种情况下,可能你们尚未赶到,35军及怀来之敌即已一起东逃,你们到后毫无事做,空荡往返。虽然如此,但你们仍须星倣赶进。希望杨、罗、耿能于6日夜或7日早在下花园、新保安线上抓住35军及104军主力;而怀来之敌亦未跑掉,你们可协同杨、罗、耿歼灭该敌。
19321535912
……军委已严令责备我们达到太迟,致敌35军得以东突,影响整个作战计划。现要我们确实围着敌35军于现在地区,并隔绝与怀来的联系。如果跑掉,由我们负责。我们已对军委负了责任。因此,我们也要求你们严格而确实地执行我们的一切命令,谁要因疏忽或不坚决而放走敌人,是一定要追究责任的……
失去了一只翅膀
——包围平津
辽沈战役结束。东北野战军80万人马分左、中、右3路开赴平津战场。先头部队踏进了冀东大地,队尾还甩在沈阳。
流动的绿云凝固了。
路,所有的路,陡然直立起来。行进的队伍出现了稍许的犹豫、徘徊。
前面是一座座大山,黑色的峰尖堆满天空。有座峰很像一个遍体鳞伤的老人躺在黎明的路上。旁边,一条小溪,是它止不住血的血口……
“由于山海关以北地区及平泉至遵化这条路上人烟稀少,所过部队太多,同时我们大量军队经过长途行军南下,每日每夜均有知机侦察轰炸,已无秘密可言。昨已令我最后3个纵队经山海关入关。”
“你们打南口的16军,在全盘中是行不通的
在平津之敌尚未隔断的情况下,你们打16军,并把其消灭了,那就逼使北平之敌早日逃至天津、塘沽,这对我们就地消灭平津之敌是不利的。
天津之敌逃跑的主要危险是海路。因此,你们仍应静候后续兵力到达,准备实行隔绝平津,包围唐山,歼灭芦、塘之敌。”
弯月如眉,也似浪中船;归船似月,也如眉下眼。他恍惚觉得自己乘上了那船,漂呀,游呀,到了一个清静而空旷的地方,那儿没有花,却长着许多刺,很长很硬的刺
抱着葫芦不开瓢,一条道儿走到底的军事家是要碰壁的。我们也得学会变通。”
吴克华高兴地说:“老莫,咱们就打一次没有命令的仗吧!”
莫文骅说:“只要我们的行动对战争的全局有益,无命令的仗为什么不打?”
他们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这个世界有多大啊!这时候,有的地方在打仗、流血,有的人却在喝酒醉生梦死;有的地方也许在罕见的雪灾中家破人亡,有的人却吃着人参燕窝还嫌日子不甜。可是在这冰天雪地的长城线上,吴克华和莫文骅他们只因为对一次战斗的构想谈到了一起,就觉得生活得很有意义很有盼头。他们这半生都是在硝烟弥漫的战火中走着,他们从来不去想下一刻自己将会怎么样,那是不能去想的。战场上,哪个人不是把脑袋掂在手里生活?司令员、政委也不例外。
他们在继续研究。
“眼下,康庄的敌人已经被我们吃掉,怀来的守敌是受惊后才准备逃窜的。在这种情况下,慌慌张张地逃命是敌人的主题,看来南口、昌平地区的守敌用大兵力西犯的可能性很小。这样,我们留下12师继续担任阻击南口方向的敌人的任务,是完全可以的。”
“我们抽出10师、11师,去配合骑兵旅追歼南逃的敌人。”
“这一仗打胜了,有你、有我一功。一旦有了麻烦,批判处分甚至掉头,咱们共同顶着!”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4纵队抽出两个师的兵力对付意外出现的情况:追歼南逃的104军。
战争,打破了一切常规。
不知什么原因,此刻枪声、炮声停了,长城线上出现了一阵可怕的宁静。
战士们站起来,无声地、莫名其妙地望着。
大海是不喜欢安谧的静。那样,再大的海也会干涸。
战士们寻觅的是枪声。
寿山、五塔寺,直逼西直门、德胜门
问话又折回身,说了一句:
“我是团长,视察一下阵地。”
暴露无遗!敌团长马上跳蹿起来,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
“那是共军!”
