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没有一把斩情用前朝的剑斩,可以让我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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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毒心:邪王嗜宠无下限
态:连载中
更新时间: 11:16:26
成亲五年,她一心助他登基为帝,却落得剖腹取子,家破人亡。 一朝重生,竟让她回到了六年前! 庶妹陷害,祖母藐视,她与母亲家中步步为营; 官女争斗,宫内风云,一切仍未改变。 这一世,她绝不手软,欺她的,负她的,害她的…她都要一一讨回来,不死不休! 曾真心错付,本不再相信男人,可是怎么莫名其妙身边就多出了一个他?还这般不要脸的缠着她。 坑品保证,希望大家支持正版,么么哒。 凉粉书友群:,欢迎各位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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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集里人来人往,除了猲弋与高仑两国边境人民之外,也有自东方古国或西骊等邻国来的旅客及商队在此地驻足交易。嘈杂的各式叫卖声、交谈声、甚至牲口鸣声,完全遮掩掉市集中一个不起眼小营帐里的对话。
  “不太好吧?虽然这儿很大,可咱们昨天才在东边卖过,今天又出来摆摊,万一被人发现……”十六岁少女亮丽星眸眨呀眨,忐忑不安的问。
  即使她一身陈旧袄衣沾染黄沙、样子有些邋遢,但那粉雕玉琢的秀丽五官与清灵美眸仍能暂态令人眼前一亮。不过现在的她,扎着两条及腰黝黑麻花辫的朴实打扮,模样确实稍嫌稚嫩青涩了些。
  再过几年,也许她会成为这大草原上让人歌咏的出色美女吧。
  “要不是昨天闪到腰,我还靠你这笨丫头吗?你听好,老子睡醒前你再卖不掉这些,今天真没收人,阿尘你今晚就别想吃饭。”
  “知道了,森伯你别动手,我卖就是了嘛。”娇小身子连忙跳开原地,轻巧躲过面前怒目瞪她的老人突然挥下的手杖。“唉,就怕万一哪天让人给揭穿时……算了,也别想那么多,吃饭要紧。”
  咕嚷着,阿尘走到帐棚一隅坐下,拿出搁在角落那陈旧木盒中的道具,涂涂抹抹好一会儿,她粉嫩手臂上立刻多了数道几可乱真的假伤。
  不知从何时起,打阿尘有记忆以来,她就是跟着目不识丁的森伯飘荡各处;为了混口饭吃,有时不得不辛苦些。
  少顷,她一装扮齐全,就将家伙搬出营外,在帐门前摆了摊,拿起铜锣猛敲数声,扯开嗓门叫嚷起来。
  “来来来,大家快看,这里有便宜的好东西!”阿尘一面挽起衣袖,将那看来还颇为怵目惊心的伤口展现在面前经过的旅人面前,一面大著胆子开始活灵活现的模仿她不知看森伯表演过无数回的戏法。
  “我手上这罐膏药呢,不论任何难治的伤口都能治愈,即使是像这样难缠的伤口,只要敷了这种药……”阿尘说着,便从罐中挖出一小坨乌漆抹黑的难闻药泥往臂上那“创伤”处一抹,等了片刻,她笑盈盈的自腰间抽出小方巾,将手上的膏药擦去,露出她晶莹无瑕的白皙雪肤,柔柔笑道:“大伙瞧瞧,不过才一会儿,我这伤口立刻复原,完全没留下疤痕。咱家森大夫立誓行遍天下拯救苍生,所以今天这药就半买半送;一头小羊换一罐药,要换就趁早--来呀,大家快来换,稀世灵药,不换可惜!”
  也许是因为阿尘以往只担任助手、没有实际叫卖的经验,也或许因为她饿着肚子、感觉极为无精打采,结果便是今天阿尘即使卖力演出仍没吸引到半桩生意,群众虽有兴致在旁围观议论却没人真想以物易物。
  可这一来,反而让阿尘喘口气。其实四处行骗的滋味并不好受。假若她能定居一处,即使辛苦一点她也希望能靠双手养活自己和森伯,至少毋须整天提心吊胆怕人识破他们诈骗劣行……
  路走多了,早晚遇上鬼。
  “一头小羊一罐药,好像贵了些。”一道煞是好听的清亮男声自她身后不疾不徐飘来。“这种东西,真能相信吗?”“既是珍药,贵是理所当然。”那一刻,阿尘心头涌起诡谲不安,但她仍力持镇定,故作自信十足;她旋身向新提问的那位客人拍着胸脯娇笑保证。“如果这是假药,我不收你钱。”不收钱,反正她也没损失。
  “呵,聪明姑娘。这么算来,不论这药是真是假,你都稳赚不赔哪。”他饶富兴味的低嗄笑声迎上阿尘,唇角勾出一弯惑人笑痕。“有趣,你若能让我相信这是真药,别说一头小羊,十头小羊我也换,不过……”
  平日要换得一头小羊,阿尘他们将小羊转手后就可维持一阵子不愁吃穿的富裕日子;乍听天外飞来这好消息,自会让阿尘呆愣片刻。不过,阿尘当场怔住的原因并非这青年的提议,却因眼前这个“他”--
  那双几乎要摄走她心魂的幽暗瞳眸叫阿尘忘了呼吸;能让天下女人妒恨的绝世容姿令阿尘自惭形秽。若非他一身不羁皮袄散发锋利气势以及高大壮硕的身段给她无形威压,阿尘定会以为“他”是个绝色美女……她因看到这么俊美绝伦的美男子而呆迷整天也是必然;原来这世上竟有这样一位集上天所有美好荣宠于一身的天之骄子啊……可不消片刻,站定青年身后一字排开的整列威猛队伍却登时将阿尘漫天思绪给硬生生扯回来。等阿尘意会他方才说了什么后,她才回神。隐约猜到他出现在此必不单纯,她巍颤回问:“大人你说……不过什么?”
  “听闻昨儿有一老一少在这市集里卖假药,蒙骗我好些族人;呵,要让我知道你就是那骗徒……”他似笑非笑踏前一步,威吓十足的以手中粗糙鞭柄托起阿尘细致下颚。“你自己说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阿尘心头一紧,她没料到事迹败露的那么快;眼前这男人致命的迷人笑容明白表示,就算她同森伯向他赔罪讨饶只怕也不能息事宁人。
  再瞄向不知何时起早无声无息将她这小摊位包围起来的剽悍队伍,阿尘背后冷汗直流,喉头梗住,好半天无法应答半句。
  从他随行声势推测,他绝非寻常客人,来头必然不小。
  也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行骗的事实。肯定是在同他算账无疑。
  现在想唤醒营内的森伯、两人再一起逃跑恐怕太迟。她心中不免对天发誓,若能顺利躲过这一关,她绝不再卖假药欺骗世人。可当她怕的不由自主后退时,那男人却不肯松懈、再度向她欺近……
  “这药是真的,所以你不能拿我如何。”还没想清楚要怎么避开这男人,阿尘却因过于畏惧他逼近而自然地冲动反驳。话才出口,她立刻懊悔万分。
  她这么说岂不是将自己推向更难脱身的地步?
  “想诡辩?那你就当场证明它是怎样的灵丹妙药?否则--”一把捉住她纤嫩玉臂猛一翻转,也不顾阿尘小脸露出吃痛神色,他邪佞笑意更浓,来回梭巡她娇小身子好一会儿。“我保证--你会后悔欺骗我。”
  等到他神色轻蔑地松开阿尘,她知道事已至此,不下决心不成。“这位大人真想亲身证明仙药功效,阿尘自乐于从命。可我就怕大人做不到。”
  “我从没有不敢作的事。”他直勾勾望进她水亮美眸的冷冽眼神,也包括暗示她,假若她无法让他满意,下场必然十分凄惨。
  “那好,这仙丹既是专治难缠伤势,所以--”她一咬牙,就是鼓足勇气、俐落伸手往他腰间匕首探去,火速一抽出,拚命扑上前去勉强踮起脚跟,一手勾住他颈项,一手就拿利刀抵住他胸膛。
  “为证明药效,我、我可会在壮士你这儿扎下数刀伤痕好涂上这神药;壮士你敢试上一试吗?”藏不住怯懦,阿尘清灵嗓音直发颤。就算她心知肚明反抗这男人无异以卵击石,可她倘若不挣扎,只怕毫无生机。
  “族长!”一旁侍从们眼见主子不利,显然准备冲上前护卫主人。
  “不用过来!”冷笑一声,青年突然以一个神速擒拿轻易扣住她纤柔手腕狠狠一扭,就听到阿尘惨叫一声,而后她被迫松了手中利器。
  “在我面前……你还卖弄小聪明?”匕首还没坠地、他早已一把接下,同时毫不怜香惜玉地出手揪住她发辫往后猛力一扯,并将锋冷刀刃压向她喉间,甚至已在她白皙颈上留下一道极细的血痕。
  “你就不怕我偏要将开口划在这儿以试药效?”眯眼凝望她一脸惊惧,他刻意加重手中力道;随即就连他自己也有些意外,怎么一感受她娇躯颤抖不停,他竟对她眼中流露无语哀求的可怜姿态泛起一丝不舍?
  然而他立刻收神为自己的失常低咒一声。
  刚刚是他莫名欣赏起她稚嫩清丽的娇俏模样,才会一时不察她的攻击;现在既然知道她不过是个没啥担当的小骗徒,他又何必对她心生同情?
  在他建立威信前,任何多余情感都是不必要的。
  “你、你要划就划,不管你怎么试,反正对我而言,结果都没差别。”她害怕的干脆闭上眼睛。今天让他逮到,横竖是死路一条。她放弃挣扎,微弱颤声道:“你想怎样就动手,是我卖药,与他人无关。”
  听懂她弦外之音,他脸上浮现一丝意外而后笑了起来。他刻意避开众人耳目在她耳边轻声赞赏。“你很大胆。事到如今还不为自己求饶吗?”
  好一个年纪轻轻就懂得赌命的小丫头。
  明明看来弱不禁风、像是一捏就碎的水样小人儿,骨子里还挺倔的;不过她临危不乱的勇气倒是值得赞扬。为了别人能赌上自己吗……
  “日落之前我会回来,别让我再看到你……丫头,这笔帐我就让你欠下,今后你要敢再出现猲弋境内,到时你一条命也不够还。”
  没有当众揭发她欺骗罪行,他却含笑对她附耳严厉恫吓,接着猛然将阿尘推跌在地、头也不回跳上坐骑,对随从们沉声下令。“我们走!”
  因马匹纷遝而扬起的飞舞沙尘刺痛阿尘双眼,她连忙以手遮掩,可他超凡出尘的俊美与恐怖,依旧没自她脑中消失,就这样完整烙印她心底。
  虽然最后仍不知他是谁,可阿尘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邪魅的男人。
  当阿尘被吵醒、睁开眼睛看到身旁状况时,完全陷入震惊过度的失神状态--即使周遭喧哗震耳欲聋,她脑中仍是一片空白。
  她完全不懂现在这堆人围着她叽哩呱啦在说什么。
  她还记得几天前她和森伯从市场中逃跑后,一路上没命地往前直奔,不眠不休越过草原,冒着风雨赶到某个山区村落前,他们俩才望见部落草屋后就因体力透支而双双倒下,接着所有的事她就完全不清楚了。
  现在是怎么回事?她在哪里?森伯呢?
  乖乖!瞧这一大群人个个神情激愤,还抓着她与森伯的包袱指指点点,莫非是另一批来找他们算帐的村民?
  他们再也不敢欺骗诈财,只求这些村民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阿尘惊慌失措坐起身、就要拜向众人。“绝没有以后,阿尘请各位--”她紧张的一时不察自己置身床上,酸软双腿刚要移动就失了力道,结果便是她整个人头重脚轻往地上跌下,眼看粗糙的地板越来越近--
  “巫女小心呀!”一个中年大婶及时上前接住阿尘,将她扶回床上,看到阿尘一脸慌张地盯紧包袱似乎还想伸手取回东西的模样,大婶连忙拉着周遭的人就向阿尘拜倒。
  “不,那可不行!神医巫女,千万别收回您的仙丹妙药啊,咱们都还仰赖您救命!”
