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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父亲的心》(作者:FernWi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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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August 于
10:20 编辑
作者:FernWithy
翻译:vampirejing
概要:在莱亚公主年幼的时候,她与一个难以置信的、令人不安的人建立了友谊——维德勋爵。
第一部:面具背后
黑夜里,漂浮着时隐时现的耳语。
“他会发现她。他不可能认不出自己的——”
“奥比万说她可以——”
“我不在乎!我不会冒这个险!我必须把她藏起来。单独见她,他也许认不出来;但只要她同我在一块儿,他就一定会有所察觉。我瞒不了,和她一起待在这里,我的眼神会泄露一切。”
一双手将她轻轻抱起。
“这太小了,太狭窄了,她会被吓坏的……”
“她不会有事的。是不是,我勇敢的小家伙?”
她被放入了明亮的箱子中,被母亲的体香和她衣物上的衬垫温暖地包容着。
一只柔软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安静一点,坚强一点,小家伙。你拥有你父亲的心和母亲的爱。别害怕。”
一个亮晶晶的玩具在闪烁,随后箱盖被合拢,光线也消逝了。
黑暗中,轻柔的呼吸声在起伏。她在此处很安全。她平静而坚强。
————————————————
阿德兰不欢迎帝国。
莱亚o欧加纳即使年仅12岁,也清楚这一点。从她父亲那渗透着冷静的演说中,从他双肩那僵硬的姿态中,她都能够感受到焦虑之情。连空气也仿佛变得紧张起来,就像是暴风雨前夕弥漫着的静电。人们畏惧和痛恨帝国的拜访。
然而,贝尔o欧加纳常常为了解救政治犯的问题同帝国官僚们进行谈判,因而接洽是不可避免的。他也常常来往于星系之间从事救灾活动,由此便要请求帝国派出飞船来协助这种慈善之举。帝国政府一向对这些飞船疑虑重重,屡次派人登舰进行搜查。曾经有一次,他们扣留了一艘前往瘟疫肆虐的冈吉亚星的医疗船,长达6星期之久,导致数以千记的人们死亡。为此,莱亚恨不得把每一张生病溃烂的脸庞都烙入帝国高官们的记忆之中;可父亲却坚持说,她必须学会压制自己的愤怒,行为举止始终要像个公主。
即使在今天也不例外。
帝国来访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维德大人的到来却另当别论。早先,有消息通知说维德勋爵会来阿德兰。那是一条简短而让人不寒而栗的信息:“我被派来结束谈判。”有不少流言描绘维德大人是如何“结束谈判”的,其中没有一条意味着双方的平等互利。
莱亚穿上了她最好的日装——一套古式的淡紫色长袍,有宽大的袖筒和一根靛蓝腰带,它是为很久以前的一位女皇而特制的——并将长发编成发辫,高高盘在头顶,用一把象征皇室最高荣耀的银梳固定好。她要让维德勋爵见识一下团结一心的阿德兰的力量。早在帝国建立之前,对古老传统的忠诚就已经将这个世界紧密联系在了一起;而有一天当帝国成为一个被遗忘的噩梦之时,这种凝聚力还会永久长存。
她对着镜子审视面容,希望自己已到了可以化妆的年龄,否则的话,就只好请母亲稍稍放宽那个“13岁生日前不得着妆” 的规定。她拥有一个美好的回忆——它埋藏在所有隐秘的记忆之中——一位有着忧伤双眸的温柔女子,用色调鲜明的油彩描画她的脸颊,轻柔地同她交谈,一面微笑着一面在莱亚的小脸上绘着鲜艳的图案。她自己那时候顶多3岁,可是清楚地记得
(她的亲生母亲)
那个女子戏谑地在她的双颊上画上红点,当莱亚投桃报李,用自己胖乎乎的小指头也在那女子的脸上戳了戳时,她轻轻地笑了,柔声低语着。莱亚不知道她是谁,一直质疑那究竟是记忆抑或是梦境。父亲只承诺说,等她长大一些,也许就会解释这一切。如今,她不许提及那位女性,甚至不许念念不忘。这实在很难做到。
莱亚忘不了她。
她下楼去找父亲。
莱亚走进大殿,贝尔o欧加纳斜瞟了她一眼,盯着那件长裙微微地笑了。她知道他会喜欢这种打扮。莱亚回笑了一下,走向父亲身边,他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你确定要这么做吗?”父亲问道:“上次遇见维德勋爵的时候,他刚一开口说话你就吓得跑掉了。”
莱亚觉得脸上直发烧。“那时我只有7岁,”她说:“而且很蠢。我被他的呼吸器给吓着了,不过现在我不再害怕了。”
“只有这个吗?”父亲的眉毛耷拉了下来,目光也随之收缩。他的眼神似乎很阴沉。“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奇怪的或者恐吓的话?”
古怪的问题。莱亚感到胸膛中有一只叫“不知所谓”的小鸟在胡乱扑腾,然而她迅速地打消了自己的疑虑。父亲关注此事是理所当然的。欧加纳家族收藏了一些未经帝国盘查的资料,莱亚意识到,父亲可能因为这个而对她和维德的交谈感兴趣。“他夸奖我把自己的新加速器操作得十分娴熟,”她耸耸肩答道:“我就是不喜欢他注意我。大概他是想努力表现得友善一点吧。”
“可能性不大。”他回头望着拱门,摇了摇头。“你肯定当时只是怕那个呼吸器?”
莱亚寻思着是否应该告诉父亲,被维德勋爵盯着看,令她感到浑身不自在。就好像有只虫子在脑海里嗡嗡作响,飞快地爬来爬去,四处攫取着营养。每当它企图靠近有关那位眼神忧伤的美丽女子的隐秘记忆之时,脑海中的某种本能就会抗拒性地将其驱赶,像赶走在沼泽地上盘旋的麻蝇那般容易。虽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办到的,不过这并非难事,她有信心再来一次。莱亚o欧加纳公主才不会害怕麻蝇呢。如此一来,对父亲的回答也不算是在说谎了:“是的,就是他的呼吸器。”
越过那道在宫殿前方形成能量场的巨型拱门,莱亚可以看得见帝国护卫队的阵形。人不多——只有6架僚机——却带着一股凌驾一切的气势,好似一把钢刀活生生地戳进这个世界的血肉之躯。帝国护卫队降落在宫殿前,随后,中间那架穿梭机的舱门开启了。
维德勋爵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径直穿越了能量场,莱亚知道他正透过玻璃钢护目镜盯着自己看。这想法十分荒谬,但她对此深信不疑。她挺直双肩,扬起下巴。身为阿德兰的公主,绝对不能畏畏缩缩。
能量场被关闭了,维德勋爵大步流星地走进宫殿。4名侍卫紧随其后,可他却对他们视若无睹。
贝尔o欧加纳向前迈了一步:“维德大人,”他微微欠身道:“我的家乡一如既往地欢迎您的大驾光临。”
“对这件事你没有多少选择余地,欧加纳。”维德答道。他瞥了莱亚一眼,说:“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殿下。”
看到维德这样冒犯父亲,莱亚像条被惹火了的龙一般怒不可遏。然而,目睹着父亲是如何地保持镇静,如何地面对侮辱还能维系尊严,她强烈地盼望着自己也能做到这一点。
“我女儿会见证我们谈判的过程。”父亲说。
“如果你这么希望的话。”维德勋爵率先朝一间接待室走去,甚至都没给贝尔留下一点作为这栋房子的主人的体面。
举止要像个公主,莱亚提醒自己。要永远保持仪态。她强压住怒火,硬把它咽了下去,跟随在他们身后。当谈判开始进行的时候,她的脾气仍然挣扎着想要喷涌而出。
————————————————
维德喜爱那位年轻的公主。
坦白地讲,是一种超然的喜爱,一种柏拉图式的兴趣——也许应该说是迷惑——但喜爱终究是喜爱。维德感到困扰。如今的他已经极少有这样的感受了。强烈的情感,如狂怒和挑衅,在他需要时总能够迅速膨胀起来;然而这种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在血液中产生了一丝奇特的脉动,维德对此有些不太适应。那孩子使他想起
(阿米达拉)
她来,也许是由于相似的深色长发和皇室头衔吧。无疑,那孩子曾经认识——她……当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因为这里是她的居留之处,直至最后一刻。维德曾试图去窥探那女孩的记忆,看看她到底记得些什么。如今他才意识到自己当时有多么愚蠢,竟然执着地想要挖掘出微乎其微的信息残片,抱着渺茫的希望,期盼它们能指引他去——
维德掐断了自己的思绪。这些想法令人不快。他已不再迫切地渴望着去搜寻她脑海中的影像了,而想要开启那个由萨奇带给他的,用于保存她随身物品的皮箱的冲动,也已经消退。尽管如此,他仍然会时不时地将它打开。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搜寻她的记忆纯粹出于私人目的。维德并没指望叛乱份子欧加纳会愚蠢至斯——将至关重要的叛军资料透露给年仅7岁的女儿。
然而,令人困惑的是,每当他试图去渗透公主的思维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记忆封存了起来。他的意志被重重地反弹了回来,被原力之云紧紧缠绕并拒之门外。维德从未听说过有第二个这样天赋异禀的人。他们大多数都像空白的纸张一样简单——永远无法感知原力,其思维活动也因此而无迹可查。贝尔和萨奇o欧加纳在维德眼中都是完全封闭的,他们向来便如此,即使是在过去那些无须隐瞒什么的岁月里。除非采用最基本的沟通手段,否则无论如何也探知不到他们的思想。而那个小女儿却有所不同,她既出众又坚强。从某些方面来讲,她需要的是明师的指导。在人群中,她像灯塔般具有一呼百应的能力;甚至连那些对原力一无所知的人都能够感受到这种力量。总有一天,她会成长为出色的领袖。
他们走进了紧挨着欧加纳办公室的一间会议厅,贝尔和公主一块儿坐在小圆桌的一头。维德更愿意站着,他只想尽快结束谈判。侍卫们分成两列以交叉队形靠墙而立,这是阿德兰的风俗。
欧加纳先开口道:“在我们的医疗船从安辟纽尔星球返回之前,恐怕谈判难以进行下去。”
维德丝毫不理会贝尔那确信不疑的语气。“我们在安辟纽尔抓获了一个名叫杰特o彼萨平的叛军指挥官。”
“彼萨平不过是个政客而已。虽然其政治观点有些偏激,但他从未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举动,这您和皇帝都是知道的。”
“你的法律观念已经过时了,欧加纳。彼萨平违反了13条左右的帝国戒律,其中包括反暴动法,这可是死罪一条。他在48小时内就会被行刑。”
维德仔细打量着欧加纳,随后便看出在他身旁坐着的女孩显得激动不安。他察觉到她是对父亲的无能深感困窘,除此之外似乎也找不出什么其它的原因了。维德对同意她前来观摩谈判感到有点后悔。无论是叛党与否,欧加纳都不应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被人羞辱。
不过,原本并不是维德要她来的。
“我猜,”欧加纳说:“您之所以被派遣到这里来传信,是因为皇帝想同我们做笔什么交易吧?我们双方都明白彼萨平并不具备什么威胁性。”
维德在面具下扬了扬眉毛,又很快意识到没人会看得见他的动作。“是吗?”没错,这正是帝国的立场——阿德兰此行的目的就是用彼萨平的一条命作为交换条件,以此为筹码来要挟欧加纳,迫使他解散自己旗下的所有舰队——但与皇帝和其他大臣不同的是,维德对这次谈判持着怀疑态度。彼萨平游历于各个动荡不安的星系之间,煽动那些已经走上绝路的人们起来造反,安辟纽尔人就是一例。在经受了多次自然灾害的侵袭和数位贪婪暴君——共和国与帝国的法律都对他们鞭长莫及——的统治之后,安辟纽尔星的政治暴动已经是一触即发了。
可惜他无权决定此事。要是换作维德的话,就会派遣技师和官员去进行补救,并在混乱中建立秩序;但是帝国政府认为安辟纽尔是个无关紧要的星球,而彼萨平也不足以构成多大的威胁。
“维德大人,”欧加纳说:“回避重点对我们任何一方都没有益处。我知道您和政府高层希望用彼萨平来作交易,想来您也知道我是很乐意合作的。”
小莱亚的双手灵活地交握着搁在桌上,她死死地盯着它们看。显然,她被禁止开口。怪可怜的。维德倒愿意听听她想说什么。
“很好,欧加纳。那就如你所愿吧。我们怀疑你的舰队在向叛军联盟运送军火。从今以后要杜绝这种行为。”
“此事完全是空穴来风。”
“别侮辱我的智慧。”
欧加纳十分聪明地选择了缄口不言。
莱亚握紧双手,维德注意到了她的细微动作:一根一根有节奏地伸缩着手指。她的火气渐涨,只想不耐烦地敲打桌子。
维德继续说道:“阿德兰从一开始就是滋生反叛者的温床。彼萨平的事件表明这种情况已经愈演愈烈了,我打算今天就把问题解决掉。我们会释放你的政客,而你们则必须解除武装。即刻就去办,而且要彻彻底底地解除。”
莱亚站起身来,一掌拍在桌上:“那样的话,阿德兰就只有任你们这些暴徒宰割了!”