紧跟着,一梭子弹扫了过来。
张景耀趴在田埂上,胸脯紧紧地贴着地面。
敌人冲着黑洞洞的秃田里开枪。
那边,解放军的机枪开始还击,也是冲着夜茫茫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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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营一瞥
大路上有无数顺风飞去的车轮,也有老牛拉破车逆风千里。现实生活总是带着沉痛的泪痕,有人笑也有人哭。
这是敌我阵地的交界处。收获过的土地早已荒芜,地头长着一棵挂满战争痕斑的椿树。树旁的茅草屋顶站着一只负伤的鸽子。是鸽子么?是鸽子。它唱着凄凉的歌。那是一支滴血的和平鸽……
共和国如果选国鸟,我将把选票投给这只带血的鸽子。
解放军拖在了这个他不想多呆一分钟的地方。
新保安是平张公路上的一个城堡,位于下花园和沙城之间,紧靠公路南侧,北依大山,南临洋河,山水环抱,美景诱人。登上北山南眺,城内景物尽收眼底。据说这个城池是明代为抗击蒙古族的入侵,作为宣化到怀来的一个支撑点而设置的。9米高的城墙一砖到底,坚固异常。绕城设有东、西、南三座城门。城内西南角是一片湖泊。西门在瓮城,规模可观,宏伟坚固。出于防止北边外族的入侵的需要,新保安一直没有北城门。新保安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1900年八国联军进北平时,慈禧太后逃往西安途中在此住了一夜而封赐的。“老佛爷”为何赐于这3个字,她没明讲,但后人还是可以琢磨出点味儿的。后来当她没有保住自己的“佛命”时,不知她还记不记得新保安这个名字。
进了城内,尤其惹人上眼的是街中心的那座高大威武的钟鼓楼。钟鼓楼上县一匾额,上书“锁钥重地”4个大字,表明了保安在军事上的地位。钟鼓楼当然跟这座城堡有关系:一旦发现军情,便以钟鼓之声报警。
郭景云进城的当天,望着那高楼上的金鼓铁钟,端详了好久,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一日,军长把官佐们召集到城隍庙训话,语气声调里颇带几分得意:
“我们35军是吃钢咽铁养大的,谁想啃掉我们一个角角,看不把他的牙齿崩掉?我们有跟傅总司令守城的传统——直奉联阎对冯军作战,我们守过天镇;北伐战争我们守过涿州;抗日我们守过太原;‘剿匪’我们守过绥包。4次守城战,队太原外,没有不胜的。现在守个新保安,算个球!”
郭景云说着说着上劲了,话角密了,嗓门也抬高:
“为将者就怕犯地名。那年,我们鲁军长在山西右玉县跟共军作战,有个地名叫‘破虏堡’。那天本该在那儿宿营,但因‘虏’与‘鲁’同音,鲁军长一挥手,队伍又走了11多里,另找了个村子住下。别小看这一字之躲,鲁军长胜了!”
军长接下去就更得意了:
“今天我们守新保安——地名很吉利。我是长安人,我的儿子叫永安。长安,保安,保安——有了这三安,保证我们35军可以平安无事,返回北平!”
就在这时候,有人向他报告:共军又向城西逼近1里地。
郭景云只好就此结束。
部下们离开了城隍庙。
郭景云又寂寞了。他害怕这种气氛,比怕共军的包围还要厉害。
屋角里的小桌子上,不知是谁放着一个瓷人,是米勒佛、还是美女?他看不清。那瓷人站在黑暗的一隅凝望着郭景云。
一连两天,35军又组织部队突围,企图冲出新保安,均未成功。
很快,郭景云就蔫儿了。
这天,他连早饭也没心思吃了,叫来几个心腹人物,对他们说:
“据侦察,我们面对的共军不是两个旅,而是两个纵队。听说还有东北开过来的共军,番号不详,毛毛草草加在一起大概不下10万人。很明显,靠我们35军强行突围十分困难。如果硬拼,只能是送死,并且还突不出去。”
他突然刹住话头,用目光扫视着众将官。他们一个个站立着。
郭景云见众人不语,只好摊开,承认了自己的失误。
“我犯了判断上的错误。我总以为平绥路是我们经常来往的道,熟人熟路的,哪儿拐弯弯,哪儿爬坡坡,我郭某人都是心中有数的。没有想到现在一下子会涌出这么多共军。眼下吃后悔药也晚了,屁事不顶!我的意见,暂取守势,以待援军。我已电告傅总司令,要求从北平和张家口两面派兵来援,东西夹攻,我们从中内应,一举即可打破包围。我想,总司令不会不管35军的!”