  “谁是‘神医巫女’?”阿尘一时无法理解那四字是啥意思。
  “就是你们俩呀!”大婶一手指着躺在另一张床上的森伯,另一手则指着阿尘。“你们身上带着的不就是在远一点那市集里卖的仙药吗?有村民以前见过你们啊……咱们村里的羊全因这次瘟疫死光,不过神医巫女若愿意住下,咱们定尽心伺候;只求神医巫女大恩大德赐药,大家还靠你们救命……”
  话还没听完,阿尘俏脸已经绿了一半;她才想找人喊救命。
  “不,大伙听我解释……那药没这么简单就能吃的……”那药根本吃不得!怕遭围殴,阿尘没勇气说出真相,只能急忙想阻止众人抢药。他们以往都拿不知从哪摘采的野草制成糊来行骗,根本没想过要谋害人命啊!
  “大伙快跪下求巫女赐药!”胖大婶似乎在村里颇有份量,她才一说,在场所有人全向阿尘跪了。“这场瘟疫已经闹了足足三个月,因为咱们村子没有巫医,外头部落巫医又不愿救人,已经有不少人病死……我的孩子,那孩子才三岁,现在也仍病着;就请巫女发慈悲救救咱们村庄吧!”
  “不是我不愿意救,但我不想害你们啊。听我说,还不知那药对你们的瘟疫有没有效--大--婶--你快请起……”阿尘使出吃奶之力想拉起那体型比自己大上三倍的大婶……喔,还真是非常大的大婶……好重……“绝对有效。”大婶斩钉截铁的回答让阿尘深切后悔他们四处行骗的太彻底。“大家都知道很有效。”
  “不,你听我说,这药根本就--”是假的!以往没人买药,阿尘会烦恼没饭吃,但现在有人抢着要药、阿尘更头痛……“就是仙丹,这点不用巫女多说,吃过的人都说好。”
  好个头啦!“不行!那不能吃!”阿尘欲哭无泪,不知如何解释。“吃过的人还能活着吗?”
  “活得很好呢!原先巫女的药掉在路上打破一罐,一头也染了瘟疫的小牛舔没几口就能跑跳;早上隔壁病得只剩一口气的莫老他家人姑且拿一点那药给他服下,他现在也能起身,正跪在门口要感谢巫女赐药。所以大伙正争抢神药,都想先拿回去救自己家人……这药实在太神奇了!”
  “对,太……太神奇了。”阿尘心脏差点停止。谁来告诉她这只是一场梦,一场不可能发生的梦……那药……真是仙丹?
  “没想到已经半年了……”望着耀眼月色,阿尘和森伯两人满怀愧疚的拎着包袱决定离开这纯朴部落。行骗多年,他们现在才有这层觉悟。
  阿尘扶着行动蹒跚的森伯,担忧问了。“森伯,真的要走吗?”
  半年前,他们阴错阳差救了这村庄脱离瘟疫肆虐,结果村人就将他们视为了不起的巫医一般崇拜;说也奇怪,原本干枯的水井突然冒出源源不断的水流,今年收成又比往年倍增,山里野狼猛兽也不再出没扰民,就连母鸡下的蛋都有双蛋黄……还暗自庆幸没事的阿尘与森伯,早先两个月拗不过村人热情,索性乐得安稳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无忧日子。可随时间过去,他们发现这种富裕日子越过越让心里不踏实;早在行骗多年后消失的良心慢慢复苏,滋长茁壮。最后近日染上风寒的森伯执意抱病带着阿尘离开。
  “咱们该走了。”活这么大把年纪,往昔只关心自己吃饱穿暖的老人,却在村民殷勤照料下,在人生尾声,也学会关心别人……他们以后不论到何处,日子过的多苦,也绝不会忘了以诚待人。“这半年……村民对我们好,我们要记在心里。所以我们非走不可。”
  正因自觉无颜承受村民们厚爱,所以森伯打算离开的想法,阿尘也感同身受。只是她自己还年轻倒无妨,森伯年事已高,她不忍心看森伯奔波一生,到老仍没有安身之处……“神医巫女要抛弃我们吗?”炫目火光突然划破黑夜。
  原该倘徉在甜美梦乡的村民们尽数涌出屋外,手持火把将阿尘他们给团团围起。“是我们奉献的不够吗?神医巫女有什么不满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一定改,只求神医巫女继续留在村中保佑我们……”
  几乎像是练习过的整齐动作,村民一起跪下挽留他们。
  于是又过半年,森伯终于得偿心愿,在这村落中安详咽下最后一口气。“保护村民,阿尘……我们对不起他们,没能为他们做此在么……可我很高兴认识他们啊……”紧握阿尘双手,森伯不用多交代遗愿,阿尘也会尽力完成。“守护村民,因为你是他们相信的神山巫女啊……”
  “巫女!这烤羊腿您快尝尝看!”
  刚从半山腰上摘草药回来的阿尘,才踏进小屋,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如往常以崇拜眼神凝望她的纯朴村民。每当看到全心仰赖她的村民时,阿尘只会越来越充满罪恶感,满心想逃离这里。“谢谢大家。”
  她除了尽心尽力为他们祈福外,没别的方法回报。听说别的部落巫女祈福是寒冬浴水三天,她就跑到河边去浸他个十天十夜;耳闻有巫师祈福是焚香画咒上达天听,她没香可以焚,烧了一堆树枝是真的;她也不识字,不会画咒,只好鬼画符充数;惟一能共通的,是她虔诚心意。
  一直以来,她运气极好;她想求雨,没多久就乌去密布;有村人生病,在她悉心照顾下,几天后病人就能四处跑跳……虽然阿尘很担心她是不是会将一辈子的好运在此时用光,但她除了过一天算一天也没办法;想离开此地,又觉得对不起村人……没想到一晃眼就一年。转眼间她已年满十八,她日趋美艳动人,也不乏有人爱慕;但她总以巫女必须维持圣洁为借口拒绝,心里着实害怕有朝一日让人识破她行骗;而且阿尘两年前曾碰见这世上最邪美的男人,寻常男子光凭外貌再也无法让她心动。也许这一生,她就为村人当个神医巫女吧……不过,偶尔想起那个聪明傲气的无名青年时,那战栗感仍是那么鲜明……一个邪魅得让人打从心底臣服的美男子……“今天部落里怎么这么安静?”因为心虚,所以阿尘向来独居在离部落有段路程的山林里。
  “男人们都到村落外集合去了。”部落大婶笑吟吟的告诉阿尘。“今天大伙有点事想请巫女帮忙。”
  “有话直说。”每次一听村民的要求就直感头皮发麻的阿尘,却得为了巫女颜面而大言不惭保证没问题。虽说从前骗吃骗喝是她专长,她就是靠着过人胆量与随遇而安的精神闯荡各处;但现在她还是有点怕。
  “就请巫女发挥神力,打倒入侵的猲弋骁勇元帅穆冲云吧。”
  “这当然没问题,有我阿尘出马--啊?”
  一时怀疑自己听力有问题的阿尘,站起身拿起小竹棒掏了掏耳朵后,她才又安稳坐了回去。“你刚说要我如何?”“打倒入侵的骁勇元帅穆冲云!”
  一个人的话不足采信,两个人的话也缺了些份量,但有二十个人异口同声包围她说话的时候,阿尘就算想装傻也没用。
  脸上只剩一个僵硬笑容,阿尘当场吓呆。
  草原上,有谁不知猲弋三大元帅的威名?阿尘当然听过劫掠维生的猲弋族年前新上任的三大元帅是多么恐怖的狠角色。
  三大元帅一旦下达战帖开战,对方不投降缴交贡物、就只能乖乖等着受死;他们想劫掠的目标从没失手过。除了四方几个大国有实力与他们抗衡之外,在这片广大疆域上,他们对其他各族几乎是予取予求。
  现在猲弋的魔掌已经连这么宁静的小部落都不放过了吗?
  可村人要她跟穆冲云对阵?这岂不是要玩掉她的小命?
  “猲弋对我们下达战帖了吗?”阿尘脑中闹烘烘,还陷于半失神状态,完全束手无策。“何时的事?”
  “十天前就送来了。”也许因为对巫女有无比信心,所以每个村民似乎对于骁勇元帅穆冲云的进攻并未放在心上。
  “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呢?”阿尘很想当场晕倒,可现实却没时间让她这么做。
  “巫女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吗?大家都以为巫女未提只字,一定是已经胸有成竹,做好迎敌准备了,难道不是吗?”
  她没有迎敌准备,只有逃跑念头。阿尘比任何时候都后悔自己过去不断逞强掩饰自己并非真巫女;没想到她一心帮着村民反而害了大家。“其他人在村落外做什么?快点把大家找回来,我有话要告诉大家。”
  即使现在坦承她的欺骗恐怕也于事无补。阿尘只能将错就错,干脆就来下道巫女旨意,带着大家一同逃走。希望还来得及啊!
  “不,大家都在村落外,还是我过去比较快。”匆忙收拾东西,阿尘不经意的随口问道:“都到这时候了,大家还在忙什么?需要出动全村壮丁--我的天!不会是、是、是……”
  停下手中动作,阿尘张大了口好半天却接不下话,心已凉了半截。
  喔,拜托,千万不要告诉她--
  “就是呀……骁勇元帅穆冲云准备要攻进来了。”
  阿尘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木屋来到部落入口小溪旁的。
  她可不是故意要摆弄架式,还刻意坐在竹轿上头让人抬了出来;却是当她从山上遥望一片黑压压的武装士兵时,早已吓得腿软走不动,只好任人将她簇拥着给送到猲弋大军前。
  “神山巫女在此,谁敢造次?”
  若非因为全身乏力,阿尘早就跳出去,掐死那多嘴村民。别再夸大其词了,不然她会死得很惨哪……“原来这位就是守护贵部水源、鼎鼎大名的神医巫女?”似曾相识的清亮男声从猲弋军队中央响起,士兵们立刻恭敬的让开路,紧随着开道旗帜之后便是一名气势震天、叫人心惊胆寒的威猛骑士映入众人眼帘。
  阿尘怔在原地足足有一刻钟之久。
  除却那男人俊伟非凡、能令女人惊叹不已的出众风采外,让阿尘当场傻掉、震惊无比的原因却是那个她怎样也忘不了的熟悉身影。
  比初遇时更英挺出众,威风凛凛不可一世,霸气十足天下无双。
  “天哪!”阿尘不自觉脱口惊叹。怎么可能?那赫赫有名的骁勇元帅穆冲云,竟是两年前在市集里一眼看穿她拙劣行骗的那男人?
  这下她完了!