“莱亚,请你立刻离开这里。”欧加纳说。
维德本想阻止他,可此事与公务无关,同孩子的父亲唱反调恐怕不太合适。
莱亚气得鼻孔外张,随后便转身走出了会议厅。
“我很抱歉,维德大人。”欧加纳说:“这孩子有点喜怒无常。我还以为现在她已经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维德并没有接受道歉。这反而使得他更加鄙视欧加纳。如此的烈性对那女孩来说本是一笔财富,可惜却被一点一点地打磨掉了,像那些帕达万学徒一样。当她成年的时候,无疑会变成一个
(我这样的)
她父亲那样的
“我们可以继续谈判了吧?”维德冷冷地问道。
————————————————
莱亚在父亲书房外边的门廊里踱来踱去,长裙像一团纯然由织物构成的云彩,如波浪般在她的身后翻滚着。她知道自己捅娄子了。她知道自己违反了“不插嘴”的诺言。她也知道比起自己常犯的那些错误来,“发脾气”带来的麻烦会更大,因为——至少父亲是这么想的——它使得许多努力都前功尽弃了,还干扰了原本就很棘手的谈判。阿德兰皇室早就正式声明过:公主殿下的性情如何,与整个星球的安危息息相关。
可是,难道我不该发火吗?那个谈判简直就令人蒙羞。竟然有人敢这样对父亲说话。帝国无权扣留医疗用船,也无权就此剥夺任何一个星球的自卫能力。如果谈判真的那么棘手的话,也许它就应该有所变通。
莱亚走到门廊的尽头,潇洒地转了个身,朝反方向踱了回去。她有一连串的话要送给维德勋爵,真希望现在自己已经这么做了,反正,祸都已经闯下了。
贝尔打开了书房的门,叫她进来。
他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边,有几个显示屏在眼前升起,播放着不同的画面。贝尔示意莱亚坐下。她知道这是惯例——在她完全平静下来之前,父亲是不会开口的。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父亲浏览新闻,等着挨一顿训。
“你违背了诺言。”他终于说话了。
“我知道,爸爸。对不起。”
“如果让你来主持谈判的话,彼萨平很可能会没命。我不会骗你,愤怒有时确实是一种交涉手段,但是却生硬而拙劣,与其说它能挽救些什么,倒不如说它会彻底地破坏谈判。”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那么,您是准备要缴械了?”
“我们没有选择余地。要么现在就缴械,换回彼萨平;要么彼萨平被处死,然后他们再以远胜于阿德兰的军事力量来逼迫我们缴械。在一个被列为嫌疑对象的星球上生存,你还得多多学习什么叫做政治的现实性。维德大人已经把帝国政府的立场阐述得十分清楚了。”
“我恨他。”莱亚低声说,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怕他。”
“才不是!我现在已经不怕了。我只是恨他,希望他死。”
“莱亚!”贝尔o欧加纳三步并作两步绕过桌子,紧紧地按住了莱亚的上臂。“今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听见了吗?不但不许说,连想都不能这么想。永远不能。”
“为什么?他盼望别人死掉。他要杰特o彼萨平的命。”
“维德勋爵在想什么,我管不着。我不必对他负责,但是要对你负责。现在我告诉你,永永远远不能有这种想法,即使是在最隐秘的念头里。否则你一定会后悔,后悔莫及。”
“可是为什么?”
贝尔悲伤地望着她,然后把目光移开,松开了她的胳膊。“因为这种念头会毒害你的心灵,莱亚,”他最后说:“我并非是叫你不要害怕维德勋爵——别再虚张声势了,只有傻子才不怕;人们有足够的理由对他感到畏惧。我也不是要你不许恨他,然而我希望……希望你能试着去同情维德,或者至少也是因为正当的理由而恨他。”
同情他?“什么才是正当的理由?”她问道。
“维德勋爵曾经是位了不起的人,”贝尔柔声说:“隐藏在面具之下的,是一个本可以以善的名义广行善举的人。他很强大,这种力量原本可以用来对付皇帝的。可是他背弃了整个银河系,莱亚。他背弃了你。”
“他背弃了所有的人。”
莱亚凝视着一缕从高高的窗外射入书房的阳光。微尘在光线中飞舞着。父亲在隐瞒些什么。她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做法,不过也已经习惯了。“那么说来,我该为他感到难过了?”
“维德是个囚犯,莱亚,他被自己所铸造的锁链禁锢着。我不知你到底该为此同情他,还是更加鄙视他。这事要你自己来决定。我只希望你记住这一点。但是无论如何,你都不能盼望他死。如果一定要许无意义的愿的话,就……”他摇了摇头。“算了。除非我认为你的举止已经合乎规范了,否则的话,不许参加任何别的外交活动。”他刻意地转过身去看显示屏,这表明谈话已经结束了。莱亚没有道晚安便离开了书房。
她在门廊里徘徊了近一个钟头,透过许多扇不同的窗户观望着日落,感到心潮起伏。父亲的强硬态度使她有些不安,但又说不清具体的原因。在她记忆的边缘,有什么东西想要浮出水面。是关于那个隐秘的回忆,关于
(安静一点,坚强一点……别害怕)
一个皮箱。
莱亚把这些想法抛到了一边。“我不该有这种念头。”——在此刻,这句话仿佛成了她生命中的金科玉律。她把头上的梳子拔了下来,塞进腰带里,随后走进大厅,越过那道拱门继续欣赏落日的余晖。
维德勋爵已经在那儿了,站在正门的中央,在鲜红色天空的映衬下,就像一座漆黑的山峰。他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可莱亚不清楚他是如何发觉的,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他的感受。
好吧,她不会因为他占据了最好的观景点就放弃欣赏日落。她才不怕维德勋爵呢,而这并非是父亲所说的“虚张声势”。
“晚上好,殿下。”他说:“如果你肯加入的话,我会很荣幸。”
莱亚犹豫着该如何应对这个邀请。她并不愿和维德勋爵待在一块儿;在自己的家里被人邀请看日落,也让她隐约地感到受了侮辱。不过,若是现在转身离开的话,无疑就表明了他的出现对她有所影响。于是她决定答道:“你好,维德勋爵”,随后便坐在了楼梯之间宽阔的台阶上。
脑海中又开始奇怪地嗡嗡作响,她吃了一惊,立刻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嗡嗡声起初萦绕着她与父亲的谈话,莱亚像从前那样轻而易举地将其岔开了。接着它又在有关母亲,有关学校的记忆之中盘旋着,这没有什么关系,莱亚顺其自然。最后,嗡嗡声开始试着去探寻她的隐秘回忆——早就知道会如此。她的抗拒丝毫不费力气,完全出自一种本能的反应,就像人在受到突袭时会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挡一样。莱亚对自己的力量感到惊讶,她的思维抵抗着维德的侵蚀,像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把火舌压了回去。她已经比7岁那年强大了很多。莱亚面不改色,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说到底,这还得归功于平时所受的“外交策略”的教育呢。
“……比赛?”
莱亚抬起头。她没有意识到维德勋爵在同自己讲话。“对不起?我没听清。”
“上次我来阿德兰的时候,你驾驶了一辆相当漂亮的加速器,在同一个不值一提的对手进行比赛。你现在还参赛吗?”
