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统计诺多竞技场都送什么玩意儿的近义词

【图片】终于见到了诺多隐形城堡,参加了个竞技大会,被一个曙光骑士砍昏【骑马与砍杀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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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见到了诺多隐形城堡,参加了个竞技大会,被一个曙光骑士砍昏
诺多真是太牛了。
找骑马场?来海澜马术俱乐部,超大马术训练场地,还有高水平马术表演!另有占地8000平米的马文化博物馆,品味饕餮文化盛宴.
有次打诺多竞技大会红黄蓝三伙一伙一人,我红,一出场黄蓝互相一箭射死了,我直接晋级。。。下次一定要截图。。。。
我还没玩到那里……我已经打了什么异端的眼了,打了两队家图,两队拜蛇军团了
我买糕 60级
听说诺多的竞技大会奖励很丰富的,就是太难打,经常被秒,我打了3场了,没有一次赢的。因为我的功夫都在马战上,没有跑动。还有为了加魅力放弃了敏捷,现在武器熟练度单手最高为275.平时有10强击10强弓都能混的很不错了,但是到了诺多竞技大会,你才知道什么叫出招快如闪电,而且有时候会被秒杀(一箭射死或者是一剑砍死一棍打死)
诺多是什么东西
早已见怪不怪了。
什么mod啊?
突然发现,他没事把物品管理加那么高干吗
骑马与砍杀万人国策战略游戏,还原真实古战场,真正公平竞技体验,无需下载,注册即玩!
诺多那个训练也很变态……我投掷居然能打过去……
喜闻乐见的说
有次打诺多竞技大会红黄蓝三伙一伙一人,我红,一出场黄蓝互相一箭射死了,我直接晋级。。。下次一定要截图。。。。
好屌的属性!
悲剧帝是我,打了诺多竞技大会19次终于胜利一次,却是一套诺多女游侠甲,呜呜,不合适我用,只好扔给迪耶夫沃登森用了,一看迪耶夫沃登森变成了,好恶心,一个留着大胡子披头散发的大男人,却顶着一对女性的胸部………………
潘德即使开四分之一二分之一
也一样这么难吗
竞技大会可以作弊'''你先找诺多教练把你的各项熟练加到400(好吧 不太可能)然后不停磕龙泪 也可以成这样的
作弊党无压力,给玩家自带道具里添加一双护头护身子的特供皮鞋,以后救人 ,偷进城,打竞技,毫无压力。
**就只能欺负欺负那一些饥饿的农民
回复十七楼,那个诺多教练的训练太变态了吧,没一次能赢的,怎么加,还有那个龙泪也太难拿了,我在游戏里都1070天了,练出300个疾风骑士到处扫荡,才抓到5个野怪boos要了5颗龙泪,还有在瑞恩宝箱得到的一颗一共才6颗龙泪,哪里够用啊。
诺多竞技场打3个诺多,没作弊…
话说怎么看到隐藏城市啊?
连续按alt+f4键会输吗。?
前期把难度调到最低也会被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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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多竞技场,玩的就是心跳
最后一局,最惨的情况是诺多拿弓,你拿双手武器,比这更惨的是诺多拿弓,你也拿弓
而且打完给的奖励就是一套随机前缀的诺多装备虽然给的我那靠铠甲比马姐给的属性还要好
一,按z二,斜着走位
横着走永远射不中,电脑不会预判的
确实不容易,我只有50%的胜率
然而,按照中的提示,预言之子拿到了之神赋予的神弓:乌勒维特之证。由此可以判断预言之子射术十分高超。尽管是赠与但是必须要有与之对应的能力,要不然真神看你一无是处还赠你弓(游戏中是如此),不如赠给一名瑞文斯顿的寒冰游侠。
700弓箭熟练度根本不怕他
都拿弓我真的不怕
楼主小可爱抱抱
我不想抛弃,又不想抛弃盾牌。毕竟没盾死的快。所以被迫单手盾长枪
我弓300多熟练强弓8,只要在敌人拉弓的时候移动一下还是能躲开的,双手剑麻烦点,就是走点移动下
9强弓,400弓箭,打谁都是一箭
预判一下他放箭的时机然后往左边或者右边走一步就行
如果我同时被三个诺多发现并射击,那么三个诺多人会被我射死。如果三个诺多人玩,那么我会被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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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存至快速回贴首发幻剑书盟      卷Α:叙拉古反击战         α 少年学者的南柯一梦          刻意调小音量的电视上,经常作客中央四台海峡两岸节目的大胖子特约评论员还在做着他的打油诗,揶揄“五都选举”提名中的勾心斗角。他听着听着,已有了一丝睡意。他的名字无关紧要。在半睡半醒之间,无数影像飘忽来去,却又难以捕捉......“嗯......半小时了吧?”,他迷迷糊糊地告诉自己,“可别睡过头了”。他挣扎着想醒过来,却又似乎被梦魇压住了,一时挣脱不出梦境。         突然,耳畔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醒醒,赫蒙,醒醒!”恍惚中感到有人在摇动他的肩膀。赫蒙一个激灵,睡意全消。         顿时,就像每个人每次在梦中惊醒一样,现实像潮水一般涌来,令他有窒息之感。他原来是在被罗马人围困了两年多的叙拉古城中,而眼前这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是自己的老师阿基米德。         可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吗?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梦?在梦里,他已经生活了三十年。他能清楚地“回忆起”自己的父母、每一个童年时代的玩伴,直到大学同学的名字。他还娶了一个贤惠的妻子。难道这一切从没发生过?隐隐的失落感让他一时难以适应,呆呆地站在那里。         “发什么楞呢?”阿基米德摇摇头,撇下他继续埋头研究沙盘上的图形去了。         赫蒙还没有从南柯一梦的冲击中恢复过来。是的,在梦中他还学会了三种陌生的语言:普通话、他家乡的方言,还有英语。他甚至还涉猎了德语和日语。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他在梦中还学了一阵子已成为“古代”死语言的“古”希腊语!这可是他的母语啊!现在回想起来,梦里反复推敲、自以为“很准确”的发音,其实和正确发音相去甚远。他不禁感到一阵好笑。         他的笑容还未绽放就僵住了。历史!在梦里他可是一个历史爱好者,尤其是古典史...想到这里,不由地渗出了冷汗:按梦里的“公元”纪年法,今年是公元前212年,叙拉古围城的第三年,也就是即将城破被屠的那一年!若按他梦中生活的国家的古代纪年法,则是秦始皇三十五年;而按现实中学术界通用、由亚历山大里亚大图书馆的埃拉托色尼馆长(注1)科学勘定的纪年法,则是第141个奥林匹亚纪的第4年。梦里的“现代人”啊,他想,把我们的奥林匹克赛会叫做奥运会;但赛会上可不仅仅比赛竞技体育,还赛诗、朗读其他作品。“现代人”毕竟还是单一了。         走神了。他对自己说。这时候还有闲心嘲笑“现代人”。还是赶紧打起精神,想想怎么避免城破被屠吧。这实在是一个不好的兆头。要放在平时,以赫蒙对神明的冷淡,一个怪梦醒来也就扔一边了;可这个梦实在特别,它是那么逼真,又那么“合理” - 尤其是叙拉古城破之后,从迦太基废墟上站立起来的、叫做罗马帝国的怪兽,被它推到顶点又被它吞噬的古典文明,随之而来的蛮族入侵、异教得势,还有四五百年黑暗的“中世纪”!他怎么也无法仅仅当做一个梦而释怀。            注1:埃拉托色尼(Ερατοσθενης),希腊四大天文学家之一,诗人,长期担任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馆长且多才多艺,同时也是“地理学之父”。他继阿里斯塔克之后再次测定地球的周长,并得出接近现代值的结果;划分了热带、南北温带和南北寒带并确定了较准确的回归线纬度;创立了地图上的经纬线系统。并认为印度洋与大西洋相通、大西洋对岸有南北向的大陆(美洲)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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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能正常显示的ς是σ的词尾形式
  β 往事如烟:自投罗网的天才小留学生-上    
赫蒙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半躺在床上,无精打采地盯着莎草纸上的机械图形发呆。父亲为他配备的女奴阿德墨忒素知他的脾气,远远地坐在窗边,不敢在小主人心情不好时招惹他。    
四年了。他刚到这里时才13岁。仿佛约好似的,他到这里没几个月便爆发了战事。老师只教给他基本的机械学和力学原理,展示了自己最初设计的几种守城机械后,就把改进和维护的工作都一股脑儿丢给他,继续埋头研究几何学去了。“我可不是为了学这种‘奴隶的知识’来这里的啊......”,赫蒙痛苦地想。他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呢?  赫蒙出生于一个显赫的家族。他的祖先可以上溯到两百年前的希腊第一银行家帕西翁(若按他梦中学会的纪年法,就是公元前4世纪初)。虽然他一开始只是放高利贷的外邦人,却能审时度势,创办数家银行,承揽异地汇兑和转账业务,使商人得以凭汇票免去运送大笔金银币漂洋过海的风险;他还灵活地将客户的存款(对此要支付利息)部分转手贷放给可靠的人,部分投资于商业,从而越做越大。到他去世时,留下了近40塔兰特(注1)的遗产,堪称富可敌国!并由于他慷慨赠送给国家的一千块盾牌、五艘装备齐全的三列桨战舰(注2)而光荣地归化为雅典公民。    
俱往矣。雅典的辉煌早已成为过去。到他的父亲帕西翁(为了纪念他的先祖而特意重名)一代,世界的局势已经大不一样了。大海(注3)之东,个个都大呼小叫、声称继承了亚历山大帝国正统的三大希腊化王国干戈扰攘、争夺不休;大海之西,有新贵罗马崛起,跃跃欲试地挑战迦太基帝国的古老霸权,把叙拉古夹在当中。    
他父亲继承了先祖的智慧,明智地选择了乱世中的孤岛 —— 托勒密王朝治下古老的埃及。这里是最不容易遭受入侵的地方!赫蒙一家很快成为法老跟前的红人(注4);而年幼的赫蒙也能自由出入大图书馆、博物院(注5),学到当今最为先进的数学和科学知识。老帕西翁似乎无意让他接手家族生意,只让赫蒙的哥哥阿法柔斯熟悉金融业务,包括从他父辈开始新增的海上保险业务。    
小赫蒙从小就展现出惊人的天赋。5岁就能大段背诵荷马史诗而有神童的名声。8岁时,已能熟练地做加减乘除运算,具备了会计的素质。步入少年的他很快又迷上了数学、天文学和物理学,总是缠着博物院里的叔叔伯伯讲他们的最新理论,做起平面几何、立体几何题的速度更是让许多年长的学者赞叹不已。老帕西翁默默观察并纵容着小儿子沉溺于学术,唯独对他吟诗作赋的爱好多有打击。    
正是在5年前,也就是小赫蒙12岁的时候,他失望地得知当代最优秀的学者,被称为α(注6) - 意为“第一流数学家”的阿基米德并不在学者如云的亚历山大里亚,而早已回到了他的故乡、自古以来的是非之地、西西里的大邦叙拉古。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使他下决心离开亚历山大里亚。一封他偶然得知其内容的来信,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      注1:1塔兰特等于26公斤的黄金或白银。    注2:三列桨战舰又名三桨座战船;对于四桨座以上的战船,就不能称为“四列桨战舰”了 - 最多只能有三列。    注3:大海即地中海的古称。    注4:托勒密王朝治下的埃及实为希腊人的殖民地国家,故希腊人充斥了法老宫廷。类似近代英国人在印度。    注5:博物院即 Museum,托勒密王朝赞助建立的第一所国立大学兼研究所,分为数学院、文学院、医学院和天文学院四部分,并附带了古代世界最大的图书馆。    注6:α,希腊字母表中第一个字母,故有此外号
  γ 往事如烟:自投罗网的天才小留学生-下    
这封信是阿基米德写给另一位伟大数学家阿波罗尼奥斯(注1)的,而后者当时也已离开亚历山大里亚,去了帕加马王国(注2)。可能是哪个粗心的图书管理员误把它当成普通的数学书籍,卷成莎草纸卷塞到了几何学类的书架上,被小赫蒙觅得时已积了一层灰。信中阿基米德的笔迹潦草,可见写信人内心的激动。    
早在那之前,小赫蒙就听人说,阿基米德以神一般的思维力证明了一大堆复杂几何形体的面积、体积或表面积公式,其复杂性远超过半个世纪前欧几里得《几何原本》的范围:椭球体、抛物线弓形、旋转双曲体......等等。争强好胜的小赫蒙试图用平面几何或立体几何的方法证明它们,却总也不能如愿。从此之后他就像着了魔似的,失去了对其他爱好的热情,也不去剧场看戏了,每天一大清早就钻进大图书馆,架着梯子攀上一排排高大的书架翻阅每一本看似与这些形体有关的几何学书籍,企图找到蛛丝马迹的线索 —— 直到他发现了这封信。    
在这封字迹难辨的信中,阿基米德提到他是用穷竭法(注3)证明这些公式的 —— 小赫蒙听到过这种由一百多年前的欧多克索斯(注4)发展完善的严格证明方法,但他的老师尚未教过他;信里还隐约提到,可以用对无穷大量和无穷小量的分析代替穷竭法!这是真的吗?长久以来希腊数学们就刻意避开“无穷”的妖魔,以为那只是古代哲学家(注5)的玄想,对严肃的数学和科学无益 —— 难道无穷量也能纳入严格的几何证明吗?    