  阿尘一点也不想挑衅猲弋高高在上的骁勇元帅。就算打死她、她也没那胆量敢进攻。可今天她都被人拱出来了,也只好硬着头皮上。
  “元帅?”谷尔望着向来泰然自若的骁勇元帅先是一怔,而后穆冲云刚毅唇边竟然荡开一抹极浅的笑容;似乎是觉得十分有趣。
  跟随元帅多年,谷尔还没见过主子有哪时候出现如此明朗的表情。
  “谷尔,传令下去,按兵不动。”叫人意外的,穆冲云突然跃下马,轻轻挥手阻止随从跟上,就徒步往前走。“我有更好的主意就靠这丫头,我要不费一兵一卒夺下这村庄。这神医巫女……是难得的宝物。”
  遇上预料外的对手,穆冲云缓缓扬起那抹越显魅惑的俊美笑容,早叫部落里一半以上的女人全心臣服。“没料到……两年后我们再见面,你还在做同样的勾当?四处行骗的狡猾丫头,这回你、该、认、命。”
  “我乃猲弋骁勇元帅穆冲云。”俊美无俦的青年甩开随从迳自走向前,一身剽悍青铠展现无畏无惧的自信姿态,反让手持镰刀大斧的村民们心生异样惊惧,连连倒退数步。“贵部若讨饶投降,我便将贵部纳入猲弋领地、一视同仁给予守护;否则休怪我无情进犯。”
  “本部向来遗世独立,与各国均无纷扰,地小物稀,相信以穆元帅的聪明该是看不入眼。”阿尘始终安稳端坐、一脸凛然回应穆冲云的表现深获村民们崇敬,没人知道那是她怕得忘了该做什么表情,更别提她的双脚早被吓得瘫软无力直不起身……“贵部地窄却土壤肥沃,水源丰沛又受到‘神医巫女’的庇佑,我族巫医宣示若将此灵山纳为猲弋守护圣地,将获上天眷宠,从此富足。我由衷希望贵部加入猲弋,对双方都有助益。巫女如有心使贵部繁荣,可否与冲云一谈?也许我们无须大动干戈就能平息纷争。”
  “咱们自给自足,向与外界无涉。”轻声要村人放下她,她大胆地勉强起身下轿,扬手阻止村人跟着她上前,她决心当个称职的巫女。
  不碍事的。两年前市集偶遇,她自知是个不起眼的黄毛丫头,他不会发现她现在改行当冒牌巫女才对。
  “巫女的神迹,这周遭各国都有耳闻;相信再过不久,慕名而来的可不只我猲弋,巫女真认为这小小部落能自保吗?”穆冲云俐落步伐踩上前,在来不及退开的她耳边低语。“更何况……你这巫女不过是游走街头行骗的小无赖,有那本事展现神力吗?”
  心头为之一震,阿尘险些昏厥。“你……”才正犹豫该坦承不讳,还是抗辩到底,慌张眼神对上他精明眸光,她知道再挣扎只是枉然。
  “美人总不容易让人忘记。”他轻佻招呼之后,紧接着的话却让人发颤。“你若不想失去这安身之所,就帮我说动村人投降猲弋;呵,让我公开你是招摇撞骗的平凡人,你认为村人会怎么对付你?!怕在我进攻这儿前,你就会落得尸首分离。”
  “他们不会信你!”对阿尘而言,最难忍受的不是被揭发或被报复,却是不想失去村民们如亲人般温暖呵护及信任。
  他讥讽笑道:“连你这样一个江湖卖艺胡诌一通他们也轻易当真,你却认为我这骁勇元帅无法说服他们?你未免太小看我穆冲云。”
  “就算你揭发这场骗局,那与你攻打此处又有何相干?你喜欢多费唇舌就尽管说。我既被尊为巫女,就绝不会让你简单攻进这里。”打小是流浪弃儿的阿尘,从来是活一天算一天;这两年舒服日子也算过过,现在为求保护村人,她豁出去了。
  “是啊,我无所谓用哪种方法攻下此处。即使居民激烈抵抗,相信我方精兵该无太大损伤;但若真由我传令拿下这部落,村民肯定非死即伤--即便他们侥幸活着,也将终身成为猲弋奴仆。而你这神医巫女又能如何?你要忍心见到他们成为俘虏,我没意见。”
  “你这话说的仿佛我还有选择余地。”阿尘为他所描绘的未来感到背脊一寒,可再次抬头看向他似笑非笑一脸悠然,她突然有些不解。
  他若真如外传冷血无情,只消一道命令,教他身后那凶神恶煞大军夷平此地即可,何苦花费工夫与她谈判?“别卖关子,穆元帅,你意欲如何?如你所说,要杀要剐你大可径行动手,何必要胁我帮你?”
  “要能不流血进占此处,我当然不忍士兵有所损伤。”他的话乍听之下仿佛有理,可阿尘总觉得事情不单纯。“怎么,你帮还是不帮?算了。”极为突然的,原先骁勇元帅脸上那分骄傲霸气转瞬消逝,却是恭敬地单膝落地。“这会儿你不帮也不成。”
  “你做什么!”心高气傲的骁勇元帅竟向她下跪?他究竟有何目的?阿尘才害怕地想避开,不意她柔嫩手臂却被他铁钳般大掌给捉握。
  穆冲云温柔却不容反抗的执起她略显冰冷的柔荑轻轻啄吻,唇角噙着笑意,眼中却满是胜利在握的骄傲。
  她明知不该着迷,可他那叫人又惧又爱的魔魅笑容却宛若无底漩涡将她卷入其中,她心中怕极却无力逃脱;他太邪,也太美……这是怎么了?她竟在众目睽睽下任由自己双颊泛起红潮,颤抖感受滚烫热意从被他触碰的手心往全身荡漾开来?他是冷酷的侵犯者呀!
  “感谢巫女愿将神山交给猲弋。今后猲弋必尽心护卫此地不受他人进犯。”他放大声音,让在场众人恰恰听见他不疾不徐的善意。他看似毫无敌意的举动,却具有无比杀伤力。
  “你胡说--”阿尘惊慌的想驳斥他,还没意识到他突兀举止代表什么,却听到身后村人开始议论纷纷。
  “天,快看!穆元帅向巫女跪下了!他不打咱们了吗?”
  “可巫女答应让猲弋士兵进占咱们部落,这表示巫女要投降?”
  “莫非上天指示要将咱们部落交给猲弋?巫女向来为我们着想,既然巫女认为咱们臣服猲弋较好,那咱们……”
  村人们失去反抗意志的言词一句句传入阿尘耳中,她心中暗叫大事不妙。这家伙好狡猾,除却骄傲放下身段是为了卸去村人们的抵抗心!
  现下就算她否定他片面宣布,怕也来不及重新树起村人防备;再改口反抗只会徒增村人困惑。况且她早明白彼此武力悬殊,部落没被烧杀殆尽已属万幸,更甭提打败他。但他定另有居心,她不能臣服!
  “别反抗,”穆冲云仍没放开对她的钳制,相反地加重手中力道扯近她。他脸上依然带着那迷倒众生的微笑,眼中隐约闪烁着的却是噬血阴狠光芒。“否则我要他们一个也无法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阿尘迫于形势只好接受表面像和谈、实际却是无条件投降的结果;她静默看穆冲云派兵迅速通过部落,进入山林间探索;而后任由村人围着她感激涕零的夸耀巫女了不起、竟能同骁勇元帅议和。
  是夜,当穆冲云整军准备离去时,阿尘派人请他一聚。“请元帅别忘记约定,往后这部落安危是你猲弋之责,你得保护它不受侵扰。”这样她能无牵无挂了。当著名不符实的巫女许久,她该回归现实。
  “怎么,你想走?”一语便道破她心思,穆冲云玩味她手足无措的娇俏模样。“巫女把戏没得玩就打算趁乱逃跑吗?”
  “就算我要走也与你无关。”阿尘明白就算自己装可怜,怕也激不起他半分同情;他笑时看似儒雅无害,转眼却可以冷酷狂妄、果断无情;否则他无法二十来岁就手揽猲弋大权。她对他仍有惧意。
  “呵,这关系可大了。”他不容分说便将来不及惊呼的她横身抱起,带离她居住的小屋,一个清亮哨声唤来爱驹,旋风翻身上马。“咱们的游戏才刚开始,少不得巫女登场……就、是、你。”
  “她没吃东西?”开了桌边小箱,穆冲云取出白玉瓶交给立定眼前的随侍,嘱咐将药送到巫女营帐。他从不信巫医那些对天焚香祷告就能治病的无聊技俩;自己倒读了些东方古国传来的医书以求自保。
  “元帅进攻那部落,不是只为利用高台地势权充监视他国动向的烽火台,怎连那假巫女都带回来?”待旁人离去,穆冲云忠心耿耿的部将谷尔才缓缓开口,提出他满心疑惑元帅何苦为一名小女子当众跪下?
  虽说元帅行事不会毫无理由,但如此突兀举动却是头一遭。
  “她是骗徒,元帅向来鄙夷那些妖言惑众的巫医妖人,怎么又--”谷尔虽直觉元帅在见到那女孩当口,脸上那抹灿烂笑意与往常有些不同,可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会是他自己太多心?
  “她有用处。”一想起她每每破绽百出却总逞强与他对阵的天真,穆冲云不由得浅浅一笑。“那些巫医操纵人心还不够,一直想夺下我们三大元帅手中兵权,挺讨人厌的,他们早晚会妨碍我的大业,我得先做准备。”轻摇了摇头,穆冲云收起玩笑神情。
  他带回那丫头是想利用她完成一统猲弋的计画;像现在他会担心她是否水土不服,只因不想失去计画中的重要棋子。“别提这个。关于辛少瑜和藤方域的动向如何?”
  猲弋由三大元帅统筹兵力,明较劲、暗互斗,已非一朝一夕;上任没几年的他得要早日站稳脚步才行。
  最终他要完成建立猲弋都城的梦想。其他两位元帅若能理解他用心、允诺携手合作自是最好;若不能……他也只好对那两个从小一起打混仗的玩伴--威猛元帅辛少瑜,迅雷元帅藤方域--毫不留情。
  谁都不能阻挠他的霸业。任何人都不能。
  穆冲云以任何人看到都会目瞪口呆的庞大阵仗,将阿尘风光迎进猲弋,宣称此后神医巫女即为猲弋守护巫女;奇妙的是,大多数人竟轻而易举接受这道命令,就连猲弋各族族长组成的元老会也公开承认此事。
  是穆冲云权力足以一手遮天,或是猲弋人原就迷信?阿尘猜不透。
  在营帐中不安的踱步,她盘算着该怎么逃走。以前她对村人抱有愧疚,所以甘心为他们付出;现在既被带来猲弋,她自无留下的必要。
  只是逃出这儿她能去哪?继续有一餐没一餐的过日子?
  她手里握着穆冲云送她的开胃药,猜不透那男人打算拿她怎么办。
  阿尘是有点感激他一路上对她照料,而且他那次要胁她同行后,再也没严词威吓她。可她总担心以城府深沉闻名的他会不会正进行阴谋?
  “唉!”谁让她是假巫女?过惯安稳日子,她也想有个能长远停留之地。可惜眼前她不跑不行。
  “等乌云遮月,天色昏暗时,我就偷牛逃跑。”偷牛是因为她不会骑马,只好找牛代步。只求今晚大家好眠,别让人发现她失踪。
  以前就算被揭穿她骗吃骗喝,顶多是一村的人找她算帐;可现在却是一整个国家与她为敌哪!她不趁早逃跑,难不成还留着等人分尸吗?
  “果然是个轻忽不得的丫头,想跑吗……唉?搞啥玩意?”夜色迷,穆冲云不知怎的一夜无法静心,因此离开营帐出外巡视。
  他才策马沿沙遥河顺流而上一会儿,就见阿尘独乘一匹……牛?
  一心逃跑的阿尘不知这越来越快的牛速到底算好还是不好。
  方才她悄悄躲开巡夜卫兵将牛牵出来,为了避免惊扰他人,还刻意走了好一段路!接着从怀中掏出细绳,一端绑着红手绢,一端系在牛角上;会这么做的原因是她发现牛每次看到抖动红布跑起来就特别快。
  于是她只听见那牛嘶吼一声、瞪着头顶前方飘荡的东西,霎时红了眼冲出去。起初还觉得狂奔的牛有助逃跑,然而没多久阿尘就发现不对。
  她大叫。“喂!不停下来明天就不给你饭吃!前面有个小斜坡,你别光冲不看方向!快转弯!不!快停下--谁来救--命--啊--”
  穆冲云一时愣住。她以为摔下去后,她还有“明天”吗?