郭景云很轻巧地当了个“二传手”,把这个难救的球推给了傅作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大家会盼着傅作义,也许会恨傅作义……
郭景云最后说:“大家就等着总司令的增援吧!”
鸦雀无声。谁都明白这个“等”字的深层含意。
郭景云并没有把悲怆变成美,也没有把噩梦变成绝艺。他感到有人在锥刺着他的脊背。
郭景云自有他的处世哲学,他相信一切沉默着的都不会永远沉默。
默默地躺在沙发上,仍然一动不动。不过眼睛睁开了,望见了窗外:蓝天上,一块一块游云像是一只只贝壳。
有人说:35军是傅总司令的新娘祖奶奶。他制止了这话。怎么能这样说?太过分了。不过,他没有太多责备。人人皆知傅作义是靠35军起家的。没有35军,傅作义还不是一个空壳?有傅作义在,就不能让35军从地球上消失。
眼下,他不能空喊高调,因为高调无力。他也不能去求援,求谁?傅作义只能下命令,这是统帅的天性。
他拨通了怀来的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104军军长安春山。
傅作义:“春山老弟,你马上带你的军直奔新保安,景云在那儿等着你!”
他的语调异常严肃。但是,第三者是不是仍然能听出一点乞怜的伤感?
不过,安春山决不会这么想。涌满他心间的倒是一种受宠若惊的优越感,绝对的优越感。
“是!请总司令放心!有安春山在,就有景云兄在。”
傅作义没说话在。安春山又加重语气说:
“总司令放心好了,没问题!”
看来,傅作义对事态的预测没有安春山那么乐观。头脑过分发热会适得其反,他明白这理儿。他说:
“郭景云突围后,你们回北平还可能有些许的麻烦。可以预料到平张公路被共军阻拦得一定很难通行,你们要另选新道。听说永定河东岸当年日本人修的旧公路是个空档,就从那里回来吧!”
至于那儿是不是空档,另当别论,但总司令的这番苦心足够安春山领受的了。他身居北平,对外面世界里的小大小事都通晓,包括日本人遗弃的这条小路。
不过,安春山出乎意料地没有回话。难道会有几分不以为然吗?很可能。这位血气方刚的军长对所有的问题都有自己的想法。干嘛把共军描绘得那么可怕?宽荡荡的平张公路能没有傅总人马放脚的地方?走日本人小道?别忘了这是在中国土地上。
傅作义打破了沉默,对安春山说:
“你与景云回北平后,我去迎接你们!”
这自然是破格的奖赏了。过去多少次沙场得胜回朝,有几次总司令亲自热链接过?这回撤退回来,总司令倒要亲自出马,足见此行的重要性了。安春山再次重复了那句已经说过多次的话:
“请傅总放心!”
傅作义放下电话,神态是自然的,心底也踏实。他确实是放心的,这是绝对不容置疑的。35军、104军在总司令的心中的天平上有轻重之别。但就这两个率军的人物而言,似乎很难让他分出个亲疏来。前不久,他才任命安春山为“西部地区总指挥”,统一指挥傅系104军、蒋系16军两个军的5个师。安春山在总司令心目中是占有位置的。让这样的人去解救35军,他放心。
放心之余还会不会有点别的什么?他说不清,也无法说清
豁出去也要和郭景云见个高低。但他毕竟是总指挥,大局在胸。两人之间的疙疙瘩瘩缓解为宜。眼前之事,是劝说这位老兄,让他走出新保安,这是顶顶要紧的。
安春山接通了郭景云的电话,他没拐弯,开门见山地说:
“景云兄,我的队伍已经打到了马圈子,此地就在你的鼻梁底下,最多三五里。你站在城门洞就能望见我们,我们立在马圈子也能瞅见你老兄。你别犹豫了,快拉下队伍突围吧!”