那天一回到家,小赫蒙就缠着父亲让他去西西里寻找那位α拜师学艺。父亲的第一反应当然是震惊和拒绝:怎么,才四年功夫,号称世界学术中心的亚历山大里亚就不再能满足儿子的好奇心了吗?而且让幼年丧母、才12岁的小儿子一个人去那么遥远而纷扰的地方,做父亲的如何能放心的下?但小赫蒙是固执的。他串通了从小惯着他的兄长一起做老帕西翁的思想工作。在兄弟俩的车轮攻势下,不到三天父亲就妥协了,让强壮而忠诚的仆人伊索斯和善解人意的女奴阿德墨忒怀揣埃拉托色尼馆长的介绍信随行 —— 这件事充分证明了老帕西翁的能耐:老馆长的外号正是β —— 老二(注6),世人以此戏谑其广博有余而专精不足;让β(老二)开介绍信给一个12岁的少年去α(老一)那里学习,这是多大的面子!    
“微积分...”赫蒙喃喃自语。这是他梦中的未来世界对这种方法的称呼,他花了整整一学年的大学高数课程来学习它的证明和应用。如今,驱使他来到这里的谜团已经解开,能送他安全脱出围城的方法又在哪里呢?    
赫蒙打了个哈欠,转头望向装饰华丽的房间另一头的滴漏。已经5时了(注7)。“先睡吧,”他对自己说,“敌人不会正好今夜打进来吧,那我的运气也太背了。”他朝正看着他、同样面有倦色的阿德墨忒招了招手。阿德墨忒会意,迈着婀娜的脚步走来躺到他身边。赫蒙解下长袍盖住两具亲密无间的年轻躯体,从身后抱住她,很快就呼吸缓慢而均匀地进入了梦乡。自从赫蒙11岁时母亲过世,就是大他两岁的阿德墨忒在照料他的日常起居,包括伴他入眠;区别只是,15岁之前是她抱着他入睡,之后则反了过来。      注1:阿波罗尼奥斯(Appolonius of Perga),希腊三大数学家之一兼天文学家,著作八卷本《圆锥曲线》,讨论了椭圆、抛物线、双曲线的性质,为一千八百多年后开普勒、牛顿、哈雷等数理天文学家研究行星和彗星轨道提供了数学基础;天文学方面,他把本轮大于均轮的偏心系统用于三颗外行星,将均轮中心定为日球,与后来第谷行星绕日、日绕地球的偏心系统相似。    注2:帕加马王国,小亚细亚的希腊化王国,与托勒密王朝的埃及在文化事业上争雄,其图书馆的藏书量仅次于大图书馆;前2世纪在埃及禁止莎草纸出口的压力下发明了暂时的替代品 —— 羊皮纸。    注3:穷竭法,欧多克索斯发展完善、阿基米德运用登峰造极的几何求积方法,微积分中积分学的第一步。    注4:欧多克索斯,数学家和天文学家,人称“古代的牛顿”,创立比例理论(实数理论)和归谬法(极限理论),第一次用几何学来构建天体运行模型 —— 一个很复杂的同心球面模型。    注5:古代哲学家,指前4世纪数学和科学从其母体哲学中分离出来之前的那些自然哲学家,如提出飞矢不动、阿基琉斯追不上乌龟等著名悖论的芝诺。    注6:β,希腊字母表第二个字母,故有此绰号。    注7:希腊人继承了古埃及和两河流域的24小时制的计时法;但与现在不同的是,一天的时刻从日落(1时)开始计算,5时约相当于22时。
  另一个早先开的同主题帖不知何故损坏,不能回复。故转到此
  δ 中国人民的智慧挽救叙拉古?    
怪异的梦境再度袭来。    
赫蒙恍惚中又回到了白天梦到的“未来”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奴隶。人人都以为自己是自由人。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却要用每七天(他们按照源于巴比伦、而为以色列人所沿用的习惯,称为一个“星期”)中五天的宝贵光阴,去做通常他们并不喜欢做的事,才能养家糊口。    
因为今天恰是“周末”,大街上熙来攘往。这些“自由人”被敞开的一家家店门引诱进去,拎着一堆“电视广告”说服他们相信自己绝对需要的商品出来,以便下一“周”更努力地工作来还债。    
这人群中也有他和……妻子?他们手挽手走进摩肩接踵的美食街,要了一盒烤鱿鱼串坐在街心长椅上吃了起来。这鱿鱼上撒了一种奇妙的香料,味道是他在现实中无从想象的……他意识到他们是在一个叫“南京”的城市游览。接着是一阵模糊,他们已经到了中华门城堡(瓮城)的遗址上,隔着强化玻璃观察用来放下闸门的口子,跟随导游走进一个个藏兵洞参观……画面再度清晰起来的时候,他们已回到了宾馆房间。不顾白天的旅途疲劳,他们相拥在一起享受异地缠绵的刺激……    
“嗯….” 阿德墨忒的一个翻身把他惊醒了。他意识到那只是梦中的妻子,不禁有些怅然。街上传来零星的脚步声,天将破晓。仿佛想获得某种补偿似的,他再次搂住阿德墨忒亲吻起她的脖子来,一路向上,继而轻咬她的耳垂。后者则报以热烈的回应……    
伊索斯是一个真正的自由人。他曾是来自色雷斯的奴隶,因在一次与海盗的遭遇战中英勇地保护老帕西翁(当时还很年轻)的生命而获得自由。他获赠大笔金钱,本可颐养天年,却自愿留在赫蒙家继续效力。这次作为老帕西翁最为信任的贴身侍卫护送赫蒙来到叙拉古,却发现自己很快就无事可做了:自从赫蒙从阿基米德手里接过城防武器的完善和维护工作以后,元老院(注1)就把对阿基米德的严密保护也延伸到了赫蒙身上;与那支威武的十人卫队相比,伊索斯一个人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好在伊索斯有一颗和赫蒙一样旺盛的求学之心 —— 在获得自由后他自学了希腊文的读写,也算是半个有文化的人了;虽然在天才和专注方面不能与主人相比,每天在城里闲逛、与形形色色的人攀谈,倒也不会寂寞。    
但是主仆的名分他看得很重,所以不管有用没用,每天早上他必定要来请安。这不,天还没全亮,他又来到了小主人的房门口。正要推门(注2)而入,手刚碰到门上就停住了 —— 作为一个初步有文化、不再是赳赳武夫的他,他及时地注意到里面传出来勾人心魄的欢好之音。“......又在做着对他的幸福很重要的事了”,他自嘲道。对小主人的这种“专注”,他有些腹诽 —— 求学上的专心致志固然好,在性方面也对一个女奴如此心无旁骛就多少有点出格:小主人既没有分享崇高的“精神之爱”的同性情人,也从不狎妓,除了阿德墨忒简直就没有别的交往了。“总胜于连女奴都不碰,被误认为是仇视妇女的精神变态者……也许等他结婚后就会一切正常了,”伊索斯安慰自己道。    
屋里那一对不知不觉中早已深深依恋的青年男女正攀上愉悦的高峰。就在彼此最为美妙的瞬间,一个想法如闪电般划过赫蒙的脑海:南京!中华门!    
伴随着巨大的满足感和如释重负的轻松,赫蒙再次紧紧地抱住心爱的阿德墨忒。      注1:公元前215年,叙拉古老国王亥洛去世,王位传给15岁的孙子希耶洛尼斯。由于新国王太年轻,由元老院辅佐。不久小国王即遇刺身亡,自此以后,这个名义上的王国实际由公民大会、雇佣军首领和元老院共治。    注2:古希腊城市街道狭窄,习惯上进屋无须敲门,出门反要敲门以免误伤行人。
  ε “马邑之谋”- 叙拉古反击战开始    
就在那对兼有主奴名分和姐弟情谊的情侣尽情享受大好时光的同时,叙拉古城防司令埃庇库底斯却浓眉微蹙,背着手站在阿克拉丁那要塞(注1)的高处,仿佛在远眺东方烟波浩渺的大海景色,又仿佛在想自己的心事。    
三年前小国王遇刺后,王国再度陷入了政治混乱。亲迦太基派和亲罗马派乱斗一气,直到莱昂蒂尼城被罗马人攻陷、两千多名公民遇害的消息传来,才激起公民大会与元老院兔死狐悲、同仇敌忾的情绪,一致决定中止与罗马和谈、紧闭城门,正式倒向迦太基。一直主张将罗马人逐出西西里(这帮可恶的罗马人,居然自说自话把西西里地划为罗马的第一个“行省”!)、与迦太基划江而治的埃庇库底斯,自然而然地成为中流砥柱。    
俯瞰全城,任何叙拉古人都不能不感到自豪。这座号称“用黄金和大理石打造的城市”(注2),位于西西里岛东南的突出位置,可谓得天独厚 —— 它一城独享三港!叙拉古实际上由南北两部分组成:向东伸入海中的大块陆地为“外城”,其正南方、往东南方向伸入海中的奥提吉亚岛为“内城”,也是军营所在地。阿克拉丁那要塞便矗立于外城西侧。两城之间有地峡相连,城墙将它们与地峡一并保护起来。两城所夹的小海湾即为小港,奥提吉亚岛西南面深入陆地的大海湾即为大港,此时正停泊着迦太基舰队,确保叙拉古源源不绝从海上获得补给,妄图仅靠围困和饥饿就使之屈服是万难做到的。在外城西北,尚有特洛基拉斯港。    
海面上看不到罗马的舰队。自从阿基米德发明、赫蒙改进的“掀船机”(注3)将罗马舰队数艘战舰掀翻之后,他们就再也不敢靠近叙拉古城墙了。    
“将军!”卫兵的通报打破了宁静,“赫蒙有事求见。”    
“让他在会客室等我。”埃庇库底斯暗自苦笑,结束了他难得的轻松时刻。    
所谓会客室,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房间,里面摆着一张圆桌、几把木制椅子,以区别于以长榻为主、专门用来招待宾朋会饮的大客厅罢了。赫蒙从小到大打交道的对象几乎都是学者,面对军人不免有些局促;简单说明来意之后,便将一张草草画就的示意图推给桌子另一头的将军看。将军沉默良久。最后他终于开口了:    
“孩子,告诉我,你为什么如此坚信这个梦的正确?”    