  本想夸她还算机伶,不料她竟这么单纯天真她到底有没有用脑袋想呀?到这时候她也该找别的办法脱困啊!
  跟在她身后不远的穆冲云,原想等机会逗她;现在察觉阿尘坐在疯牛上冲向前方草崖、显然避不开掉落崖下的危机时,他随即扬鞭一喝,驾马匆忙地跟上她,大喊:“蠢丫头!你快跳--牛!”
  啊?跳牛!阿尘还没来得及考虑是跳牛还是摔崖比较疼,早已经连人带牛踏空坠下!
  “丫头!”穆冲云在她坠崖当口追上她,同时跃马而出,在半空中拦抱住她,然后两人就这么沿着陡直斜坡双双滚落崖!
  天旋地转一阵混乱后,当阿尘醒来,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躺在她身边、有力臂膀还紧紧搂着她的穆冲云--唉?穆元帅怎么在这里?
  阿尘才起身想弄清楚,身上几处刺痛立刻让她记起坠崖一事,抬头看向那约莫数十尺的小崖,虽不高,可她从上头摔下也不该只受这样轻伤。
  她再回望穆冲云,见他皮袄衣裳上几乎全沾满草沙,也磨损好些地方;更有甚者,他额前浏海下不显眼处多了擦伤,还正沁出点点血滴。
  瞬间,阿尘胸口有点热,也有点疼--是他救了她?
  但他为什么要救她这个在他眼中不过是骗子的假巫女?
  “元帅……元帅……”她在他耳边连连轻唤,但他动也不动。
  完蛋了,元帅总不会断气了吧?这一想,阿尘俏颜血色全失。他虽不是好人,可对她也不差,她从没想过要害他殒命啊……她紧张地伸手要探穆冲云吐息,可还没触碰到他,下一刻,那双足以勾人魂魄的深邃瞳眸立刻捕获她;而后便是一双铁腕擒住她玉臂。
  “想让我窒息没那么容易。”他即使一睑漠也美得令阿尘痴迷,何况他唇边勾勒邪魅笑痕,为那稀世俊美增添绝代风华。
  一时间,阿尘的心多跳二百下。穆元帅真的好美呀……“阿尘不敢,阿尘只是担心元帅……你还活着,太好了。”知道他没死,她放心笑了。但却惊觉自己松口气之时,眼眶莫名其妙湿濡起来。
  “我需要你担心么?”乍听她解释,他只觉得这理由真是荒谬可笑。“没人欺负你,哭什么?放心,虽按猲弋律令,逃离猲弋的叛徒是惟一死罪,但你若跟我回去,这事我会当成没发生。你无须怕成这样。”他平日厌恶女人动辄啼哭,可见着她掉泪……心却默默抽紧,不禁想抚慰她。
  他,猲弋骁勇元帅穆冲云,向来攻无不克,被誉为常胜将军。过去他身边族人期待他凯旋归来,饥渴索求他掠夺战果,视他得胜为理所当然;即是迷恋他英挺外貌的猲弋女人,也只是一味逢迎讨好他,盼望他眷顾。无论何者,皆是为了他们自己,从没人如此单纯关心“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听到元帅没事,眼泪就不听使唤了。”阿尘尴尬的破涕为笑,自己也不懂为何而哭。为他吗?真是奇怪。
  穆冲云愣了片刻,讶异自己并不讨厌她对他这分异于他人的关心,心底窜过暖流。他先前认定她并非纯良之辈,现在他倒是对她改观。该说她天真还是世故?他突然想多了解她些。
  “别哭了,我没事。”轻柔托起她姣美脸蛋,他为她拭去泪珠。“丫头,别逃了,跟我回去。今后你就以巫女身份留在猲弋。”
  “猲弋原有巫医巫女,不差我一个。更何况你总说我是骗子,怎么还要留下我?”阿尘虽对他仍感恐惧,可当他长指亲匿滑过她双颊时,她冰冷娇躯却受他身上热力感染,小脸不自主羞红发烫,身子温热起来。
  “猲弋国土贫瘠,无法自给自足,一直以来只能靠掠夺生存。然而这阵子四起恶疾,人心渐渐不安。”他厚实手掌搭住她双肩,表情不再像方才愤世嫉俗、冷漠骄傲,却带着几分苦涩笑了。“如果有神山巫女庇佑,即使是虚幻谎言,却也能安抚人心。所以……你留下,好吗?”
  他这次不是威胁,更非恐吓,却是温柔请求。
  见他俊美脸上泛着那不适合的苦笑时,阿尘心上忽升不舍。
  不料令天下闻之色变的骁勇元帅穆冲云,竟是这样胸怀仁心。他一言一行,让阿尘无法质疑他的真心。往常他的冷峻,该是为了建立威信。仔细想想,他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应该不是坏人吧。她能信他几分?
  “为了你的族人?”她了解那种想守护珍惜之人的心情。
  “打从在那部落见到你,我就决定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你,只要能帮助猲弋,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他高傲无双,想必不曾在人前展露如此温情;现在他却让阿尘听到他不为人知的心底话,她觉得自己是被看重的。“可是,一旦被发现真相,我没命可活啊……元帅难道不怕带我回来的你也被牵连?”
  “是我带你回来,我自会护你到底。在猲弋,不会有人能动你一根寒毛。”他缓缓握住她白玉织手,举至唇边轻啄,许下保证。
  “只要你为猲弋尽心,我会教你怎么做个称职巫女,帮你建立族中地位,今后你无须再漂泊四处。有我在,猲弋就是你的家。”
  “你……当真?”她一直想要归属,而这个男人给了她。被他这样牵引,仿佛受他衷心呵护,以往没人让她感觉这么窝心。她胸口点点熨烫,眼中泪光闪烁,有家的美梦近在眼前,她甘愿就此陷下……“骗你我又有什么好处?别忘了你假巫女的身份曝光,我也会失去元老会与族人的信任。”穆冲云执意不放开她捉握,小心翼翼不伤她半分。“留在这,用你的眼睛看,你会知道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请你相信我,也请你答应帮助我。”
  闭上双眼,阿尘绽出浅笑,极轻极轻的点了头。她没忘记过去的教训,惟有以诚待人才有立身之地,她愿意试着相信他。
  见她不再像刺猬般防备他,那分柔顺,竟让穆冲云的心猛跳一下,他连忙转开话题。“对了,你……为什么叫阿尘?”
  “森伯说……从小被父母抛弃的阿尘就像碍眼灰尘,是没人要的弃儿,所以是阿尘。”她淡然道出自己身世,似乎很习惯自己卑微定位。
  她虽没哭,但那极力压抑的哀戚神情却让他心中泛出酸涩。想来她也吃过不少苦。他只当她是奸诈骗徒,可这瞬间他看穿她本质纯然无瑕。
  “没人会一无是处,除非自己根本不努力。若连自己也放弃,只会认命随波逐流,那才是真正没价值的人。”不了解自己为何要鼓励她,但他确实说了。“只要用心锻炼,肯付出就没什么事会是难关。”
  可惜当前猲弋中,短视近利、安于现状的人太多;所以不论此刻要付出多少牺牲,有多少人咒?他阴险残忍,他都会为了将来的大业作战到底即使得要利用眼前这个纯良女孩。对她,他生平首次有了罪恶感。
  “要在猲弋生存,你就要变强。”穆冲云望进她清灵美眸,殷殷交代。“猲弋全凭实力,胜者为王。即便是女人,也能成为三大元帅,稳坐现今迅雷元帅地位的藤家族长藤方域,就是最好的例子。”藤方域是他惟一欣赏过的女性,可她越来越冲动行事,似乎早晚会绊住他。
  “要我变强?是练武学艺吗?”她心中某处渺小火苗开始滋长。
  “不光是武艺,而是指你的心。你要成为猲弋地位最崇高的巫女,才能安稳度日。”展开绝美笑靥,穆冲云即便不是刻意,却再自然不过轻易擒获眼前小女人的目光。他想要掌控她所有一切。“阿尘……这名字太素,得帮你起个有力点的名号……”
  他一直说不上为何他格外注意这丫头。定定打量她一会儿,他开口问了。“奇怪,这样靠近你,你身上……似乎有股特殊的味道……”似花香淡雅,也像草香清新,就是让他无法轻易漠视她,一个清灵可人儿。
  穆冲云不免疑惑,像她这样出身,不能使用媚香才对,可他怎么竟在此时偏为了这个没啥肉,活像肋排的小丫头而动了欲求?
  下一刻她花容失色推开他,连忙举手凑近鼻前嗅着。“还有味道吗?早上摔跌时摸到了一团马粪,可我明明有去河边洗净啊……”
  穆冲云不免哑然失笑,她那分天真惹人怜爱,这点倒是他无法否认的。被他选来击溃猲弋巫医们的这棋子……是枚有趣的棋子。
  在他手中,她将被培育成怎样的女人?
  “听好,丫头,我给你起个新名字--香尘。既行于乱世,那么你就姓步,今后,我就唤你步香尘。”
  正准备转身往河畔走去的阿尘,缓缓回头,眼底有些茫然。“步……香尘?”听来是比阿尘好些。
  “对,猲弋巫女步香尘。”
  两年后,猲弋巫医们不得不服气的听令于步香尘,承认她族里第一巫女地位;同时阿尘获得猲弋族上下群众压倒性的支持--因为她的预言竟然成真,而那件事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我会战败?真是爱说笑。”一身白袍银镗,气势淩人的绝世美女不置可否的冷笑。那美艳傲世的神气姿态,无不令见者心折着迷。
  现任猲弋三大元帅的那三人--骁勇元帅穆冲云、威猛元帅辛少瑜、迅雷元帅藤方域都有几个共同的特质,就是骄傲、邪气、狂妄与自负;或者也是猲弋民风使然,他们如此强势反而更能服众。
  步香尘只是力图镇静,照着指示说道:“虽然现下西骊四大将军仅余纳兰飞将一人独撑大局,可攻打西骊之事还请迅雷元帅三思。”
  “是吗?我倒想看看有谁可以成为我的对手?”原本只是依例在出征前寻求巫女祝祷的藤方域被激起不服输的倔强脾气,更加坚定作战决心。“我决定之事不会更改。等我拿下西骊,巫女,你这信口开河的预言会让你声望尽失。”扬长而去,藤方域心上或多或少有着不安,却傲气依旧。
  “我也不认为她会输。”每当香尘见着被称为猲弋第一美人的藤方域出现,她总是无法避免的羡慕着藤方域的坚强与自信;这些都是香尘所欠缺的,也是穆冲云每每谈论起藤方域时总会提到的。
  不知何时起香尘注意到,比起只会等待别人保护的娇弱女人,能让穆冲云总是惦着防着的,却是像藤元帅一样对他具有威胁力量的女人。“穆元帅为何要我激怒她?看样子,不铲平西骊藤元帅是不甘休了。”
  “因为西骊不是能简单拿下之处,我只是想让方域多些警觉。”从营帐外闪身出现的穆冲云淡淡一笑。没必要向香尘解释的却是他早料到方域从来性格火爆不听劝谏,巫女这番话只会使方域不顾一切攻击西骊。“你知道我是故意的?看来……你有进步,很好。”
  就他情报所知,西骊名将不只四大将军,为探西骊虚实,他便在藤方域面前夸耀战果、再放出西骊四大将军有三位正悬缺的风声,好让藤方域选定西骊为掠夺目标,这一来,方域出军若得胜,便可诱出西骊那位影子名将;倘若方域失败,他也能从中判断西骊左翼提督纳兰飞将的能力。
  不论方域此战胜负,他都能不伤分毫获得可贵情报。
  “香尘不才,是元帅指导有方。”她望他紧抿薄唇轻轻扬起,心中有些黯然;相处两年,仍猜不透他心思。他大概正盘算如何守护猲弋吧。
  “香尘,你只要好好坐稳巫女之位,其他由我操心即可。”才说没几句,穆冲云不由自主呆望益发娇艳妩媚的她,他惊觉自己身上又起一股莫名燥热,于是他不自然地噙笑而去,心中却提高警戒。
  香尘由目不识丁到熟读东方古国传来的百家典籍、甚至有举一反三的能力,只花了不到一年时间;让穆冲云意外发现,她相当聪明。
  明白香尘潜在的危险性,穆冲云开始改变对她的态度。
  过去,他凭着自己出众外貌,早在少年时期就懂得怎么应付女人;及至成年,只消他动动手指就乖乖臣服他身下的猲弋女人不计其数。
  他知道女人总是感情丰沛,所以要让香尘对他言听计从的方法也十分简单,就是诱骗她,让她对他死心塌地。而且她太聪明,虽然心思单纯,却因为年幼漂泊而有不少历练,所以他不能太急切。
  一面培养她成为猲弋巫女第一高位,他也一面放低姿态,若有似无的关照她;他知道她一定看的出来他对她的特别,那就是他的目的。
  也许就快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他在等待她掉落他的陷阱之际……然后就决然展开计画;可怎么他偶尔会难以克制心疼着她?
