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都是有喜欢的地方,也有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的地方,然后我就选择不了了,额

宝宝怎么喜欢哭? 我家宝宝都快5岁了,早上叫她起床上学,总是这里不行,那里不行的,轻轻一碰到就生气了,也不穿衣服了,就要哭了,哭过不停,大人都急死了,有那位专家知道,有什么好的办法让孩子不要这样子_百度宝宝知道78被浏览25,505分享邀请回答3413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31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豆丁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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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生命为我唱了最后一曲爱情挽歌》(整理版),挽歌轻唱 永失我王,颂歌一曲唱韶山,一曲红尘原唱,一曲相思唱不完,唱一曲兵法绝唱,我为你唱一曲,我为荆轲唱一曲,生命要继续是谁唱的,生命要继续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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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生命为我唱了最后一曲爱情挽歌》(整理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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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神说:要有光,就有光”——创世纪  闹钟响的时候,我仿佛被电击的心脏病人,猛然从梦中弹起身体,看着窗帘缝隙里渗出灰蓝的晨光,掺杂着小区街灯的昏黄,耳边却一直回荡着梦里不知是谁反复对我说的话:“在离开家之前,你不知道家是什么;在离开家以后,你不知道家在哪里。”  关掉闹钟,挪开扔在床上熟睡的两只猫,走到床边拉开窗帘,我的眼前是北京的早春:柳条泛绿,迎春花黄,各种高低错落的植物都吐纳新芽,小区里早起的老人们牵着狗,一边活动着关节一遍遛弯……  这生机盎然的4月的第一天,我在北京,和抱养回来的三只猫,一只乌龟,还有两个朋友,一起生活在老小区里租来的三室一厅的房子里,正在准备回东北童年时的家。  我们习惯把任何我们正在其中生活的地方称为“家”,虽然,无论是猫、乌龟还是我们,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家。  对于单身的人来说,“家”是一个离不开,回不去,也找不到的地方。它存在于对童年的想念中,和对未来的期待中,但不存在于现在。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交通拥堵,我的手里握着一张北京到东北的火车票,正在登上一辆驶向北方的动车,5个小时后它将停在了一片广袤的黑土地上,像穿越到另一个平行时空一样,我会回到那个15岁时离开的小城镇,进入18年前的生活过的空间,但却找不回那时的生活。  我除了在乍暖的人间4月天,从现在的“家”穿越数千公里回到从前的“家”,以最古老的方式在姥姥姥爷墓碑前将杂草除去,并摆上一束他们最喜欢的花,还能做什么呢?  这点对家的怀念和期待,成了我和这个世界最深切的联系。所以,我只关心很少的东西,只关心最庸俗平常的东西,只关心被大多数人视而不见的东西;比如,猫有没有吃饱肚子,花是不是要浇水,苹果是不是打了农药,家人是不是开心……再比如,踩在脚下的泥土。  经过5个半小时的时空穿梭,我终于站在18年前那片曾任我撒野的黑土地上,仍带着寒气的春风把地面吹得满是泥泞,可忍不住生长的小草和野菜已经缀满铺展开的田野,夕阳在远处渐渐褪去颜色,空气中浮起炊烟,隐隐能闻到饭菜香。我闭起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分辨这片土地上氤氲着的气息是否有了新的变化,也许是过于深长的呼吸,吸入了过多浓烈而熟悉的泥土气息,导致了片刻的眩晕。  当我在睁开眼,原来清晰的画面开始模糊,眼前只剩如同流动油画般漂浮的夕阳,远方田野的地平线变成一道起伏的波浪,小草和野菜变成星星点点的波光,满是泥泞的地面上氤氲开始浓重,如同雾气上腾……四月第一天,我所熟悉的18年前的土地,似乎变成了一片海洋。  忽然间,海洋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渐渐明显的黑点,像我浮游而来,越来越明显,直到在离我大概有几米远的距离停住,像是……一只长了猫脸的棕熊。  或许是好奇让我忘却了恐惧,或许也是常常做梦令我忘了现实和梦境的界限,我竟然更想看清和我一样在4月的第一天,站在这片空旷土地上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彼此面前,睁大眼睛互相打量着,仿佛我们和这个世界一样刚被创造,也和这个世界一样孤单。它站在夕阳的柔光中,有着圆润的轮廓,它的眼神里有光,恐惧而温柔,丝毫没有凶气;耳朵尖而服帖地紧紧盖住一部分头顶,脑袋和身体如同充了气的河豚,双手缩在胸前只露出圆圆的形状,腿也短得好像身体放在了两个球上面,急促的呼吸让它的腹部起伏,绒毛的颜色忽深忽浅。看着它无辜而惊慌的表情,我甚至想要走过去摸摸它,竟然忘了,这不是在梦里,作为在傍晚的荒郊野外遇见未知巨型生物的人,我应该报警才对。  “你…好…”  如果不是产生幻觉的话,这声音来自那团被光包围的轮廓。  如果今天不是4月的第一天,如果不是站在这片空旷的18年前我曾撒欢的田野里,如果不是在这昼夜交替的迷幻瞬间,我想我不会开这样一个在我开过的玩笑里,天大的一个。  没来由的熟悉感令我鬼使神差地斗胆跟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未知巨型生物打了招呼,如同大学时遇见听闻很久后终得会面的学长:  “你好!我是十三.”  我微弱的声音还没收尾,眼前上一秒还触手可及的庞然大物,忽然就在光里消失了,仿佛有东西“扑”的一声掉入泥地里。  “啊!救命~”  我本能地寻着尖细的呼救声冲过去,不敢想象接下来的一秒要面对的是什么。  可所有一切的幸运或灾难,奇迹或平凡,相遇或告别,难道不都是以玩笑般无端周而复始么?
  4.2从起初岂没有人告诉你们吗?——以赛亚书40:11  当我六神无主地冲过去,看到泥泞里不停打滚的小老鼠一样小的东西后,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  它实在是太可爱了,与刚才棕熊一样笨拙庞大的身躯相比,这个在泥地里扑腾的小家伙充其量也就能顶它一个小脚趾头。它就在粘腻的泥浆里奋力抓着一截没被拔掉的玉米根不停往上爬又不停往下滑,像被谁不停地按着快进和后退键。  “你!别笑了,快救我!”小家伙好像着急了,带着哭腔朝我喊。  “来,抓着”。我毫不犹豫地把手伸过去。  它灵巧地抓着我的小指爬到掌心里,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到眼前。它一边努力抖落身上的泥土,一边不停地看着我,发光的小眼睛里都是黑幽幽的瞳仁,像两颗深邃的星球。  夕阳收起余光后,黑夜迅速笼罩了我们。我正站在旷野的泥地里捧着一个会说人话的小东西不知所措时。电话铃突然响起,吓得我差一点又把它扔在地上。  “你在哪啊,还不回家吃呢?”电话里是妈妈的声音,跟以往一样,她热情洋溢得跟她准备的一桌饭菜一样。  “嗯嗯,你们先吃,我马上就到家。”我一手捧着小东西,一手拿着电话往回走。我知道,如果我不到家,他们一定不会先吃的,一起吃饭,是家里长久以来的仪式感。  手上的小东西仍然在专心抖着泥土,即便已经抖得差不多了,它还是不停地扭动身体,间或用舌头舔着身体和四肢,以及全身各个可以舔得到的部位,姿势滑稽而奇怪,像个瑜伽高手。  “你从哪来,你要回家么?”我问它。  它突然停下流畅的瑜伽动作,定格在伸腿弯腰缩手匍匐的姿势上,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闪烁着光,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眼泪。  “这里,就是我的家,所以我才回来啊。”它说完又抬头看着夕阳落下的远方,这个时候,那里已经被闪烁的星星填满了。  “你…来自星星?”我凭一个正常人类的逻辑这样判断,并努力回想电影电视以及科学八卦里外形物种的形象,似乎并没有过长成这种样子的。  “嗯,我来自宇宙,但我以前也在地球上生活过,在还没有你们现在的人类以前——”它忽然间哽咽,似乎想起了什么严重的事情,深深叹了口气,又接着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悲伤,它又停住了言语。我试图平稳地走出田野,朝家走去,手里仍然捧着这个古怪又可爱的小家伙,它像是一个打开新世界的水晶球,砸碎了我对世界原有的一切认识,而我被砸得兴奋且欣喜。  这个世界终于不再像他们说的那样无聊了,也许这个世界可能根本是另外一个样子。  “你要不,跟我回家吧?”我想,如果它不说话的话,把它放在口袋里也一定不会被发现。  “好啊。”它回答的轻松随意,像个玩笑。  就这样,我在4月1日,东北老家的荒郊野外,捡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外星物种回家,佯装着平静地把它揣在口袋里。饭后,爸爸仍然喝着酒跟我谈论国际政治,妈妈问着身边有没有可以发展的适龄单身男青年,嫂子和侄女目不转睛地看着热门剧。只是他们不知道,一个前所未有的外形物种在我口袋里睡着,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世界的大门,正在被打开。  而关于世界的另一面,关于新世界的种种,我们都不知道,姥姥也不知道,竟然从来没有人知道。