“因为来这里之前,我亲自跑到城北的那段城墙那里观察过了。果然比别处要低矮得多。我可以对着雅典娜女神发誓,无论来这里之前还是之后,我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原来如此…..那我们为什么不径直加固城防呢?”将军仍然对计谋的可行性抱有怀疑的态度。    
“将军,虽然梦中神明并没有指示我究竟该怎么做,但谁都看得出来,战争中防御的一方是处于被动的,”一涉及到因果的分析,赫蒙最初的拘谨很快消失,“叙拉古公民并不齐心,您不会忘记不久前罗马人收买逃亡者,企图里应外合打开城门的事吧?进攻的一方有再多漏洞,防御方也难于利用;而防御方只要露出一点破绽被进攻方抓住,战事的胜负就决定了。这是危险的游戏。况且我们的物资供应还依赖迦太基舰队的保护,而他们在海上的优势又能保持多久?如果一味防守,我们的命运就不在自己手中了!”    
看到将军渐露赞许之色,赫蒙赶紧趁热打铁,“何况,多一道城墙能有什么坏处?”    
“就按你说的办,”将军终于下了决心,“为防逃亡者泄密,这事我向元老院军事委员会报告就行了。”    
赫蒙闻言露出久违的笑容。他彻底摆脱“奴隶的”机械设计工作的日子,总算有希望了。      注1:僭主狄奥尼修斯时代修建的坚固要塞。    注2:在赫蒙梦中所见历史上的屋大维夸口“将泥砖的罗马变成了大理石的罗马”之前的两百年多年,叙拉古之富丽堂皇丝毫不亚于早先的雅典和同时代的迦太基、亚历山大里亚。    注3:又名““阿基米德之爪”。前2世纪《通史》的作者波里比阿写道,“若能除去这位叙拉古老人,必有希望立刻夺取这座城市。可只要他一天还在,他们便一天不敢进攻。”
  好吧,跟过来了,插一下
  果断插入
  ζ 阿尔忒弥斯女神(注1)节的前夜    
罗马大将马尔库斯•克劳狄乌斯•马赛鲁斯(注2)正窝在叙拉古城西北方的军帐里,喝着小酒,自得其乐,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照理说,他有充分的理由郁闷。作为五次当选执政官、打赢高卢战争的名将,更重要的,罗马有史以来第三位有幸获得“至尊战利品”(Spolia opima,注3)的将领 —— 后者可是一个罗马将军可能得到的最高荣誉 —— 他的人生之路如今却被卡在了坚如磐石的叙拉古城外。    
第三年了!弩炮、投石机、掀船机……他的海军和陆军饱受阿基米德新奇机械之蹂躏,已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不得不远离城墙“围而不攻”。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把围城变成了对峙。而大军在外长期与敌人对峙,虚耗钱粮,这笔经济账迟早要算到他头上;虽然镇压反叛罗马的西西里市镇时顺手劫掠,事后打着惩罚叛乱的名义横征暴敛,也能获得部分军资,但终非长久之计 —— 名义上已成为罗马行省的西西里居民也大有可能秋后算他的政治账,跑去元老院告状。    
马赛鲁斯深知罗马人民和元老院的脾性。他们重视军功甚于一切,和两百年前仅仅因为搭救落水士兵不够及时,就要严厉审判获胜将领的雅典公民大会的刻板作风截然不同。一俊遮百丑,只要拿下叙拉古,摆平第二次布匿(注4)战争(罗马人又恰如其分地称为汉尼拔(注5)战争)的西西里战场,那么再大的经济账、政治账都无法撼动自己的地位;但反过来说,这“围城”要是再持续个一两年,甚至遭遇败绩的话,他的一世英名和政治生命很有可能都要断送在这里了。    
然而今天,这个春夏之交、不冷不热、海风徐徐、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他正悠然自得地享受着一年中最惬意的天气。原因无他,几天前一名叙拉古逃亡者的报告令他看到了保住晚节的希望。    
是时候了,他想。明天就是狄安娜女神节连续三天庆祝活动的第一天。逃亡者还告诉他,埃庇库底斯为宴会准备了大量美酒以慰劳公民和士兵。派往城南大港附近的斥候也回报说,从前天起,驻守在叙拉古与大港之间的城门口的卫兵就加强了盘查,除传令官以外,寻常人等只许进不许出。    
“傻瓜”,他暗笑道,“现在才想起掩盖弱点。早干什么去了。”    
他已密令军团指挥官选拔最勇敢的百夫长和老兵,组成一支千人突击队,并备好云梯,准备明天午夜时分趁着叙拉古人醉生梦死、防卫最薄弱之时,从城墙低矮的北门附近攻城。这决定中,是否也有心中暗恨叙拉古人居然敢在围城中大摆酒宴、纵情狂欢,不把自己这一代宿将放在眼里的恼怒?他也说不大清。    
决定叙拉古人命运、乃至二次布匿战争走向的时刻近了。      注1:阿尔忒弥斯女神是狩猎女神、月神,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在罗马神话中被称为狄安娜女神。    注2:马尔库斯•克劳狄乌斯•马赛鲁斯 (Marcus Claudius Marcellus) 是一个典型的罗马人名字,第一部分是本名,总共才三十多个,重名率极高;第二部分为氏族名;第三部分为“家族名”,通常源于某著名祖先的绰号。因为家族较小,某家族最著名者通常不过一两人,故以第三部分简称罗马人反倒最方便。这与希腊人不同:古希腊人只有名字,如需区分重名,则冠之以“某城邦的某人”;还不行,则冠之以“某人的儿子某人”。这体现出希腊国家形成过程中较为彻底地消灭了氏族制残余、个人直属于国家的观念;而更晚的罗马国家则不然,直到共和国末年、元首制帝国初年,屋大维建立的“克劳狄王朝”(克劳狄就是一个氏族名)仍带有“家天下”色彩。    注3:指罗马将领在一次胜利的肉搏战中从对方阵亡指挥官身上获得的武器、盔甲和其他资财。前两位获得者都带有传说色彩,此后再无人获得此项荣誉。故马赛鲁斯可能是唯一确实获此殊荣的罗马将军。    注4:第二次布匿战争,由天才的军事家汉尼拔挑起的迦太基共和国对罗马共和国的争霸战争(前218年-前202年),在赫蒙梦中所记得的历史上,以罗马胜利告终。    注5:汉尼拔(Hannibal Barca),迦太基著名军事家,以翻越阿尔卑斯山奇袭意大利著称。
  η 月神节,血色夜 – 上.    
叙拉古外城北门。虽然很靠近西北方的特洛基拉斯港,但因这个港口目前正被罗马人控制,故而此门显得很冷清。这里距离叙拉古南端、伸向海中的内城最远,在夜色笼罩下灯火黯淡,仿佛进入了梦乡:因为住在城北的居民几乎倾巢出动去了南面的闹市区纵酒狂欢 —— 一年一度的月神节是不可错过的盛宴。    
在这个全民欢乐的日子里,托俄忒斯小队长连同他的小队很不幸地临时被希波克拉底(注1)将军派来,在大港待命数日之后,今晚趁夜色沿着城墙到达北门城楼,接手北门段城墙的防务 —— 为了叙拉古人民的安全和利益,总得有人做出点牺牲,在节假日里坚守岗位。话虽如此,军事委员会根据埃庇库底斯的提议,也很细心地为这支小队“略备薄酒”以示关怀。队长此刻正和手下弟兄们躲在城楼里开怀畅饮,早就把司令官“不许喝醉”的耳提面命抛到大海去了。    
如果城楼里也有滴漏,托俄忒斯就会知道现在刚过8时(注2)。十几人的小队里,已有三四个不胜酒力的家伙醉得迷迷糊糊,其中两个肯定睡着了,还发出连众人的喧闹都盖不住的鼾声。    
“哐啷!”破门而入的声音打破这欢乐的气氛,全副武装的罗马军人鱼贯挤入城楼。顿时标枪与血肉齐飞,惨叫共惊呼一色。来不及拿起矛和盾的士兵当场毙命;剩下七八人勉强举盾抵挡着罗马人的投射且战且退,通过另一个门退到城墙上,却见更多罗马士兵正顺着云梯往上爬,人数绝非他们所能抵挡。    
“撤退!”托俄忒斯声嘶力竭地喊道,“快去报信,罗马人进城了!”    
太晚了。罗马人冲出了城楼,在城墙上追逐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队友倒下,或被标枪贯穿,或倒在寡不敌众的肉搏之中。托俄忒斯心知不免,正要投降,却被队友的尸体绊倒头部着地,立时昏了过去。    
此时此刻,马赛鲁斯将军正骑在马上,率领他的主力军团齐集于北门附近,略显焦急地等待突击队打开城门。从划破夜空的兵戈相交和惨叫声的强度和密度听来,战事并不激烈,偷袭得手似乎十拿九稳。果然,不到半个钟头,城门被缓缓推开;马赛鲁斯一挥手,军团排成整齐的四列纵队,跑步冲入城中;他也在卫队簇拥下紧随其后,进入了这座困扰他三年的坚城。    
马赛鲁斯的计划很明确:要快!趁着北门城破的消息还没传出去,赶紧绕过外城西侧那不可能猝然攻破的阿克拉丁那要塞,直奔内城。如果能及时赶到地峡,把埃庇库底斯和他醉醺醺的军队堵在内城里,则大局可定!    
军团在叙拉古狭窄的街道里无法保持四列纵队,只得化整为零成涓涓细流往东南方绕道而行;街上看不到行人。“万人空巷的盛况还真不是盖的”,尾随其后的马赛鲁斯带着一丝嘲讽评论道。    
就在他志得意满之时,传来军团士兵的惊呼:“城墙上有人!”马赛鲁斯扭头看去,只见两边城墙上都有叙拉古士兵迅速跑向他们刚从那里进来的城门。“他们要干什么?”隐隐的不安袭上心头,“叙拉古人反应速度快得有点不寻常啊……但城门内外都有我们的军团,靠这点兵力就想重新关上城门?”就在他疑惑不决之时,一声巨响,闸门从城楼落下,把他和半数以上军团主力关在城内。紧接着,箭雨从天而降。      注1:希波克拉底,不是那个著名医学家希波克拉底,而是亲迦太基的叙拉古将领。此前突围而出,与希米尔科率领的迦太基援军会师去了。    注2:即凌晨1点。
  θ 月神节,血色夜 – 下    
“离开城墙!”、“后退!”百夫长们惊恐的叫声喊响彻云霄。最初的伤亡之后,士兵们很快镇定下来,纷纷举起盾牌抵挡箭雨,试图列成紧凑的龟甲阵(注1) —— 这在巷陌纵横的叙拉古城里自然是不可能的,勉强有个队形而已。    
马赛鲁斯脑海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夺回城门?不知道要多久。在城门重新打开之前,他已经带入城内的将近2个主力军团就要暴露在城墙火力之下 —— 天晓得阿基米德的武器什么时候就会被搬过来对准他们!这个风险太大了。    
“豁出去了!”马赛鲁斯终究是一代名将。同样要冒大风险,为什么选小赌注?以8千人的兵力,对付城内那些仰赖战争机器保护的孱弱之辈绰绰有余……“旗手队(注2)!继续前进!”    