  “冲云……”送他出营门、直到他身影没人另一个营区时她仍无法移开视线。初始,香尘发现自己总是看着他时,单纯以为只是自己想证实这男人究竟值不值得相信、假若一旦发现他真另有图谋,她就趁早走人。
  没想到她越是这么看着他,就只看到他光芒四射,才华无与伦比。他除武艺超群是猲弋猛将、懂兵法善谋略又被誉为猲弋第一智将外,他身为猲弋三大元帅,手握重兵执掌大权,可却也通晓天文地舆。
  他承诺保护她,也确实做到;每当猲弋巫医借口找她麻烦时,他总帮她掩饰。更有甚者,他教她读书识字骑马,让她涉猎许多以前从不知道的各种宝贵知识,使她在巫医面前能站的理直气壮。
  她日复一日建立猲弋族人心中地位、备受尊崇同时;她也逐渐发现她越来越寂寞、越来越害怕有人拆穿骗局;假使没他始终支持她,也许她无法挑起这神圣的巫女职责。
  他在人前虽冷漠难以亲近,可当他与她独处时,总是无比温柔;而她就是这样慢慢地只看着他、只听他所说的每件事;即使他不向她解释,她也顺从依他一切指示。
  每当他提及早晚要建立都城、让猲弋有足以固守自给自足的疆域时,总让她为了眼前他神采飞扬的耀眼姿态而着迷。至此她再无逃跑念头,只因她的心已被这个眼中只有国家霸业的男人所擒服,再也离不开他。
  虽然他常出征,无法时时陪伴她,可她只要他愿分给她一点点时间,她也就满足。别提她名义上身为巫女,必须随时保持凛然不可与任何男人亲近的圣洁;实际上,她也知道以女人的身份,论美貌出身,她都高攀不起猲弋骁勇元帅,所以她也从不敢奢望。
  直到迅雷元帅藤方域出征西骊兵败回国后的半年--当大家为了巫女预言成真而对香尘佩服莫名时,香尘才明白,自己是个多贪心的女人。
  “穆元帅和辛元帅同时下达婚诏给藤元帅,看样子,藤元帅势必要择他们之一为夫婿。”
  那一夜站在营帐边,听到大伙传闻穆冲云竟下了道婚诏给迅雷元帅藤方域那当口,她完全呆愣;惊醒时,她才发现泪流满面的原因--心痛难以言喻--不得不承认,她早爱上他,不想失去他。
  等他成婚,他还会守着她吗?他对她虽远比其他女人特别,可她心底明白,他身边原就不只她,藤家、辛家,她知道在他身旁的女人一向为数众多,倘若她不是他一手扶植的巫女,只怕她连他的面也见不着。
  原本安于现状的她,那一夜却慌了,回到营帐后她怔怔看着镜中双眼红肿的自己,想找到方法让他多看她一眼。“我该怎么做?”
  她自知姿色不差,可比起藤元帅就是云泥之别;她能理解冲云选择藤元帅的理由除了美貌,必定也为了他的大业。可就算才智比不上藤元帅,但她的心意绝不输任何人。可要他回头看她,除非她也能帮上他。
  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身巫女仪服,她会的也只有假巫女的把戏。
  于是又过一阵子,就在藤元帅战败为拒绝婚诏而离开猲弋、而辛元帅也在不久出兵攻打东照国之后,某天夜里,香尘趁着穆冲云按例出来巡夜的时刻,在离营帐有段距离的河岸拦下仿佛正思索着什么的他。
  “我说过在人前你别和我太亲近--你的头发……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穆冲云光忙着与猲弋元老会周旋,巧妙进行让辛少瑜与东照国缙云王家陷人苦战的计画,好些天没见香尘,听说她近日突然避不见人、足不出营,还正挂心、就见她一脸哀愁憔悴出现,陡然揪痛他的心。
  她双手颤抖捧着毫不迟疑剪下的长发,心几乎跳出喉头,几度想缩手却又踌躇着,最后仍鼓起勇气交给他。“香尘真心喜欢元帅……哪怕元帅不喜欢我,只要元帅愿让香尘远远的看着元帅,香尘就心满意足。元帅可不可以……收下香尘做的护符?香尘虽没神力,可香尘诚心向上苍--”
  “你几天没吃了?”穆冲云猛然打断她的话,不知为何自己听到她开口那瞬间的欣喜之后,心头却紧接着涌上无法遏抑的狂怒。
  “我没要你耍这无聊花招,你这是在做什么?”
  眼见她娇小身躯摇摇欲坠几乎就地瘫倒,却强忍不适、不顾冰冷夜风吹袭跑来找他;乍听她告白,穆冲云原该得意布局成功,可向来冷静自持的他却只管恼怒她不懂爱惜身子;更恼怒他自己此刻竟全心担忧着她。
  “没我的指示,谁允你径行绝食祈福?”克制不住怒气喧腾,穆冲云强忍想将她擒人怀中好好疼惜的冲动,只是双手握拳,神色阴狠追问。
  “我初阵至今无败绩,要你多事?守好你巫女宝座就得了!”见她如此消瘦苍白彷彿失了生气,让他心疼不已。赫然惊觉,他不曾对女人有过如此不舍,却因她而破了例。对他倾心的女人们该只是他的工具,他的密探,为了成就他的霸业而存在;香尘之于他也应是同样意义才对,但……“我……我知道元帅很强,可若有巫女祝福,相信更能振奋人心;元帅不总希望能获得民望吗?香尘只是想帮元帅拉拢民心……”递出发束的小手不住轻颤,不光因这几日禁食而使身子过于虚弱,更因她没料到他会这样震怒,她如火热情陡然像被泼了一桶冰水,转眼浇熄。
  本以为找到为他凝聚民心的方法,喜孜孜的想向他邀功,谁知竟弄巧成拙,反而惹他极度不悦,她不过想要讨好他而已啊……即使从前两人还不熟识时,冲云顶多摆出冰漠冷笑,也从不曾对她动气。她低垂下头,高举双手将心意送到他眼前,声音直哆嗦。“我会守好巫女一职,以后会静静在远方看着元帅,所以元帅请收下这……”
  好一会儿,穆冲云动也不动,只是阴鸷盯着那黝黑柔顺的发束。按既定计划,他该开心接下她的心意,而后随便要了她,让未经人事的她屈服于磨人情欲中,只能意乱情迷地乖乖听令于他……要欺骗一个女人的心易如反掌。对俊美无俦、善使诡计的穆冲云而言更是轻而易举。可他却忽然想珍惜她?他生平首次遇见不是为了向他索求而亲近他的这个女人,她一片赤诚烧烫他的冷情,也烧痛他的心。
  他承认他一直想要她,但更希望能保护她如宝玉般无瑕。即使她愿为他付出一切,可他不想玷污她的圣洁。他突然不愿将她卷进他的计画。
  “啪”地一声,穆冲云猛力将她手上那细心扎好的发辫打落地上,看也不看一脚踩下;又使劲推开她,神色更为暗沉。“看来你似乎太自作多情,我对你好些,你就痴心妄想了?爱看着我,那你就去远远看着吧。你是圣洁的巫女,离我远一点;永远别忘了你的身份!”
  经他大喝一声,她才意识今晚自己确实犯了他不在人前与她多谈的忌讳,望着那她花费七天七夜诚心祝祷的发束被他弃若敝履,连正眼也不瞧;她心底早猜到他不可能接受她的情意,却还是禁不住苦楚落泪。
  天哪!她怎能如此忝不知耻的缠着高高在上的元帅倾慕爱意?
  何况,他已有喜欢的对象不是?那个迅雷元帅啊……藤方域是猲弋第一美人,她凭什么和人家比?她贪心奢望的结果是徒然自取其辱。
  “香尘--失礼!今后绝不敢逾矩!”呼啸冷风吹过,她原就失温的身子早冻的几乎无法移动;不愿让他见着她泣不成声的丑样,香尘含泪咬牙转身,难堪的想逃离当场。可是……她怎么看不清眼前的路了?
  步香尘掉头离开前一刻,穆冲云看清她泫然欲泣失色娇颜,心生不忍就要追上前,却见她身子晃了晃,暂态像断线人偶般倒地……“香尘!”
  “为何元帅不肯接受她的心意?若她愿意献身给元帅,就正如元帅所预期不是吗?”穆冲云副将谷尔拿着一束沾了泥沙的发束立在一旁。
  踏前一步,谷尔对于元帅的反常始终耿耿于怀。以前元帅身边女人不虞匮乏,但自从元帅守护步香尘之后,几乎不再接近别的女人。
  “现下藤方域中计潜入西骊,我们也放出她潜入西骊的消息,相信她此行凶多吉少;而辛少瑜被引诱前往攻打东照,日前对上东照王家传说中那个御龙公主缙云亮,已陷入苦战,三大元帅的兵力已落入穆元帅手中。接下来只等破除猲弋陋习迷信,打垮巫医巫女,元帅大业就成功一半。”
  “现在我不想谈这些。退下吧!”夺过那束青丝,穆冲云显得不耐。“计画是我亲自拟定,我会不清楚细节吗?要你多言?”
  “元帅一手将步香尘扶为淩驾所有巫人的巫女,猲弋上下对她言听计从,奉她为惟一神人,该是开始执行最终计画的时候扯下步香尘,所有人民就再不会相信任何巫人的话,从此只听令元帅。”谷尔向来比谁都清楚元帅的果决,可现在他却惊觉元帅变了?他非进谏不可。
  “要坏她贞洁,任何男人都行;可元帅你却下令守护她,不让别人亲近她,这是反其道而行。要一鼓作气将巫人消灭殆尽,步香尘是关键。”
  穆冲云无法克制恼怒,手指营门下达命令。“住口!给我出去!我的命令不会有错!她的生死由我决定!即是谷尔你也不许干涉这事!”