  4.3这是我与你们立约的证据。——创世纪16:11  “起床啦!”  我被细小的声音叫醒,那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就在我的枕头边,睁开眼,它充满了我所有视线。  “早上好”。我懒洋洋地伸出手指,摸了摸它的头。自从昨天带它回家,也许是它在泥地里挣扎的太久累坏了,一直在我口袋里睡着。  “我还没问你…到底是什么呢,你有名字么?”我试探性地问起,并在心里希望它没有起床气。  “一大早就审问,犯人还得先给饭吃呢”。它有点吐槽地抢白。  我想起抽屉里还有没吃完的零食,就爬起来飞快地一手抓起一袋榛子,一手拿起一把钳子,跪在被窝里,剥榛果给它吃,秒变猫奴。小家伙索性惬意地倚在枕头上侧着躺下,乖乖地等我一颗一颗剥给它。  “我没有名字。”它看起来有点失落,一边大口嚼着榛果一遍整理思绪。“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来自宇宙,对你们来说,我是外星人。”  “可你长得跟我之前看过的电影、电视里的外星人都不一样啊。”我表示不解,外星人看起来都非常先进且高大,难以靠近,但是它却非常可爱又弱小。  “我…也可以高大啊!我们昨天见面的时候,我就比你高啊,只不过后来就变小了。”它的口气相当神气。  “什么,那只大熊也是你?你还会变大?”我惊讶到忘了剥开榛果,直接给了它一颗带皮的,它被坚硬的榛子壳硌到,痛得直叫,狠狠白了我一眼。我连忙拍拍它,表示抱歉,心想虽然它能变大,但仍然是一只柔弱的小东西啊。  “我在紧张害怕的时候就会变大,直到不害怕。”它吐出带皮的榛子,揉着腮继续说:“我们族类跟其他的外形人不太一样,我们属于宇宙里的流浪者,所以,我没有名字。”也许是牙被硌得有些痛,它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让人心疼。  “那你,为什么会来地球?”问出这句话后,我有点后悔,既然是流浪者,从哪里来去到哪里,哪有什么为什么,还不是走到哪里算哪里。  “我来地球,是因为要弥补我犯下的错啊。”它说得若无其事,但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因为它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接过我递给它的榛果。  “你,犯错?犯什么错。”我其实是有点好奇一只这么小的家伙能犯下什么样的错,结果听起来却像在揭它的伤疤。所以,我真的是不会聊天,大多数时候,我是不出声音的,只是,偶尔会自言自语,因为这个毛病,妈妈还带我去好多医院治过,也吃了好多药,结果也没什么作用。不过,反正除了看起来傻一点,也没有什么危害,久而久之家人和朋友也就习惯了。  “哎……怎么说呢!以前……我曾经伤害过你们”它像是想起了很多事情。  “以前?猿人的时候,还是猩猩的时候?”我努力搜刮脑中能想起来的所有人类历史知识。  “还在那之前,那时候的文明比现在发达多了。人类只是当时低级的智人生物,所以只负责制造能量块,供给高级智慧生命体去做些超乎你想象的事情。”它似乎怕我跟不上,听不懂,只是轻描淡写地掠过。但是,它好像忍不住又说:“我当时也在。”  “那你……多少岁?”我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如果有成千上万岁的话,我还能不能继续用“可爱”来形容它。  “我的宇宙年龄不能用’岁’来算,地球年龄,你就当我刚生下来吧,我就一岁。”它竟然还会卖萌。  “那你……怎么伤害地球的啊?”我继续好奇地追问。  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打开,我连忙扑倒在枕头上,用头发盖住上一秒还在说话的外星物种。妈妈进来看着我跪在被窝里剥着榛子,皱了皱眉:“一大早还没出被窝就知道吃,吃就好好吃还在那自言自语,快起来吧,吃早饭了,妈妈做了你最爱的黄豆酱拌豆腐哦!等下还得准备明天去看你姥姥姥爷的东西”。  “哦,马上!”我赶紧顺从地表态,好让妈妈安心关上门回去。  妈妈转身离开后,小东西立刻从我头发里钻出来,缺氧般大口呼吸。一边说:“13,我说你该洗头了吧!”  “嗯嗯,这就去,等下我带你出去吧。”我对眼前这个神秘的小东西越来越好奇了,它渺小的身体究竟藏着多少我所不知道的秘密呢?  “你可不可以,也给我一个名字啊,你们地球人不都有名字么?”它十分兴奋地看着我。  “要不,你叫寇司猫吧。”虽然,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外星生物,可在我心里,它是一个来自宇宙的,迷你版(当然害怕时也会变成超大版)的温柔又神秘的猫。  它听完后,歪着头翻着眼皮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始在枕头上扭来扭去地打滚,真的就像一只在撒娇的猫。  也许,这表示,我们之间,有了一种新的联结。
  4.4你当知道,你和所有的人都必要死。——创世纪20:7  清明这天,天气出奇的好,我和妈妈,还有三姨和三姨家的表妹一起开车去到山里。大姨由于年纪大,就没来,托妈妈带了姥姥爱吃的干菜。如果不是怀抱着一束要放在姥姥和姥爷墓碑前的马蹄莲,我会以为我们是去山上春游的。尤其是,那个刚刚拥有了自己名字的小东西,在我上衣的口袋里时不时的探出头来欣喜地望向车窗外。  它的寿命一定比我们目之所及景色里的所有生命都更长,可它看起来却像个还没长大的袖珍小猫。所以,人类算什么呢,几十年的生命,如同春风,吹过后绿了山岗红了花朵,自己确如同不存在一般,无影无踪。  一路上,妈妈和三姨都不说话,表情略显沉重,可能各自想着再过十几年,也许自己也要被埋在这座山上。  妈妈曾说,姥姥和姥爷一生为别人,勤劳本分,吃过苦也修来福,只是命中无子,即便在她之前有个哥哥,但也在几岁时夭折了,这成了姥姥一生最大的心病。所以,她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只有一个,要让姥姥和姥爷比有儿子的人过得更好,以及,她要为他们养老送终,以女儿身份尽男儿之孝。于是,她当年放弃条件优渥的追求者选择跟爸爸结婚,只因爸爸家兄弟多,他是长子,而且在相亲时,他对妈妈提出的唯一一个问题:“我曾发过誓,要为我爸妈养老送终,你能同意跟我爸妈一起生活么?”爸爸回答得坚定而肯定。于是他们就结了婚,然后生了我和哥哥,吵吵闹闹的就这么走了一辈子。她说,作为一个女人,她可能是失败的,但是作为一个女儿,她是成功的,因为她实现了她的誓言。  跟妈妈相反,三姨是个豁达厉害的角色,她跟三姨夫的婚姻遭到大姨和大姨夫的强力阻挠,劝说吵架软硬兼施也仍然拦不住三姨要离开家的决心。她说:“这是我的决定,是福是祸我自己担着,你们不用担心”。结婚后,她和三姨夫一直美满,并有两个女儿,虽然也吵闹,但生活越过越好。三姨说,后来有一次,我问你大姨和大姨夫:“现在你们还像当初一样,觉得我不应该跟他结婚么?”他们低头笑而不语。  我看着三姨和妈妈站在姥姥姥爷的墓前,表妹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山的那边,也许有一天我们俩也会像三姨和妈妈一样,只能回到这座山上看望各自的母亲,直到我们也被埋在这里。  毕竟,所有人都必要死。只不过或早或晚,死法不尽相同,真正的区别在于,活着的时候是不是成为了想成为的人。  我走过来,放下那束马蹄莲,跪在姥姥和姥爷的墓碑前,像小时候拜年时一样,深深将头埋向膝盖前方的土地,说,姥姥姥爷,我来看你们了。  “他们知道的。”寇司猫被挤在我胸前的口袋里,说着。  “嘘,小点声~你知道他们在哪里么?”我怕被她们发现,就一直把头扣在地上跟寇司猫说话。  “她们听不见我说话。你的姥姥姥爷就在那里。”寇司猫并没有收小音量,并努力抽出一只小手指向我左前方的那片天。  “为什么?你是说,他们在天堂?”我惊讶于真的有天堂这件事。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事实只是这样而已。但是你的姥姥姥爷已经变成其他的生命体了,他们有一部分还会回到地球上,变成其他的东西。”寇司猫说着我听不太懂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相信它。也许,是因为知道我叩拜的这墓碑后面并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令我更加欣慰。  一个生命的结束,也许意味着很多生命的开始。  “姐,你还好吧?”表妹小心翼翼地问,我才意识到,我这样跪在这里跟寇司猫聊了有一阵了。  “这孩子又在这自言自语了。”妈妈无奈又心疼地抱怨。  “肯定是想她姥姥姥爷了,从小就是二老带大的,这些孩子里头,她姥还是最疼她。”三姨说着,把我拉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叶,又补了一嘴:“明年别一个人来看你姥和你姥爷,抓紧带个人回来!”  “就是,你看你妹妹家孩子都快上幼儿园了!”妈妈也不依不饶。然后大家不约而同笑起来。  我应声笑着点头,看了一眼寇司猫,它好像是在邪气地朝我做着鬼脸。切,外星物种也懂什么叫“被催婚”么?  可我记得,姥姥跟我说过,缘分这个东西,是命定的,就像寿命,该在河里死的,绝对不会死在井里。  只不过,也和死亡一样,没有人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降临,会不会,在明天就降临。
  4.5地必给你长出荆棘和蒺藜来,你也要吃田间的菜蔬——创世纪3:19  有时候,我羞愧于自己对待明天的态度,仿佛它如最廉价且唾手可得的免费赠品一样。  可是,我也害怕自己对明天太过紧张,以至于无法在夜晚安稳入睡,无法在白天专心饮食。  但“明天”不管这些,它就随着日升月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毫不留恋亦毫不留情。但土地不一样,只要你将种子和汗水交付给它,它就能生长出果实来。无论多么贫瘠的地方,无论多么恶劣的气候,总有生命在它上面生长。  “我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人死以后,都喜欢把自己埋在土里的原因对么?”我问寇司猫。  “也不完全对。你们跟土地没有区别,跟土地里所生长出来的也没有区别。”寇司猫趴在我肩膀上,和我一起望着眼前这片土地,就是我们第一次遇见时的那片田野。清明节过后,我按照姥姥的习惯,来到田野里挖野菜。  因为是中午的缘故,阳光使得土里的水分蒸发,少了泥泞的坑洼,杂草和野菜,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花闪着油油的光亮,展示着安静而不息的生命力。  “我觉得自己没有它们有力量,我害怕冬天寒冷夏天日晒,春天的风容易让脸干燥,秋天的沙和落叶会让街道很脏,我傻,不知道该朝什么方向生长,你看向日葵就不会;我也常常觉得自己不够美好,太胖太丑所以嫁不出去,是不是?”我一边说一边掐着脸,因为昨晚喝多了水,略微浮肿的原因,面部轮廓明显又大了一圈。  “可是,你能站在这片土地上啊,你能吃地里生出来的食物啊!”寇司猫白了我一眼,接着说:“人和动物的身体就变成了彼此的食物,这里就变成了战场,开始血流成河了。”  “我想成为一株植物,你能把我变成葡萄树么?”我忽然想到,电影里的外星人都是有超能力的,于是开玩笑地问到。  “你就是一株葡萄树啊!你和它一样吸收阳光、水和空气,和它一样跟这个世界连接在一起;就像葡萄枝和藤连在一起,你每天心里想的就是所开的花,你所说的和你所做的就是葡萄的果实。”寇司猫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然后它顺着我的肩膀和手臂溜下来,跳到地上,郑重其事地说:“在这片土地上,没有哪一个生命是不该努力生长的,虽然所结出的果实并不一定都是甜的。”  “我是甜的么?”我怔怔地问,对于寇司猫所说的话,我并不能完全理解。  “那要看你所结的果实,能不能让别人发自内心的微笑。”寇司猫看我茫然的表情,似乎想给我一点鼓励,然后又说:“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为什么?”我竟然从来都没问过这个问题。  “因为你相信你所听见的看见的,但这些都不只是用耳朵和眼睛来听或者看。”寇司猫说完,就在一朵小花旁边靠着,指着这朵花。“看,这片土地上,并不只有这一朵,这么多的花并不只有这个品种的花朵,你看到的,是正片的花海吧。”  “嗯,我还看见了果树、庄稼和新鲜的蔬菜,远处还有一座高大的城堡……”我仿佛真的看见那梦里常常见到的画面,就像童年时姥姥悉心照料的家,那是我朝思暮想,想回去的地方。  “相信这片土地,相信你所耕种的。”寇司猫说完又跳回到我的肩上,用柔软的小手拍了拍我。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土地之于我的意义,也明白我之于眼前这片土地的意义,于是,心头那个一直模糊的画面变得清晰,那个一直犹豫的问题,变成了此刻心跳一样笃定而有力的决定。