郭景云撕扯着浓重的老陕腔慢条斯理地说:“你既然接我,就应该派人来新保安城里。接人的哪有立在门外老远大喊大叫的?”
话里埋着刺。
安春山带着几分不悦地说:“老兄,你是糊涂了还是咋?新保安是潭死水,进去就别想游出来。你们还是快点设法往外运动吧。”
郭景云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听筒静了片刻。
最后,郭景云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看着办吧!我是不走了,除非你打到南门口!”
“啪”的一声,电话挂了。
假若遇着郭景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安春山早就甩手不干了。现在不能。他不把郭景云以及35军救出新保安,没法给傅总司令交待。
安春山继续要郭景云的电话。就是不通。总机的呼叫声安春山听到清清楚楚,却就是接不到城里。
整整折腾了一个小时,才又要通。
安春山几乎是用央求的声音对郭景云说:
“老兄,不管你肚里的气有多大,也得出城。所有的话见了面再说,我想总可以说清。好啦,我在这里等你!”
郭景云吃软不吃硬。他见安春山这样哀求,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不加掩饰地倒出来:
“姓安的,你不要装模作样,你不是在怀来收容我吗?”
安春山大吃一惊。自己按傅总司令的指示,让几个师的弟兄冒着被共军吃掉的危险东跑西颠解围郭景云,没想却让姓郭的这般奚落。他带着几分火气问道:“你说的这时哪里的话?你听谁说的?”两个问号出口,他才感到这样质问下去不会有好结果,便不由用缓和的口气说:“老兄,我们眼下的处境都挺难的,谁能比谁强?你千万别胡思乱想了,咱们谁是谁呀?”
郭景云见安春山老是躲着“收容”的事儿,心里刚平下的气又起了。他骂开了:“你他妈的来收容我吧,我不走了!”
电话又挂了。
正在有病卧床的副军长王雷震得知郭景云拒绝安春山的解围消息,实觉不妥。他知道,自己再去劝军长,只能碰壁。思来想去,他把参谋长田士吉、参谋处长贾承祖、副官主任关异之、敌工处长张鸿恩叫来,谈了自己的想法,希望他们几个联名向军长建设配合安春山突围。田士吉等人立即找到郭景云,向他建议说:
“希望军座三思而行,再做决定。小辈之见,迅速组织力量大胆突围是上策。要知道此地是死地,绝不能守104军为我们扫清了道路,我们何不乘此良机拉出去?只要能与104军拉上手,就有办法了。”
郭景云对这些话统统听不进去。他固执得像头野牛。他说:
“我决不出新保安城,除非安春山进城来接我。”
安春山当然也不是可以让郭景云随意捏弄的角色。第3次在电话里又碰壁后,他心头的火再也按捺不住了。
安春山向傅作义报告了郭景云的蛮横。
傅作义也纳闷。这老兄在哪儿挽了个解不开的疙瘩?他弄不清,也没有时间弄清了。那头郭景云蹦了,这头得稳住安春山。他对安春山说:
“你不必计较,事到如今,别的门路已经没有了。现在我只有请你亲自去一趟新保安,郭景云就是一块山石,你也要把他砸下,搬出来,一定要这样!”
安春山完全理解总司令的苦心。35军是他的支柱,不管天塌地陷,也要解救35军。只要傅作义在,35军就不会变成无娘的孩子。安春山又有顾虑:我出头露面接他,他赏个面子出来了,姓郭的也会把我当胯下之人。要是接不出来,丢人现眼更舍本。
他想去,又不想去。
安春山举棋不定。
就在这时候,他接到了16军军长袁朴从康庄发来的电报:
“由延庆南下之强大共军部队,正在向康庄16军步步逼近。看样子必有一场恶战。”
安春山的脊梁一阵发凉。他已经预感到威胁降临到自己头上。
16军完了,他的104军还能有救吗?
次日上午10时,安春山获释:头天夜里共军在康庄激战一场,16军呜呼哀哉,全部溃散!