军团收拾队伍,重新向东南方前进。    
这时,被阻隔在城外的另外“两个多一点”的军团处境同样尴尬。他们的云梯早被掀翻,落向他们的已不光是箭雨,更有弩炮发出的石头,中者立毙。很快那多出来的一点零头就被抹掉了。龟甲阵对攻城毫无用处,但他们又不敢轻易放弃,一次次企图重新搭起云梯 —— 主帅和军旗都在城内,弃之而去回头要面临军法制裁。但抱着奇袭的心态而来,他们哪有强攻的心理准备?既无决心,攻城也就变成了软绵绵的消耗战,对罗马人越来越不利。就在法务官(注3)打算招呼百夫长们带领弟兄暂时后撤“退思破城之计”时,退下来的士兵们惊呼起来:“营地着火了!”回身望去,但见他们身后特洛基拉斯港附近的军团营地已是火光冲天(注4),将半个夜空染成不祥的血色。    
仿佛总算找到了一个台阶下,法务官“果断”下令退兵去援救遭袭的营地。剩下的七千多人稀稀拉拉地小跑着往回赶,也顾不上什么队形不队形了,队伍拉开足足有5斯塔狄亚(注5)长 —— 他们想的是,就算有强敌,到达营地外再整队也不迟。谁也没想到,这会是整场战役中最致命的错误。    
跑出还不到9斯塔狄亚,猛然间从左边传来了雷鸣般的马蹄声,大地亦为之震颤。“骑兵!”“结阵防御!”惊呼声此起彼伏,兵士们纷纷止步左传、标枪向前、举盾下蹲护住身体。还没来得及让他们有充分时间展现平时的训练有素,队伍右边也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在火光染红的云层反光掩映下,列成整齐方阵、杀气腾腾的重装步兵挺着如林的长矛,如同一架高速运动的杀戮机器朝他们冲来。希波克拉底与西米尔科的联军早就埋伏在这里多时了。    
可怜许多罗马士兵还没想好到底该优先防御哪一边就命丧黄泉。剩下的那些,夜袭受挫于城下,又见老巢被端,早成了惊弓之鸟,草草抵抗几下便也开始四散奔逃。城外军团至此覆灭。    
城内的情形,恰与城外构成一个不甚完美的镜像。马赛鲁斯很快收到前方报告说:又一堵墙!同时传来零星的惨叫声,看来那墙同样是设防的。    
怎么可能?!几年前叙拉古尚未叛离罗马时,他是来过这里的,当时从城北到内城只需绕过西侧的要塞便可通行无阻。“难道......狄安娜节前的那几天封锁消息不是为了掩盖节庆,而是为了修这堵墙?!”怀着不好的预感,马赛鲁斯策马越过还在往新墙那里汇集的士兵上前,只见一睹粗粗修成的城墙横贯东西,将要塞与东侧旧城墙连为一体!墙也就两人高,倘若有攻城器具不难越过;但此时它们都在营地里,连云梯都留在了城外,而城墙上的叙拉古士兵还在不停用弓箭努炮将罗马人逼退,甚至还有从未见过的、大树干一般粗细的喷火器具向他们吐出令人畏惧的火舌,吓得罗马士兵慌忙闪躲。    
饶是马赛鲁斯再怎么身经百战,今夜原本看似很完美的“奇袭”计划迭遭意外,也使他有些慌乱了。就在他再度犹豫要不要强攻时,局势的发展替他解决了疑难:全副武装的叙拉古重装步兵从北城的每一幢黑漆漆的房屋中涌出来,迅速堵死了他们的退路……就像他们城外的同胞被击溃在敌人的骑兵与步兵之间,他们被挤碎于新城墙和重装步兵之间 —— 而且无路可逃。    
要塞高处,应邀观战的赫蒙满意看到这一切,心里松了口气。尚未成年的他的一道小计,居然困住了百战名将(他并不知道城外的另一半敌军也已覆灭),这让他又有一种新奇的、欲罢不能的成就感:一种与解开几何难题本质无异的满足。这种感觉,将他从亲自确认了梦中“神启”的真实性以来多少有些抑郁的心境一扫而空。      注1:龟甲阵,罗马军团的一种战术,以盾牌紧密覆盖方阵内士兵,能有效避免一般远程武器的杀伤。    注2:旗手队,约有6人,走在军团前面执掌旗帜。    注3:法务官,仅次于执政官的军团副统帅。    注4:在希腊火发明前,早在前5世纪希腊人即用鼓风机吹出树脂、硫磺的火焰,以中空树干定向作为火攻器具。    注5:斯塔狄亚(Stadia),古希腊长度单位,又名“视距”;在前3世纪,1斯塔狄亚约合172米。
  特意从新宋吧跑过来留名!
  ι 劫后重生的城邦与迷惘的少年    
半个世纪后,杰出的历史学家波里比阿(注1)在他划时代的著作《通史》中写道:“……就这样,叙拉古战役以一个少年的天才战胜老将的经验收场。罗马人在西西里的大部分精锐兵力丧失了:5200人被俘,3000人失踪(他们分散开来后,多被痛恨罗马人新近暴行的西西里居民所杀),8600人阵亡。主将马赛鲁斯不愿受辱,切腹自尽。而叙拉古-迦太基联军仅损失3422人。甚至最初接敌的北城小队长也幸运醒转。消息传开后,同盟军团和城市纷纷叛离。真的,它确乎就是第二次布匿战争的转折点。单就伤亡人数来看,它并没有超过四年前的坎尼战役(注2);就立即(对罗马人)造成的恐慌来看,也没有比两百多年前雅典在西西里的惨败更严重。但它对战局乃至对全世界历史的深远影响,随着时间的流逝却越来越明显了:首先就是罗马人从此失去了西西里丰富资源的支持和对海洋的控制。叙拉古与迦太基的联合舰队很快封锁了海峡(注3),使汉尼拔能够源源不绝获得人员、物资和金钱的补充 —— 虽然,很奇怪的,这种支持更多地来自叙拉古而非他的祖国;罗马人却被迫要走陆路跋山涉水了......”    
当然,眼下谁也不知道这事有如此重要;被困已久的叙拉古人只想欢庆他们的胜利并哀悼死者罢了。通情达理的元老院在埃庇库底斯提议下,决定将月神节狂欢顺延两天,以便为阵亡者举行国葬。埃庇库底斯还谦虚地谢绝了国王候选人的提名,指出这场胜利全应归功于那位受到诸神庇佑的少年的睿智,并在略为休整之后就“宜将剩勇追穷寇”(根据赫蒙梦中学到的诗句)去了 —— 或许,他注意到了国王的高死亡率,也对做僭主(注4)兴趣缺缺。    
天色微明。神情肃穆、负责打扫战场的队伍才刚刚上路:收集尸体,让家属辨认后集中起来,准备火葬台,召集人民大会,致悼词……一大堆工作要做。但这些都不能让顺着七拐八弯的小道跑下要塞,正快步往家赶的赫蒙分心。他只想尽早回到阿德墨忒身边,和她分享他在观摩战事后获得的新“人生感悟”;更妙的是,这个感悟将使这对情侣从此志同道合。    
在今夜之前,赫蒙都郁闷好几天了。从小就被好奇心驱使着钻进学术海洋的他,在确证梦中神谕的真实性之后,一下子就失去了人生的方向感。用他梦里学到的比喻来说:好比正在追某部悬疑电视剧的人突然读到了剧透;或者正读推理小说时有人不怀好意地告诉你谁是真正的凶手。既然他在梦里已经学会了直到“20世纪初的狭义相对论”为止的大部分“将来的”数学与科学,那么在这世界里他还有什么可探索的?他也不可能残忍到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别人,而剥夺其他学者探索的乐趣乃至生存的意义。    
“神谕”的真实性是不容置疑的。城墙的高矮并非第一个证明。他也没有告诉将军最初的验证:那就是坎尼战役。要知道,作为有较高文化(也就意味着较高价格)的奴隶,阿德墨忒不但负责照料他的生活,同时也是她的文学和历史启蒙老师 —— 尽管他在这些方面的学识始终处于启蒙阶段,做的诗也受尽了父亲嘲笑 —— 但也足以让他对她刮目相看,在主奴名分、情侣关系之外更有一分师生情谊了。而坎尼战役的细节就属于她曾教过而他从未记住的课程之一。而在梦中,他又学了一遍 —— 这次却记住了……    
“我要告诉阿德墨忒神谕的事情,让她重新教我历史……我们再也不会没话说了。”想到这里,少年开心地笑了。      注1:波里比阿,前2世纪初的希腊历史学家,著《通史》记载地中海诸民族的历史,尤重对罗马崛起原因的分析,推崇其“混合政体”。当然,那只是赫蒙梦中的历史;真实历史中他就不会这样写了。因其著作风格最符合科学方法,并形成了一整套史学理论和史学方法,被誉为“历史学家中的历史学家”。     注2:坎尼战役,前216年发生于意大利半岛东南部坎尼的战役,军事史上围歼战的典范。汉尼拔以巧妙战术以少胜多,罗马方面阵亡5-7万人,其中包括一位执政官、两位财务官,29名军团指挥官,80名元老院议员。汉尼拔方面仅损失6千人。    注3:指分开西西里与南意大利的墨西拿海峡,最窄处仅3.2公里。在布匿战争前,迦太基经常颁布“领海令”,击沉一切敢于在西部地中海航行的“非法”异国商船,以确保自己的贸易垄断地位。与赫蒙梦中“中古时代”威尼斯的做法、“近代初期”英国针对荷兰的《航海法》类似。“初期资本主义的成功,端在专利,专利则要消灭竞争者”。第一次布匿战争的爆发即与此有关。    注4:僭主,指“不合法的统治者”,即:既非文化传统所认可的君主,亦非人民选举的执政者。在古希腊历史上,僭主政治是从贵族(寡头)政治向民主政治过渡的阶段 —— 通过独裁促进民主。
  κ 转行:从学者到政客,抑或发明家    
赫蒙兴冲冲地推开房门时,阿德墨忒正坐在窗边的靠背椅上,就着清晨的阳光专心致志读着她从亚历山大里亚带来的托勒密回忆录(注1)。为了方便制作抄本,当时流通在(图书馆)外的书籍多已裁为方形以后装订起来,与赫蒙梦中的样子相去不远了。    
“你总算回来了!”她闻声而起疾步迎向他,“半夜偷偷溜出去,真让人担心。”    
“那你还有心思看书?”赫蒙笑着抱住她的腰。    
“就是担心地睡不着才起来看书啊。”阿德墨忒把头枕在他肩上小声说。文学造诣很高的她却并不善于表达感情。    
赫蒙温柔地抚摸着她黑色的秀发,在她耳边低语道,“不用担心。战争结束了。我们赢了。阿德墨忒,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我们先坐下。”    
他搂着她坐到卧榻上,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自己从中获得神启的三十年大梦、这神谕又是如何灵验。对梦中了解到的“未来史”,他只能先挑要紧的说:叙拉古“原本”应该在昨夜陷落、老师阿基米德将会遇害;六十年多年后,迦太基彻底灭亡,托勒密王朝驱逐亚历山大里亚的所有学者;要再过两百年,才迎来罗马统治下的太平盛世,和最后一个半世纪回光返照的学术繁荣;再往后,当罗马帝国也由于头重脚轻的社会结构、饮鸩止渴的鲁莽政策、奴隶制对技术进步和推广的长期妨碍……等等,而最终崩塌后,将会有五百年的黑暗时代……    
阿德墨忒神情严肃、似懂非懂地听着。他很少对她如此长篇大论。“可怜的孩子,”她想,“心里藏着这么大的秘密,难怪这几天如此反常……”    
阿德墨忒并不是一个轻信的人。在她读过的史书记载之中,过去三百年来随意解释甚至伪
谕来达到政治目的简直是家常便饭。但她信任赫蒙的严谨,知道以他从小养成的治学态度,若无可靠证据绝不会轻易把一个梦当真;而且,以她的历史功底来看,赫蒙所叙述的罗马帝国崛起过程的确经得起推敲 —— 这可不是从前那个赫蒙能编出来的。虽然,对它衰亡后的黑暗时代,她有些不解。所有人都信仰同一个神?城市会消失?连国王和贵族都大字不识?这太不可思议了。但奴隶制不是好东西,这点她再赞同不过了 —— 如果她不是奴隶的身份,如果…….    