  4.6他可以兴起,帮助你们,护卫你们!——申命记32:38  我知道,一个人的力量弱小,如果想要建造一座城堡家园,必须要有众人日夜齐心协作才能完成。  而我也想知道,那些日日夜夜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他们是否认为现在的土地,就是一个家乡应该有的样子:肥沃却衰落、广袤却荒芜、人来人往却不知道如何相爱、衣食住行全凭私欲,忘了如何与地球的脉搏同步共振,还总有不合时宜的争吵、嘈杂和断裂之声,如同心脏不能平稳跳动,生了病一样。  这片土地上生长的,都不对劲了,可是却不知道吃什么药治什么病,只有靠娱乐和酒精麻醉,靠明日复明日而将焦虑消磨,直到无解的问题变成无可解的问题,然后觉得,这就是这片土地的命吧。  可“命”又是什么呢?  “命是呼吸,是’我是’。”在去往吴书记家的路上,听见我自言自语的话,寇司猫这样回答我:“人们以为,命是算命先生口里所说的八字,占星师口中所说的星盘,但其实,那只是人类以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一个侧面,他们尚且不能弄明白自己的命,又怎么断言别人的命呢?那些相信的人,只不过是想相信而已,因为他们不知道该相信什么,还没醒来的他们看不见真相,就只相信眼睛。”  “我是什么呢?真相是什么呢?”自从遇见这只外星物种之后,我的问题越来越多了,寇司猫总能回答我,但却又不像是给出答案,而是丢给我更多问题。我不知道,我的这个看起来有点不切实际的尚且没有解决办法的决定,是不是会受到赞同或帮助,所以,我没有勇气跟任何人讲。它只是一个决定,在没有实现之前,并不能改变什么。  但是,我想把这个决定变成一个计划,就像一个心脏病人决定去医院后,就想要得到医生开的处方签。所以,我走在了去吴书记家的路上,她是这个小村庄的管理者,她看着我长大,她和这个小村子一起变老。  “呀,十三变成大姑娘啦!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像个假小子一样,在各家墙头上飞檐走壁的!”吴书记依然是个热情洋溢的人,我还没进门,她就迎出来一把抱住我,不住的拍打,并把我拉进屋子。她家的格局也还和我记忆里一样,只是重新被翻新过的痕迹明显,像是电视剧里在仓库里打造的某个场景,屋内一应俱全,屋外依然老旧。  “啥大姑娘,都要成老姑娘了!”我自嘲,并希望她千万别接下去聊“结婚生子”之类的话题。  “嗨,都啥年代了!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自己开心就好,我们才老了呢!”不愧是当年八面玲珑的“吴主任”,说话永远不会让对方觉得尴尬,一个玩笑就皆大欢喜,然后又话锋一转,直奔主题,绝不瞎耽误功夫。“说吧,来找姨啥事儿,你这常年不回家,今天来,一定有事儿对不?”  “嗯,什么都逃不过吴姨眼睛。”我有点忐忑于怎么开口,毕竟我天生就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甚至有时候觉得,如果我是个哑巴,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影响,除了不能唱歌和大笑。“说吧,你的决定,就算觉得再不切实际,它已经在你心里发芽了。”寇司猫看出了我的迟疑,在口袋里仰着头看着低头的我。  “嗯,吴姨,我有个想法,就是……你还记得我小的时候,我姥姥把家里照料的样子么?”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说起:“那才是家应该有的样子。”  “嗯,当然记得。你姥姥是我见过的,最让人敬佩的人。那时所有人都羡慕你姥姥精心照料的家,有各种季节的花果蔬菜,还会做各种小菜和酱,经常分给街坊邻里,她走之后,我们都非常怀念她。现在,这里再也没有这样的人,再也没有这样的家了。”  “我们可以再把那样的家找回来啊,或者可以变得更好啊!”我显得稍微有点激动。  “孩子啊,想法是好的。只是,难啊!你看看现在这里,除了老人小孩和牲口,哪还有什么年轻人,有点能耐的人,都去外面过更好的生活,不会回来了;留下来的,都是没力气折腾,对生活也没啥要求,能吃饱穿暖就很好的人。况且,咱们这块小地方,将来说不定就被规划成工厂或者盖成楼房了,费半天劲,说没就没,有啥意义呢?”吴书记也有些许无奈,继续说:“你想念姥姥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咱们这个小地方,连我都没有办法啊,只能看着它一点点衰老,而我能做的,就是跟着它一起衰老,然后被埋在这片土地上。”  “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我其实并没有想要得到答案,更像是在问天问地。  从吴书记那回去的路上,我和寇司猫一直沉默,不知道它在想什么,我的脑海里依然浮现出那天在田野里看到的画面,而且越来越清晰,它像一个已经真实存在的地方,而我只是还没有寻找到通往那里的路,也还没有遇到可以同行前往的更多的同伴;除了我口袋里的这只小小的外星生物。  它会帮助我么?它是也在寻求什么么?我们会一起,找到那个家么?
  4.7他医好伤心的人——诗篇147:3  明天,就要离开家,回北京了。妈妈一大早就去市场采购晚饭的食材,这也是每次回家的惯例,离开家的前一晚,家人会在一起吃饭,我也会陪爸爸喝两杯。  我讨厌喝酒,因为从小到大的记忆里,爸爸喝完酒之后都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大吵大闹,小时候不懂事,以为他病了,疯了,被魔鬼上身了。后来知道,他只是不开心而已。  伤心,可以让一个人失去理智,变成一个伤害自己同时也伤害别人的人。  我伤心的时候,不会像爸爸一样喝酒,只会躲起来,这样可以避免伤及无辜。  所以,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妈妈一起去菜市场。而是带着寇司猫去了小时侯常常躲避的地方,沿着通往田野的路一直往北走,路过3个抽水灌溉稻田的蓄水井,就到了路的尽头,第4个蓄水井。小时候,对我来说,这里就是世界的尽头,我会把所有的眼泪和秘密都留在这里。  现在是初春,这里还是一片寂静。  “你想说点什么么?”寇司猫问。  “不想。”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荒凉,微微泛绿的地面下,小虫子应该已经开始松土了。  “关于人类,我有些问题,你能帮我解答么?”寇司猫问的时候,其实我在想,还有什么问题是一个在宇宙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外星人不知道的呢。  “伤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寇司猫一本正经地问了一个看起来非常愚蠢的问题,可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它认真的眼神,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我想,也许外星人幸福到从来就不伤心吧。  “伤心,就像这样。”我随手抓一片圆形的野草,再找到一根干枯的细草梗,摆在寇司猫面前,不停地一边用草梗把树叶戳烂一边说:“伤心,就是有无数像草梗一样锋利的事情在戳像这片草叶一样的心,直到被戳成这个样子。你心脏原有的和谐频率,会变得不稳定,它一直在收缩、下坠,像颗冰冷的石头,然后你的身体里就不再有血液,你会感觉到冷和虚弱,你会感觉到头晕,泪腺控制不住地释放眼泪,这成了你身体里唯一有能量的东西;但流干之后,你就会觉得,你跟这个世界失去了最后的连接,你甚至觉得想要停止呼吸。”我一口气说完,寇司猫就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瞳孔略微放大。  “听起来……很难做到。”它努力地尝试着重复我刚才说完的描述,但并不能做到。  “你们,从来不伤心么?”我表示羡慕地问着,寇司猫却失落地摇摇头。  “从不,我们也从来不开心,我们没有情绪只有任务,情绪在我们那里是一种低等生命才有的传染病,这种传染病会造成整个能量系统的紊乱,如果谁被发现得了这种病,是要被隔离强行治疗的。”寇司猫说。  “那你们岂不是活得跟神仙一样。”我打趣到,没有情绪对于人类来说,只有植物人能够办到。  此刻寇司猫看起来有点可怜,百无聊赖的瘫在地上,对于我的回答并不认同也不想接茬。我忽然觉得,对于一个无法体会情绪的生命来说,能够伤心或许也是幸福的,好歹还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着,这么想就觉得“伤心”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因为如果没有“伤心”也就不会有“开心”了。  晚上回到家跟爸爸喝酒的时候,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健谈,从三国聊到韩国,又从自己聊到我们,他说,对于那些还不能掌控和完成的事情,不要着急,只要努力去做就好了;说他自己是个失败的人,所以也不会要求我有多大的成就,只要健康开心就好了;他说他相信我,一定会找到幸福的。  这期间,妈妈一直不时瞪着爸爸,表面厌恶地吐槽他酗酒的坏毛病。可这香醇的野生山葡萄酒,都是她亲手给酿的,他们吵闹了一辈子,有恨有怨,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过爱情,但到头来还是能和谐地坐在一起吃饭,我想,应该是有爱的吧。  我也不知道,寇司猫他们是怎么医治“情绪”这种传染病的,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平凡的地球人来说,能医治伤心的最好的方式,也许就是爱吧。
  4.8带领我离开父家和本族的地——创世纪24:7  回北京前,妈妈依然强行在我行李箱里装满了各种食物,恨不得把整个菜市场都塞进去。她是个纯朴善良到特别容易受骗上当的女人,对人好,好到吓人,但却依然不能被爸爸珍惜和爱护。  我以前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明白,男人并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好而爱她,更不会因为所有人都说她好而爱她,反而更容易因此而产生压力和自卑,激发出逆反心理,人性的恶就在此显露出来。就像小时候我们都对路边美丽的小花下过黑手,掳下一把,沿路揪着花瓣撒欢,或者,捕蝴蝶、捉蜻蜓、掏鸟窝……我们无法像它们一样美好,但是我们可以对这种美好肆意妄为,这是弱者证明自己能力最暴戾也最简单的方式。  而在爸爸的基因里,这种暴戾强大且无法逃脱。爷爷这样,爸爸的兄弟姐妹们也都各自延续着这样的血脉,他们的共同点是:喜欢喝酒、敏感、自尊心极强、脾气不受控制;因此我小的时候,跟着姥姥去叔伯婶婶家劝架是家常便饭,爸爸、妈妈和哥哥也经常吵架,久而久之,我觉得这大概不是家,而是随时爆发战争的战场,而若想让战争平息,我只有两种选择:一是让自己变成战士,打败他们,打到他们心服口服,再不敢纷争;二是成为牺牲者,用无辜者的生命和鲜血唤醒他们的理智,明白家人之间并非敌人而是骨肉,争吵里无论谁赢,输掉的都是一个本该好好的家。当时的我还小,硬拼肯定无法打败他们,而且我也不想打,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是我和这世界唯一的连结,我该给他们的是爱,而不是恨,虽然,我也曾经恨过;所以,我选择了后者,每次爸爸喝酒吵架,幼年的我总是张开双臂,护在姥姥和妈妈前面,睁大眼睛直直地望着暴躁得红了眼睛的爸爸,不躲闪,连眼都不眨。