莱亚听闻过许多千奇百怪的问题,但这一个是最不可思议的。达斯o维德,不久之前才在谈判中侮辱了她的父亲,如今却站在父亲宫殿的正厅里,平静地询问着——像所有想同陌生的孩子交谈的成年人一样——她是否仍然驾驶着加速器去参赛。莱亚想不通他为何会关注这种事情。不过她模模糊糊地记得,5年前维德曾观看过那场比赛,而且似乎比她的双亲还更感兴趣。
“不,”她答道:“我父母并不太热衷于此事,所以我就停止参赛了。”这话大半是真的:他们非常反感她和好友泽瑞尔比赛飞车,飕飕飕地穿越当地的公园;而当她声明说自己喜爱这项活动时,他们就更加反感了。
“可惜。”维德勋爵若有所思地说:“对小孩子而言,这本来是个不错的消遣。”他转身走向拱门,眺望着黑沉沉的天幕。
“从来没人赢过我,泽瑞尔不行,其他人也不行。”
“看来你需要更强劲的对手。”
莱亚忍不住笑了,可这笑容转瞬即逝。她记起了维德的身份,以及他来阿德兰的目的。他不过是对一件无聊的事表示了赞许,自己干嘛就这么高兴?他算什么,赞成又怎样,不赞成又怎样?然而莱亚无法否认的是,她确实为此感到开心;而且还产生了个奇怪的愉快想法:除了处死医务人员和“结束谈判”之外,维德勋爵没准儿还有些同正常人一样的爱好。
她颇有戒心地打量着他,观察他的黑色披肩,和他呼吸装置上的指示灯。那呼吸器的外形很怪异,她认为如果维德愿意的话,是可以把它改得好看一点的;不过他并非完全的让人无法接受。他只是一个由于健康状况欠佳,而不得不依靠某些仪器来维生的人罢了。
“很遗憾你目睹了今天下午的事,殿下,”维德说:“为了整个国家的稳定,政府必须尽快摧毁叛军联盟。一旦叛乱被平息,我们就可以在适当的地点建立一些机构,以便更有效地处理像安辟纽尔暴动那样的突发事件。”
“什么样的机构?”
维德转过身盯着她,莱亚可以想像得到他面具下的诧异表情。于是他便开始进行解释。
————————————————& &
老实说,维德对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十分意外。欧加纳的女儿,竟然愿意听取别人的观点?
然而,这孩子一直以来都令他惊讶。自从被她的强大思潮所阻的那一刻起,他的好奇心就被激发了。如今,他们俩沿着场地在漫步,她专注地听他描述着对银河系的看法:他要如何运用帝国的力量去把疆土扩展到星系外缘,去重建秩序,去让人们过上高尚的生活,即使是那些
(身为奴隶的人)
长期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他可以修建学校和法院,组织赈灾活动——比欧加纳靠那些乌合之众和修不好的破飞船做的事情要强多了。人们最终会明白,“秩序”对他们是大有裨益的,能够给他们提供保障——这是腐败的旧共和国所无法做到的。皇帝会对整个银河系的人都一视同仁。他承诺过要这么做。只需等到战争结束,反抗组织被消灭之后。
“可是,切断人们的药品供应——就像你们在冈吉亚星球上的所作所为,怎么能称得上是正义的举动呢?”莱亚质疑道。
“现在是危急时刻,殿下。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很不幸,有太多的人把恐怖活动和慈善举动混为一谈了。如果想维持安定的局面,我们就必须阻止前者,哪怕这意味着会波及后者。”
莱亚皱起眉头:“我还是觉得不对。没人打算搞爆炸活动,那艘船上只装满了药品。”
“的确很遗憾,”维德表示赞同:“但却是无法避免的。也许我们该换个话题。这一个已经陷入僵局了。”
她眯起了眼睛,随后又耸耸肩表示同意。他们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没有固定的话题,于是又自然而然地回到了起点——有关她参赛的问题上。莱亚似乎挺喜欢谈这个,而且还很乐意有人和自己分享。
即使是我,维德想。她甚至乐意和我谈。这个念头令他有些不安。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几乎都没人愿意同他在一起,维德认为这是公事活动中的正常现象。不过他也乐意同她交谈,并开始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起那些早已被遗忘的,适用于“轻松的对话”的礼节来。
“本来我也许能再开快一点的,只可惜加速器不听使唤。”
“你有没有考虑过更换引擎?”
“我不太懂这个。意思就是说,我懂一点点,但是不知道该怎么换,至少得有人帮忙才行。”
“也许我能教你。”
“你怎么会知道有关赛车的事情?”
维德的回答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虽然他已经有很多年未曾谈论过往事了:“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经参加过飞车比赛。”
“那你驾驶的是什么样的加速器呢?”
有一个声音在维德的脑海中响起——一个本应已不复存在的人的声音——试图回答她的问题,向她描述塔图音的沙漠和岩石,描述那种疾驰时的狂喜感,其速度之高使得她的飞车相形见绌,慢得就像是静止不动似的。现在这个声音是无害的,但维德仍然没有给它任何说话的机会。它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涌上喉头,提起一些不相干的事情,而他对这样的事毫无兴趣。与其让它的胡扯来打岔,倒不如彻彻底底地将其扼杀。“这不重要,”他回答说:“那是另外一种人生。”
莱亚没有继续追问。也许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维德觉得不如顺其自然的好。他感到,接近公主,可能会有助于同欧加纳的进一步谈判。在将来的某一天,她说不定还能成为有力的盟友。维德品味着自己的策略。他会很愉快地看到欧加纳的女儿加入帝国阵营。要是她把他想像成了一个参与飞车的小孩(或是打算要这么做),那就让她尽情地去想吧,只要这能够促成他的计划。
理清了思路之后,维德感到轻松多了。他重拾话题:“你呢,殿下?既然已经不再参赛了,那你平时都在做些什么?”
“家教和上学,”她答道:“然后就是外交课程。它们占用了我好多时间。还要学习控制自己的情绪,父亲说我该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上面。”
“你在谈判中的强硬态度值得赞扬。”维德说,他知道她一直坚信这一点。
“我向来都是这么讲的!可惜今天好像没有奏效。很抱歉妨碍了你们的谈判,我太失礼了。”
“不必道歉,殿下。如你所说,今天它之所以‘没有奏效’,是因为你所处的地位是绝对的劣势。对于那些更有权势的人来说,适当的强硬态度在谈判中可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曾经有一位比你大不了多少的女孩,由于她反对参议院的决定,而导致了旧共和国的逐渐崩溃。”
“我听说过这故事。”
“我想也是。”维德决心继续追问下去:“你认识那个女孩吗?我想,当你还很小的时候,她曾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
莱亚立刻警觉起来。维德感到一道抵御的疾风之墙在她的脑海中升起,她的双肩猛地绷紧了。很显然,这孩子不愿谈论有关她的事,也可能是欧加纳不许她谈,虽然维德不明白他为何要禁止。“看来这问题使你觉得不安,殿下。我应该为此道歉,”他说:“一定是由于往事太过遥远,所以你不记得了。”
风墙消退了,莱亚露出了微笑。“这不重要,”她说:“那是另外一种人生。”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维德感到恼怒,但他很快便意识到她只是在开玩笑罢了。她不可能知道他的问题对双方都有极重要的意义。维德希望能够挤出一个笑容,以表示自己明白她话中的诙谐之意,可惜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丧失这种能力了。
维德认为自己没有必要笑。至少在此刻,她还是对他流露出了几分短暂的信任。这是个不错的开端。
他以为头脑中的那个声音会提出异议,然而它却沉默了,第一次不言不语。
————————————————
那天夜里,莱亚梦见了她的母亲。
不是养母。毋庸质疑,她很爱萨奇o欧加纳,在外人的眼里,她们一直都是亲生的母女。然而,在莱亚的内心深处有另一位女子,一位眼神忧伤的女子,始终陪伴在她的身旁。在那些难以追忆的隐秘梦境里,莱亚总是叫她“妈妈”。
她们身处的世界里到处是晃动的巨石,摇摇欲坠;四周布满了燃烧的烈焰。那个女子在悬崖的顶端等待着,她的双手交叠在身后,目光投向远方的废墟。莱亚爬向她的身边。她的脚踏在坚硬的岩石上却没有一点声音,包括那些被踢落的石块——在此地,唯一的声响就是风的低语,它有节奏地呼啸着,一刻不停,无处不在。
莱亚爬到了崖顶,站在母亲的身旁,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该说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开口。
那个女子转过了身。
她的脸被描画得像个洋娃娃。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什么,一些奇怪的感觉,但莱亚一时之间还无法说清。“有时候,我们所有的人都需要戴上面具。”她终于说话了,使莱亚感到放松的是,这嗓音清晰而温和。“有些面孔我们是不能让他们看见的。”
“让谁看见?”
“一个迷,对不对?谁是那个永远看不见面具背后的事物的人?”
莱亚思索着,答案很快便找到了;这是显而易见的。“看不见面具背后事物的人,就是那个戴着面具的人。”她答道。
“没错,小家伙。”母亲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几乎有些危险了。“这就意味着,无论你在面具之下找到了什么,都绝不能认为戴面具的那个人也能看见相同的东西。要留心。对任何事情都不能想当然。”她微笑着,抬起一只手抚摸莱亚的脸颊。“但是要坚持去寻觅,亲爱的。永远不要放弃寻觅。”
那女子脸上的油彩开始褪色,露出了她年轻美丽的脸庞。在她整个人都消逝之前的一刹那,一道浓重的阴影将她笼罩住了,莱亚觉得自己看见了另一个人,一个在阴影之下的真实的轮廓,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去辨认,它就已经不见了。
随后,幻像消失了,只剩下莱亚一个人站在燃烧的旷野上。她独自徘徊着,直至醒来。
在睡与醒的边缘,在无人的黎明时分,她才终于意识到了为什么母亲的脸显得有些奇怪。在她隐秘的记忆里和所有其它的梦境中,那个女子的双眸都是柔和的褐色,像莱亚自己的一样。可是这个梦里,她的眼睛在油彩之下闪闪发亮——它们是蓝色的,是鲜明的,像暴雨云一般的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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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特o彼萨平于一周后抵达了阿德兰。他被从监狱里放了出来,帝国政府对此表示抱歉,说这是“令人遗憾的拘留”。他们拿不出确切的证据说他加入了叛军联盟,因此父亲总算做成了这笔交易。
彼萨平是个看不出年龄的人类,长着双年轻的眼睛,一头长长的白发随风飘舞。他爱笑,也爱扯着嗓门唱歌。莱亚十分喜欢他,不过也觉得他可能有点神经质。
“是的,”在被释放后不久的一天晚上,吃过晚餐后,他说:“安辟纽尔的情况很糟糕。当然了,热病仍然盛行。我教会了他们治疗的方法。”他摆动着自己的眉毛。
“想必他们一定感激地接受了你的好意。”母亲说。
“接受?为什么,他们已经打算要自己想法制造药品了。我只是提供了配方而已。”
莱亚但愿他们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谈论;如果一定要讲反军联盟的事情,也不必这么直接吧,或者至少用一些暗语来交流——现在这些话是连附近的5岁小孩都听得懂的。再说了,安辟纽尔上还有其它的天灾人祸,它们在反军赶到之前侵袭了那个星球,就像它们先于帝国侵袭了冈吉亚星一样。“海啸,”她问道:“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吗?它真的把一个城市都淹没了吗?”