“阿德墨忒!”刚讲完柏拉图学园被关闭(注2)、正要说到尼卡暴动(注3)被镇压的赫蒙发现她的神情有些恍惚,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    
“对不起!你接着说。”阿德墨忒赶忙拉回思绪。    
“后面的历史就乏善可陈了。要等上三百年,才有从沙漠里走出来的阿拉伯人重拾希腊文明的衣钵(注4)。欧洲则要沉睡五百年,方能再次焕发出活力。”    
“这么说,我们倒是生活在最幸福的黄金时代了?”阿德墨忒微笑着总结道。    
“嗯。”赫蒙并不惊讶她这么快就能抓住要害。她的文学天赋和历史领悟能力正如自己的数学才能一样自然。“不过,既然我已经改写了叙拉古保卫战的结局,后面的历史恐怕也不会完全像我梦中那样了吧?”    
“我明白了,”阿德墨忒似乎答非所问,“你不想再钻研学术,想亲自掺和历史了,对不?”    
“你怎么猜到的?”这回轮到赫蒙惊讶了。    
“这有什么难猜的。第一,你这几天既不看图纸,也不再偷偷做几何题,连我带来的天文学书都没碰过,成天恍恍惚惚;既然你早已定下破敌之策,那原因只能是你对它们都失去了兴趣。虽然今天我才知道为什么。第二,你进来时一改这么多天来的魂不守舍,满脸的兴奋,显然已有新的对象引起了你的兴趣。再考虑到你刚才说的梦和你的作为,结论就很明显了。”    
“你真该去研究数学!”赫蒙忍不住亲了她一口,“问题是,我不知道我能干什么。神谕告诉我,长期而言,影响历史最深远的是技术发明 —— 可大家都认为这是奴隶(赫蒙有点不自在地顿了一下)……的事,连老师也觉得几何比较重要。”    
“我觉得,你应该去从政。”阿德墨忒坚定地说,装作没有注意到话里的停顿。      注1:《托勒密回忆录》是亚历山大的部将托勒密(也就是埃及托勒密王朝的开国之君)晚年所写的征战回忆录,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惜失传,仅在1-2世纪历史著作的引用中可窥一斑。    注2:为了打击异教哲学,529年东罗马皇帝查士丁尼下令关闭雅典所有学校,包括有着九百多年历史的柏拉图学园。    注3:尼卡暴动,532年在东罗马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发生的、抗议皇帝不公的市民暴动,因暴动中市民高呼“尼卡”(希腊语“胜利”之意)的口号而得名。在那位说出“紫袍是最美丽的裹尸布”名言的狄奥多拉皇后坚持下,原本在赛车竞技场向市民发表演说失败被轰下台、准备上船逃走的查士丁尼调回名将贝利撒留血腥镇压了这次暴动。此事标志着罗马公民参与政治传统的最后消亡,连传统的赛车运动也不再举行了。    注4:指8世纪末开始的阿拉伯“百年翻译运动”。
  同一天下午。胜利消息的脚步再怎么蹒跚,也终于爬进了后知后觉的大数学家、科学家阿基米德老头耳朵里。叙拉古城占地过大,南北方向尤长,月神节之夜聚集在内城里醉生梦死的民众根本没听到城北的喊杀声;一旦确认了战事,那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人们既为国家的胜利而喜悦,暗自盘算着能从中分到多少红利;又为自己的儿子或侄、孙生死未卜而担忧。发现儿孙辈不知去向的人家忐忑不安地打听着战场打扫的进展。不过,忧心忡忡的毕竟是少数 —— 埋伏在城北的军队近半为雇佣军,只有三千多叙拉古公民以调防名义被秘密拉出庆典......  “总算结束了。”阿基米德当然不知道自己侥幸逃过了一劫,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他早把那重负推给了赫蒙;不过,即便这在他看来也算件好事:没有“城防武器设计维护工作”的羁绊,那小子总该认真和他讨论问题了吧?    就在几天前(恰好是赫蒙的“郁闷期”),正琢磨着把自己的静力学研究(注1)推广到动力学的阿基米德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困境:先哲们对这问题的观点彼此矛盾,莫衷一是。德谟克利特(注2)和伊壁鸠鲁(注3)认为,“原子”如果不受外力,将在真空中保持永恒而极快的直线运动,除非遇到阻碍而弹开;但亚里士多德(注4)却认为,静止才是自然的状态,力是物体运动的原因,没有持续的力,运动的物体也会静止下来。以阿基米德的敏锐,迅速察觉出这里面的关键所在 —— “真空”是否存在?    亚里士多德认为真空不可能存在。他的推理是这样的:倘若有真空,从同一高度下落的、轻重不同的物体将下落得一样快而同时落地 —— 这太不可思议了。所以真空不存在。    对于这段“推理”阿基米德毫不客气地嗤之以鼻:人家都说亚里士多德不喜欢数学,看来不假。这算哪门子的逻辑!而且他知道,阿那克萨哥拉(注5)、恩培多克勒(注6)都证明过空气的存在 —— 他用一个倒扣水里的杯子就能验证这一点。假定空气就是原子组成的,那么原子不正是运动于真空中吗?羽毛比石头落地慢,只是因为空气阻碍羽毛更多;运动中的物体停止受力就会静止下来,只是因为受到反向的阻碍力罢了!           既然亚里士多德的说法不可靠,那么另两位先哲就很有可能是对的:在不受外力时,原先静止的物体继续静止,而原先运动的物体 —— 如原子 —— 将保持不变的直线运动。如果把静止也看做一种特殊的运动状态(注7),那么用一句话就可以归纳运动与力的关系:力是改变物体运动状态的原因。阿基米德满意地笑了。    但老头没得意多久又遇到了难题:力如何改变物体的运动?不同大小大的力改变运动的能力似应不同;但如何来衡量它?快慢吗?显然不全面。同样多的桨手,大船开动起来就要比小船慢,而且最后达到的速度也很难跟力的大小直接挂钩。    阿基米德也开始郁闷了。于是他想找似乎同样在郁闷的赫蒙聊聊,却只收获到一句没头没脑的回应:“我想......速度增加的快慢,和用重量去除受力大小得到的量成比例......要有准确计时的仪器才行......”    “速度增加的快慢!”阿基米德似有所悟,呆立半晌,正要继续发问,赫蒙已不见踪影。    这几天老头一直在琢磨赫蒙的话,越琢磨越觉得有理,但就是不知该怎么证明它(注8);想做个实验来验证,发现赫蒙说的一点没错,以滴漏这种不准确的计时装置根本做不到!    他越想越害怕。自己已经75岁,来日无多。如果有生之年没来得及解开这个谜团就去浑浑噩噩的冥府报到,实在心有不甘啊!思忖再三,终于决定登门去请教自己的弟子。      正当他打算出门时,门开了。赫蒙被俏佳人阿德墨忒和魁梧的伊索斯夹在中间走了进来,三人脸上都很兴奋的样子。“老师,我想让您听听我的第一篇演说”,赫蒙略显尴尬、似笑非笑地说道。阿基米德愣住了,惊讶得半晌合不拢嘴。      注1:阿基米德静力学研究的最著名代表就是杠杆定律和浮力定律。    注2:德谟克利特(Δημόκριτος),前5世纪末、4世纪初的唯物主义哲学家,原子论提出者。    注3:伊壁鸠鲁(Έπίκουρος,前341-前270年),无神论者,伊壁鸠鲁学派的创始人,成功地将原子论和享乐主义哲学融合为一。    注4:亚里士多德(前384-前322年),集城邦时代希腊学术成就之大成者,承上启下、介于哲学家和科学家之间的重要过渡人物,在生物学、政治学方面也有开创性贡献,创立逍遥学派。    注5:阿那克萨哥拉(Αναξαγόρα),前5世纪哲学家,原子论、唯物论的先驱,用解剖方法研究动物的构造。    注6:恩培多克勒,前5世纪西西里哲学家,发现心脏是血液流动的中心。    注7:当时没有0这个数。    注8:阿基米德的物理学沿袭数学的传统,认为任何稍为复杂的定律都必须能从最基本而直观的假定中推导出来。
  漏了上一章的标题:λ 阿基米德的困惑与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   
  火葬台上,烈焰和青烟挟带着亲人的哀伤直冲云霄。烟尘在初夏明媚的阳光下分外醒目,直升到高空才被海风吹散。人群肃然站立四周,挤满了叙拉古的中心广场。有的还在偷偷抹泪。火葬台对面是一个略低的圆台,那是对人民发表演说的地方。自从小国王遇刺后,这里荒废已久。元老就座的主席台与它们几乎成正三角形。此次大捷的两大功臣:阿基米德师徒,也赫然在座 —— 埃庇库底斯却不在其中,只有希波克拉底与迦太基来的西米尔科作为军方代表出席。    
火苗渐低。依照传统程序,老国王的女婿,已近中年的安德拉诺多鲁斯跑上演讲台,代表元老院发言,照例赞扬阵亡公民的勇气和忠诚,对雇佣兵们勇猛作战表示感谢 —— 里面好多是罗马海军的逃兵,倘叙拉古战败他们死路一条,敢不勇猛作战才怪;重申了抚恤烈士家属、补助未成年子女的一贯政策,如此这般。演说四平八稳,语不惊人。人民对这位老好人显然没有多大敬意,一边听他说,一边在底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就在他即将讲完,准备宣布葬礼结束、可以散开时,一个洪亮的声音想起:“且慢!赫蒙有话要说。”    
说话的正是希波克拉底将军。他与汉尼拔的关系众所周知,也是该城眼下的实际统治者之一。安德拉诺多鲁斯当然要买他的面子,于是对赫蒙点点头,转身走下讲台。    
“预订”这场演说的赫蒙还在安德拉诺多鲁斯上场时,就已经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了。他何曾面对过数以万计的群众?即便在那梦里,他的听众的最高纪录也不过五十人而已 —— 其中还包括了要给他的演说打分的高中语文老师。那次演说得了多少分来着?赫蒙恍惚中又开始走神…….直到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才猛然惊醒,摇摇头回归现实,跑向讲台:紧张感倒去了大半。人民听说传闻已久、梦中神授破敌天机的少年要对他们讲话,顿时静了下来;待到赫蒙上台,轰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如果说刚才还有几丝紧张,群众的热情倒让他一下子镇定下来了,虽然他并不知道这热情当中,有相当部分来自埃庇库底斯对他的夸大其词的推崇。他学着记忆中演说家的样子向大家微笑致意,待掌声持续片刻后才挥手示意,清清嗓子,用他那刚完成变声、还略显稚嫩的嗓音,尽可能大声说道:    
“同胞们,公民们,请听我说!     