很多次,我看他拿着椅子、水壶或者是随便什么,幻想他可能真的会砸向我,我一定不会躲,也一定不会哭,而是头破血流的倒下,流着眼泪,却仍然努力爬过去,抱住他,告诉他,我爱他。但是还好,这样悲惨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爸爸每次看见我的眼神,就会瞬间清醒了一样,放下手中的武器,气就撒掉了一半,之后他可能还是恨恨地摔掉,但一定不是打在我们任何一个人身上,然后他就会摔门而出,或者去到另一个房间倒头睡觉。  关于童年父亲和父亲本族的吵架史,应该可以单拍成一部电视剧,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我从小就觉得,我不属于这里,长大后我会去很远的地方。因为仿佛一进入这个场景,童年的剧情就会不自觉地上演,逃离是我求生的本能。  所以,我成了同学里离家最远读大学的人,没有人送我去学校,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我,就一个人上了飞机,他们在安检口外百感交集地目送我离开,妈妈努力笑着,眼角还是泛起了泪光,心思细腻的哥哥早就哭过几次,爸爸表情凝重地咬着牙挥手。我看着人群里他们努力抓着栏杆望向我的样子,像是被困在另一个世界俘虏,而我是那唯一逃脱的人,可我也并不知道逃离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转过头,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过了安检区之后,我就开始放声大哭,反正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认识我,我所熟悉的一切都将被隔绝在那道栏杆之外,从此以后,他们只能成为我心底最深的惦念。  我想,这是为什么我讨厌被送行,因为这意味着关于送别的人我所记住的最后的画面,将是他们像囚徒一样被栏杆困在原来的世界,而我作为唯一逃脱的人,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好好的活下去,更不知道如何把他们揪出来,跟我一起。  可是,我却喜欢车站和机场,这个聚集了路人的地方,代表了所有停留在这里的人,都不属于这里;代表了无数条出路。  “走吧。”寇司猫看我在车站发了半天呆以至于都没有听见广播检票的提示,在口袋里踢了我一下。  我点了点头,拉起沉沉的行李箱,朝检票口走去。忍不住回头的时候,在人群里忽然仿佛看到了妈妈的身影。她比送我上大学的时候苍老了好多,被人群挤得让人心疼,却还努力地伸着头看,她的眼神已经花了,其实她并没有看到我,只是知道,我在那个方向。  我努力地深深吸气,仰起头,让眼泪倒流回去,轻轻说:“妈,等我。”  然后紧紧捂着口袋里的寇司猫,头也不回地随着检票的队伍,登上开往一列驶向北京的高铁。
  4.10好像人与朋友说话一般——出埃及记33:11  对于地球人来说,我是一只来自宇宙遥远深处某个星球的外星生物,当然,这是极少数人才可以知道的秘密,不然我可能会成为他们实验室的小白鼠;可对于我来说,地球才是一个神奇又复杂的地方,这里有我之前所存在的更高级的智慧星球上没有的东西——感情——而这,也是在现代人类之前的上一次智人文明纪元时,当时的迷亚午人被残酷地当成实验室小白鼠的原因,而我曾作为施暴者参与了这一切。  当时,我所在的外星文明,为了实现自身更高的智慧体升级,需要采掘更多宇宙能量,经过三个宇宙世纪的寻找和实验,我们在当时处于迷亚午人时代的地球上寻找到了这种唯独地球人天生拥有,更高级智慧体却永远无法合成的不可思议的能量——感情,而在“感情”这种能量中,最高级别的一种是“爱。”  所以,我们为了从地球采掘更多“爱”的能量,并研究如何将它的成功复制在我们星球的“灵仔”身上。哦,“灵仔”就是类似于地球上“家猪”一样的东西,但我们培育它们,不是为了吃肉,而是利用它们作为一种非固物质能量的饲养载体,就像如果要得到珍珠,就需要将沙砾放在蚌壳里一样。  但是,我们从地球人体里提炼出来的“爱”,放在灵仔身上,原本顺从的灵仔会产生无可预测的变异反应,比如,狂躁、自杀、集体自杀、互杀、亢奋导致生命体衰竭、抽搐、流汗、生命体机能紊乱……而由于迷亚午人大量被我们捕获收割,另外一些仍然野生的,就开始想方设法反抗,但是,当时的地球文明比起我们还处于幼儿园阶段,可能,现在也一样,地球人的反抗,很快就被我们用武力镇压,整个地球都被我们以暴力手段镇压着,整个迷亚午时代的人类成了我们的俘虏。我们一边强迫他们制造更多“爱”,一边通过各种手段对他们的身体进行实验开发——在发现灵仔对“爱”的排异反应后,我们就消灭了所有感染了人类“爱”的灵仔,试图将人类培育成专门饲养“爱”能量的灵仔。可是,在收割完迷亚午人的第一批“爱”之能量后,我们在人类的身体里,再也无法提取,更加无法培育这种能量,人类残留在身体里的就只有除了“爱”以外的能量——但大多数都是同样强烈但是却波动频率极低能量,比如痛苦、抱怨、杀戮、冷漠……其中最糟糕的是“恨”,这种能量的频率一旦发出,就会产生极强的破坏力,足以改变水分子的排列形状,让它由和谐比例的排列变成不和谐的随机排序;同样,也会抵消爱的能量。“爱”能量的断绝,导致我们的智慧体升级系统无法完成升级,那座被我们建在当时地球磁极最强地方的能量塔,由于磁极混乱引发了毁灭性的爆炸。当时带领我的首领负责所有运输系统的安排,如果不是他早在之前就担心实验失败而预备了紧急撤退飞船,可能我们也会和当时的迷亚午人一起,跟那时的文明一起灰飞烟灭。  首领带着包括我在内的7个伙伴离开了地球,回到了科岏星,由于实验任务失败,我们被惩罚消除一切资格和能力,只能在阴暗湿冷的沼区饲养灵仔。而地球那段日子,那些充满哀嚎惨叫、扭曲表情、血肉模糊的尸体和器官以及各种实验名称的画面总是像梦魇一样烙印在我的神经元深处。我常常想,地球在被我们的失败实验被毁灭之后,会不会永远荒芜,还是会自己慢慢自愈,又慢慢孕育出新一代的人类?而被我们采掘光所有爱的能量的地球现在孕育出的人类,还会有爱么?还是,他们的身体会延续上一代迷亚午人恨的低频率能量,变成痛苦、抱怨、迷惘、暴戾……常常用恨作为武器的人呢?  而当我双脚再次沾染到地球的泥土之时,我看到我当时离开的土地上又长出了新鲜的生命,一个身上有着充盈的爱的能量的地球人,站在我面前,散发着紫色的能量光——这说明她有着与生俱来的能力,她只要存在在那里,她身上那姿色的能量光球就会让她身边的一切生命获得安抚和治愈,并激发点亮他们内心的能量之光,而她和她身边的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然,她更加不知道,具有这样能力的她,在宇宙中的身份是什么,有着怎样的危险和使命。  在明白她的宇宙身份之前,她先给予了我地球身份,她叫我“寇司猫”,并带我回家,她说她对我有着莫名熟悉的感觉,而我,则早已认出她。而这,也是我再次来到地球的原因。  现在,在我们相遇10天后,我跟着她从故乡离开,目睹她跟幼年时回忆里的那个自己不断纠缠,眼睛里不断流出眼泪,却仍然头也不回地告别。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她似乎已经得到指引,所以步伐看起来像个正在走向战场的士兵,而不是躲避痛苦的逃兵。  我就躲在这位外表看起来柔弱、安静、恬美的士兵的口袋里,雄赳赳气昂昂地陪她一起打开了另一道门。在十三北京的家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的视线落在一副门帘上:  “andnowthesethreeremain:faith,hopeandlove.butthegreatestoftheseislove.(如今常存的有信、有望、有爱,而其中最大的是爱。)”  随即两个灵活的小黑影瞬间闪过,我闻到了剑拔弩张的味道,仿佛战役突然降临。
  4.11且造男造女——创世纪5:2  战争,不再像以前一样大部分时候都在战场,发生在敌人之间;现在的地球,战争往往发生在家庭中,发生在最亲密的人中,时刻发生在每个人心里。  昨晚,当我第一次来到十三北京的“家”——其实不能算家,只是她在北京租来的房子,但她喜欢叫它“家”,她说“因为这里有爱啊!”;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家”的定义,也是第一次知道,“爱”的能量究竟被人类如何存放。可是,当门打开的瞬间,两个黑影闪过,我脑内神经元里迷亚午时代的残酷画面立刻又清晰地闪回,我的整个身体因极度恐惧而瞬间膨胀,填满整个门框。一阵“嘶嘶”的声响从两个黑影里传出,是要开战的意思。  “Tiga,Castle,别怕,乖~”十三站在我和两个怒吼的黑影中间,撑开两只手,努力对着明显跟她不是同类的黑影说着人类的话,然后转过头跟我说:“寇司猫,你也别害怕,它们不会伤害你的,跟你也算同类呢。”  同类?!开什么玩笑。我可是迄今为止第一个再来到地球的科岏星人,而且,我并不想承认“害怕”这一点:“害怕?我只是因为从前的记忆被瞬间唤起而产生了本能的反应。”  “从前的记忆?你来过地球?”十三好奇的问,我瞬间恢复了原本的大小,假装没有听见,有些事,以她现在的智商,估计还接受不了,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担历史的重量,这就是人类为什么生来并不带有记忆。  看我变回了原本无害的模样,两个黑影也渐渐从角落里走出来,一只又瘦又长,脸部中间都是黑色,耳朵也是黑色,然后周身都是黑褐色,它眼睛瞪的溜圆,兴奋地朝我靠近;另一只显然更胖,脖子肚子和四肢是白色的,其余的地方都是黑色的,毛长胡须也长,眼神非常警觉,看着另一只肆无忌惮地走向我,它在迈出两部后停留在原地,选择观望;这时,又一团白花花毛茸茸的东西从斜前方慢慢朝我靠近,浑身雪白,以至于我无法分辨它的长相,只能看到眼神,像是惊觉或者好奇。这明明是地球的猫好么?怎么可能是我同类嘛!我明明更帅嘛!其实我本来在科岏星更帅的,灵仔们一看见我就激动得像地球人见到自己偶像一样,恨不得扑过来抱我。不过在来到地球的时候,按照地球实验升级失败后的新规定,科岏星人需要随机挑选一个除了人以外跟地球物种相似的外形,以便减少麻烦。按照地球人的审美标准,我如果我是人形的话,一定是万人迷;没想到,我竟然选到了一个长成这样的动物。怪不得十三给我取名叫“寇司猫”,原来她自己驯服了三只猫,而且他们跟我还真的长得有点像。猫这种地球动物,早在迷亚午时代就有,但那个时候它们只在野外范围内活动,不会跟人类有任何交集;它们领地意识非常强烈,从来不会去人类的生活区域,但如果人类进入了它们的领地,则会被它们吃掉,很少有人能逃脱。现在看起来,它们的模样没有变,只是跟人类住在了一个“家”里。  十三看见三只猫和我暂时没有再次发生冲突的危险,就开始给我正式介绍眼前这三只:“从今天起,你们就要生活在一起咯,要像一家人一样相爱哦!来互相认识一下。”十三说完就把我从地上托起来,晃到那三只猫面前,它们本能的齐刷刷朝后退了一步,然后十三指着我说:“它叫寇司猫,它比你们都小,不许欺负它哦,尤其是你Tiga。”十三一边说,一边指着那只又瘦又长的猫;接着又对我说:“它叫Tiga,是我们家的小妹妹,它是我室友宸宸的闺女,不过这几天她不在,还有我的另一个室友陈闪也不在,过几天你就可以看到啦,然后那只黑黑帅帅的是Castle,我们家的女王;另一只白色的,是我们家的美男子Sharkii,对了,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我故作镇定的假装思考,话没说完,十三就接着说:“太好了,我们家姑娘太多了,终于又来了个男生,对了,另外还有一只一直在冬眠的龟,陈闪的,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好啦,你们乖,我得去收拾东西了”。十三说完就走进房间去放东西。  