他觉得有一架看不见的吸力器把他浑身的元气抽走了。
郭景云铁青着脸,其他将领的脸上也凝着厚霜。每个人都紧闭着嘴巴。
苦愁,从人人的心坎跃上了又眉。
大雪封住了新保安,郭景云的队伍为风雪所阻挡。
这间作为35军军部的普通民房出现了冷场,成了一个浓缩所有尴尬的世界。
但是,仍然能看得出,或者感觉得到,刚才这里有过一场非常激烈的争论,在场的将领包括郭军长都讲了很多。
好深的古井,好深的清凉。可是,辘轳车不见了,再也无法吊起那清澈的希望。
太让郭景云作难了,他此刻分明落进这深井,蹦不到地平线上,又穿不到地层那边,左右上下为难。
辘轳车哪里去了?
到底是离开新保安,还是死死守在这里?郭景云没了主张。
七嘴八舌,吹进他耳朵里的什么风都有。劝他突围的人说:“怎能让共军困死在新保安?打!死了也值得。”劝他固守的人说:“掂着脑袋往外冲,这事万万不可干!”劝他耍奸弄滑的人说:“耗着吧。死,也不是死你一人。活,也是活大家。大概在总司令手里攥着,咱们听招呼就是了。”
各家说的都是驳不倒的道理,倾斜或者扬弃任何一边都可能把35军引到深渊。他第一次感到了军长这么难当。
拒绝安春山、王法子的那个劲头和勇气不知飞到哪里了。郭景云也有优柔寡断的时候。
军部院子里老龙柏静悄悄地产在那里。
他是很后悔的。为什么要像赶苍蝇似的把安春山吆喝走?弄走他,很容易。可是,要再请回来,就费劲了。104军撤走了。35军在新保安的外援之路断绝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顶了。
“守,坚决守住新保安!”
郭景云终于宣布。口气干脆,态度明朗。他铁了心。
但傅作义的一封电报使他动摇了。傅总告诫郭景云:守,只有死路一条。还是走出来吧!
傅作义比安春山更有魄力,因而也就比郭景云更有远见。毕竟是总司令看问题看得透彻。
新保安是一个孤岛,四周围是解放军的人山人海。郭景云即使兵强马壮,上了孤岛也会被困成骨头架架。
郭景云这头暴狮突然变得驯鹿一般。他看完电报,手一挥:按傅总的命令办!
营以上干部会议。他传达了傅作义的电令:轻装突围,撤回北平。
这8个字,是傅作义电报上的原文。郭景云照传不误,念完,他才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我理解,傅总电令的实质就两个字:轻装。”
言简意骇的剖析。从来都是轻装上阵、轻装前进之说,现在郭景云又创造了“轻装撤退”。
当然,实事求是讲,它的发明权应该归傅作义。郭景云只不过是照章办事、借题发挥而已。
生活就是这样,不好简单地说谁对谁错。安春山与郭景云,谁错了?郭景云与傅作义,哪个对?不好说。
这就是郭景云这阵子的哲学。
在这次干部会上,他快刀斩乱麻,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如下“轻装”的决定:
——所有的轻重机枪、冲锋枪、六○小炮、步枪等,无论官兵,均须人手一支。每人另带4颗手榴弹。
——不能带走的武器,如迫击炮、一○五榴弹炮,一律破坏,或膛炸,或拆毁,不能毁碎的零件则深深埋在地下,不留痕迹;
——炮兵剪形镜、通讯总机及分机、无线电台,全部砸碎,特别是陆空联络电台由指定专人监督破坏、捣碎;
——汽车的水箱穿孔,轮胎放气;
——轻重伤员就地转移,一律不准带走;
——能吃能穿的、公家的物资,除了尽是武装到嘴里和身上外,其余交村公所代为保管。属于个人的、带不了东西,存放在房东家中……
在这个夜晚,新保安城里比白天更烦躁、更窒息。
夜火,一堆,又一堆,熊熊燃烧。映着夜空,映着在冷风中抖嗦的秃树枝,映着留着残雪的路……
35军各个部队无法带走的档案材料与机密文件统统化作青烟。
一种揭不透的沉闷气氛充塞在城里。每个人都很慌乱,仿佛被人赶着逃命。出人意料的是,郭景云很镇静,再细心的人也很难从外表探测出他的内心世界。人大概就是这样,有时沉默得闷人,有时又狂喜得发疯。郭景云轻松极了,外出连警卫员都不带,这儿走走,那儿瞧瞧,不管到了什么地方,几乎都要重复地讲这句话:
“我们把该带的带上,该藏的藏下,给共军留一座空城!”