你们一定奇怪,为什么我称呼你们为同胞?是的,我是出生在亚历山大里亚的雅典公民的儿子,而你们是叙拉古人。但我们都是希腊人。我们说着相通的语言,有着相近的习俗,共同为我们祖先所创造的高度文明而自豪。曾几何时,一个人若不是希腊人,那便是野蛮人。现在,我们更应该反过来说:一个人,若他是文明人,他便是希腊人。希腊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仍是所有文明人的父母之邦。    
但是,这个我们共同的祖国正处在危险之中。要不是将士们的浴血奋战和诸神的庇佑,希腊文明在大海之西最重要也最坚固的堡垒、繁荣而辉煌的叙拉古,险些就陷落于半野蛮的罗马人之手。这是为什么?因为希腊人不团结!两百多年前,雅典帝国与伯罗奔尼撒同盟争雄,就不惜引波斯人反对自己的同胞,结果两败俱伤。最近,南意大利的希腊城邦即便在被汉尼拔将军解放后,也没有表现出抗击罗马霸权的坚定决心;皮洛士(注1)之后,大希腊(注2)就再没有从本土获得过支持。直到现在,同是希腊人在东方建立的王国之间,乃至本土的城邦联盟之间仍在征战不休,仿佛罗马的崛起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倘若叙拉古失陷、迦太基被摧毁,罗马人难道会止步于此吗?    
是时候了!我们不仅仅是在保卫我们自己、保卫一个城邦,更是在保卫全体希腊人、保卫整个文明世界。一场战役绝不足以让罗马人放弃他们的野心;他们卷土重来的时候不会太远。而我听说,罗马人自己也曾数次被更野蛮的民族袭击过,几乎不免。如果希腊人不能团结一心而继续内耗,我们早晚会被罗马人那样的半野蛮民族所征服;如果所有文明人不能团结一心而继续相互征伐,整个文明世界也终究要屈服于蛮族淫威之下。因此,我在这里发出针对全体希腊人、整个文明世界的呼吁:除非自卫,希腊人不打希腊人!    
面对眼前的战事,我们不应该孤军奋战。罗马人不但威胁着希腊世界,也是两大文明种族的世仇:我们不会忘记,从希腊人对特洛伊正义的复仇中逃脱的埃涅阿斯,在来到罗马前又背叛并害死了迦太基美丽的狄多女王(注3) ——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被罗马人奉为始祖和神明!邪恶早已根植于罗马人的血液中,我们切不可被他们有时伪装淳朴的外表所欺瞒。现在,叙拉古人和迦太基人都已认识到文明世界的真正威胁所在,捐弃前嫌,坚定地站在一起共抗强敌;那些被我们掩护在身后的希腊国家不应该感到羞愧、停止他们彼此间无聊的冲突,向我们伸出援手吗?再过几个月我就将成年;如果你们信任我,而元老院也同意的话,我希望届时成为一个叙拉古公民,代表叙拉古人民和元老院,去游说东方各国支持我们的正义事业!”    
人群沸腾了。赫蒙的最后一句话几乎被淹没不闻。许多年来,他们左右逢源,在异族强邻之间艰难地维持平衡,只有在英主领导下才感到游刃有余;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无力感困扰他们已久,而赫蒙这位受到神佑的小英雄向他们指出了另一种前景。主席台上除了安德拉诺多鲁斯等少数几个元老,大家神色如常,仿佛早就知道了这回事;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元老激动地站了起来。希米尔科等迦太基代表神情复杂。    
“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些私人的事情要处理,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但我一定会在成人礼之前回来。在此期间,我恳请你们信任我的老师阿基米德的智慧和将军与元老们的英明领导,稳健地扩大战果,将我们对罗马人的优势保持下去。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希腊人!”    
在如潮的欢呼声中,赫蒙结束了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演讲,缓步走下讲台;而他告别书斋后的传奇政治生涯才刚刚开始。      注1:前3世纪初的杰出军事家。希腊化小国伊庇鲁斯的王子。曾进军意大利,试图阻止罗马吞并南意诸希腊城邦(即大希腊),获得两次得不偿失的惨胜(后人称为“皮洛士式的胜利”)。又应邀前往西西里驱逐迦太基人势力,被拥戴为西西里国王。他在两处的成果都不巩固,未能造成长远影响。    注2:公元前8-前6世纪大殖民时代,古希腊人在意大利半岛南部建立的一系列殖民城邦的总称。是毕达哥拉斯学派(教派)诞生地,在科学史上有重要地位。    注3:参见《伊利亚特》、《埃涅阿斯纪》。这句提到的是当时一般群众所普遍相信的事,未必都是史实。
  上上章没有正确显示的名字:    德谟克利特(Δημοκριτος),伊壁鸠鲁(Επικουρος),阿那克萨哥拉(Αναξαγορα)
  ν 别了,叙拉古!     
城南的大港又分为商港与军港两部分:商港正对着南门,自从战事平息后便恢复了往日熙来攘往的场面,云集的商船把港口挤得水泄不通;有的大船吃水太深无法靠岸,还得借助小船来回穿梭装卸货物;它们众多的数量和灵巧穿行于狭窄水面的景象,令人惊诧于这里居然并未经常发生翻船落水的事故……船东和监工的呼喝声此来彼往,汇聚成充斥整个白昼的背景噪音。在赫蒙的记忆中,只有梦里那个“装机中心”百脑汇、太平洋这样的大型购物中心的气氛与此相近。    
对比之下,更靠海湾内侧的军港那边似乎就冷清得多,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艘艘规格整齐划一的五桨座战舰一字儿排开。不时可见几艘昔日的海上霸主三列桨战舰,体格整整小了一圈,仿佛很委屈地点缀其间,在羡慕后生晚辈“主力舰”们更为庞大的身材和威力。    
然而今天,它们的光辉都黯然失色:商港外侧,正抛锚着一艘无与伦比的巨船。它的长度足足是军港中最庞大的五桨座战船的三倍!今天,141奥林匹亚纪四年的十一月初四(注1),沐浴着初夏的清凉海风,赫蒙等人就要搭乘它回家了。    
虽然决定早已做出,具体怎么回家却破费周折。希波克拉底将军提出让停泊在大港的迦太基舰队派船送赫蒙,这个提议却被元老院委婉地拒绝,言道,赫蒙是叙拉古的英雄,让友邦迦太基出马说不过去,最后决定还是从为数不多的叙拉古舰船中抽调三艘,随吕科斯家的巨型邮船一起护送赫蒙返回亚历山大里亚 —— 这也将是此艘巨船的处女航。    
从元老院回来的路上,赫蒙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罗马人的威胁暂时远去后,城内的氛围就显得有些微妙。迦太基军人很少在街上露面,而是和雇佣军一道退居要塞。偶然在广场相遇的叙拉古人与迦太基人彼此之间都装作没有看到对方,更别说打招呼了。    
回到住所,赫蒙赶紧向熟读史书的阿德墨忒请教。阿德墨忒闻言睁大了美丽的眼睛望着他,仿佛他问了一个很幼稚的问题。“首先 ——”她本来无疑想发表一篇复杂难解的长篇史论,但忽然好像又想到一种较为简单的讲法,用一种陈恳的语气说道,“别看迦太基人眼下是盟友,希腊人和腓尼基人自古以来就结怨颇深。你的演说传到迦太基后,必定引起不安。此番叙拉古倒向迦太基一边实属偶然;叙拉古与迦太基、希腊人与腓尼基人(注2)的矛盾过节,远甚于和罗马人。我们同床异梦的迦太基盟友是绝对不愿看到你演说中的远景成真的。要小心迦太基人。”    
阿德墨忒的话自然是不会错的。自打她一个下午写就的演说词大获成功之后,赫蒙对自己的文史启蒙老师的信服就更增了三分。    
此刻,他们都聚集在码头上,接受叙拉古人民、元老院和迦太基代表的送行。一张张流露出惜别之意的笑脸,赫蒙暂时还无法判别真伪;但有一个人的留恋之情肯定不是装出来的,那就是正握着他的手的老师阿基米德。仿佛知道老师的心事,还未等阿基米德开口赫蒙就坏笑着抢先说道:“老师,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要多保重……另外,关于准确测量时间的方法,我给你看样东西。”说完从身后的阿德墨忒手里接过一个奇异的物事:一根细绳穿过打孔的银币;赫蒙捏住细绳的一头稍稍使力,让它自然摆动起来……未等似有所悟的阿基米德发问,赫蒙便将这演示单摆振动定律的简陋道具塞给老师,拥抱了他,转身随着众人登上接送他们的小船,往巨船停泊处驶去。      注1:这里赫蒙沿袭了雅典历法,以夏至后第一个朔日为新年第一天,十一月即 Targelion 月,相当于公历 5-6月间,为方便读者以数字表示。    注2:早在前8-前6世纪的大殖民时代,希腊人和腓尼基人就是殖民地竞争中的对手;前5世纪初的希波战争中,迦太基人(腓尼基人的新盟主)便站在波斯人一边进攻西西里的希腊城邦,被叙拉古僭主盖伦击退。迦太基从未放弃过吞并西西里的野心。为避免拥有优势的希腊文化无孔不入的渗透,甚至禁止普通迦太基民众学习希腊语。
  卷Β:大海微澜     α 巨船上的美丽邂逅     
两位忠实的仆人帮赫蒙把随身的大包小包都整理、摆放停当时,日已西斜。赫蒙的船舱位于甲板下第二层的左侧,房间很大,贯通了过道与船舷,船舷那一侧的墙壁略带自上而下往外突出的弧度,并开了一个颇大的长方形窗口 —— 当然,上面没有玻璃。    
赫蒙从窗口探出头张望,只见下方的三排巨桨如受同一机器驱动的千足蜈蚣腿般整齐地划动,海面在迅速后退着;从窗口到海面还有五层之高,感觉仿若在凌空飞翔。天色微暗,赫蒙这才想起夕阳是在另一边,便急不可待地拉着阿德墨忒要出舱上甲板去,欣赏久违了的海上日落,顺便参观一下这艘有生以来从未坐过的庞大舰船(注1)。    
采光不佳的过道里已点上了灯,那是墙上伸出的半球形玻璃(注2)托架,里面点着三支蜡烛,似乎还加入了某种香料,来掩盖船舱里常有的那种异味。俩人顺着过道尽头的旋梯跑上一层,甲板上水手的吆喝声、操纵风帆和索具的嘈杂声顿时大了很多;难怪他们会被安排在二层,那里距离甲板和桨室都最远;想来以后也会是收费最贵的楼层。    
甲板上水手正紧张地奔走忙碌着,要赶在天黑之前收帆、抛锚;因为此时巨船正沿东偏南方向在公海(注3)中行驶,不在安全航线上;必须到达熟悉的非洲沿岸附近后,又有灯塔指引,方能日夜兼程 —— 坐过一次海船的赫蒙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他牵着阿德墨忒的手绕过他们来到左舷。西方的海平线处,有缓慢移动的层叠状小片薄云,太阳可能已半沉入其下,只透过云层的缝隙将最后一道金色光辉洒向极西处的小片海域;西天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巨船,也把陶醉在这景色中的两个年轻人的脸庞映照得红彤彤的。    
三年前的赫蒙还是个一心求知的懵懂少年。如今的他经历了人生的重要转折,已渐显沉稳,知道了谁对自己重要。如果没有七年来一直忠实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阿德墨忒,这些年会难熬得多吧!他犹豫半晌,终于鼓起勇气转身直面她,以试探性的语气说道,“阿德墨忒......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这次回到亚历山大里亚,我想请求父亲给予你自由,不过......”    