我正出神地想“怎么辨认自己是男孩女孩”的问题,三只猫却不断地凑到我面前来,那只又瘦又长的还试图伸出爪子拍我。  “你们想干嘛!”虽然对付这三只猫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但是对于一个来自宇宙遥远地方的长辈,它们怎么可以没有礼貌呢?  “诶!你竟然能说猫语?”Tiga惊讶地将刚抬起的爪子玄在半空,灰蓝的眼睛瞪得超级大。  “我能说人话,当然也能说猫语,不过我只是不怎么喜欢聊天而已。”看着它们惊讶的样子,我非常得意。  “那你到底是什么?肯定不是猫,比我们丑那么多。”那只黑黑的胖家伙Castle远远地丢过这样一句,身体朝向别处,只是头微微的扭过来,眼睛瞟了我一眼。  “我是外星人……外星人,你们知道么?”我用废掉的脚趾甲想也知道,它们怎么会知道。果然,雪白的Sharkii懵懂地望着我问:“外星人是什么?”  “外星人……算了,你们连老鼠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你们解释了也白费。”对于眼前这三只已经完全跟迷亚午时代的猫不一样的尚且被人类称为猫的动物,我也是没办法科普,它们应该自从离开了丛林跟人类生活在一起,就再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在它们的眼里,世界应该就是这间屋子,宇宙的样子,我再解释它们也是没概念。  “我听过老鼠啊,十三说过,她小时候养的猫会把捉来的老鼠叼来给她。”Castle一副很有见识的样子。  “是我们平时一起玩的那种么?”Tiga问道。  “不是啦!那种是玩具,虽然十三一提起来我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扑上去,但是真实的老鼠是可以跟你一起玩耍的,据说还很好吃。”Castle回答。  “好吃!有罐头好吃么?”一提到吃,Tiga两眼放光。  “罐头,罐头在哪儿?”Sharkii显然完全没有跟上聊天节奏,以为有吃的突然从地上站起来,伸着脖子望向十三的方向。Castle和Tiga听见它的话,同时翻了个白眼,结束了这个冷场的话碴。  我看着它们神态各异的样子,应该是男孩女孩应该有的不同表现,忽然发现一个来到地球11天来都被我忽略的现象。在迷亚午时代,无论是我们科岏星人还是地球人,都是只是以“生命体的能量”来区分他是“成熟的”、“未成熟的”或者是“废弃的”,但是从来没有分过“男”和“女”。以至于,我这次刚落到地球的时候,看见十三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后来又看见她的家人,有着非常明显的外表和行为区别,我以为是基因的变化导致人类样貌的多样化。这样看起来,这种变化好像不只是外表。  “你们想尝一下老鼠的味道么?”我看着它们三个昏昏欲睡的样子,假装心不在焉地随便问一问,三只猫立刻全部竖起耳朵望着我,在他们眼里,此刻我一定是发着光的。其实,我只是想知道男孩和女孩的区别而已,乖猫猫们果然被吊起了胃口。  “那你们回答一个问题就可以,你们觉得’男孩’和’女孩’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我假装自己已经很懂,但也还是很谦虚地想听听大家意见的样子。结果它们三个眼神诡异地望着我,看起来像真的相信了我是外星人,并且相信,外星人是很白痴的样子。他们就这样看了我半天,然后Sharkii无奈地说:  “算了,老鼠我不吃了。”  “关系……就是跑来跑去、舔来舔去、咬来咬去、打来打去但还是要在一起吃饭的呀。”Tiga说完,毫无底气地看了看索性闭了眼要睡觉的Castle。Castle眯了一会儿就转过头来说:  “除了Sharkii,这里就几乎没有出现过男孩,这问题我没发回答。对于我们来说很简单啊,就是生小猫,但对于人类,这可能就是最复杂的问题了。我和十三在一起这么久,没少听见关于男女关系的问题,要不你去问她吧。”  三只猫懒泱泱地各自散去,我看着它们走向十三的背影,忽然觉得做一只猫也挺好,至少它们知道自己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一边想一边走向十三的卧室,昏黄的暖光从门帘里渗漏出来,混杂着缓缓的音乐声波,这是我第一次特别想知道,跟我隔着一层帘子距离的空间里,那个有着紫色能量光球的人是男孩还是女孩。
  4.12水中照脸,彼此相符;人与人,心也相对。——箴言27:19  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对什么有疑问,做为一个比地球年龄还大的老灵魂,我会对什么有疑问。更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在人类世代更迭之后,再次来到地球,然后发觉面对眼前的这个地球人,我就算集合所有科岏星的信息库,也依然像个低等动物一样,束手无策,一无所知。  昨天一晚上的时间,我就躲在窗纱后的窗台上,看着十三和她的猫,像是看着另外一个星球。  先是看着她洗漱完后一边拍着脸一边叫着她的猫,Castle和Sarkii跑过来后,她就笑着将他们抱在怀里,温柔又宠溺地将头埋进猫猫柔软又细长的毛里,她的额角和两鬓都还带着水珠,就像我们在她家乡的田野里看见的某种野花,倔强而特别。然后看着她将猫猫放下,钻进被子,关了灯,她自言自语地对着我所在的窗台的方向说了声“晚安”,两只猫就轻轻地跳到她身旁,一只蜷在她的枕头边,一只卧在她的脚下,像是守护她安眠的卫兵。渐渐地,两个卫兵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十三依然睡得安详,穿过窗纱望去竟像曾被科岏星人遗失在地球的神像。可她是人类啊!她有光洁的皮肤,包住一副匀称的骨骼;她有一张未经风霜的脸,虽然30岁对地球人来说,应该算是大龄了,但是十三却依然看起来像个孩子,她笑起来嘴角弯弯的弧度像是刚升起的新月,眼睛有着像星辰一样的光亮,静谧而明亮……我记得我刚见到她时的样子,就像走失在宇宙里的某个小行星,一张茫然固执的脸,闪着紫色的光,站在我的对面,虽然离得有些远,但我能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眸里,倒映着我在地球的这幅奇丑无比的身躯。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有种穿梭在宇宙空间时才会有的眩晕感,仿佛地球的重力此刻对我加倍作用,血液凝住而心跳却开始加快,我觉得自己像颗快要爆炸的炸弹在不停下坠,呼吸沉重到像是吸到肺里的不是空气,而是硫磺、硝石和木炭……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我想起曾跟十三问过的关于“伤心”的问题,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所说的“伤心”。我只知道,在十三的眼里,我应该不如她的猫;在她的心里,应该根本不会有我。  “寇司猫,你在干嘛?就这么看了它们一夜吗?!有那么好看么?”今早天刚放亮的时候,Tiga突然跳到窗台上来,大惊小怪地问这问那。  “我只是不需要那么多睡眠而已,哪像你们地球生物。”我脸上轻瞟了它一眼,但心里却在喊:“天啊天啊!我竟然没有承认我就是睁着眼睛看了它们一晚上!”这种情况在科岏星可根本不能存在,因为在科岏星,所有人都能接收到对方发出的频率讯号,任何原因都藏不住。  Tiga无趣地用尾巴扫了我一下,跳到床上叫起另外两只猫,也叫醒了十三。  十三十分不情愿地摸起手机,看了一眼,又用被子蒙起头。过了几秒钟,从被窝里传出了闹铃的声音,十三蜷起的身体缩得更小,像一颗被裹在被子里的巨蛋。突然间,她掀起被子,从床上“腾”地坐起,眼睛还闭着,几只猫围在她的身边,匍匐在原地瞪着眼睛盯着她。大概过了十几秒钟,十三弯下腰从床底下捞出被猫踢飞的两只拖鞋,晃晃悠悠地走向洗手间,随后洗手间传出了各种人类清晨交响曲的基础部分,马桶冲水的声音,刷牙、洗脸、洗头发、吹头发的声音。  然后,带着水气的十三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进卧室,拿起手机开始听早上的电台,里面大概讲的是一些故事一样的话,我记得这样一句:“水中照脸,彼此相符;人与人,心也相对”。  十三是有心的,现在,我也是有心的。但是,科岏星人没有。  从再次来到地球的那一天,遇见十三的那一刻起,我们彼此相对,眼中倒映出彼此。那是我第一次拥有一颗心脏,也是第一次跟拥有另一颗相似心脏的人类如此想对,望着彼此,仿佛世界只有彼此,仿佛回到了地球的最初。但是,我不知道,这颗心脏到底怎么使用,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运气那么差,抽到了这样一幅身体,我在科岏星的时候明明那么帅啊!  现在我眼前的十三跟在东北的时候仿佛有一点不一样,现在的她仿佛发着光,事实上,她也确实发着光,紫色的能量光;我的意思是,出了能量光之外,她脸上少了在东北的时候那种灰暗的神情,像是积郁了很久的历史和故事藏在她的身体里。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是来自另一颗心的伤害,还是来自另外很多颗心都无法解决的问题,还是来自迷亚午时代某颗心的灵魂宿怨,或者,是来自宇宙某个角落的灰尘或咒诅。总之,她在东北的时候是带着不只是来自于她自己的迷思的,而现在,当她离开了那块生养她直至长大成人的土地的时候,那些迷思就开始渐渐消失了。仿佛那块土地给她的枷锁渐渐松开,她成了一个自由的人,没有根的桎梏,像蒲公英随着风的方向,飘向更远的天边。而她也可以在另一个她喜欢的地方落脚,再开出灿烂的金黄色的花来,如同现在一样。  恍神中,十三已化好了妆,换好了衣服,跟每只猫,也跟我说了“再见,要乖哦!”然后就走出去,关上了门。听了一早上的交响,就突然结束了,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了,十三在我眼睛里消失了。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和谁一起。但我似乎觉得我的眼前仍然有她的画面,仿佛她仍睡在被子里,掩着一截下巴;仿佛她就蜷在被子里,露出一截头发;仿佛她就正在弯腰捡拖鞋,仿佛她就刚洗完头,仿佛她就在那里抱着猫……  “我知道你在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Castle已经坐在了我的旁边,背对着我脸朝着窗外看着楼下来往的人们,缓缓地又说:“每天早上,她只要一出门,我就开始想,她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竟然不知道什么叫“想”,我只知道什么叫“思考”,但是显然,这种感觉根思考不太一样,我没有依据、没有理论、没有数据、没有计算……甚至没有逻辑,也没有答案。我只是,在十三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后,在我的心里继续看着她,这样相对地,跟她在一起。  Castle似乎并没有理会我有没有在听,继续悠悠地说:“她有时候也会这样,坐在窗边抱着我,像是也在想着别人”。  原来有心的动物或人,都会想另外一颗心。这看起来是个复杂的心脏连接方式,因为地球生物的心脏所发出的频率,并不会像科岏星人一样,可以毫无保留和阻隔的被对方接收,而且,我们从来不会有“想”这种现象发生,我们只会思考、分析、解决问题。这种无法被另一人知道的、没有任何意义和规律可循的“想”,简直就像某种病症。  而在听完Castle说完上句话之后,我“想”的对象,从十三变成了另一个没有形象的对象:“那颗被十三想的心,是谁的呢?”