郭景云知道,此时此刻一军之长的一言一行意味着什么。他说:
“我们出了城后向西南走,这样就会给共军一个错觉,他们会以为我们向张家口方向撤退。在他们做出错误判断以后,我们再按当时的具体情况绕道向北平转进。撤退中遇到敌人的袭击这是难免的,到时候大家不要慌,就地卧倒,利用地形由少数人掩护、多数人快撤……”
他简直变成了连长,这些婆婆妈妈的话竟然也要军长讲。难道连长、排长都他妈的死光了?他一生气,刹住了正面的话。
郭景云的言行影响了他的部属。
“军长跟咱们是谁跟谁呀,亲爹亲妈在这时也管不好这么仔细。老娘离咱是八杆子够不着呀,有心也难管!”
“可不是嘛!咱们撤退也得退出个样儿,35军撤退也不当狗熊。不为别的,就冲着军长这片心!”
……
原定黄昏时撤退。可是,现在天已经麻拉黑了,还不见郭景云下命令。他要等总司令一句话,这么大的军事行动,老人家不最后再说一句话,他总觉得心里欠把火,自己眼看要倒了,还得使劲地扶着偶像。
终于盼来了。不过,傅作义又改变主张了:
“共军包围重重,突围不易,应仍固守待援。”
郭景云手拿电报愣神,怎么变得这么快?但是,他很快就转过弯来了。怎么转的,他没说,只是对部属宣布:
“按傅总司令的办,没错!咱们守就得有个守的样儿。什么叫样儿?全军动手修工事!”
在安春山眼里,郭景云是个庞然大物,动一根毫毛都难于上青天。可是,在傅作义手里,傅怎么支拨,郭就怎么转动。
郭景云的两条腿更忙乎了,修工事的工作他理所当然要过问。“守得有个守的样儿。”这话是他讲出来的。“样儿”体现在哪里?在新保安城里构筑起坚固的工事。为此,郭景云不仅仅是到师部、团部,还常常一竿子插到底,直接到现场去。他不放心:原有的工事要加固,新修的工事要破土;木料、砖石、大夯……哪一个环节上稍有疏忽,都可能影响整个链条的转动。
没出几天,新保安城的地皮就被揭去了一层——处处构筑起了坚固的掩蔽部;城外修起了外壕、地堡、鹿砦等障碍物;所有的支撑点也修好。
郭景云站在地堡旁边望着城外,冷笑:
“让他们打去吧!没有20天、30天共军休想进新保安。”
他讲话还是留有余地的,只是说项多30天共军打不开新保安城。那么30天后呢?他没说,很可能不愿说。
郭景云有了几分得意。他离开地堡,又向另一个支撑点走去。脚步是轻快的,冻结的大地被他带钉的皮鞋踩得脆响。
其实,在他这些天奔走得最紧张的时候,也是他心灰得最厉害的时候。这个孤岛怎么守法?此刻,这些耀武扬威的工事使他一度变灰的心又萌生出一片绿色。
绿色,象征着希望啊!
郭景云想得开心。
小城无宁静。
忽然,城外一阵喇叭喊话声牵住了他的注意力。他顿足听起来:
“……优待俘虏,不杀不辱,想工作的给工作,要回家的立时就可以回家……”
他望望城外:空寂的夜海是一个恬静的梦境。
郭景云在心里狠劲地骂了一句。
“喊吧!我倒要看着你们怎么对付这一道道工事。有能耐的,你们就把它喊垮呀!”
话说得有点软。不知为什么。
他在城里走着,想着,有时还说着。几分自在,几分绝望。
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白尾巴在天际划过。那是一腔燃烧着的倔强生命,可是落地后却变成一堆冰冷的殒石。
郭景云还是在城里走着。
到哪儿去呢?
前面城墙挡住了去路。高高的城墙。
城墙外肯定是另一个世界。
他只好转过身,又走了回来……
“听说师长通红了,大家都这么说,我就不相信会有这种事!”