彼萨平点点头,神色严峻起来。“是的,殿下。我并不打算降低问题的严重性。海底地震造成了滔天巨浪,它扫荡了连接两块大陆的地峡,而菲戎,安辟纽尔的重要城市之一,就坐落在那里。学者们指出将会有大陆板块的漂移,许多居民都为此撤离了;可是一旦涉及到离开家园的问题时,很多人就变得非常固执,他们决心死守,等着海啸停息。这当中只有极少数的人幸免于难。他们的淡水供应也遭到了污染,于是又导致了一种十分棘手的消化系统疾病在幸存者中蔓延。实在是一场悲剧。有大量的人失踪和死亡,菲戎城的不少珍贵艺术品也毁于一旦了。”
莱亚试着去想像那种惨状,巨浪清洗了一座城市,将沿途的一切彻底摧毁,灾难和疾病接踵而来。她的心飞到了那些素昧平生的人身上,她渴望自己能够前去安慰他们。
“我想帮帮忙。”她说。
三位成年人用敏锐的目光看着她,突然之间全都沉默了。莱亚可以听见一只鸣虫在窗外的花园里叫着,嗡嗡声在夜空中飘荡。
“你帮不上什么忙,莱亚。”片刻之后,父亲开口道。
“我可以分发药品,还可以清扫碎石。拜托,我是真的想帮助他们。”
“不行。”母亲拒绝了。
彼萨平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摇头。“这不是个好主意,莱亚。地质上的不稳定只是安辟纽尔星的众多问题之一。它也曾经历过某人的篡权阴谋的动荡,那家伙叫莫尔o若库萨,以前是个帝国官员,后来很不光彩地被维德勋爵解职了。”
母亲猛地抬起头来:“维德?”
“有点讽刺,是不是?”彼萨平摇着头说:“若库萨是个暴徒。维德认为他很腐败,而维德会摧毁一切他认为腐败的东西。人人都知道他打算处死若库萨,可是却被那些官僚们给否决了。”他很不幽默地用鼻子冷笑了一声:“又来了,即使是维德,有时也会干点好事。偶然性定律还真管用。若库萨是个独裁者,他该死。”
“是啊,杰特,”母亲说:“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把这事留给帝国来操心。”
“你还没见过他们吧,萨奇?”彼萨平说:“若库萨几乎对所有的东西都要雁过拔毛。他随心所欲地挑选女人。他派刺客去搜捕那些他认为还没榨够油的人。要是我们姑息像若库萨这样的败类,那么就连维德都比我们高明了。”
————————————————
在接下来的那个月里,发生了两件不相干的事。
第一件:阿德兰开始裁军。维德勋爵亲自视察了这一过程。对整个星球而言,这是非常耻辱的一刻,莱亚深有感触;但她也因此而获得了更多与维德交谈的机会。她对他的外貌已经没有丝毫畏惧了,还发现——有些困扰地发现——在许多问题上,他们的交流都十分轻松自在。“赛车”一直是个不错的话题,不过她也察觉到,维德对一切机械方面的事都非常精通,而且他还肯聚精会神地听她埋怨自己的语言老师。这些谈话中没有任何特别明确的东西,没有任何事后可以看作是“友谊的种子”的迹象,他们之间也没有达成任何宝贵的共识。仅仅是一种感觉,一种亲切感和理解感,它滋润着莱亚心灵的某个角落,某个连她自己都懵然不知的,饥渴的角落。
起初,父母亲都反对她与维德的交往,可是他们又给不出什么令人信服的理由。莱亚轻而易举地辩赢了。她有能力保守秘密,她也丝毫不会接纳维德所灌输的帝国政治观。她试着听他的长篇大论,是为了看看在其思维的黑暗泥潭中,会不会埋藏了些不错的点子。尽管还没能找到,但莱亚坚信一定会有。既然维德的出发点是正当的,那么他想必也有一些不那么残忍、过分单纯化和弄巧成拙的,使其能够付诸实践的构思。
另一件事就是好友泽瑞尔的13岁生日。
从莱亚能记事时起,两个女孩就一直是朋友,不过她们的家庭倒很少往来。泽瑞尔的父母在城里做生意,有一次,皇室成员们很难得地出游了一回,莱亚和母亲也在其中,两人就这样相识了。她们一见如故,此后便频频结伴玩耍,全然不理会迥异的生活背景。
泽瑞尔的生日派对定于13岁的第一天举行。像许多民族一样,阿德兰在历史上曾把13岁作为成年的标志,它一直是孩子一生中最隆重的庆典。泽瑞尔打算在记忆之厅举办化妆舞会,舞会的主题是阿德兰古代神话中的各种生物。泽瑞尔准备扮成天使渥利,而莱亚,作为她的至友,同意扮演渥利的伙伴沃吉,一个总是给两人惹麻烦的家伙。莱亚私底下更喜欢沃吉,虽然渥利被看作是阿德兰人心目中的偶像,但起码沃吉时不时地会当出头鸟。
她的戏服是夕阳般的鲜红色,外加一个镶羽毛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戏服裹在身上,在穿它之前,莱亚从未发觉自己已经变得有几分曲线美了。她敏感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很庆幸精致的披肩从肩上一直垂到腰部,掩盖住了那令人难堪的、新近发育的身材。
泽瑞尔的外套样式完全相同,但颜色是湛蓝的,就像正午的天空。她们俩一块儿坐在大厅的高座上,派对的前半部分——晚宴——进行得极为愉快。莱亚的祝酒妙趣横生(13岁孩子可以喝的淡酒),而泽瑞尔则立誓说,她们俩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这么说来,“永远”和“最好的朋友”的含义对泽瑞尔和莱亚来讲有些不尽相同。晚宴过后举行了一场正式的舞会。男孩们众星捧月般围在泽瑞尔身旁,她应允了挨个挨个地同他们跳舞。然而,没有一个人邀请莱亚,她被孤伶伶地扔在了座位上。泽瑞尔时不时会一阵风似地舞过莱亚身边,可是却从未停下来与她交谈,也没有叫其他的人过来陪她。从无意间听到的闲言碎语中可以推断出:显然大家对同“公主殿下”谈话这件事的兴趣不大。人们似乎认定了:谁想接近她,就必定会被繁琐的外交礼仪缠身,于是便没人肯冒险犯错了。
莱亚透过羽毛面具观看着舞会,试图使自己不要灰心丧气,结果失败了。她实在是掩饰不住沮丧的神情,一小时后便溜出了大厅,只想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她的加速器悬浮在早先停放的地方,紧挨着泽瑞尔的。莱亚用挂在手镯上的遥控器——它被伪装成一个小饰品的样子——让加速器飞到身边,然后爬了上去。她漫无目的地飞出了宫殿,融入茫茫的夜空。
刚开始,莱亚只是在连绵起伏的小山上空漫游,感受着夜风拂动她的长袍,把面具上的羽毛吹得紧贴在她的脸颊上。她蜻蜓点水般地掠过那些浅浅的山谷,跟随着小河的流向,时而低飞于大树的枝条之下,时而又高高地越过它们的头顶。如果有人说:她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是闭着眼睛在飞行,莱亚是不会相信他的话的。
最后,她发现自己来到了小时候和泽瑞尔赛车的那个公园,在这里,维德观看并称赞了她的表演;同样是在这里,她吓得一个字没说就跑掉了。当时自己可真够傻的。
莱亚飞快地环顾四周,看看这里是否只有她一个人。她满意地弯下身子越过驾驶杆,用力按了按推进器。
一开始,她被加速器的速度给吓了一大跳。时间过了太久,莱亚已经忘记飞车时的真正感觉是什么样了。但她通过某些体外的神经网络来感受飞行轨道的转弯和仪器的颤动,很快便控制住了局面。她提高了速度。
绕长长的轨道一圈,再一圈。从下方掠过设计巧妙的障碍物,然后飞越旋转的栅栏。在两簇人工灌木林之间呼啸而过。
第三圈,第四圈。她简直不能想像。加速器没可能飞这么快的。莱亚并没有停下来质疑这个问题——她更加用力地按推进器,直到按不动为止。
俯飞,环行,高飞。一次尽在掌握之中的疾速行驶,穿越了人造峡谷。她的心在狂奔,她的双颊在面具下泛着喜悦的红晕。她的长袍和发丝在身后飘舞,像是一条红褐两色的河流。她明白自己应该带个头盔来的,可是……
莱亚飞出峡谷,来到了开阔的空地上,差点没留意到夜幕中矗立着一个庞大的黑影。于是她改变了方向,结果发现飞车失控了——在那短暂的一瞬间,莱亚想道,这件事教会我要记得戴头盔——但却发现加速器自己纠正了航向并逐渐减速,飞回了空地的中央。
维德在那里等她,他的手轻轻地举了起来。
原来是他在控制她的加速器。莱亚对此不太满意,不过应该算是他救了自己的命呢。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维德站在那里挡路,也许她就不必改变方向了。
“晚上好,殿下。”他说。
加速器停稳了,莱亚从上面爬了下来。“你好,维德勋爵。”
“我想你已经发现,我对你的引擎进行了一些改进。”
莱亚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加速器。那就是它飞得如此之快的原因。“我以为你会事先警告我一声的。”
“我不认为你会把速度提升到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地步。你没有这么做。你飞得很好。体会到它的力量了吗?”
莱亚头脑中的某一部分想要尖叫着说她差点因此而送命,说他不经允许就乱动她的东西实在是多管闲事,说他提的问题非常冒昧。然而她却一边点头一边咧开嘴笑了,嘴角在羽毛面具上碰得直痒痒。
“谢谢你。”她说。
“一份提前的礼物。我想你的13岁生日快到了吧?”
“就在下个月。”莱亚从没考虑过她自己的生日庆典,现在也不打算要一个。那些排成长队等着跳舞的恭顺面孔实在很恐怖,她甚至都不愿意去多想。
维德点了点头:“那时我已经不在阿德兰了。两个星期之内,军备就会裁减完毕。”
莱亚叹了口气。这个话题不属于她和他的谈论范畴。他们之间连一致的意见都没有达成,就更别提争论了。“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她问道。
“这就不是你所能知道的了,殿下。”
她耸了耸肩。类似的回答她听得多了。杰特o彼萨平上周离开阿德兰的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你还会回来吗?”
“也许吧。将来的某一天。如果有必要回来的话。我在这里并不怎么受欢迎。”
按礼节,她应该否认他的说法,可既然他们先前已经省略了客套话,莱亚觉得还是不要对他撒谎的好。“我该回去参加泽瑞尔的派对了,”她说:“不然大家会担心我的。偷偷溜出来的行为有些不礼貌。”
“要是这么漂亮的一套服装被浪费,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真的觉得它漂亮吗?”