  4.13人若无有,自己还以为有,就是自欺了。——加拉太书6:3  来到地球的第12天,我竟然有点想回科岏星了,因为,我并不属于这里。  但是我又被地球上一切的景色和生物吸引,甚至快忘了来地球的任务。我有一颗地球的心脏,还有一副丑陋的躯壳,竟然差一点,我就要开始觉得自己也属于这里了。  直到,我在昨晚听到了真正属于这里的人类的谈话。  昨天傍晚的时候,屋子里的光线昏黄,和科岏星的样子像极了。在那里,没有时间,或者说,在那里,时间被弯曲成一道屏障,阻隔掉来自太阳系的声音和光。我们活在不被其他文明发现的宇宙角落里,每天被笼罩在颗粒细小如同雾气的浮游粒子中。而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那种浮游粒子的颜色,跟黄昏时十三北京家客厅照射进来的光线是同一种颜色,只是更加冰冷。  眼前的夕阳却不一样,温暖得让我昏昏欲睡。突然,Castle和Tiga跑到门口,兴奋地朝着门口张望,我清楚的听着门锁被转动两圈,接着十三从拉开的一条门缝里侧身进来,仿佛不是害怕在门口迎她的猫跑掉,而是怕这溢满了整个客厅的金灿灿暖洋洋的夕阳跑掉。  她在拥抱过Castle和Tiga之后,又去屋子里找到了Sharkii,然后抱起来,温柔地亲过后又放下。接着开始在客厅四处张望,直到看到窗台上的我。十三安静地朝我走来,迎着夕阳的光,当她的脸被光包围的一瞬间,我恍然间仿佛回到了科岏星,十三则变成了那个冲破了时空阻隔的,披了一身黄昏色的科岏星浮游粒子的外星人。不,更像地球人所谓的“神仙”,她紫色的能量光球外,又包裹着金黄色的光晕。  我想,我也会像那三只猫一样,被她抱起来然后亲吻,想着我的心跳就开始加快。可是,十三刚走到我的旁边,还没来得及弯下腰,就被门口的一声:“我回来啦!”喊住,扭头看向门口。  “宸宸,你回来啦!”十三一把搂起我,双手托住在手心里,捂住,走向门口。  “嗯哪!”我从十三手指的缝隙中,看到了一个瘦高个的长头发女生,拖着一个行李箱走进来,应该是十三说过的Tiga的主人。  “怎么样,出差还顺利么?”十三看着宸宸换好鞋,就坐在挨着门口的餐桌旁询问她的状况。  “还好啊,就是累,没得睡觉”。宸宸的声音似乎很疲惫,而我躲在十三的手心里,也快被捂成了烤土豆,十三的手心开始越来越潮湿,我身上短小的毛就全部塌下来。我简直不敢想象我看起来会是个什么样子,尤其是,当我无法控制地吐出了自己的舌头。那一刻,我又开始想回科岏星,至少,寒冷的浮游粒子会让我保持头脑清醒,并且不会因为潮湿和热让我变成一个塌毛吐舌头的……只有一丢丢大小的蠢家伙。  “那你收拾好就洗个澡早点休息吧,我先去把衣服丢洗衣机里洗了。”说完,十三就把手背过去,攥着我走向卧室。  一关卧室的门,她就赶紧松开手,把我举到眼前。大概是看到了我那个滑稽的样子,十三禁不住笑起来,又怕被宸宸听到,就赶紧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只剩一对眯着的眼睛。  “笑什么笑,我的样子很帅么?”我只能强作镇定。  “帅,你非常帅!”十三明显是在调侃,但接下来又非常严肃地说:“寇司猫,听我说,我还没想好怎么跟宸宸介绍你,所以,你今天先在卧室躲一躲好么?”  “哦,我可以说'不'么?”大概是发现了我跟之前有什么不同,十三听我说完愣了一下,然后又说:“寇司猫,怎么刚回来北京两天,你就不乖了,是不是被几只猫猫带坏了?”  看我不接话,她就把我放在鼻子前面,笑眯眯地盯着。我能感觉到从她鼻孔呼出的,带着她制造出的潮湿温热的二氧化碳气体,像是刮了一阵带着青草香的春风。  “我答应你,会尽快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的,但首先,我要保证她们不会被你吓到,更重要的是,得确保你安全。”十三忽闪着双眼,无比认真,我看到她瞳孔里亮晶晶的光和塌了毛吐着舌头的自己,觉得我这个样子,是真的有可能会丑得吓死人的。  “好吧,但今天晚上,我要睡在床上。”我必须摆出一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样子。  十三听我说完瞬间几步跳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她的枕头边,然后拍着我说:“这张床今晚是你的了,看,是不是超级软~你先好好的,乖乖的睡一下,我去陪宸宸聊一会儿啊~”  我看着她转身出去的背影,忽然觉得,人类还是那个老样子,即便眼前的十三已经差一点让我觉得有点不同了。可他们一旦面对能让他们感兴趣的人或者事,就会忘记一切,比如,忘记自己要完成的工作,或者忘了之前让他们感兴趣的人或者事。  我就这样从一个被黄昏充满的星球又回到了十三睡觉的地方,霸占了她的床,却只能靠声音辨别门外的十三和宸宸以及三只猫在干嘛,就像一个名副其实的“外星人”。  十三:“宸宸,我被康康拉黑了。”  宸宸:“什么?!你怎么还跟他联系!”  十三:“哦……就是忽然看见他的状态,忽然想知道他怎么样了,然后就问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宸宸:“你真的是!不长记性,为什么从深圳离开你不记得了么?”  十三:“记得……但有时候觉得,我也还是属于那里的。”  宸宸:“属于个屁!你属于这里,你属于你自己!”  ……  大概在这地球上良好的感觉和体验,都来自“自欺”吧,不然,做为一个外星人,我怎么可能会认为自己真的属于这个地方。然而,当我隐约听到十三和宸宸的谈话,就觉得,大概每个人都在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心,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只是没有人认为是眼前和现在吧。  因为,眼前,她们想要的,现在都还没有得到,或者,已经失去了。即便说服自己满足于当下,也是靠着努力让自己相信,那些没得到的,正在得到的过程中;而那些已经失去的,也是自己曾经拥有的。  而我,却莫名其妙地对那个三只猫口中所说的,令十三想念着的人,越来越好奇了,现在,我知道了,他叫“康康”。虽然没见过,但我知道,我一定比他帅,哼!
  4.14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传道书1:19  其实,地球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是宇宙的某种缩影和投射。比方说,我被十三放在床上,关在她的卧室里,与整个房间里另外的三只猫、两个人、一只乌龟隔绝。就像独自呆在属于另外一个维度的科岏星时一样,我被困在囚笼一样的炼厂,即便可以知道,在包裹着我和我所饲养的灵仔的波墙之外,有我的同族,在包裹着我和我的同族的昏黄粒子之外,有另外一个星系,在包裹着科岏星和另外一个星系的虫洞之外,有太阳系,地球,和在地球上,遥遥与我们有着某种连结的某个拥有人类生命的灵魂。  现在,这种宇宙的比例尺缩小到在这整个房间里就可以感受到从前的遥不可及,而这种遥远,在有时间和距离维度的地球上,显得更加具体。因为我不能像在科岏星一样,凭意念就可以毫无阻碍的移动,现在,我有一副小到可怜并且被地球引力牢牢牵住的肉体。  我就只能呆卧在十三的床上,听着她们断断续续的谈话。从这谈话中,我大概知道,康康是十三心里一直想念的人,确切说是男人,在另一个南方城市生活,十三在5年前也跟他在那里生活,但并不是一起。因为,康康有女朋友,可是,康康跟十三在更早之前就认识,他们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康康年长她2岁,这么算起来,他们已经认识十年了。从宸宸的语气中察觉,康康是个地球人所谓的“渣男”,但是好像十三并不这么觉得。但她也没有怎么为他辩护,只是在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十三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总结陈词的话,结束了跟宸宸就“康康”话题的讨论:  “不管怎样,我感谢他,他是我的一课,现在我终于彻底毕业了。”说完,十三和宸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然后互道晚安,十三抱着Castle和Sharkii推开卧室的门,表情里有困倦和无法形容的情绪,不像是我曾见过的“伤心”。  “你怎么在床上?”Castle看到我在十三的枕头边,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这张床是属于它的。  “我为什么不能在床上?”我故意得意地反问,顺势躺下来,靠着枕头,摆出舒坦的样子。Caslte愣了一下,Sharkii没搭理我们,径直朝摆在墙角的猫粮走去。  “寇司猫,你还挺乖的嘛!”十三看见我躺在那里,有点惊喜,脸上那种复杂的表情也随之消散,她轻快地朝我走过来,极为麻利地钻进被窝,顺手关了灯,像是急于进入黑暗,或者,急于无视眼前所有的一切现实。  猝不及防的黑暗让我的瞳孔迅速变大,本来想要跟我争辩的Castle也放低声音,把一堆言语转为从喉底发出的无奈的呼噜声,它怕吵到十三。  但事实上,十三并没有睡。她就在我右边,枕着我所靠着的枕头,一只手拿着手机,跟钻进被窝时的麻利截然相反,像是呆住了一样,眼睛盯着屏幕,也不怎么眨一下,另一手悬在黑暗里,偶尔朝着发光的手机屏幕触碰、滑动一下、停住、再滑动一下、停住……不停重复,然后,这悬着的手缓缓移向眼角,轻轻拂去了从眼尾溢出的泪。  在我放大的瞳孔所投射到大脑的所有画面里,十三擦去眼泪的举动让我的心跳有了不稳定的频率,而且我的神经元指令开始混乱,我不知道我应该去帮助她擦掉眼泪,还是应该找个话题,让她不要在看着手机,或者只是爬到枕头上去,温柔地靠在她的脸上。我还没有完全习惯这具身体的使用方法,但却开始有了感觉上的不同体验。  “你,还好么?”我还是不能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试探的问。  “嗯。”十三像是肯定的回答,却带着苦涩的声音。  “你明天,不是早上还要出去么?早点睡吧。”说出这句话后,我惊讶于自己的语气,在科岏星,我们从前只将语言作为信息沟通处理工具,完全没有任何多余或者容易造成混乱的误导因素存在,但现在,我所说出的这句话竟然听起来像完全不同发音的另外一句话:“你还好吗?我有点担心你。”  十三好像听懂了,放下手机,转头看向我,她潮湿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晶晶的光,像新生的星星一样,但是穿透着光背后,像是穿过太阳系和宇宙角落的黑洞、再穿过黄昏粒子、波墙……越往十三瞳孔的深处看,越能感觉到,这光背后有着深邃而幽静的一潭心事——由旧时光和旧时光里的人、事、物掺杂着无数滋味的思绪组成,我看到那里面,有康康,和关于他的无数个碎片画面,却没有完整的记忆。  