  恼羞成怒,穆冲云几乎就要失控;谷尔眼见劝说无效只得悄然退下;最后语重心长说了:“请别忘了你是猲弋第一的骁勇元帅穆冲云。”
  穆冲云静坐床沿,凝望床上安详沉睡的步香尘,伸手轻柔拨开她额前汗湿的淩乱刘海,抚弄她失了血色却更为白皙剔透的姣美脸蛋。她脸上尚未风干的泪痕让他意外自责起自己对她的态度是否过于刻薄。
  “香尘,你可知道,为求一统猲弋,我曾立誓绝不动情。”他嗫嚅低语,看来像对她吐露心声,实则在告诫自己。
  “选你为棋子,不该是失策。”起初为了瓦解她戒心而私下对她温柔,谁知时间一久,他也惯在她面前卸下冷漠伪装;他早该警觉的。当她对他敞开心,依赖他守护、追逐他身影时,他再无法冷静面对她的纯真。
  “你虽聪慧过人,可以前我不认为你会成为我的威胁。”
  过去他总对各家自动送上门示好的女人来者不拒,反而利用她们为他套情报、散谣言,掌握各家动向,设陷阱、埋伏兵,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于处置她们,他向是没利用价值就丢弃,毫不留情。
  可方才还未想到一旦失去了她这听话巫女也许会让计画全盘崩解,穆冲云见到她憔悴样子时,第一个念头却是希望她能多关心她自己。
  凡事总以大业为前提的他,却猛然发现在他心上她更重要。
  对她产生这异样感情太危险,也太不应该。“连我也像那群愚民一样,迷上你这个假巫女?这哪有可能?”心头涌上莫名恐惧,穆冲云不信自己对她会无法绝情。“谷尔说的没错,你只是助我铲除巫医的棋子,我能创造一个高高在上的步香尘,自然也能创造出第二个,第三个。”
  他冷笑着,目光变得混浊,表情更为晦黯,他突然凶狠出手捏住她白玉颈项。“即使没有你,我顶多重塑一个新巫女,让我统一猲弋的心愿再拖上几年。可如果让你活着撩动我的心,将来你也许会成为我的致命伤--所以,假若我无法断然利用你,自然不能留下你!”
  穆冲云单手掐紧她在被窝中才热暖的纤细颈子,看着她仿佛一握就碎的脆弱娇躯,以为自己能轻易杀她,却发现另一只手中陡然传来剧痛,叫他不得不突然松开她;垂下头,他看着手上刚从谷尔那里夺来的发束。
  那股诡谲恐惧始终在心头盘旋不去,他……下不了手。
  “该死!”为何他选定的这颗棋,会让他难以动手?他是弈棋者,应该是掌控大局的人,怎却无法要了她的命?
  倏地站起身,穆冲云头也不回,大步离开营帐。香尘真能如此影响他,那他更得亲手毁掉香尘才行;毁掉她,他就再无弱点。现在他只是思绪乱了点,再过些时日,他自能厘清脑中真正想法。所以,再缓一段时间。
  “我早抛弃所有情感,所以不会动摇的。不杀你,是因为时候未到;等到时机成熟,我一定能狠心……”
  自香尘示爱被拒后,穆冲云不再像往常一样教她念书,也不再谈论他的建国理想;即使明知自己破坏两人和谐关系在先,可香尘仍无法遏止思念。她该死心。反正身为猲弋巫女,原就该按惯例守着她的圣洁,不该倾心任何人,只是……她就是没法子不想他,不在乎他;守身如玉,只为了他。
  他若要她当个好巫女,她一定听令,只求他别这么不理睬她。
  然而当她听闻藤家族人主动计画将藤家那美艳绝伦的藤方域献给冲云、而冲云也欣然允诺时,她再也无法止息泪水。“他要成婚了……”
  她总以为自己能痴痴守在一旁看冲云成就大业,但现在她确认自己错的离谱。这份难以言喻的心痛和不甘愿,就是……忌妒吗?
  “你若愿意给我时间,哪怕兵法武术,我都愿意拚命学,我不会永远只是个空口说白话的假巫女,为什么……你不给我机会,偏是要娶她?”
  她不甘心又如何?冲云不愿选她啊!
  最后她三天三夜不见众人,再次出现元老会与群众面前却是沉声下令。“我将前往东南霁寒山隐居,为猲弋斋戒祈福。”
  她不顾众人阻挠,坚决离开这伤心原野。这该是最好的抉择吧?
  “巫女愿向上天祈福,我等自当领命。”穆冲云乍听这消息,只是全力驳斥元老会留下巫女的决议,反而微笑同意她请求。
  他的笑容看在她眼里却是美得让人心碎。以为他至少会顾念她的用处,谁知他连句开口挽留也没有。
  “别了,元帅。”可即使他不属于她,她仍爱着他,所以即使心极痛,她也愿为他的大业虔心祝祷;他能得偿心愿,她了无遗憾。
  三年倾心思慕,她不悔。她仅是小小孤女,但他给她可以依靠的温暖臂弯,也给了她遮风挡雨的家;是她自己弄砸一切。
  所以她不怨他无情。他不曾给过她深情,她对他又有何怨?
  “霁寒山远离尘世,是静修的好地方;我祝巫女神力精进。”穆冲云仿佛若无其事道别,可望着她离去行列被烟尘掩没,消失在他视线中,他突然觉得胸口宛若遭人重击,疼让他差点站不直身子--他失去她了。
  他承认,他的确对她另眼相待。所以这样也好,早知香尘不是他能顺利掌握的棋子,他不杀她就该趁早放弃;让她留在猲弋里,徒惹他心烦。她就此离去;他可以不再为她懊恼,就能专心完成他的霸业。
  “元帅!”有意拦下香尘的谷尔,无法理解元帅任她离去的用意。
  “她原就不是猲弋人,自无须卷入猲弋纷争;她执意离去就代表上天要我放过她。巫女计画,我另选他人……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喃喃的重复低语,穆冲云最需要说服的却是自己。“别再见面,对你我而言都好。就此卸下假巫女的身份,去过你的日子吧,香尘……”
  就连穆冲云自己也没发现,过后每当他独自一人时,竟不知不觉中开始勾勒起香尘在远方安稳的生活;而他惦着她无忧无虑如花笑靥时,他也不由自主的跟着轻笑……只是才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空荡荡的营帐,心窝总浮现着说不尽的孤寂与疼痛,久久不去……他从不知道,仅仅思念便可以如此磨人;所以当他忍受难捱心痛数个月后,竟看到她熟悉身影出现,从不任意动怒的他也当场爆发。
  “谁让你回来的?”这丫头还真是不听话!
  “恳请元帅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这次一定--”
  “这次败战,皆为斥候不力,没能及时通报西骊左翼提督奚斯韩入侵猲弋的紧急军情,”在营火聚会上,当着所有元老会成员的面,神色冷凝的穆冲云手一扬,瞪着眼前跪在脚下数名颤抖求饶的男子,他对左右决然的下令。“探子葛里汗等失职,论例处死!来人!将他们拿下斩首--”
  注意到元老会里头似乎也有别家族长想挺身说些什么,穆冲云抢先截断所有人的话。“谁敢为他们求情,一律同罪不赦!”
  “是他们真有罪吗?”众人间冒出一道细柔女声,接着便是一个娇小女子排开众人走了出来。不再自怜自艾,她想通自己能怎么做了。
  “我听说西骊进攻猲弋的事了。”这次步香尘可有十成自信他不会赶走她。半个月前,她在霁寒山听闻猲弋战败,她就下定决心。
  “没了猲弋第一巫女护佑,才导致如此战败局面。这是天意,不是任何人的罪过。”香尘不是有意要反抗穆元帅,只是要借此让他看看,她并非毫无用处,对于民心,她至少也能掌控七八分。
  “既然巫女都这么说,还请元帅饶了他们,将来再戴罪立功吧!”葛里家的族长早不忍见儿子被杀,一看巫女都开口,连忙跟着讨饶。
  于是接二连三有几名元老会长老也跟着说话,让穆冲云只得按捺下心头怒意。现在还不能与元老会扯破脸,他必须忍住。“……这次有巫女说情,那么我不再追究;你们记清楚,若有再犯,我定亲手处置你们!”
  语罢,他冷漠视线射向那站在眼前的娇小人影,毅然转身离开吵杂聚会。直到走了相当长的路,远离人群之后,他才对着始终静默跟在他身后的娇小身影严词厉声道:“谁让你回来的?”
  “元老会派人上霁寒山恳请我回来。难道这不是元帅之意?是谷尔接我的。”他似乎已打定主意不再给她好脸色,香尘神情黯然,凝望他背影。本以为是他想找回她,可看他如此反应,完全不如她所预期。
  她眼中难掩酸涩;不过怎样都无妨,即使终其一生只是为他祝祷的巫女也好过永远见不着他的痛楚。在山中她想通了。
  她想守护他完成大业,协助都城建立。她决定,他的理想就是她的,只求将来他如愿以偿完成大业后,肯再回头看她……该死的谷尔!穆冲云低咒一声。他明明派谷尔往东方打探辛少瑜与东照国间神秘的停战理由,谁知谷尔竟多事的绕路去带她回来?
  “我要你去霁寒山是个幌子,你大可以摆脱猲弋这些包袱。”他不想利用她,不想伤害她;可倘若她是猲弋巫女,他早晚必须毁掉她!
  “可我想留下。留在有穆元帅的猲弋……我哪儿也不去,这儿就是我的家。”她听说骁勇元帅藤方域已被猲弋放逐,明白冲云眼中也许再容不下其他女人;而她如果不能成为与他携手一生的伴侣,那就当他的部属为他尽一份心力;能在一旁看到他笑,这样就够了。
  “随便你!爱当巫女就去当,日后被揭穿也别怪我没警告你!”他气急败坏踏着飞快步伐离去,懊恼着她愚昧无知自寻死路的决定。但想起她方才一席话,他胸口仿佛有一把灼热烈火燃烧,心被烫的好疼。
  “香尘,你这个傻瓜……”他该怎么办?为了她好,他只能更绝情,更残忍,直到她主动离去,得在事情还来的及挽回之前……“这怎么可能?”穆冲云顿时停下脚步,震惊回头望着她落寞离去的身影--“不,我不会爱上你,顶多只是同情,对,同情而已……”
  以这借口来解释自己对她的异样关心,就连穆冲云也觉得可笑……
  二十年前,被猲弋歼灭的南方小国高仑国、硕果仅存的那位年幼储君潜伏他国多年,静待重整兵力后,终于在三个月前汇集高仑遗民宣布复国即位,企图向猲弋复仇并收回沙遥河以南曾经属于高仑的那片江山。
  然而自从三年前猲弋威猛元帅辛少瑜出走东照国、迅雷元帅藤方域投奔西骊国起,一手撑下猲弋的骁勇元帅穆冲云自然担起守护之责,率先迎击来势汹汹的高仑军。也许是他过于轻敌,反常陷入苦战。
  “仍没消息吗?”匆忙回过身,步香尘急躁追问侍从,她再也按捺不下心头没来由的恐慌。她生平首次如此不甘只能身为任人保护的巫女。
  虽然从前冲云或多或少教过她几招简单擒拿术以利防身,可真正等到与高仑国的战争一开打,纵然有元老会在他面前护航、请求让香尘与猲弋大军同行以鼓舞人心,但冲云仍不许香尘踏上前锋,只是将她留在后方。
  于是她痛心体认到自己对冲云的胜利毫无助益。“那高仑王竟能与冲云僵持三月胜负未分,究竟是怎样人物?”香尘蛾眉紧锁,咬牙将心思拉回小几上,试着借由模拟探子送来的情报在牛皮卷地势图上作着两军战况推演,许久无法静心。“如果冲云能回来,我这条命可以不要。”
  不知已是香尘第几次向上天祈求,但她除了虔心祈福别无他法。
  前几日战况胶着未明之际,两军对决战场突然诡谲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仿佛是上天要终止这战局一样,熊熊烈火在沙遥河南岸延烧三天三夜,两军死伤不明。远离战场的香尘无法探知冲云究竟有无卷入那场大火,渴望得到消息的她却又比谁都害怕听到结果。她虽要自己相信他吉人天相,必能顺利逃脱,却又担心始终没他生还消息,会否真的……“不,他一定会回来。就像那男子一样,一定没事的。”终于停止反覆苦恼两军布局,香尘起身走出自己营帐,进到邻近营帐里头去探视日前被她由白沙遥河中救出的无名青年。“不知道今天他是不是好些了?”