“我认为你的打扮很可爱。”
可爱。这个词让她感到心里暖烘烘的,莱亚把身子挺得更直了。维德没有欺骗过她,就像她也未尝对他说谎一样。因此,如果他说她可爱,就一定不会错。她以前还从来没有“可爱”过呢。
“谢谢你。”莱亚又重复了一次。
她重新爬上加速器,返回了泽瑞尔的派对。就像预料中的一样,大家都有些挂念她,如果不是非常挂念的话。有几个男孩注意到了她被风吹散的长发,还有她充满自信的神情。这确实是些引人注目的东西。他们中有两个邀请莱亚共舞,没过多久她身边就围了一圈的男孩子。泽瑞尔在大厅的另一头向她行礼致意。莱亚在面具下向她眨了眨眼睛,以示回报。
也许派对并不是那么糟糕的东西。
她开始期待自己的13岁生日了。
————————————————
维德望着公主向城里飞去,在面具背后悲伤地笑了。在这个星球上,没人能理解这种笑容……也许除了萨奇之外,然而萨奇在他抵达的那一天乘飞船去了别处,因此她和其他人一样,无论如何都看不见它。他想让莱亚归顺帝国的计划似乎也失败了——她是个顽固的孩子——但他仍然乐意和她待在一起。
他知道,有人会就此把一些龌龊的念头硬栽到他的头上。一般而言,维德并不在乎别人对自己大肆诋毁——人们所说的通常都是事实,而且往往对他很有益处——但在这件事上, 类似的想法让他觉得恶心。他清楚黑暗面的力量,并让它奴役了自己,但他并不是个变态,他不会做那种事情。这些荒诞的念头只适用于若库萨之流,他们认为宇宙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满足其卑劣的欲望。
维德鄙视他们。
他觉得公主很可爱;这是真的。但她只是个孩子。不是发泄欲望的对象, 除非是那种成年人试图保护小孩,并按照自己的意愿将其抚养长大的欲望。维德猜想,自己确实希望这么做,然而他想要抚养,想要保护的公主却是别人的孩子。对这个事实视而不见是一种严重的罪过,就像绝地武士们所犯下的错误一样:拒绝承认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感情纽带。
他会试着去感化莱亚,可她并不是他的骨肉。那个曾经的孩子——那个在他的意识中转瞬即逝的男孩子——已经消失在了时间的黑洞中,和她一起逝去了,随之被埋葬的还有他那在火焰中灰飞烟灭的人生。
事实上,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维德就动身了。阿德兰的武装力量比帝国政府预计的要少,他一直觉得其中的数量差异有问题。上周离开阿德兰的那艘飞船相对于它所装载的合法货物来说,体积实在是太庞大了。负责搜船的暴风军指挥官发誓说,他们把它彻头彻尾地检查了一遍,但维德认为这人是个白痴——他所说的经搜查的货物只占得了飞船总容量的一半。阿德兰的军火装备就在他鼻子底下被转移了,他相信彼萨平也在其中。至于它们会被运到哪儿去,几乎是毋庸质疑的。维德向皇帝汇报了此事,并获准亲自对其进行跟踪。
终于能够前往安辟纽尔星了,维德感到十分满意。他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那个世界的所有问题。
————————————————
莱亚在午夜前赶回了家里——换成平时的话她早就该睡了,但13岁是个特别的日子,可以享受一些特别的待遇——她轻轻哼唱着一首流行的曲子,假装仍然在和英俊的麦普o路哈共舞,他先前拉着她在地板上旋转了两周呢。现在的莱亚热切地期待着自己的13岁生日,但却想不出任何可以胜过泽瑞尔的方法。
“这位戴面具的女士是谁啊?”一个声音问道,一把将她举了起来,让她的身子转了个圈。他大笑着。
莱亚取下面具,朝着杰特o彼萨平微笑:“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没错。我现在又回来了。来吧,你父亲在露台上等着呢。”他伸出胳膊:“我们一路跳着舞到他那儿去,怎么样?”
莱亚行了个屈膝礼,让彼萨平领着她穿越大殿,穿越饭厅,直达外面的露台,父亲站在那里向他们鼓掌喝彩。莱亚瘫倒在一张舒适的椅子上,笑个不停。今夜发生了太多的事,在经历了失落与喜悦的波波折折之后,她已经累坏了。她想:今晚我可能会做什么样的梦呢?
“我们谈过了,”父亲说:“而且很谨慎地给你在玛拉斯特尔星上的母亲发送了一条信息。她最后也同意了。”
“同意什么?”
“我们不应该压制高尚的想法。”父亲站在露台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旷野。莱亚琢磨着他刚才有没有看见自己飞车的情景。但愿没有。
“抱歉?”她问道。
“安辟纽尔,”彼萨平插了进来:“我很快就要返回安辟纽尔了。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殿下,我们欢迎之至。”
莱亚一下子站了起来,欢乐和疲惫全都烟消云散了。“安辟纽尔?”她重复道。
父亲转身面对着她,点了点头。“是的,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在你们出发之前,杰特会给你注射抗流行病毒的疫苗。不过你一定要听他的话。你母亲和我都对那里的政治状况感到忧心。杰特保证说不会把你给卷进去。”
“什么样的政治状况?”莱亚问道。她并非在故意装天真,她确实不知道他们的意思到底是指反军,还是指那个彼萨平和维德都想杀的暴君若库萨。
“所有可能的政治状况,”父亲回答说:“就目前而言,我不希望看到你和任何一个人卷入战争之中。”
“我也一样,”彼萨平再次向他保证。“但我确实希望看到你坚强起来,为自己的信念而奋斗。你会是个好帮手的。我衷心地感谢你的前往。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吗?”
莱亚寻思着要不要问等她过13岁生日时,是否还来得及赶回家里,不过又觉得这么问显得有些幼稚,有些自私。再说了,还有什么比实实在在地协助父母的事业,更能标志着自己已经成年了呢?
她笑了:“我想说的是,该带些什么行李去?”
————————————————
那天夜里莱亚什么梦都没做,她的思维一直是清醒的,飞快地运转着,激动得难以入眠。
安辟纽尔,她想。我要去
(解决那个世界的所有问题)
体验不同的人生,
机会总算是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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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解决问题的人
在狭促难辨的黑暗中,她的思维被什么触动了。她想要去捕捉住它。
这里没有什么挪动的空间,被母亲的体香深深地包容着,在此处她感到安然。她很平静。然而她的潜意识却在躁动不安。它渴望去触摸那个刚才触摸过它的东西。
封闭的世界突然开始晃动,她差点就叫出声来。接着便是一阵颠簸,她感到自己被抬走了——剧烈地摇摆着——源于某种强大的,不寻常的力量。她想哭,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哭。有什么东西环抱着她的心灵,抚慰着她,赐予她力量。
随后,明亮的光线射了进来,两条纤细的手臂将她抱起。“嘘,安静,我的小家伙。现在没事了。”这声音尖锐、颤抖、惊恐万分,并非她所渴求的那一个。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妈在这里。”
————————————————
莱亚o欧加纳把13岁生日全用来为安辟纽尔之行作准备了。
她的几位好友前来赴晚宴——说到底只有泽瑞尔一个人,不过麦普o路哈送来了鲜花——彼萨平和父母亲向她举杯祝酒,作为短暂的庆贺。莱亚正式成为了两个机器人——R2-D2和C-3PO的主人——其实在她的记忆中,他们一直都是属于她的。但这不重要;由于彼萨平坚决反对把机器人带去执行任务,所以莱亚以“女主人”的身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交还给母亲来照管一段日子。母亲替她化妆——这表示莱亚再也不必遵循童年时的那些规条了——父亲送给她一串亮晶晶的桃红宝石项链。彼萨平则比较实际,他送给莱亚一支激光枪,还教她怎么射击。她学得很快。尽管父母都不太喜欢这个,但可以猜得到他们已经默许了。
生日会结束后,莱亚返回了卧室,反复检查自己的行李。她知道该带的东西都已经带齐了,但她就是无法集中精力去做其它的事情。有人在敲门,莱亚心不在焉地用遥控器打开了它。
萨奇o欧加纳走了进来,坐在床上,她朝莱亚轻轻地笑了,神情既自豪又忧伤。“你不会有事的,”她说,示意莱亚坐到自己身边来。“别想太多了。在出发之前,你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睡一觉。”
“恐怕我睡不着。”
萨奇握住了她的手:“莱亚,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莱亚感到有个硬结在胃部绞动,但她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一脸泰然。“什么话?”
“关于维德勋爵的事。我……对你们之间的友谊有些不放心。”
“我明白。”莱亚咬了咬嘴唇:“您不用担心。他只是想告诉我关于帝国的事。有时候,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来看问题也不错,是不是?”
萨奇迷惑地耸了耸肩:“他对你都说了些什么?”
“他认为帝国应该对星系外缘的领土严加管制,这样就能减少犯罪。”莱亚笑了:“他还说我没必要强行压抑自己的怒火。”
“对他而言这是老生常谈了。不过,他从来就很少改变自己的观点。他一直非常固执。”
“我注意到了。但我也一样的固执。我不会接受他那些愚蠢的理论,这您不用担心。”
“我指的不是那个。我担心的是你的安危。维德是个危险人物,莱亚。你肯定他从未对你说过和政治无关的话吗?”
(我认为你的打扮很可爱)
莱亚脸色发白,她怀疑这才是母亲所担忧的:维德对自己心怀不轨。真是个奇怪而恼人的想法。“我们有时也不谈政治,”她最后承认道:“可是您没必要……妈妈,您不必担……妈妈,别想歪了。他帮我修理加速器。他把推进器给改装了,这样能使飞车跑得更快。”
萨奇笑了:“那样我就放心了。时间过了这么久,你对赛车的执着仍然没有改变。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别开太快。我会操心的。”她温柔地用手拂去莱亚前额上的乱发。“抱歉打扰了你,莱亚。我很高兴你能和他找到共同语言。现在几乎已经没人会这么做了。但是请你务必要小心谨慎。我信不过维德。”
“我保证。我懂得如何严守秘密。您是知道的,我绝对不会背弃您和爸爸,还有其他的人。”
“妈妈知道你不会那么做,亲爱的,哪怕是无心之过。”她微笑着把莱亚搂进怀里,从前无论是在女儿做噩梦还是摔破膝盖的时候,萨奇一直都是这么抚慰她的。莱亚十分舒适地躺在母亲的胳膊弯里。“可是我不明白他到底想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还有就是,你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莱亚无助地摇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向母亲解释:她一直在寻觅某种东西——如今终于找到了——在她和维德的友谊之中。她难以将这种古怪的感觉描述出来……和维德在一块儿,她觉得轻松自在。(又是一件怪事——无论是谈论什么样的话题,莱亚都极少出现表达欠佳的情况。)她并不愿过多地考虑这个问题。
“他喜欢我,”片刻之后,莱亚勉强地答道:“这样挺好的。他对其他人都没兴趣。”
“我大概能理解,”萨奇说:“现在去睡一会儿吧。尽量要睡着,好吗?”