那是一个笑起来干净而明亮的男生,乌黑的头发理成服帖乖巧的样子,但偶尔翘起的边边角角让他看上去并不是一个顺从的男孩,他的脸消瘦白净,鼻子高挺,嘴唇棱角分明而厚实,但他脸上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那双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切断他直率的视线,那视线,如果不是被不停眨着的睫毛切段,可能会像阳光底下对好焦距的放大镜一样,可以将置于他目光焦点的一切东西点燃;他说话的声线温柔和纤细,跟普遍地球男人的声音频率的波形不同,波折更加密集紧凑,但也更加平稳专注,像激光一样,从他的唇齿之间发出,穿过听者的耳朵,直钻到心里,也并不散化;他并不高大,但是肌肉和骨骼匀称宽厚,可能是脸比较消瘦的原因,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苗条的,但其实,他紧实皮肤下包裹着丰富的肌肉群,脂肪比例并不高,这说明他是一个灵活而健康的人;他喜欢笑,他容易害羞,他睡觉的时候喜欢裹着被子,咬着嘴唇;他无助的时候,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关起门,摆弄着他的吉他和纸壳模型,为十三做可以贴在行李箱上的贴纸;他也养了一只猫,一只捡回来的黄白条纹的猫;他胆小,即便牵着十三的手走在即将分别的夕阳里,鼓足了勇气,不停地自言自语,急得额头冒汗也说不出让她留下来的话;他抱着十三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哭……  在十三眼底涌动着的零散的记忆碎片里,我终于切切实实地看到了康康。原来,现在的十三在每天看向任何地方的时候,目光里都是带着这些记忆碎片的,怪不得,当我第一次在旷野里遇见她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她身上带着种种不属于现在的过去,但我没想到,这过去里更多的,是这个叫康康的男人。  我看着眼前的十三渐渐闭上眼睡去,手里还握着的手机屏幕也暗去,月光和星光还有小区夜灯的光被窗帘严严实实地挡在窗外,在彻底的黑暗里,像是所有一切都褪了色,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新鲜的,当然也包括我。即便我现在拥有一副属于地球的肉身和心脏,但被这躯壳所包裹的,却是古老陈旧到即将灭亡的生命。从这个角度来讲,我在地球的时间完成后,不知道,会有多少画面能够留在十三的记忆碎片里呢?也许,不会比康康多吧……
  4.17我若说,我要忘记我的哀情,除去我的愁容,心中畅快。——约伯记9:27  十三从东北回来北京后的一个星期,像是进入了一个迷宫,我着急地想要跑出去,但却不知道该走哪一条路,就只好等待。  “等待”,大概是我从小到大最擅长的一件事。冬天,大雪封路的时候,我可以推着自行车在卷着鹅毛大雪的北风中走6公里,一步一步地挪动,等待风停雪住;回到家推开门,看见爸爸妈妈在打麻将,我可以一言不发地走回房间,关起门,打开音响,等待迎着风的那一侧的身体和脸上结的那层厚厚的冰化掉,等待我冻僵的五脏六腑再开始复苏。春天,姥姥种的玉树梅开花的时候,家人都各自去别处找自己的乐子的时候,我可以一个人在停电的晚上点燃蜡烛,然后对着镜子照着玩,就好像有另一个人跟我一起,等待着光明再次降临。秋天,稻田被收割的时候,我可以拿着结实的袋子,在未被收割的稻田里捉蚂蚱,等待太阳落山后回家也许可以吃一顿和平而丰盛的晚餐;不过,有可能在晚饭的时候,会上演莫名其妙的争吵,我也可以流着泪吃饭,等待惊恐和心疼平息,然后为他们的争吵收拾餐具和残局……  “等待”,并不是逃避,也不是静止,而是知道万物有时,生命年轮里该经历的,一件事也无法逃脱和省略。有时候甚至觉得,我在等待的,是这个世界能跟上我的脚步。不过往往,它会慢很多。  比如说,等待自己忘记一个人。  在三年彻底不联系后,我竟然在前几天突然间又想起了康康,那个我像中毒一样,从11年前第一眼见到起就喜欢,然后一直喜欢到三年前的人。这种想起非常怪异,像是没来由地被一根无形的线捆绑,当那根线绷紧的时候,你就不得不顺从于它,若是它已经针脚细密地缝在了心里,那你就会像个未完成手术的病人,心上缝了一半的伤口永远新鲜,不会愈合。  病人怎么能好好生活,好好工作,好好去完成应该完成的事呢?  所以,这一个星期,我都在等待里寻求医治。但似乎,周围的所有人,同事、朋友、以及医院的大夫,都不曾使我感觉更好,他们大概认为我只是个对于过去深陷迷恋无法自拔的,没有原则的人,但不是病人。我夜不能寐地想,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们看见缝在我心里的那根又被牵起的线呢?  我没有想到的是,寇司猫看见了。  周六早上的时候,我睁开眼看见寇司猫就在我枕头旁,它娇小得还不如一团被网在一起的袜子大。奇怪的是,我总觉得它身体里藏着巨大的城堡,大到可以不停奔跑也找不到尽头的那种;更奇怪的是我从它身上感受到的,像是似曾相识的亲近感。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寇司猫忽然醒来,面对着我直视的双眼,它似乎竟然有点害羞,但语气依然跟它软萌的样子截然相反,老派凶狠。  “没有啊,我刚醒。”我连忙打岔,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问吧,你们人类应该问的问题不只一个”寇司猫伸了个懒腰,又躺下,百无聊赖地看着我。  “为什么我总会对一个人念念不忘?”我说完后,觉得这个问题寇司猫应该不会听懂,即便它是个外星生物,但……它毕竟还只是只动物啊。  “你说的是康康吧”,我惊讶于寇司猫竟然连我想谁都知道,难道真的是像电影里说的那样,外星生物可以读心?见我瞪圆了双眼,一副“怎么可能?”的表情,寇司猫突然更加严肃起来。  “我才懒得读你的心,费着劲呢!你昨天晚上跟你室友聊天时自己说的,声音那么大,窗户外面的麻雀都要听到了。”寇司猫无奈地解释到,然后顿了顿又轻声说出了一个我从未听过的词:“魂结”。  “魂结,是什么?”我突然间十分好奇。  “是人类看不见的线,是一种能量的纠缠,连结着不同的灵魂,这种能量牵引,甚至可以操控一个人类的所有心思意念、行为举动,改变人的身体、性格,甚至是命运,但它只对具有情绪能量的人类起作用。”  “你是说,我的心里真的有一根线?”我不自觉的从床上弹了起来,本来靠着枕头的寇司猫,没靠稳,滑到了床边,掉在地上。  我伸头看着它又气又惊又滑稽的趴在地上,忍不住大笑起来,伸手捡起它,捧在胸前,惊叹到:“你真的是一个神奇的礼物!你怎么懂那么多?”  “我懂那么多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要从床上摔下来,还不是不可能跟谁产生魂结。”寇司猫落寞地说,然后,没有等我开口问,它就继续说:“人类就好像活在一张巨大的看不见的蜘蛛网里,这张网就是由不同人和人之间的魂结产生的,魂结有好的有坏的,但是操控这张网的,是人类和我们外星人都无法企及的能量,宇宙中,无论是谁都要顺从的能量。”  “那我和康康的魂结,是好的还是坏的?”我开始回忆我们从最初到现在的种种,似乎,真正开心的时间,十一年内断断续续加在一起不超过一个星期。但即便如此,我仍然舍不得将他抹去,因为他似乎已经成了我青春和生命的一部分。  “十三,你应该念念不忘的,不是康康。”寇司猫忽然跳下床,又站在了窗台上它喜欢的,能看见楼下开满花的园子的位置。它站定后,看看我,又转过头去看这楼下,说:“那些花的形状其实不是这样的,如果你能想起来。你的魂结,到底连结在哪里……”  寇司猫抛出了一个完全没有答案的问题,我一整个周末的时间里,都在思考,以至于,宸宸以为我真的生了病,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我都躺在床上。我又以我最擅长的等待,来让问题随着时间的消逝而得以解决。  即便,我不知道寇司猫到底想让我想起些什么,也不知道“魂结”的操控掌管者到底要为我编织什么样的网,更不知道,我和康康之间的魂结应该如何断开,还是索性就结的更深一些。  但我知道,有些话,我想对他说,有一件小事,我要完成。
  4.18无知的人哪!你所种的若不死就不能生。——哥林多前书15:36  十三  有时候,我有种感觉,好似不太习惯自己的身体,觉得它沉重、笨拙,并且像个囚笼一样束缚着我的灵魂,以至于身体的行动无法跟上心灵所想的速度,而身体的懒惰和需求,也会让我的心变得不得不体恤和顺从它,一旦违背,就会非常困难,就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拼命阻止我变成我所希望的那个样子。  在寇司猫跟我说完“魂结”的问题后,我认认真真地理了一遍从小到大的各种“结”,然后发现,原来,在很多时候,是我因着头脑的无知和身体的欲望,选择了错误的方式,才让我们的灵魂打了不好的结,尤其是对康康。如果不是因为我十一年不断的执念,也不会即便现在想起来的时候,也会仍然困扰。那些我曾为他做过的傻事,也变成伤疤一样的记号。但说起来也非常奇怪,我和康康之间的感情,从始至终都让我觉得难过,大概,我为他流过的眼泪,占了我从出生到现在眼泪总量的三分之二。  可是,哭有什么用呢?  到头来我还不是一个人面对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切,回忆里那个康康,也许跟现实中的康康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也可能,我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他,只是凭自己的想法捏造了一个自己想要的人,然后不管对方的现状和感受,只想按自己的方式抢夺他,霸占他,然后不得不离开他。离开他和他女朋友的家,离开他生活的城市,离开他的缠绕和连结……  而现在,我要彻底地离开他了,不会再三番五次地断了联系之后又不停回头,因为,我要去到另外一个属于我的地方,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地方具体是什么样子,但是我知道那里有我所需要和喜欢的一切,去往那个地方的路上,我不能再被缠累的魂结束缚。  于是,我写了一封信,发给了康康,然后,一并在心里和脑里删掉了所有关于他和从前的记忆。  “康康,如果你认为这是一种打搅,也请你忍住烦躁,看完后不屑删掉,然后把我的微博也拉黑,不过不拉黑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再用了,哈哈。  