“传的!谁不收封信,就非得是那边来的吗?”他的回答很淡,没事一般。
团长没有马上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用试探的口气讲道:
“可也是,就凭我们这个现状要在新保安守下去,困难多着呢!孤城里住着孤军,每个人的心又不知朝向了谁,还能有好结果?依我看,我们35军越来越没元气了。终有一天会被共军一捅就破,一打就败。与其那时束手就擒,不如现在……”
这话好胆大。张鸿恩说:
“我不说你讲的没有道理,可是你老弟的嘴毕竟是缺个把门的。这话谁敢给军长提说?有8个脑瓜也让他给崩了!胳膊不动,手腕怎么转也是白搭。你说的这番话要是让他知道了,不敲你个脑髓涂地才见鬼呢!再说,咱们有这种外心,好向下边说呀。当初你我跟着军长唱高调,扬言不在新保安死守到山穷水尽,就不是爹娘养的。现在要领着兄弟们走那路,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莹的光,伸着秃光光的脖子,注视着院里几个透着灯光的窗口。没有人发现它。因此,谁也不知道它用这双眼睛注视了多久。
灯光熄了,满院墨黑,且带几分阴森,好像几十年不打水的枯井。猫头鹰这才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音拖的很长。
《阵中日报》每每发到部队,总会掀起一阵波澜。这张小报的美妙之处在梦中。
这梦境全部是用欺骗和谎言织成。
35军出版的这份油印小报的主要任务是报道本军战场上的战争新闻、备战情况,同时发表外地的消息,还刊登傅作义的通报。日报常常断线。有时是因为无事要登,更多的时候则是因为战事频繁,没有条件出报。所以,它变为周三、周二或周报是家常便饭。名不符实。
但是,没有人想到去给它更改名称。
这天早晨,当《阵中日报》发到部队时,一个身子滚圆、脑袋秃顶长得如同皮球状的士兵,摇着报纸,诡秘地对周围的人说:
“大家今天看这份报记住还得从背面去读!”
他原本是想说悄悄话,不料没有控制住音量,竟成了“高音喇叭”。不过,旁边没有大官,顶多让排长、班长们听见,而他们是不会责怪自己的士兵的,有的甚至还会加入到这个“议论”聪明中来。当然,再往上的官,连长、营长、团长
搬迁、搬迁!这个冬天他一家怎么熬过去呀!
此刻,新保安城里有多少人的心让这寒冬的暴风雪吹得快要僵了。新保安的天低了,房小了,路窄了
块肥肉,他竟然没有感到痛。他的灵魂被人从体内挪到了体外,他不知道,还在没命地逃。
日出。日落。
3天3夜连续行军。而且是逃跑行军,累、苦都达到极限。安春山过去哪里经受过这般艰辛?
这夜两点,队伍到了距南口20多里的黄崖口。安春山已经疲倦至极,倒在堰埂上就睡着了。军长这么一带着,大家全都应声倒下了。
乏兵——溃兵!
安春山,还有他的兵,都快和大地溶化在一起了。
醒来,太阳早已升起。好亮呀,眼睛晃的都睁不开。那些叫不上名字的鸟儿在田间和空中唧喳乱叫。安春山感到浑身麻木,连伸了几个懒腰。怎么这样困?话了几十年,什么时候这样累过?
这时候,副军长王法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他找军长已经找了好一阵子了,没有想到军长在堰埂上睡着了。
王法子急急地说:“军座,我们转乱了方向?东不是东,南不是南,鬼知道到了啥地方?”
安春山揉了揉惺松的眼窝,问:
“迷路?当真?我们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一连3个问号,咄咄逼人。军长的锋芒又出来了。
“此地叫马刨泉。按行军计划,我们应该走门头沟回北平。”
安春山日急惶惶地去摸随身带的地图,上衣兜没有,挎包里也没有。随员递给他一张,他打开看了看,眉头紧皱。灰灰的样子。稍许,他又眼睛一亮,说:
“怕什么!权当我们开辟了一条新路。谁允许回北平只有一条道?这儿距颐和园没多远了,我们再向东挪几步就是红山口。出了红山口,便是北平城!”