莱亚答应了,然而母亲留给她的却是又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清晨,她和彼萨平一起出发到码头。他们的行程是高度机密,因为彼萨平再一次成为了帝国正式通缉的嫌犯。“可能需要一点策略,”他挤挤眼说:“但没有我们克服不了的困难。”
面对潜在的危险,莱亚觉得很刺激,尽管她不肯承认这一点,而且认为没必要承认;彼萨平则处在高度戒备的状态。她和他一起躲在一辆供给车背后,接着悄悄地溜上了等待着他们的医疗船的甲板。舰长——一位名叫索格的精明的卡拉玛瑞人——打开了舱壁上的嵌板。里面布满了通讯系统的金属线,但这些电线很好地遮蔽了一小块藏身之地。莱亚和彼萨平爬了进去。嵌板再次合上了,黑暗
(安静一点,坚强一点,小家伙。你拥有你父亲的心和母亲的爱。别害怕。)
将他们笼罩。飞船发射后仅仅几分钟就被强行登陆了,莱亚的心疯狂地跳动了起来,她担心他们会听得到。他们停住了,把地上的嵌板全都拉了起来——她可以听见他们在自己藏身之处的正前方——然后检查那些用金属线连入墙内的仪器。当主系统被启动时,莱亚看见电线之间有火花在闪烁。他们没有碰隐藏隔间的那块嵌板。
跃入超空间时,飞船猛地颠簸了一下,接着索格便把隔间打开了,放他们出来。“我们不会再遇到搜查了,”他说:“帝国应该去忙其它的事情。我们又没有运送武器。”
“这你可就错了,索格,”彼萨平答道:“我们正在运送最最强大的武器——我们运送到安辟纽尔星的是整个反军联盟。”
这次航行只花了几个小时。莱亚回顾着她所学到的关于安辟纽尔及其人民的知识,藉此来打发时间。它一直由当地人统治,不是任何外族的殖民地。安辟纽尔人身材矮小,但纤瘦苗条,长着半透明的翅膀——在一定的环境中,他们可以扑腾几英尺高——不过这种翅膀已经严重退化了。安辟纽尔属于星系外缘的领土,旧共和国从未真正对其进行过投资开发,在帝国兴起之前,它一直是个平静而与世隔绝的星球。(或者应该说,在彼萨平的口中是这样;莱亚不认为一个世界可以如此顽固地保持这么长时间的平静。)多少个世纪以来,它唯一的贸易伙伴只有邻星拉艾扎姆,然而在过去的10年中,那个星球遭受了严重的干旱,安辟纽尔的经济状况也因此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拉艾扎姆长期向安辟纽尔提供大量的食物资源,用来交换一种十分珍稀的宝石,以及燃料,它们埋藏在安辟纽尔星那些含盐量极高的平原上。当地的居民成功地改造了部分平原,用以种植农作物,但是,甚至还在大地震导致陆地结构的剧变之前,国家的经济结构就已经陷入一片混乱了。
大自然不允许真空存在,哪怕是她自己所创造的真空,因此在安辟纽尔空洞的政治体系中,便充斥着全银河系最令人作呕的食腐动物。莫尔o若库萨,一个曾经的帝国舰队上将,于4年前抵达了安辟纽尔,其野心在皇帝所允许的范围内急剧膨胀着。他不敢挑战帝国,只想充实和丰富自己的皮囊。帝国官员们——除了维德勋爵强烈反对之外————对他的行为没有什么异议。如今,若库萨派出的暴徒们遍布了整个行星。有消息说他们控制了部分淡水泉眼,然后随心所欲地征税,这还是安辟纽尔历史上的头一回。最可恶的是,他们甚至还阻挠赈灾活动,莱亚无论如何也猜不出为什么。就算是纯粹出于个人喜好,她还是不明白一群心智正常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爱好,以至于做出这种恶行。
“你的错误就在这里,”彼萨平告诉她:“你认为他们还是有几分理性的。可事实上他们没有。若库萨及其爪牙只是在炫耀自己在安辟纽尔星上一手遮天的本事。他们会把这里的资源榨干,然后就出逃几年。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历史还会再重演。如果我们想接近当地的百姓,目前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同那个自命不凡的小人打交道。”
“我猜,要是你一来就提有关反军的事,他肯定会不高兴。”
“我本来就不打算让他高兴。不过你说的一点没错。若库萨之流最害怕的就是触犯帝国,他们只想保住——怎么说来着?——保住自己的小秘密。和反军搅在一块儿对他们可没啥好处。所以说,他们和那些暴风军一样,都是我的敌人。也许更是你的敌人,殿下。除了跟我一起旅行之外,你还没做出过任何得罪帝国的事情。”
“我也没有得罪过若库萨。”
“你没仔细听我说话。你不必去招惹若库萨。事实上我无意制造仇恨。只是在和这类人打交道时,你一定要极度谨慎。”
没过多久,索格开始作螺旋性的降落,将飞船停泊在北部中心平原上的一块高地上。显然这次降落是事先协商过了的,因为有一圈人——大多是人类,只有一个伍基在站岗——正等着他们登陆呢。索格不满地嘟哝着,用遥控器从货舱中唤出了一架浮车。它上面装着个巨大的金属盒子。(“是礼物。”彼萨平解释道。)
索格负责搬运这件礼物,随后彼萨平把莱亚领到了船外。他伸出胳膊,紧紧地搂住她的肩膀。
“不错,不错,”人群中的一个开口说:“我们又有新贡品了!”
沙哑的笑声此起彼伏。
“我和我的助手马上要去菲戎城,”彼萨平告诉他们:“我相信协议里也包括了交通工具,是吧?”
“我不记得了,”第一个人走上前说:“是啊,我觉得咱们也许该先去若库萨那里一趟。看来这贡品是给他的,索格用来付停船费的那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才是我们的。”他伸手去摸莱亚的脸。
莱亚厌恶地直往后退:“别用你的手碰我。”她冷冷地说。
人群中的笑声更刺耳了。那个碰过她的看守人又向她伸出手来。
有生以来第一次——而且是唯一的一次——莱亚o欧加纳主动采纳了维德的建议。他说过她应该释放自己的怒火,绝对不能让恃强凌弱的人占了上风。是时候来检验这种理论的正确性了。她感到自己的新激光枪轻轻地贴在腿上。刚才后退的时候,莱亚挣脱了彼萨平保护她的胳膊,现在可以自由地移动了。她飞快地拔出枪来,瞄准那个看守:“我认为彼萨平医生已经声明过了,我们要去菲戎,”她说:“你该带我们到那里去。”
“莱亚!”彼萨平吼道,冲上来挡在她和人群之间,把激光枪按了下去。
然而那个恶棍却笑了起来:“哈,她比贡品还棒。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警惕了,彼萨平?”
周围的人都笑了,接着就有一个小型气垫船从高地边缘升了上来。这些家伙刚才只是在游戏而已,而莱亚赌赢了。
伍基哨兵示意他们跟着他走。一行人登上了气垫船,朝着远方飞去。
————————————————
维德厌恶若库萨为了迎接他而举办的庆典。
他一向对参加典礼都不怎么感兴趣,尽管这样做十分有助于树立自己的威信,然而,接受这样一个……暴徒……的敬意,实在令维德觉得恶心。
直接干掉若库萨倒是不错,他想,然而无论之前杀过多少人,维德都从未把谋杀当作是一种爱好。他既不会为自己手上的鲜血而畏缩或是痛悔,也不会对此着迷或是从血腥味中寻找快乐。
他有耐心等。若库萨要是想活命的话,就得赶紧为自己找个适当的借口,而不是在这里惹人厌。一个明了的,光荣的,必不可少的借口。
可惜维德是不会相信他的话的。
若库萨的下属们分列成军事阵形, 而若库萨本人则走上前来迎接维德。“大人,”他说:“我很荣幸能够接受您的视察。”
维德走下穿梭机的踏板,但没有停步,而是示意若库萨跟过来。他才不管此人必须两步并作一步走,才跟得上自己的速度。“不必这么装腔作势,若库萨。我得到报告说安辟纽尔这里有叛军在出没。”
“什么样的报告?”
“一架今天早些时候从阿德兰星系启程的飞船,装载着医疗用品。帝国有理由相信叛乱份子杰特o彼萨平在船上。他的目的是煽动菲戎城的暴乱。作为安辟纽尔的领袖——我记得这是你给自己封的头衔——你要么把他捉来交给我,要么就为这事负全部的责任。”维德瞟了若库萨一眼,那张一向洋洋自得的脸因为恐惧而抽搐着。很好。维德本打算继续让他不安的,只可惜时间紧迫。若库萨摇了摇头:“我干嘛要加入叛军联盟呢,大人?看看您周围的一切吧!我没有理由同帝国对着干啊。我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
“你自己满意,并不等于被你统治的人也都满意。”
“我不会允许暴动发生的,维德大人。所有的叛乱份子都被处以极刑了。”
“我相信这一点,不过仅限于当你有闲心去搜捕他们的时候。”
他们抵达了一座庞大建筑物的入口处,这地方是若库萨拨给自己作为寓所的。正门打开了,若库萨带路走了进去。“要是帝国肯告知详细情况的话,我会万分乐意地将这个星系内的所有叛军都给挖出来。我也很愿意派一些官员去拉艾扎姆星。”
“是啊,我相信你对扩张自己的势力确实感到非常高兴。不过帝国政府就不会这么高兴了。”
看样子若库萨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个回答。他眨了两下眼睛,接着便转过身,轻快地拍了拍掌。3个穿得很稀薄的安辟纽尔女人在门道里盘旋,她们拼命拍打着翅膀,以免落地。若库萨干笑了几声。“我就喜欢看她们飞的样子,”他说:“这样才漂亮。”
维德在面具下皱起了眉头。他只需要稍稍运用一下黑暗面的力量,就可以让这个心理畸形的家伙透不过气来。“我更喜欢,”他答道:“看到她们能够自由活动。让她们下来。”
若库萨耸耸肩,向几个女人打了个手势,她们感激万分地降落到了地上。“这些人是您的了,”他谄媚地对维德说:“在您访问期间,她们会满足您的任何需求。”
几个安辟纽尔女人都盯着自己的脚看,维德明白她们只盼望他的“需求”很简单。其实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不过,一想到她们想像中的“悲惨遭遇”,维德就感到十分窘迫。这大大败坏了他的情绪。过去曾经有一段日子,也许那时候每个人的面容都和现在不同,她们会很乐意和他见面的。那时候的他很英俊,而且还吸引了——
那段时光已经一去不返了。“我来这里的目的,若库萨,是终止发生在此处的以医疗救援为幌子的叛军征兵活动,还有军火交易。你会在菲戎发现叛军的行踪,对此事我有绝对的把握。要么你亲自把他们交到我手上,要么我就派军队在这里长期驻扎。”事实上,针对若库萨的第一个借口,维德是很想留下一支驻军的,但在像安辟纽尔这样的星球上,残暴的统治者往往会尽可能地去避免驻军,因此它作为一种威胁的手段反倒更加有效。
“遵命,大人,”若库萨说:“我有手下驻扎在菲戎附近——当然,他们去那里是为了援助被海啸袭击的灾民。我会派他们去搜捕您所说的叛军。”他很不自然地简单鞠了鞠躬,随后便离开了。
维德挥挥手,让那几个“属于他”的年轻女人退下,接着走到宽阔的窗户前,眺望着远方的平原。
“维德大人?”