“大演说家也很懂浪漫调情嘛。”一个清脆的女声很不礼貌地打断了他的未完成告白。俩人惊讶间扭头,但见一个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女正微笑着朝他们走近,大方地向赫蒙伸出右手;赫蒙下意识的与之相握(注4),眼睛却同样不太礼貌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倒不是她有多么美貌 —— 虽然也并不难看,但和阿德墨忒堪称希腊美女典范的面庞相比,也不过是五官端正、稍显俊朗而已;实因她的穿着太过奇异了,和寻常希腊少女的宽松着装截然不同,身着一件泛着金色、丝线织成的半透明紧身短袍 —— 除了更增几分朦胧的美感和诱惑力之外,穿和没穿实在差别不大。    
少女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毫不介意状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狄丽雅,吕科斯的女儿。久闻大名,今日幸得一见。您可知道家父?”    
阿德墨忒狠狠扯了下他的袍子。“啊......”赫蒙这才回过神来,“知道,当然知道......久仰,久仰。”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即便他并不经手家族生意,也听父兄多次提起过,吕科斯正是帕西翁家开设于亚历山大里亚的银行的最大储户之一,约在十年前一次就存入46塔兰特黄金,比帕西翁两百年前的老祖宗全部遗产还多 —— 当然,两百年间物价涨了不少 —— 但毕竟也是一笔巨款了,单单每年支付的利息就超过2塔兰特。      注1:参照同时期托勒密四世的巨舰,略为缩小形制。    注2:玻璃吹制工艺恰在此前不久诞生于巴比伦。    注3:前5世纪地中海的舰船一般都在夜间抛锚,也尽量不远离海岸线航行;至前3世纪,这两项传统都被打破。    注4:握手的礼节至迟产生于前5世纪的希腊。一些中文资料误作源于中世纪骑士礼,这是错误的。
  β 千金做导游    
“我领你们参观这艘船吧。”狄丽雅轻轻挣脱还“握着”她手的赫蒙,自说自话走在前面开路。俩人只好面面相觑地跟上,阿德墨忒脸上犹有一丝恼意 —— 这还是赫蒙第一次对她之外的异性表现出神魂颠倒。狄丽雅的随从 —— 一个侍女、两个壮汉 —— 也尾随这一行人之后。    
“我家经营造船业已历三代。家父年轻时就想造一艘这样的巨船,但每每阻于战乱。上次迦太基-罗马战争才刚结束,他就着手此事,还特意去埃及参观;等船造好,二次迦太基战争又爆发了,”他们刚走下一层,狄丽雅已用极快的语速介绍完了这船的由来,“这一层是水手舱。为了降低……重心(听到这个词赫蒙对他的好感增加了三成),增强稳定性,甲板上不盖楼层,水手在这里休息可以最快到达甲板应付紧急情况。”说话间又到了二层,“这里就是贵宾舱了”,她有意把贵宾这个词念得特别重,“相对来说最安静,采光也好,因为从三层往下,船舷就开始向里收拢,白天也很少能见阳光”, 狄丽雅狡黠地笑道,“预期大部分盈利都将来自这一层。”    
众人正以为她要接着带他们下第三层,却见她七拐八弯直奔赫蒙他们的房间,径直坐到靠窗的床上,招呼大家(显然不包括她的随从)也各找位子坐下,用一种主人招呼客人的口吻说,“下面还有六层:第三层也是客舱,比这里略差点,所以每个房间也只有这层的一半大;再往下三层都是桨室;但沿着走廊两边也留出了两排小房间,供不计较明暗和嘈杂的客人住。第七层是水面上的最后一层,一边是装运奴隶的仓房,另一边养牲畜,包括每天早上为客人提供新鲜羊奶的山羊;还有一个专门的房间盛放随船捕获的海鲜(赫蒙这才想起,船尾似乎确实有人在拉网捕鱼的样子……)。水面以下就用于载货,没货时也要摆上些重物压舱底。全船共有桨手两千余人,水手三百,可载客三千人。”    
赫蒙一直想问她的物理知识从哪里来的,苦于没有插嘴的机会;阿德墨忒却比他眼明手快,一看她终于停下了滔滔不绝的介绍缓口气,赶忙插进去,“这么说令尊也在船上?”    
“不,他忙于监督乌提卡(注1)那边的新舰施工抽不开身,就派了我随船往亚历山大里亚去面见令尊。”    
“我父亲?”这回轮到赫蒙惊讶了,“什么事这么要紧,要你亲自跑一趟?”  “家父写了一封信让我带给令尊,我也不知道其中内容”, 狄丽雅看来并不很关心这事,“不过有机会出来游历一番总是好的……对了,”她仿佛又找到了可炫耀的新谈资,“你们猜下面在划桨的是谁?”    
“奴隶吧”, 伊索斯猜测,他早就闻声围过来了。这是当时的常规。商船并不十分在意航速,若雇佣自由人划桨就太贵了。    
“是罗马人。”狄丽雅幸灾乐祸地说,“战争还未结束,为着将来交换战俘计,不能把俘获的5200人尽数卖为奴隶(注2),家父就要了其中1500人过来划桨,每天支付他们微薄的薪酬。这些人原本有性命不保或被卖到矿坑做苦力的心理准备,这样的结局已是好得出乎意料,他们既肯卖力,又久经训练体格强壮,划动末端有铅配重的大桨(注3)也不吃力,航速还挺快。估计再过三个白天就能到达非洲海岸了。”    
还要三天啊。赫蒙心想。按这个比例,即便到达非洲后昼夜不停,总共也还需要八九天才能到达埃及吧。该怎么打发这段时光呢......赫蒙有心想留狄丽雅多坐会儿,又找不着合适的理由。突然间,他瞥见固定在墙上的半球面玻璃底座烛台刚被点燃,一个模糊的灵感涌现出来,遂问道:“船上可还有各色玻璃?”    
“有一个玻璃制造商也在船上,他可能在底层寄存了货物。”狄丽雅有些疑惑的答道,“快到晚餐时间了,我们准能在餐厅碰见他。啊忘了说了,这艘船名叫阿尔戈(注4)。”她朝赫蒙眨眨眼,调皮地说,“可别做伊阿宋哦!”      注1:乌提卡,西部非洲第二大城市,原为迦太基母邦;迦太基翻身成为腓尼基人的老大后,乌提卡仍在其帝国中有特殊地位,“迦太基和乌提卡”总是联合着提出要求。    注2:卖为奴隶后,意味着可自由买卖和流动,就不可能再用于交换战俘或索取赎金了。    注3:这是为了增强稳定性,进一步降低整艘船的重心位置,使之尽可能接近或低于水面;这样即使遇到风暴也不易倾覆。    注4:参见阿尔戈英雄取金羊毛的故事。神奇的阿尔戈船后来被挪到天上,成为夏夜在南天闪烁的“南船三座”:船底座、船尾座、船帆座(原为一个,后天文学家嫌它太大拆开了)。故事中的主要英雄之一伊阿宋后来对不惜参与谋杀亲弟帮助他的美狄亚负心薄幸,酿成美狄亚杀害他们所有孩子的惨剧。美狄亚完成复仇后乘龙车飞去,伊阿宋绝望中拔剑自刎,死在自家门口。公元前431年,三大悲剧家之一欧里庇得斯创作的戏剧《美狄亚》在雅典上演,可能是第一部带有女权主义味道的作品:“在一切有理智、有灵性的生物当中,我们女子算是最不幸的。”(剧中台词)
  γ 海上晚宴    
坐落在二层船尾的餐厅自然也是全船装饰最豪华的;满厅的蜡烛,货真价实的烛光晚餐。面向船尾的窗口开得很大、很宽,既便于采光也适合观景,那里已围满了乘客,他们吹着清凉的海风,欣赏正在西沉的那一弯新月。夜色下的海面很安详,海涛轻轻拍击已抛锚下桨的船体;此情此景,一首“古”诗不由脱口而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阿德墨忒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因为她从未听到过这样抑扬顿挫、以单音节为主的语言。    
此时此刻真正的天涯 —— 亚洲大陆极东的尽头,正在秦帝国统治下吧。前一年应该刚发生了焚书坑儒的事件。“我有没有力量阻止类似的事在这里发生呢?”放松多日的心情突然间又有了一丝紧迫感。    
狄丽雅当然不知道他的这些玄思,只觉得他有点走神,于是学着不久前在甲板上看到的动作拉拉他的袍子,指给他看:“那就是普路托斯,帕加马最有名的玻璃商。”说罢不禁莞尔。赫蒙愣了一下,随即会意 —— 普路托斯正是神话中的财神。果然好名字。    
于是一行人迎上前去,由狄丽雅给他引见;有着淡色皮肤和稍许波斯人特征的普路托斯,要么是已见过狄丽雅的,要么为人沉稳,总之并没有像赫蒙那样失态。一圈人坐下正好围满一桌 —— 毕竟是在船上,即便再怎么奢华,为节约空间计,也没有采用传统的卧榻宴饮,而是间隔着摆放或大或小的圆桌和靠椅;这些物事皆用钉子固定在舱底板以免滑动;桌上的菜肴的主角是鲜鱼和大虾;主食则为面包配葡萄酒。吃什么并不重要,聚餐的灵魂从来都是闲谈。    
普路托斯看上去五十岁上下,可能刚来叙拉古不久,又或是由于外邦人身份没有亲临公民大会上的葬礼,并未立即认出这位政坛新星;听了狄丽雅的介绍,顿时感兴趣起来。他的希腊语(注1)不算太标准,显然并非母语,“您就是那位受到神佑、构思出退敌妙策的天才少年啊!幸会。”握手寒暄之后,赫蒙直奔主题:“您在船上的存货中有没有深浅两种颜色的小块玻璃?最好都是半球形。”    
“半球形的没有,小玻璃球不少。您需要多少?”    
“360颗,两种颜色各半。”    
“没问题,”普路托斯慷慨地表示,“就算我给您的一点小礼物好了,庆祝我们的相逢!”    
“您真是太客气了。到了亚历山大里亚我一定登门回访。”赫蒙欣然悦纳。    
于是宾主就座,一边进餐,一边闲聊些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普路托斯是最早学得玻璃吹制工艺,在帕加马建立作坊的商人之一;十年下来,他的作坊已扩大为拥有奴工二百人、支薪技师和设计师十多人的工场(注2),产品远销埃及、希腊本土、迦太基和西西里。这次随船往埃及一行,正雄心勃勃地想打开往阿拉伯和印度的销路。    
“那您算找对人了,”狄丽雅倒替赫蒙吹嘘起来,“他父亲可是法老跟前的红人呢!”    