  当她在河中发现他时,他魁梧身躯几乎有半边被火焚毁,恐怖模样几乎要叫人怀疑那只是个会走路的肉块,思及冲云也许正伤重等待别人救援,香尘将心比心的捞起那气息微弱的男子。不善医术的她,凭着不眠不休的关心使那男子奇迹捡回一命。七天后,他终于恢复神智,可一见自己样貌半毁,即刻疯狂大喊起来;若非他身体太虚,也许早当场自尽。
  “为何还要救我?”最后,那男子像是失去一切希望的痛苦问香尘。“变成这样……对我而言,活着只是生不如死的折磨而已啊……”
  摸着心口,香尘苦笑。“因为我所爱的人也被卷入那场大火中……我希望有人能同样对他伸出援手;不论他变成何种模样,我只求他活着回来。你也是一样,如果有人在等着你,别让她承受这种痛苦啊……”
  等待,像是永无止尽的梦魇;而希望,一天比一天更渺茫……所以,步香尘听闻冲云率领着猲弋军在大火中打胜高仑军,她马上冒着乱军尚未铲除殆尽、身为祈福巫女可能随时遇袭的危险,却执意带随从前往猲弋军驻扎之处探望他。而在她见到他剽悍身影虽然淩乱却依旧意气风发的样子、感动的几乎要迸泪当口,换来的却是他一顿斥责。
  “谁要你违抗命令来的?”穆冲云凝重神色未改,可几乎迸出火焰的眼眸却藏不住愤怒。他摒退众人后立即劈下严厉怒斥。他努力避开她,却怎样也无法停下他对香尘的关心。怕她在战场上有损伤、坚持不让她同行的心意却被元老会那群只会躲在安全处说大话的家伙们破坏。
  此刻看到她出现,他最愤恨的不是她大胆反抗他,是气自己明明该专心追讨高仑残兵与下落不明的高仑王之际、却恨不得将她纳入怀中亲自守护她的冲动。他恼怒自己竟为了她丧失引以为傲的冷静。内心不断自责自己失常举止,变成了穆冲云无故怪罪她的理由。他开始恨她三番两次打乱他的计画,叫他只能将她悬在心上;对他的大业,她果然成了威胁。
  “我……对不起!”惊慌倒退数步,香尘勉强挤出个讨好笑容,转身就走。不能令他欢心也罢,不想再受他厌恶。
  “站住!”见她仓皇逃离的落寞身子,依然让穆冲云疼惜;他不加思索脱口而出,只想留下她。“你现在单独回去,不怕再遇上刺客?”
  这几年,维系民心的巫女与独掌军权的骁勇元帅三不五时就会成为邻国伏击的目标,这点穆冲云比谁都更为她担忧;可他却不能承认这点。
  “别再为大家添麻烦,你若有巫女的自觉,就别四处乱跑。”冰漠的将她一人留在营里,穆冲云转身离去,临走前依然默不作声的向立定营门口的卫兵们轻轻点了头,将守护巫女的责任交给他们。
  “冲云……”低喃他的名字,步香尘无法自遏心上感动;她倚在门边望着他大步踏去,明白他严词之下多少是关爱她的;眼中珠泪打转,胸口无比温暖。她从霁寒山回来的这三年,冲云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可即使他对她不理不睬,她也甘之如饴;因他并非全然如他所说不管她死活。
  他要真不打算保护她,不会暗中派穆家人为她驱散越来越多仰慕她、甚至企图亲近她的登徒子;也不会自穆家士兵中为她挑选隐藏在暗处的贴身护卫,提防居心不良的刺客。他以为她不知情,可她早注意到了。
  即使不是爱,对于无心儿女私情的他,这也极为难能可贵;所以她悲哀明了也许他不会爱上她,只要他有一点点在意她,对他而言,她比其他女人都来的特别,她能知足。再贪心,是会被上天惩罚的……就在庆祝凯旋回国的宴会上,任凭周遭众人围绕立在部落中的高耸营火塔一遍又一通热闹歌舞,兴高采烈大口喝酒吃肉,穆冲云却只是静静注意着仍旧不喜欢在众人面前露脸、略显靦腆的香尘。
  “该死的家伙。”拿起葫芦酒瓶仰天一口饮尽,穆冲云越来越无法克制自己想上前一脚踹开那些频频向香尘劝酒的青年们。
  似乎拗不过大家劝诱,勉为其难捧起小碗喝几口羊奶酒的香尘,没过会儿,显然不胜酒力;粉嫩俏脸染满红霞,娥眉轻颦惹人爱娇。
  “我喝不了了……”脑中思绪乱转,香尘只想离开这个嘈杂的让她头疼之处。战胜高仑固然值得称庆,可非关她的功劳,她受之有愧。
  而且这些男子庞大身躯几乎要将她围拢得喘不过气,面对众人似乎过于热情的视线与笑意,她心底升起的却是恐惧。
  “别这样,巫女,大伙美意您别拒绝。”努力劝酒的几名大汉,因为酒力,举止也越发肆无忌惮,贴近香尘的几人似乎忘记她是猲弋圣洁巫女;周遭群众也因为过于兴奋而忘了注意到异样气氛。
  “我不行了,我要回营去……你们走开……你放手!”出乎香尘意料,竟有人敢随意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她认得那个人。从三年前她为葛里汗失职一事在冲云面前求情后,葛里汗就老缠在她身边。
  “不,巫女别离开我们!”完全忘了身处何处,一直对香尘抱有感激与爱慕的葛里汗醉醺醺的不让香尘离去。“我对巫女--哇啊!”
  “谁允许你们接近她?”忍无可忍挥拳击出,从没在人前如此失态的穆冲云,却在出拳后才想起不该这么冲动,但他就是无法容忍,有任何男人妄想染指他的香尘!“巫女为保神力,圣洁不可侵犯,谁要敢玷污巫女,就等着受死!尤其是你,葛里汗,今后不准你再接近香尘!”
  “元帅,他只是……”不知怎的,平日她最不愿惹他动怒的,今儿个眼见他严词厉色,心儿狂跳的理由却是感受着那分罕见的受宠。
  “你无须为这种家伙说情!走,我护你回去!”一把扯过她,穆冲云一个口哨唤来爱驹,而后丢下其他人面面相观,他们径行离去。
  “这里离我的营帐越来越远,元帅应该往……”带着诧异,步香尘担忧起元帅是否醉了?为了怕被人揭穿她的秘密,她向来住在离他人营帐有相当距离的地方独居,可就算元帅喝多了,也不该不认得路啊!
  “别说话。”紧搂着怀中那渴望已久的娇软,同乘一驹迎风疾驰,穆冲云庆幸的是,所幸今晚举行那样一个狂热宴会,即便有人知道他带走香尘,想必也没人会特意追究。他的忍耐已到界限,这次他不能放纵不管。
  即使他正一步步将他俩带往更险恶的局势,他也想得到她!
  他原想珍惜她,因为她是他生平第一个希望她能脱离猲弋动荡的女人;但看了方才那一幕后他发现……他无法允许别的男人拥有她!
  “前面有陡坡--”香尘从没忘记当年在那隐密草崖下,穆冲云如何对她坦承相告、挽她留在猲弋;过后,她偶尔会绕比较不陡峭的远路来到小草崖下,坐在那儿一个人静心。她比谁都清楚这一带地势;见他执意策马往前奔去,她不免想到当年骑牛惊魂一幕。“元帅,你当真醉昏了?”
  “也许……若我会醉,必定是为你而沉醉!”他马速仍未放缓。
  闻言她讶然一笑,心若擂鼓,认命闭上双眼,不顾他向来不让她亲近的规矩,她就是使劲回抱他宽广胸膛。
  不论往何处去,只要在他身边,其他的她都不问……感觉他将她打横一抱,纵身飞跃,紧接着她的天地仿佛错乱颠倒,身子在空中旋转着,头晕袭来,眼前一暗……不知过多久,等她好不容易恢复清醒,只听到他在她耳边温柔低喃。“快睁开眼睛,现在是这儿最美的时候……”带着不解,双腿仍发软的她试图依靠他站定,才一抬头要看她所熟悉的青绿原野;还没看清,早有一阵甜腻花香扑鼻而入。
  再定睛一瞧,月华如练,明星煌煌,光影交错,草崖下别有洞天,放眼望去竟是无垠花海迎风飘摇,一波波袭来的花浪将她迅速卷入其中。
  诸多疑问来不及问出口,猛地一阵秋风扫过,令她身子不由自主战栗的原因并非寒意,却是为了眼前惊人美景。
  美得不像世俗,此处合该是仙境,耀眼炫目,迷人心魂--
  风卷,风拂,风翻腾;花飞,花舞,花满天。
  “为何这里有……”霎时她住了口,感受他长臂自她身后将她紧紧揽住同时,他充满占有欲的怀抱宛若在她身上点燃一把雷火,狂烧她身子。
  “美吗?每三年,逢秋夜,若有明月,这儿的奇花就会盛开,可惜只有一晚,明日清晨,这儿就什么也没了。”娇荏的她那带点疑惑、带点惊慌,却不曾反抗他突兀举动的全然信任,一时之间让他胸日隐隐作疼。
  为伺誓言不谈情爱的他,偏偏遇上香尘?怎么他竟如此想要她?
  “一夜的美景?可在猲弋这些年来,我从没听人提过……”
  “因为除温饱之外,他们从没将心思放在其他东西上头;即便看到了,他们也不会在意。加上我们随季节迁徙,每年这儿至多只待半年不到,又有什么人会注意此处?所以除了我们俩,没其他人会特意来;而我,想让你瞧的就是这个,我想让你开心,你喜欢吗?”
  收拢双臂,他低头枕着她粉嫩颈项轻轻摩挲,贪婪汲取她身上比撩乱百花更惑人的幽香,爱怜轻吻像绵密细雨在她发后耳际接连落下。
  香尘难以置信他想讨好她,心儿欣喜狂跳,双颊飞上红云。待在他身边五年,他总算回头了……颤抖柔荑轻掩丹唇,她啜泣问:“为什么?”