安春山说得有道理,所以口气很轻松。王法子却哭笑不得。哪能随便逮住路就走?这是打仗、逃命,不是旅游!但他什么也没说。这会儿,就是把天王老子请来,恐怕也没救了。走吧,跟着军座逃,在哪儿碰壁再从哪儿回头。
这支懒懒散散的队伍又离离拉拉地动了起来。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有两竿子高。阳光洒在人身上,唤不起人的一点力气。人困马乏到了极点。
又一个白天和夜晚逝去。
次日10时许,安春山一行三弯两转的已经走进了红山口地段。许是因为北平快到了,安春山认为万事大吉,便提出就地休息。
有人提出,此地无遮无挡,空空旷旷,队伍休息少点安全感,建议换个地点。
军长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不点头也不摇头,依旧不动声色地坐着。
安春山坐着就入睡了。
他确实太累了。
部属们望着军座心里酸酸的。这几天的长途跋涉,真够苦了他。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为了逃命,谁也得拼命地跑呀!
大家都不忍心叫醒军长,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哪怕是多睡一分钟,他也会好受一些。这时另有人也倒在军座的身旁睡下了。于是,这行军间的小憩再次成了酣睡。
遍地倒着睡熟的士兵。
没有任何干扰,安春山又睡了个安稳觉。
下午3点多,他醒了。还是被那些鸟儿吵醒的。安春山不知该感谢还是该咒骂这些鸟儿叫醒了他,也打扰了他。他觉得瞌睡还没有打发完,这没有睡醒的半拉觉使他的身上更乏、更酸、更痛了。
安春山看了看快要沉入西山的日头,那日头像一堆燃尽的灰烬。他实在懒得再动了,说:
“不走了,今晚就在这儿宿营。”
王法子显然比安春山清醒。他赶忙说:
“军座,在此地宿营不妥,万万使不得!咱们赶路吧!”
安春山不以为然地望着自己的这位副手。
王法子说:“我们周围的这些村庄又小又分散,一旦共军赶来不好办。我看还是早点走出去为好。”
其实,安春山并不仅是专为了打发瞌睡才提出在这儿宿营。作为一军之长,他有自己的考虑,他对王法子挑明说开了:
“我要在这里等候250师上来,和他们一起进北平。撇下他们,让我自个走,这腿说啥也迈不动呀!”
他说着竟动了感情,声音有几分沙哑。
“这事我不是没有想到,可是谁知道他们现在走到了哪里,能不能等上来?”王法子担心地说。
“我想,如果他们已经过了横岭关,不论从哪里回北平,都不会不同我联系的。退一万步说,他们在后面遇到了什么三长两短,我也要等个可靠消息。”
王法子低下了头。
稍停片刻,安春山又说:如果你们怕这儿不安全,你就先走吧。我等250师,不见他们我是不挪脚窝的!”
少有的又是可以理解的执拗。
如果不是这样,安春山就不是安春山了。250师是他的心肝部队,丢了心肝,自己当光杆司令回到北平,有什么脸见人?怎么跟傅总司令交待?
然而,安春山哪里知道,他的这块心肝已被共军摘去了。
王法子终于依了安春山。当晚,他们就在红山口附近宿营。
部队刚刚和衣躺下,一阵急促的枪声就从北山上传来。一听见枪声,队伍一下乱了套。
安春山正要找人研究对策,却见有些士兵正在向一条沟坌里逃。
“都给我回来!”他大声吼道。
没人转回。
269师师长慕新来指挥部队抵抗共军,同时想抽出兵力把逃走的士兵追回来。可是,谁听他的?安军长都不灵了,慕师长算老几?
整个队伍变成了一窝蜂。没有人抵抗,各人逃命为上。
首先是骑兵大队、工兵营绕过军部向北平逃,接着特务营在营长的率领下也溜之大吉。这位营长的行动别说出乎安春山的意料,就是周围的人也都没有想到。他和安春山是结拜兄弟,平日里山盟海誓,什么好听的都说了。现时看着军长倒霉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拜拜”了。
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有的树没有开花就枯死了,有的树结了果也枯死了。
安春山绝望到了极点,还有什么活头呢?他拔出拔也手枪,对谁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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