普路托斯眼睛一亮。往远东的商路必然要通过法老控制下的希腊运河(注3)……    
临了,普路托斯还不忘礼貌地恭维几句狄丽雅着装的新颖奇丽,后者也毫不谦虚的接受了,还告诉他,这丝线来自比印度还遥远的神秘国度塞里斯(注4),经过辗转加价,到她手里已是天价。      注1:希腊化时代,整个地中海世界商界、学术界和政界通用的语言是希腊“通用语”,由作为马其顿官方语言的雅典方言演变而来。    注2:东方各国的奴隶制以官奴和大户人家的家奴为主,民间以利润为目的大量使用奴隶的商业经济不发达,因此相对西方的公民而言,鄙视劳动的“自由人”观念也较淡漠,易于找到愿受雇佣的“非奴隶非自由人”的臣民。    注3:即通过尼罗河连通地中海与红海的“古苏伊士运河”,最早称为法老运河,在托勒密王朝治下称为希腊运河,此后在梦中历史上还会称为罗马运河,至阿拉伯人统治初期完全废弃。    注4:即古希腊人对中国的古称,“丝国”之意。
  δ 商人的抱怨,围棋与险情    
这时客人们多已入座用餐,气氛更显活跃。有的客人趁着酒劲开始抱怨起战争来了:如何影响生意啦,增加了旅途的危险和花费啦(注1)。甚至还有人毫不隐晦地对叙拉古 – 迦太基联盟眼下的胜利,以及他们的同盟关系究竟能维持多久表示悲观;一旦战事发生逆转,或者胜利双方反目成仇,则西部大海将再度封闭起来,如此美好的旅程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有了。    
普路托斯苦笑道:“这些家伙嘴真大。不过说实话,生意人谁也不喜欢三天两头打仗。除了武器商。”    
赫蒙听在耳朵里,没有发表意见。但心里却有了些新想法。原来并不只是迦太基人讨厌战争啊!    
赫蒙一行人回到自己的客舱时,发现舷窗已细心地遮上了帆布,360颗玻璃球也早有普路托斯差人送来了。片刻之后,伊索斯从船长那里要来了一块蜡板(原是用于记录航海日志的,上岸后再转抄到莎草纸上),赫蒙接过并道谢后便让他先安寝(靠过道的一侧有供仆人居住的小隔间与主卧隔开)。他从行囊里取出直尺和墨水笔(注2),开始往上面画相互垂直的纵横各19条线,再把每个交叉点挖成小坑状,直至形成一张与记忆中的围棋棋盘略有不同、“有希腊特色的围棋棋盘”。阿德墨忒坐在一边默默看着他做这些,脸上恼怒的痕迹渐去:看来自己的心上人一时失态,只是青年男子面对那种场面自然会有的反应,并非已动心于另一位佳人。    
当夜赫蒙教会了第一个希腊人下围棋。阿德墨忒虽天资聪颖,也只存活了从左上角绵延到右下角的狭长地带 —— 而这里面有多大的水分就无人知晓了……在这样新异的环境里,免不了还要恩爱一番 —— 也算是对阿德墨忒略微受挫心灵的一点补偿(注3)。事毕,两人相拥而眠睡得很香。直到被呼喊和重物拖动的声音惊醒。    
“主人!”睡眼惺忪的赫蒙刚睁眼,伊索斯已一脸警觉地闯进来,抛开繁文缛节简明地报告说,“海面上有敌舰,我们好像遇到麻烦了!”    
赫蒙顾不得穿衣,赶紧起来走到窗前拉开帘子。一轮朝阳刚跳出海面,在绚丽的霞光映衬下,一支约有两艘三列桨战舰、三艘五桨座战舰组成的小型舰队正朝他们快速驶来,明显来者不善。    
阿德墨忒也披衣而起,略感尴尬,因为她披的正是赫蒙的外袍。伊索斯也是个明白人,赶忙退回隔间里让他们换好衣服。赫蒙心里七上八下。难道才出狼穴,又入虎口?他嘱咐阿德墨忒说:“你留在这里别动,我上去看看。别怕。”说罢吻了她,转身直奔甲板而去。    
嘈杂声、呼喊声更近了。赫蒙刚在甲板上露出头,就放下了一半心。原来,经他改进的城防武器中间,但凡个头较小的,差不多都出现在甲板上:弩炮、抛石机…还有喷火器。天知道昨天把它们藏哪儿了。    
叙拉古解围之后,赫蒙鉴于喷火武器表现出来的威力,曾对接替他工作的两位新技师建议,将它和投掷武器结合起来……从此刻抛石机投向敌舰的“燃烧弹”拖着的那一缕抛物线形的青烟尾巴来看,这些技师也颇有能耐,不到半个月就已经做成了。    
但距离如此之远,又要瞄准运动中的目标,哪有那么容易命中!十来发“燃烧弹”出去,只有一枚正中,引起对方甲板上一阵骚动。但片刻就被扑灭了。    
赫蒙心中暗暗懊恼,心想早知如此,干脆把抛物线(注4)的用途告诉老师。如果因为谨慎反丢了性命,那就太幽默了。      注1:包括雇佣保镖费用和海上保险保费的增加。    注2:古希腊人用的墨水笔颇像今天我们使用的蘸水笔,用的时候蘸墨水书写。    注3:古希腊人继承并发展了埃及人的药物避孕方法;因此不必担心阿德墨忒意外怀孕。    注4:最初定义“抛物线”并研究其性质的阿波罗尼奥斯、阿基米德都是从纯数学出发进行研究的,并没有意识到它恰好可以用来描述运动轨迹;这个词原本也没有抛物的意思。
  ε 乌鸦嘴的黄昏    
叙拉古派来的三艘护卫舰也不是吃素的。此时,冲在前面的两艘五桨座战舰,已经近到能辨认出确属罗马舰队;而叙拉古的两艘战舰也迂回到了它们的侧前方,一左一右向它们接近。罗马舰只似乎并不打算转身来避开它们的侧面撞击 —— 可能是自恃有五十年来罗马海军的克敌法宝:能搭上敌舰阻止撞击,并将陆战队送上敌舰肉搏的“乌鸦嘴”吧!    
3 斯塔狄亚、2 斯塔狄亚……阿尔戈号船尾方向的那艘叙拉古战舰距离它的目标越来越近;罗马士兵开始向船头集结,准备一等乌鸦嘴搭上敌舰,就冲上前去。    
突然,当双方距离已不到 1 斯塔狄亚时,叙拉古舰开始右转,似乎要变成与罗马舰只平行前进!罗马舰只的船头那里,正在操控乌鸦嘴的士兵们面对这一出乎预料的变故,似乎颇为困惑了一阵子;但乌鸦嘴摆动了几下,还是坚定地向叙拉古舰的左舷搭去。    
“砰”的一声巨响,两侧有矮墙防护的“海上死亡通道”架在了两船之间。蓄势已久的士兵们排成两列纵队冲上乌鸦嘴。    
但是这次,他们才跑完这不足半斯塔狄亚(约合八九十米)的旅程的一半,就有巨大的火舌从叙拉古船那一头向他们汹涌喷来。他们稍一犹豫,乌鸦嘴本身已经开始燃烧起来了。“前进!”在后面军官督促下,队伍硬着头皮往火里冲,指望着能快速奔跑到敌舰上,使烈焰不足以造成真正的伤害。但冲在最前的勇士刚接近叙拉古的船舷,就被接踵而至的弩炮击中、倒下、葬身火海;已在桥上的不敢再前进,未上桥的还在往前推。僵持中,桥断了,碎片夹带着满桥的兵士一起落向大海。    
这时两船已接近平行,叙拉古这边收起了三列大桨(注1),从桨室窗口中推出黑黝黝的东西 —— 看样子大约仍是弩炮。从中飞出一枚枚冒烟的“炮弹”,和甲板上的弩炮一起对着罗马人发起猛烈的射击。罗马舰船的甲板上尽是拥挤待命的陆战队员,哪有许多地方放置弩炮?反击相形之下显得微不足道。罗马士兵纷纷被击倒,中炮者就算没有命丧当场,也得缺胳膊少腿。血肉横飞的场面令人作呕。罗马人也许在面对面的盾与剑的碰撞中能坚守住队形,但他们可从没受过“挨炮轰而岿然不动”的训练,终于恐慌起来四散奔逃,造成可怕的混乱,死于自相踩踏的人数相比直接命中而毙命的,恐怕还要多些。甲板下方,桨室里射出的炮弹不那么容易命中,但终究还是有炮弹落入了对方桨室。很快从上到下都燃起熊熊火焰,整艘船随之失去动力停了下来。    
同样的灾难也发生在另一侧,情形大同小异。紧随其后的另三艘罗马舰只一看大势不妙,掉头就跑,很快就消失在朝阳中了。    
“……发生在西西里东南约 400 斯塔狄亚处的非洲海域的这次海战,论规模来说不值一提。但这却是自第一次迦太基战争以来就所向无敌的罗马乌鸦嘴,头一次完全没有发生作用。此战的结果坚定了各国海军和陆军对战争机械的信心,也逐渐改变了海战的模式 —— 在越来越强大的远程火力之下,贴近撞击也开始显得不合时宜了。它还造成一个间接的后果,就是和叙拉古保卫战中阿基米德-赫蒙机器发挥的巨大作用一起,大大改变了学者在各国人民心中的形象:以前,诸国礼遇学者、赞助学术,主要为着体现自己继承了希腊文明的正统,并不指望他们的研究能产生立即和显著的功效;而此后,一国学者的数量和水平渐渐成了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原本主要支付雇佣军佣金的国家收入,也越来越多地流向聘请学者、研究建造攻防器具的用途;雇佣兵相形之下,显得过于奢侈而不可靠。为避免财政的捉襟见肘,真正打仗反而要靠本国公民了……”  —— 波里比阿《通史》第五卷      
在甲板上目睹这一幕的赫蒙和伊索斯当然不知道这场死里逃生的海上遇险有如此深远的意义…..赫蒙在松了一口气之余,琢磨的只是怎么把围棋向全船推广罢了。      注1:五桨座战舰并不意味着有五列桨;它依然是三列桨,只不过每排桨(同一横截面上的三支大奖)的划桨手有五人。
  ζ 平静表面下的危险棋局    
火势小了下去,惨叫声也渐渐听不到了。海面上又重归平静。叙拉古护航队把接敌的那两艘战船留下来收拾残局,希望俘虏一些幸存的罗马人(如果有的话);剩下的那艘则尾随这才刚刚扬帆起锚的阿尔戈号,继续向西南方的阿非利加海岸驶去。    
客人们聚集在各层船尾的餐厅。温热的羊奶已经倒上,早餐的面包和蔬菜水果也端上来了;但除了一两个学者模样的乘客如往常一样,恍若无事的坐下用餐外,其他人则或坐或立,仍在激动地交换着这场“海战”的见闻。大家纷纷对双方的表现品头论足,提出各种高论,却独独跳过接敌之初自己的紧张慌乱不提。    
“一定是脱队迷路的罗马舰只,”普路托斯腆着略微突出的肚子,一脸波斯人式的精明,用不太地道的希腊话很有把握地说,“这里远离海岸,又不在横跨公海入侵迦太基的航线上,无论哪国的海军,都不会为了截获一艘不知道具体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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