  “我不知该如何打动你,你和至今我所遇过的任何女人都不同。你对财物看得淡,对权势不动容,你聪慧过人,温柔却执着,叫我舍不下。”忽然间穆冲云觉得自己卑鄙到极点。他明知香尘想要的是什么,他给不起,却还是不肯放弃她……强烈自责让他只能更柔情,更怜惜的对她。
  “我从没爱过任何女人,却独独对你动了心。香尘,我想要你。”
  她一脸愕然,想哭,也想笑。“元帅从前明明拒绝了我……”
  “我以为能对你无动于衷,结果却发现我错的离谱。”他坚信自己是为了借她平息欲望才会敷衍她甜言蜜语,可他对她如此自然,竟令他怀疑自己也坠入情网。他扳过她,望进她布满星光的清灵瞳眸,伸手为她拭去喜极而泣的寂静花泪。“可以吗?给我你的人,你的心,你的全部。”
  “元帅愿意今后让香尘陪着你……陪你一起完成统一大业,建立都城吗?”泣不成声,倘若这是梦,她宁愿不醒。“不论将来如何,我只想与你一起走到最后。”
  “我好高兴……”偎进他炙热胸口,她痛哭失声。“我还以为元帅永远也不回头的……”
  “嘘,别哭,”托起她细致的下颚,他贴上她因哭泣而轻颤的朱唇,不许她退避,徐徐啜饮她醉人蜜津,那香甜滋味几乎逼疯他。“唤我的名,冲云。”同时他伸手扯开她束发巾子,任凭她丝缎乌发如飞瀑泻落,冶艳无双。他知道此刻她娇媚的足令天下男人化为狂浪猛兽迷恋追逐她……“冲、冲云……”涨红着脸,承受他唇舌挑逗,脑中轰然作响。心底其实惊惧他霸气大手缓缓抚弄她背脊所带来的战栗,可却又期待着他不可思议的指尖在她敏感雪肤上掀起的愉悦波涛阵阵传开,蔓布全身。
  “再喊一次。”他一个俐落动作解开身后披风甩向花丛,勾着她柳腰让她枕着披风倒卧,趁她晕然时他灵巧卸下彼此襟裳,紧接着以自己的身躯为衾被覆上娇柔的她。
  “冲云……”长喟一声,虽然起初万分娇羞,可当他粗糙指掌饱含节奏的兜旋起她的白玉丰盈,揉捻细弱峰顶,她也逐渐为那渐趋强烈的快意而放开矜持。“啊……”她诱人嗓音低回,羞怯的白玉藕臂环上他伟岸虎背,生涩交织无限媚惑,撩起无尽渴望,再也克制不了急切。
  “香尘……”宛若吟唱最动人的情歌,他一遍遍呼唤着她,越显激昂狂野,修长手指同时游走在她身下,等待她的无瑕适应他的存在,引领她共鸣,唤起她心底隐藏的热情火焰,愈演愈烈。
  他将自己轻轻置于她其中,豆大汗珠不停自他额间垂落,他不愿伤她半分,可他压抑奔腾狂情已到极限,最后他停止一切动作,望进她绝美瞳眸,恳求她回应。“别忘了,你是我的,是独属于我的……”
  “我是你的人,冲云……”忍不住对他绽出一笑,主动迎上自己爱恋之吻,香尘将自己身心交给他她最挚爱的他。
  听见她许诺的同时,他的理智全然崩溃,弓身进占她娇美纯真的领域,并以令人窒息的热吻封住她突如其来的激痛惊喊,融化她嘤嘤啜泣。
  唇舌吮吻,十指交缠,密合身躯,释放所有的狂潮炽焰。
  以银河为幕,百花为榻,洒落点点星光,弥漫悠远情愫。他是她甘心迷失的天地,她是他眼中仅见最美一切。
  浓情蜜意,伴随艳丽美景--花飞、花舞、花满天--宛如梦境。
  晓星升东,眼看即将天明,清晨凉风吹醒了他们,枕在他臂弯中,她浮喘的气息仍未止歇。一整晚他激狂热爱她,她数度醒醒睡睡,身陷其中难以自遏的迎合他仿佛永无止境的索求。
  好不容易回复意识,她酡红双颊无助摩挲他胸膛。“我们违背了戒律,要让人发现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眼中难掩懊恼,穆冲云贪恋的搂着香汗淋漓的柔软娇躯,困难的迸出声。“所以不能被任何人识破我们之间……现在还不能。”
  永远不能。他为了一统大业而活着,不能失去他的地位。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看着他略显恼怒的表情,她胸口有些刺痛。还要等多久才能和他一起生活?她是这么期盼着啊……穆冲云无法回答。他立誓割舍情感,所以他不可能如她爱他般的爱她。可望着她全心信任的模样,他却早不由自主脱口应允。
  “给我时间,香尘,我会找到办法让你卸下巫女一职,让你成为普通的女人,然后我……我会以正式婚诏迎娶你为我的夫人。”
  “我等你。”收起眼角晶盈泪珠,她扬起灿烂微笑。好一阵子两人穿戴衣裳之时都没开口,直到起身后他才打破沉默。“我送你回去。”
  “不,如你所言,要被人看到就糟了。”她勉强酸疼的身子站定,神采飞扬笑了,沾染情爱氤氲的俏脸更显绝美。“我认得路,自己回去。”
  “骑我的马走吧。”他为她召来爱驹,目送她离去。总认为是她太美才迷惑他,以为要她一次就能甩开她,可从她身上夺来那前所未见的欢愉却让他抛不下。“香尘……我该恨你吗?”她要扰乱他的心到何时?
  “元帅决意采取最后的计画了吗?”谷尔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穆冲云身后,语气冷然,一再提醒穆冲云他的失策。“假借巫女不洁的罪名,揭发她长久以来欺骗猲弋众人的事实;促使所有族人丧失对于巫医们的信任,破除一切卜筮迷信,铲除元帅建国最后的阻碍。是时候了。”
  “你敢跟踪我?”穆冲云回过头,锋冷视线几乎能杀人。
  他培养她成为聪慧、受众人景仰的巫女,就等着毁掉她圣洁无瑕的名声好一鼓作气毁灭巫人。可他却不愿她卷进他的计画,冷落她、疏远她。明知这么做会让自己功亏一篑,他却狠不下心。更因为他自己一时冲动,却让最后的计画展开--但这并非他所愿啊--
  “末将只是关心元帅。”
  “多此一举。”撂下重话,穆冲云暂时不想思索这恼人问题。“即便你是我最亲近的部下,若你胆敢擅自伤害香尘,我不会饶过你!”
  “怎么又向月鸱国下战帖?”香尘软软的仰躺在冲云怀中。每次听到他又准备出征,她就不免害怕起来。尤其是现在,她不能没有他……“猲弋没耕地,不掠夺,就没足够食粮。”他不想与她分开,可只要她和他身为巫女和元帅,就永远见不得光。揭发巫女诈欺的真相,她只怕落得凄惨下场;但她是巫女,元老会绝不可能轻易放香尘自由离去。
  除非他带她一同离开猲弋,才可能与她相守。
  但统一大业却是他自小的心愿,他怎能放下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势?
  他只好对问题视而不见,得过且过。几个月来总在夜阑人静时悄悄去接她,在那片青绿沃野中索讨她的甜美爱意,在激情里忘却恼人现实。甚至他一决定攻打月鸱、才在营帐见着她,就按捺不下渴望在炕上要了她。
  “知道吗?以前穆家太过弱小,只能任人欺淩掠夺无力反抗。当时我立誓要建立猲弋都城。”没对她诉说的,是他不愿回想的那段痛苦记忆他必须完成大业的理由。“先要占有肥沃领域,最终建立可以安身立命的坚固堡垒,自给自足再无争战。可惜……这条路太过坎坷漫长,多数人只求眼前安逸,不思长久……何时,他们才会想通呢?”
  尤其是那群无知巫医,只求不劳而获,贪图民众献祭。即使他大权在握,巫医也总煽动元老会阻止他寻觅水源地开垦的计画;纵然香尘身为第一巫女处处帮他,可她本身却也成了巫医们的保护屏障。他不撂倒香尘就无法除去巫人,而他已经没法在短期内再创造第二个香尘了啊……“冲云,”望着他一反常态的深沉哀伤,他的无私奉献,叫她钦佩与思慕外,只有更爱恋他。“别难过,不管路有多长,有我陪你啊……”
  “你承受不住的。”如果她知道他挣扎的原因来自她,她还能够对他这么交心吗?搂紧她,他咬牙道:“我不想伤害你,真的不想。”
  “若能让你开心,对你的大业有所助益,再辛苦我也不怕。我是你的人,要我怎么作你尽管开口。你的梦就是我的梦,是我们共同的梦想……唔!”香尘极为突然的推开冲云,转头往炕下作势干呕。
  “香尘你--”猛然住口,穆冲云一时无法相信他竟犯了这种错误。
  “我可能……是有孕了……”她羞怯万分,不敢直视他。“月事迟来了好一阵子,我……这几天我早想向你说,可总拿捏不准适当时机。”
  “你有孕了?”穆冲云顿时脸色全失,任何人看来,他那表情绝非惊喜。要是从前那个心机深沉、果决阴狠的他,听到她有了他的骨血,该会欣喜他的计画终于到了这一步,理当拍手庆贺扬声大笑才对,可怎么他却一点也无法开心?他没想到她竟在这关键时刻怀了他的孩子!
  要让其他人发现,他们两人都会身败名裂!
  “你开心吗?冲云?”对他异样沉默感到心慌,她才想转头追问他,却冷不防他一把扯过她,像是要将她揉入身子内一般,那力道大得险些让她在他怀中窒息。“怎么了?冲云,你会冷吗?”
  她讶异发现,他的身躯竟在……颤抖?
  他只能拥住她细弱肩头,不愿在她面前暴露他心中惊惧。她若有孕,那他们会变成如何?除非带她逃离猲弋,否则他不毁了她,他就会失去这些年来辛苦建立的权势与威望……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我很……开心。”回答她简单问题,竟变得如此艰涩。他咬牙迸声道:“你做的太好了,香尘……真的,太好了。”她腹中孩子是他亲生骨肉,他再无情,也不想伤害她母子!
  “那你还不快帮我卸下巫女一职,早日找寻新的巫女,然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呀……”天真的提案,她满心以为幸福即将到来。
  “等着,我会守护你。”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她与孩子。
  穆冲云跌跌撞撞踏出营房,也忘了怎么回自己营区的,许久许久,全然不管外头怎么突然闹哄哄的极为吵杂,他满脑子只念着香尘母子。
  为何他竟会忘记欢爱后要为她净身的事?过去他从没失误过,怎么偏偏让香尘……他突然懂了连自己也不敢承认的事实。
  他想要她留下他的子嗣。
  “要打倒巫女,现在是不容错过的时机,这是天意。”总是静静跟着穆冲云的谷尔,从以前到现在追随元帅的理由就为了帮他一统猲弋。“元帅如此犹豫不决,该不会当真爱上她?你忘了当年--”
  “谷尔!”不愿如此难堪的被揭穿心中想法,穆冲云头也不回的怒道:“没事就出去,让我静一静!”
  “我正为巫女的事前来。”谷尔不疾不徐的像在述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方才元老会派人告知,发现巫女步香尘与人私通--”
  激情过后,香尘有些懒懒恹恹的,尤其她又有了身孕,总觉得格外疲累。静待冲云离去后,她命人送来热水,便坐在浴桶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身子泡了好一会儿。
  “唔!”忽然一只手掌覆住她口鼻,狂暴将她拖出木桶。“谁--呀啊--住手!”香尘好不容易咬了对方一口才让对方松开她,她惊慌失措的想找东西遮掩身子,同时拔尖大喊。“来人!快来人呀!”
  “巫女!我好爱慕你,求你跟了我好吗?巫女!”企图对香尘施暴的是被禁止接近她的葛里汗。“这些天见不到你,我都快疯了!”
  “无耻家伙你放手!”怎会有人在她净身时闯进营里?卫兵呢?
  “反正你再也不是什么巫女!既然你都跟了穆冲云,必定也失了灵力!你与穆冲云的丑事若是不想被张扬,你就最好乖乖依了我!否则我就到元老会面前揭发你们!”面对香尘的挣扎,葛里汗却是一巴掌挥出,叫香尘俏脸上暂态多了一个火辣辣的掌印。
  娇小身子一僵,香尘没料到她与冲云的事竟让其他人发现!可就算这样她也不能顺从这个恶徒威胁。“不!”
  “我喜欢你,巫女,你跟了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我们一起逃离这个地方,好吧,巫女,你就答应吧--”
  “葛里汗,步香尘,你们好大的胆子!”就在他们两人挣扎之际,营里突然一口气涌进许多人,个个怒火中烧。
  香尘还没能从被袭击的恐慌中清醒,竟被其他族人看见她正和一个男人纠缠不舍!她急道:“大家快把这无礼家伙拉出去!”
  她原以为等到救星,羞愧万分地连忙扯下毯子包覆住自己。可直到葛里汗被带走后,她却意外发觉众人并不打算这样离去。
  “听说巫女一直要弄诡计欺骗族人,咱们还不信,没想到号称圣洁的巫女竟然和男人厮混!”有人拾起地上一条皮制的里衣腰带,对着其他人大喊着。“大家快看,这是男人的东西!”
  “我没有--”糟了!方才冲云忘了带走他的东西!可即使是现在她也不能承认她和冲云有过什么,否则会连累冲云。
  “恶!”突然自胃间翻上的酸味毁了她的伪装。
  一名眼尖妇人盯着香尘强压喉头作呕的样子,突然敏感地冲上前,拉下香尘身上遮掩的毯子,瞪着她身上不少青紫痕迹,尖叫起来。“莫非这是那野男人留下的--刚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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