这声音平静,畏惧……然而却十分坚定。他转过身来。
一个安辟纽尔女人仍站在门口,眼睛盯着地板。她的头发是深紫色的,一直垂到腰间,反倒比身上那件薄薄的衣服更能遮羞。她差不多只有维德的一半高,看起来还很瘦弱。
“你可以走了。”他说。
“我不想走。”
“我不需要你。”维德转身背对着她。他感到她的惴惴不安像热量一样散发了出来。她想向他要求些什么,而且——尽管她十分厌恶这么做——决定了无论他要什么作为回报,自己都听天由命。他放开了她的思维,不想再继续深究下去。“你可以走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仍然没有动。
维德再次朝她转过身去:“好吧。你想干什么?我既不会向你许诺,也不需要回报。”
她第一次抬起了头来。她的双眼也是深紫色的,只比头发的颜色浅一点。相对于脸部来说,这双眼睛显得很大,似乎绝大多数安辟纽尔人都是这样。“我叫瑞吉尔,”她说:“我是个技师,曾经检查过钛式战机的设计图——至少我接触和研究过一架出了故障的战机,是若库萨停在这里的。我相信自己能提高它们的机动性。”
“我明白了。”
“我曾试着同帝国政府联系,但根本就没得到什么回应。若库萨打算以他自己的名义把我的设计呈交上去。他说皇帝不会关注一个安辟纽尔女人的作品。”
维德点点头。这是事实,然而他还是不太赞同师父的立场。看样子他们埋没了不少人才。“让我看看你的设计图,”他说:“我会给出一个公正的评价。”
她笑了,缓缓地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随后浅浅地鞠了个躬。“我会把它们按顺序整理好,维德大人,然后我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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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许该先把枪留下。”那个人类守卫盯着只有他肩膀那么高的莱亚说道。
“我可不这么想。”她回答。
彼萨平严厉地看了她一眼:“照他说的做,莱亚。要是被帝国密探发现了我们携带武器,他们就可以以‘通敌’的罪名将你逮捕。”
“那你干嘛把它送给我?”
“在菲戎城你就用得上它了。”他的眼里闪动着警告的火花,莱亚明白——除非他们摆脱了若库萨的手下,否则这支激光枪就不能留在身上;因为在这之前,他们俩随时都可能被这些人出卖给帝国。她很不情愿地把枪递给了该守卫。
平原在他们的下方飞逝,有一些既青翠又肥沃,其余的则遍布着雪白的盐渍。彼萨平显得疑虑重重。“我不记得这些陆标。”他说。
“我们带你走的是远路。”人类守卫说道。伍基驾驶员叽咕了几句作为回答。那个人类笑了:“葛若加讲这条路线的风景优美。上一次你是走海路来的,带着一大堆废物。”
他背过身去,莱亚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加速器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它载着他们在旷野上飞驰,这声音使莱亚平静了下来。风吹动着她的长发,就像是令人松弛的按摩。头一天晚上实在没睡好,于是无论怎么去抗拒,她的意识还是渐渐变得模糊了。在闭上双眼之前,莱亚看见彼萨平在朝自己微笑着,她知道她可以放心地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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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她依然眺望着一片无穷无尽的平原,风依然在她的两颊边呼啸而过。但渐渐地,莱亚发现自己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平原上方的一块高地上,狂风骤起……一阵火焰的风暴。旷野在燃烧。她以前来过这里,然而这一回,她却是孤身一人。在很遥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影独自矗立,注视着这一切,一个男人抑或是个男孩子,但他离得太远了,对她而言简直是遥不可及。
有两条小径从高地上延伸下来。一条布满了尖刺和荆棘,另一条破碎而崎岖,不断有尖锐的石块滚落,这意味着地势极不稳定。可是,莱亚仍然认为走第二条路更安全——只要不遇上突然发生的地震,她就能安然无恙地抵达。而且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必须去那里。那里需要她。
她向下迈了一步,整个世界都剧烈地晃动起来,眼前的小径消失得无影无踪。它在不远的地方再次出现,靠近了另外一条。如果她愿意的话,现在要改变主意是轻而易举的。远处的那个男人/男孩轻轻转过了身。莱亚感到,他希望自己选择那条充满荆棘的路。
她看着那些荆棘,它们的尖刺上沾满了鲜血,地面上遍布着在黑暗中出没的不知名生物的足迹。她不愿走这条路。
一团火光在地平线上闪烁,莱亚想起了无论是谁在那里等着她,他都不会在意她是如何下来的。她要坚强,要勇敢。她一定要试试。她走进了荆棘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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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器猛地停住了,莱亚被惊醒,一下子站了起来。若库萨手下的另一支分遣队包围了他们。站在她身边的彼萨平也警觉起来。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一张张面孔,莱亚觉得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
“这儿不是菲戎,”他说:“我们离菲戎城还远着呢,这里是特尔热拉。”
那个人类守卫举起了一只手:“好了,孩子们,是谁打赌说只要两个小时的?我可是花了3个小时呢。”
葛若加大笑着,朝新来的那些守卫们吠了几声。他们也跟着哄笑起来。接着一个低沉的、乐滋滋的声音从喧嚣中飘了出来:“哎呀,哎呀……这一幕可真够引起帝国注意的。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女孩。”
莱亚环顾四周。
“你是什么人?”她问道,尽可能地使自己的口气显得傲慢。“你是谁,居然胆敢拦截一支医疗队?”
“我叫莫尔o若库萨,小姑娘,”他回答说:“我建议你在说话的时候要注意礼貌。我救不了彼萨平医生——他可是帝国的通缉犯——不过你嘛……我倒可以帮你不少的忙。”他向侍卫们打了个手势:“把这位好医生带去交给咱们的客人。”
咱们的客人。帝国。
莱亚跳起来想去抢激光枪,可惜却不够快。若库萨的两个爪牙把彼萨平拖下了加速器,然后把莱亚的武器扔进了一个盐水坑里。她感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回头一看,若库萨正朝她不怀好意地笑着:“我想这一位就交给我了。”他说。
莱亚试图爬到座椅的另一边去,然而若库萨比她更强壮也更敏捷。他抓住莱亚的腰,把她拉了下来。
“放开我!”她一面挣扎一面叫道:“马上放开我!”
“如果我是你的话,若库萨,就会立刻放开她。”彼萨平低声道:“说真的,我一定会那么做。”
“噢,老家伙,你可不是我。我有一个星球要去统治,而你则快要被处决了。我很满意咱们俩现在的处境,你呢?”
守卫们把彼萨平拖向一座临近的建筑。
莱亚拼命地又蹬又踢,终于挣脱了若库萨的控制。她扑入激光枪掉进的水塘里,很快便把它抓在了手上。她转身,瞄准,然后……
什么也没有发生。
电路因为浸水而失灵了。
若库萨愉快地笑了。“嗬,我认为咱们俩会相处得很不错。把她带到我的房间去。”他命令手下说。
莱亚不愿意束手就擒,然而她很清楚,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是斗不过5个持枪大男人的。于是她跟着他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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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德耐心地在若库萨的老巢里等待着,一个屏幕接着一个屏幕地观看着瑞吉尔的设计图。她站在他身旁,满怀信心地在自己的舞台上重新施展,指出现行设计中的不足之处,并分析讲解自己在修改时所作的标注。维德赞同这些想法,还在其基础上提出了些进一步改良的建议。他对自己无法亲自在样机上操作感到遗憾,但向瑞吉尔保证说她可以。非人类种族想在帝国担任要职是难上加难的,维德决定改变这一政策。他不会让帝国政府因为目光短浅就失去这样的人才。
瑞吉尔向他道谢——不是以哀求者的身份进行的礼节性致意,而是一位因某个项目而激动的设计师的职业性感谢(也许稍稍有点疯狂)。维德留下她和设计图,走进了若库萨寓所的主厅,那里的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换作平时的话他早就忍无可忍了——他向来对火有一种憎恶——但维德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他不会等彼萨平太久的。
一小时后,若库萨的爪牙们就把彼萨平给拖了进来。看样子他们花了部分时间来制造搏斗过的痕迹,医生鼻青脸肿,血迹斑斑,一只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给你,维德大人,”其中一人很不礼貌地说:“一个叛军。就这么多了。”
维德遣散了他们。他搜索着彼萨平的思维,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同伙,结果一无所获;他决定采用更寻常的逼供法。
“你面临的是死刑的判决,彼萨平,”维德平静地告诉他:“我想你自己是心知肚明的。”
彼萨平猛地扬起头,白发散乱地披在肩上:“你打算亲自动手吗,维德?把我碎尸万段,然后再扔进一个焚化炉里烧掉,就像你对我哥哥所做的那样?”
维德记得彼萨平的兄长。他记得所有被自己杀死的人。他们搏斗了一场,他砍断了那人的胳膊,但他并没有将其“碎尸万段”,也没有将其抛入焚化炉中。那些在突袭中丧生的人的尸体都被体面地火化了。他们战斗得很英勇,只是寡不敌众罢了。维德既不像有些人那样在沙场上进行变态地杀戮,也不允许自己的属下做这种事情。当有必要的时候,他可以非常残忍和无情,然而他并不嗜血成性,也不会残酷地对待已经死去的人。
不过,在彼萨平看来这没什么两样,维德也不打算去改变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他不再需要别人的奉承,只需要恐惧和服从。“我会把你交给参议院和法庭。他们会以法律来惩治你。”
“法律,”彼萨平啐了一口:“帝国唯一的法律,就是帕尔帕庭用来让他的刽子手奴隶们逞凶的。”
维德一把拎住他,掐住他的喉咙,将他从地上举了起来。他是个绝地武士,或者至少曾经是。他不是任何人的奴隶。维德厌恶地把彼萨平扔在地上:“谁和你在一起?”
出乎他的意料,彼萨平毫不迟疑地回答说:“莱亚o欧加纳。”
“公主?”维德觉得像是被人一脚踢在了胃部。审问彼萨平的事似乎一下子变得无关紧要了。小莱亚和这个叛贼渣滓在一起……他明白自己早该猜到这一点的,可他一直以为她也许——
一个极糟的想法钻进了维德的脑海:“她现在在哪儿?”