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明白自己跟这个世界有距离,而我也刻意保持距离。只是偶尔还会想起你,所以会习惯性的看一眼,没有任何企图打算和猜想,也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看一眼,就像我常常看海看云。  从深圳到北京,再过一个月,就整整五年了,我不知道时间对大家都施了什么魔法,但我希望,你变得更好了。对于你而言,我可能是你生命中一个过客,或是异国他乡旅游时遇见的一只猫。所以,我懂,在适宜的时候出现过,经历过,就该消失,因为你无法挽留,而我无法停留。说起来,你也许不信或觉得我大言不惭,但事实上,也许再也没有人比我更能懂你。但对我而言,你是烙印,也是我目前人生里种种罪恶里面,犯下的最大的一个;是的,犯错的是我,因此我一直在上帝面前不停忏悔。所以,我惦念你,是曾带着遗憾和歉意的,直到去年,我生日的前一晚,一个为我祈祷的牧师跟我问起,我就说到你,然后她说,即便再无往来,我们的魂结仍然未断开。她问我是否愿意她为我断开仍与你纠缠在一起的魂结,我同意了,然后她做了一个简单的仪式,我就开始哭,也不是哭,因为我没有感觉到伤心,只是眼泪不停地流。  我想,是的,我不知何时何世曾欠你的,此生也许到这里就还完了,我该祝福你的以后,也祝福我自己的以后。往后的人生,无论如何,都能各自完整。  那些关于从前没讲完的话,没有结果的问题,留待你与他人未来作答;而我,早已经得到了所有的答案,不必再追问你了。  只是那天,整理电脑时发现了一张你从前画的画,忽然间想跟你问好。是想证实,你正如我祝福般安稳而幸福的生活着,虽然可能也有烦躁和忧虑的时候,但生活总是这样啊,你只要皱个眉头咬住嘴唇,然后笑一笑就过去了。或者,五年之后,你成了另外一个我所不熟悉的人,也希望,那个人,是你想成为的人。  总之,对你是感谢的,感谢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曾遇见你。即便你可能无法理解一个女人莫名其妙的情绪,没关系,只要你还能被某首歌、某个电影镜头、某种食物的滋味所感动,就能体会这种对生命最单纯的感谢,它来自我与自己的和解、与过去和未来的和解,与生活的和解;与你的和解。  那个你记忆里的我不再存在了,所拉黑的我也不存在了。  我替她们跟你说一声,再见。  新的我,如果某天遇见时仍能觉得似曾相识,也许会坦然笑着说你好,仅此而已。  我很好,也愿你常有喜乐,并在爱里有所归依全然无惧。  ”  按完发送键的那一刻,从未有我的平静在我心里蔓延。我偷偷瞄了一眼熟睡的寇司猫,想着,还有它给我的一个问题,我还没找到答案。
  4.19我见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都是虚空,都是捕风——传道书1:17  十三  在春末夏初的时候,北京会刮起夹杂着柳絮的风,像卷起一堆堆不会化掉的雪,肆无忌惮地往城市每个角落里钻,强烈一点的情况下,也会往每个行人的身体里钻。这会让我想起小时候,上学路上两排士兵一样高大的杨树,跟柳树不同,它总是落下毛毛虫一样的一串串的东西,我们当这是花,毕竟,我们当时知道杨树并开不出桃树一样的花。  我想到寇司猫前两天跟我说到让我努力想起,花的形状,以及我的“魂结”到底连在哪里。我还不知道,我会开出什么花,或者,我也和杨树一样,并开不出花来。  想到这里,一直努力敲打着键盘的双手就看起来非常可笑,他们忙碌啊忙碌啊,抓住了什么呢,时间还是就这样从手指的缝隙中溜走。我得到的除了能让我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以及些许或好或坏的记忆,还有什么是能够带离这个世界以及值得称颂的呢?  是我为了满足别人填满空虚的时间,或者谈论娱乐的欲望,又制造了多少八卦么?是我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和欲望,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留存了多少栋房子和金银财宝么?是我经历了多少可供吹嘘的吃喝玩乐,并以此彰显与众不同或高人一等么?是我要按别人的步骤和规则,去过完一生,然后成为一个别人眼里成功的人,但自己却可能一辈子都觉得这并不应该是我自己的人生么?  ……  那我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在忙碌和嘈杂的办公室里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柳絮出了神,觉得其实自己跟它们也没有什么不同,都在这个世界上被一种风一样的无形的力量催着往前走,而要到哪里去,经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可能是看我扭头看着窗外出了神,同事小南走过来,拍拍我的肩,开玩笑地说:“十三,想男朋友呐,你看窗外看半天了。”  我笑笑,没有回答,因为觉得这些因为寇司猫的问题而引起的胡思乱想的念头,如果跟小南说,她一定会嘲笑我脑子有问题。小南号称“京城第一媒人”,当然,她不是个“红娘”,而是媒体人,手里掌握着全中国各大媒体渠道的资源,她为人热情而善交际,所以几乎没有她搞不定的媒体。有时候我特别好奇,她每天要跟多少人联络,每天要说多少话,对我这种恨不得不讲话的人来讲,这是一件特别累的事情,但小南却永远乐在其中,可能她在这种周旋与你来我往的交互中找到了乐趣和意义,而我却没有。  在我又在乱想的时候,小南突然用力一边拍一边喊我:“十三,快看,当初欺负你的人,又爆黑料了!”  我扭过头,看着在我斜对面工位兴奋到飞起的小南,像是有人为我报了家仇一样,然后问她:“是…刘印?”  “哈哈哈哈哈哈,你快看你快看!”小南以她标志性的笑声肯定了我的猜测,然后将一个标题劲爆的娱乐新闻转发到了群里,其他同事也群情激愤地纷纷讨论了起来。  新闻大概讲了作为一个当红已婚男明星的刘印,是如何在剧组耍大牌、不靠谱,以及勾搭女演员的。吃瓜网友的评论也是几乎一边倒的拍手成快,可见刘印在众人心中到底是有多不招待见。  而小南之所以会这么激动,是因为大概一年前我们因为一部电影有过合作,而我是这个电影的宣传经理,这期间刘印也是各种出幺蛾子,即便我每天恨不得只睡三个小时也无法确保一切准备充分的计划和安排不会出什么岔子,因为,刘印是那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火的人,并且没有人知道他的脾气有着什么样的规律可循。比如,之前说好的通告,可以说不来录就不来,并且没有任何理由,然后我就得跟小南一起跟媒体赔礼道歉想办法弥补。他也可以在去影城路演的时候,说不去就不去,即便在时间安排非常紧密的情况下,也能直接让人把车开到别的路上去,只为吃一份凉皮。更可恶的是,他发火的时候,骂人非常难听,是那种,完全不顾什么场合,都有谁在以及面前的人是谁,他都会骂到自己爽为止的人。  我不喜欢这种人,但其实我理解他。所以,跟小南看见这条新闻爆出来后的兴奋,我没觉得意外,也没有觉得大仇已报。只是觉得,一个人,无论是谁,无论做什么职业,无论有什么地位,如果不能按照宇宙最初的规则成为一个切切实实的“人”的话,就一定会遭遇各种惩罚。而这种惩罚,或早或晚,或多或早,却无法逃脱。  这大概是生而为人的宿命吧。虽然有时候我们觉得自己无所顾忌,自由自在,但其实就跟那些被风吹起的柳絮一样,我们也是活在某种看不见的规则和力量当中的。不然,为什么我们会饿,会累,渴了要喝水,困了要睡觉呢?不然,为什么我们会先要由受精卵变成胚胎,再从母腹中脱离才能经历生老病死呢?  而这种循环,从人类诞生开始,就没有改变过。也许有一天,科技发达到人可以不再按照这种规则繁衍生息,但我不知道,到那个时候,人类还是不是“人类”。  就像我眼前这些曾经一起昼夜忙碌的同事们,现在看着刘印的八卦夸夸其谈的同事们,几年之后,还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呢?他们的生命会朝什么样的方向飞去呢?我与他们是在同样的风里么?  太多太多的问题,都没有答案。  而此刻,我只感觉到,有种力量和发烫的涌流在我心里暗自奔腾,导致我的大脑突然也涌上了比平时更多量的血液,像是被风吹起双脚离地。我在高于人群的某个位置俯视着这眼前的人和事,这个我们曾以为是战场的地方忽然变得不再那么紧要了。我似乎感受到某种力量要把我从眼前的环境抽离,再吹到别处去。  而我,无力反抗,只能跟着它,并且尽力去明白它,也能努力地去想起那些种种仍然无解的问题的答案。
  4.20又愿你们的灵与魂与身子得蒙保守——帖撒罗尼迦前书5:23  十三  “看看你周围所有的一切,你面前的食物、你身边的朋友、你身上的衣服,你手上的疤痕……以及,你内心所思想的画面,你身体里的70亿个细胞,这就是你所拥有的一切,这就是你的整个世界。而那个电视里看到的,别人说起的,或者老师交给你的并不是真的世界。”  回家的时候,我问到了寇司猫关于世界的问题,它这样回答我。因为我觉得自己对于世界来说太渺小了。我不知道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属于哪里,该做什么,又到底有什么意义。清明节回家时候,好像似乎明白了一些,但回来后的一周,又陷入城市慌乱节奏的忙碌中后,我仿佛又像飞在深夜的蛾,没有光亮的指引,就只会徒劳无功地扇着翅膀。  我不知道,那些看起来沉溺于生活,并享受忙碌的其它人会不会和我一样,有种种对于眼前一切的迷惑。他们会不会,在每个加班熬夜的凌晨,在空旷孤寂的马路上行走时,望着星空想,属于他的人生之路,将会通往哪里;在每个喧闹热烈的节日Party上,看着熟悉与陌生人的笑脸想,哪一张面孔将会是此后每天与自己相对,直至终老的;在病痛时躺在病床上,看着输液管里一滴一滴的药液想,如果此刻就这么停止,哪些是会让自己觉得遗憾的……或者,他们早已笃定地战胜了这些迷惑,并认为这是不成熟、愚蠢和虚妄的表现,比如我的哥哥,他从来不像我一样胡思乱想,虽然他也是个情感极为敏感的人,易怒易感动,但却不太容易开心。关于世界,他曾跟我说过这样的话:“这个世界现实得很,你需要变得强大,强大到比别人拥有更多,比他们权利更大,比他们更不容易受伤,这样才能减少被世界欺负的可能,也更有可能获得世界的认可。”  当时他说这番话,大概是因为我们聊到未来我会找个什么样的丈夫的话题,而他希望我找一个能够在钱财和地位上给我保证的人,当然,前提是我愿意跟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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