“若库萨那里,”彼萨平说:“你以为她还能去哪儿?”
没有多少时间来考虑了,更没有时间来左右为难。维德拔出光剑,刺中彼萨平的右腿下部;这样就可以使其无法逃跑。随后他动身去寻找莱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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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维德消失在走廊尽头,杰特o彼萨平才痛得大叫起来。他的腿没断掉,但如果断了反倒还要好些。光剑会使创口麻木,这样他就可以爬着走了;显然,维德刺伤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此事发生。像现在这样,伤口倒是麻木了,可他的脚仍然和腿连在一起,只有一英寸多一点厚的肉,完全没有骨骼的支撑。他无路可逃,也无法帮助莱亚。
倒不是说莱亚需要他的帮助。那孩子的父母允许她和维德来往,彼萨平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萨奇说是要让孩子多磨练磨练外交技能,真是个可笑的借口。贝尔的理由更实在些——他说要是不许他们交朋友,莱亚一定会穷追不舍地问为什么,因为父母从来都不会干涉这些事的——但彼萨平还是想像不出,她到底能问出些什么样的问题来,以至于比闯入维德的世界还要危险。
他的伤腿动了动,残留的血肉一阵剧痛,尖叫声在脑海中回响着。
一想到要把莱亚交给维德勋爵来照顾,彼萨平就放心不下,然而他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她安全了。维德会帮助她的,因为他们两人之间有一种奇怪的羁绊,天知道那是什么。
然后他就会回来杀掉我。
他躺在壁炉旁。陈旧笨重的铁器装饰性地摆放在壁炉两侧,其中有一把曾经用于伐木的铁斧。彼萨平在地板上艰难地向前爬着,每爬一步,伤口就伸缩一次,最后总算摸到了那把斧头。
他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坐了起来。用左手握住斧头,对准右腿伤口最深的地方。
铁斧落了下来。
彼萨平昏厥了片刻,醒来时一地都是粘乎乎的血。他把斧头放进炉火里烤了一会儿,接着把那滚烫的金属紧紧地按在自己的伤口上。他忍不住惨叫了起来,还好没人听见。
他慢慢地爬走了,右脚还留在壁炉边的地面上,就像是空荡荡的大厅中唯一的哨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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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亚被粗暴地推进了房间里,倒在了一大堆枕垫上。这间屋子极为华丽,香雾弥漫,窗上挂着某种丝绒长毛织物。天花板上垂下一盏豪华的枝形水晶吊灯,它的光芒投射到墙上,使整个房间星星点点地闪烁着五彩的光弧。莱亚开始寻思怎么找路逃出去。
在她够得到的地方,一扇窗户也没有;就算是高处的窗子,也全都封上了栅栏。莱亚觉得,想用这种方式逃跑,希望只怕是很渺茫了。四面的墙壁上也没有任何出口,除了她被扔进来的那道门之外。她只能从原路出去。门口有守卫。她必须得……干掉他们。
莱亚的胃里一阵翻腾。她不想杀任何人,可她也一分钟都不愿在这里多待了。她有努力逃生的权利。如果这意味着要杀出一条路来的话,她会照做的。
光是下决心还不行,当务之急是要先找一件武器。她的激光枪早就丢了,周围也没有什么派得上用场的好东西。她拾起一个枕头,把它摁在脸上。仍然可以呼吸。这太花时间了。莱亚考虑过撕一块帏帐来当绞索,但它们太长太宽了,实在不好用,而且她也没有裁剪的工具。其中一块帏帐旁有根软绳,是从上面牵下来的。莱亚绕来绕去地检查这根绳子,认为也许可以拉得断。她把它从固定物上解开,发现绳索末端缚着的东西非常沉重。枝形吊灯因为拉力而开始晃动。
大门打开了,若库萨走了进来。“你喜欢这里吗?”他说:“我觉得你使整间屋子都增添了光彩。”
“我是阿德兰的公主,”她回答道:“你不会真的认为自己有权把我关在这里吧?”
他耸了耸肩:“为什么不?彼萨平这个叛贼已经被处决。我只需对外宣称说你在战斗中丧生就行了。”
吊灯的重量把莱亚手中的绳索绷得死死的。“我父母不会相信这种话,帝国法庭也不会。”
“帝国法庭才没闲心去管彼萨平的同党呢。不,我的小美人,你会在这里待很久的。”他向她逼了过来,伸出一只手抚摸她的身侧。
莱亚使劲推开他,同时放开了绳子。枝形吊灯猛地落了下来,在他们身后的地上砸得粉碎。若库萨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莱亚从他的胳膊下钻过,向门口奔去。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企图抓住她的上衣。这一把虽然抓空了,但却使莱亚失去了平衡,她爬进了那堆枕头里,可是现在它们下面洒满了碎水晶,她的双手和脸颊都被划伤了。
模模糊糊地,莱亚听见外面有打斗的声音,她想,也许彼萨平已经逃了出来,正在寻找自己。“救命!”她大叫起来。
若库萨再次抓住了她,这一回非常粗暴。莱亚使劲把手往后伸,摸到了一小块水晶。她狠狠地把它向若库萨戳去,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门打开了。他转过身去,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口。莱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上面沾满了血。她尖叫起来,扔掉了手中的水晶。它体积很小,而且不锋利,她觉得自己可能用这个把若库萨的鼻子给捣进脑袋里去了。
接着一阵嗡嗡声响起,随后是一道耀眼的红光。若库萨在她面前倒下了,胸口留下一道烧焦的伤痕。这不是她干的。不可能是她。她手上的血应该是自己的才对。
直到这时,莱亚才认出了维德沉重的机械呼吸声。她仰头望着他。他的光剑仍然没有入鞘,仍然在若库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炽热的光芒。她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武器。他杀了若库萨。她朝门口望去,有几个侍卫的尸体横躺在外面。
“谢谢你,”莱亚轻轻地说道,不知该如何面对因保护自己而造成的暴力与杀戮。
“你的伙伴很差劲,殿下,”维德答道,随后便离开了。
莱亚把手上的伤口在外衣上擦拭干净——它不深,但流了不少血——然后跟着他一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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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维德便发现了彼萨平的逃跑,因为那块恶心的残肢还躺在火炉边的一滩血渍里。他不愿让公主看到这一幕——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够她受的了——但他对此毫无办法。如果把那条断腿丢进火里,焦臭味会比眼前的景像还糟糕。
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莱亚比他想像中还要跟得紧。她站在门口,双眼瞪得大大的,接着就冲进了隔壁的房间。维德听见了一阵呕吐的声音。他考虑着是否该告诉她,她给了若库萨致命一击——维德在攻击那个垂死的人时,有意地毁灭了痕迹——不过他觉得今天她恐怕没心情听这个了。
他仔细地思量着该如何处置莱亚。不可忽视的是,她是和彼萨平一道来的,这最起码也意味着同叛军的地下活动有关。可她手无寸铁,又终究只是个孩子——显然,她并没有正式和叛军联盟搅在一起。
至少目前还没有。一旦这种事情发生,她就会很危险。
也许她来这里是为了别的目的。她对冈吉亚星球的关注,仅限于运送到那里的药品。也许她被彼萨平给误导了,其实她的本意只是想去菲戎城帮着救助灾民。维德愿意考虑这种可能性。他必须要和莱亚谈谈。
他离开大厅,跟着莱亚走进了旁边的那个小房间。她没打算躲起来,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身体上;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她,正蜷缩在地板上,身旁是另一个熊熊燃烧着的火炉。“站起来,莱亚,”他说道。
她立起身来。她在颤抖,但也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我被捕了吗?”
“目前还没有。”他转身背对着她:“无疑,你应该能够理解,我必须对你进行审问。杰特o彼萨平在哪里?”
“我不知道。除了他的脚之外。你把它丢在另一个屋子的壁炉旁边了。”
对于这个问题,维德是比较相信她的。他不认为彼萨平预见到了帝国会对安辟纽尔采取行动,也不认为他会没计划好如何再碰头。很简单,彼萨平丢下了她,让她一个人去面对连他自己都觉得比若库萨更加可怕的厄运。“你来这里是为了分发医疗用品吗?”
“是的。只是一次慈善活动罢了。你为什么要阻止呢?”
“彼萨平被正式通缉了。你是知道这一点的,否则就不会采取秘密手段离开阿德兰。”
“你们为什么非得要拦截一架医疗运输船,何况它还是来自于一个没有军备的星球?”
维德对她微笑了,可惜莱亚是看不见的。“现在的情形,殿下,是我在审问你。而不是你审问我。”
“你只提了一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我是来送药品的。”她挑衅地看着他:“你说你希望给星系外缘的领土带来公义。我一直在为此努力着。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人们饿死病死。你以前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维德的第一反应是怒火上涌,但他很快便有了另一个主意。也许,现在想把她争取过来还不算太晚。“是的,句句属实,殿下。那你呢?”
“你是什么意思?我说的话当然全是真的。”
“那么也许你应该考虑一下,通过帝国的渠道来开展工作。我可以替你敞开这些渠道,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只需要开开口就行了。”他再次转过身背对着莱亚,给她留下了一点思考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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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亚渐渐恢复了常态。
她以前从未参与过打斗,更别提看见死人了,但她觉得自己能够克服过来。她可以把这一切全塞进内心的某个角落里,直到它们不再那么让人难受为止。她会坚持到底的。令莱亚感到欣慰的是,自己并不喜欢打打杀杀。她有能力继续战斗下去,而且不必变得——
她有些紧张地瞟了维德勋爵一眼。
不必变得黑暗,她想道。自己可以为信念而战,同时远离黑暗的深渊。然而,她的脑海里仍然有一些奇怪的念头在徘徊,期待着她的回答。
莱亚不清楚到底是由于新近经历的事,还是新的环境,或是维德刚刚救了她的命这个事实,使得黑勋爵的话听起来确实有道理,比她所愿意承认的还要有道理。为什么他们必须得那样绕来绕去,偷偷摸摸地前往菲戎?眼前明明就有一条捷径,但他们压根就没有尝试过。只因为不愿接受帝国的恩惠就拒绝援助,这种做法真的正确吗?
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手段和过程,她并不反对自己的这一想法。可是,她绝对不赞成为了某种政治目的就人为地制造灾荒。饥饿和疾病并不是斗争的双方用来平衡力量的政治工具。莱亚在两种观点之间犹豫不决,希望能找到个妥协兼顾的方法。
她深深吸了口气,挺直了腰:“维德勋爵?”她开口道。
他转过身来。一丝微风刮起了他的斗篷,向壁炉边拂去。斗篷根本就没有靠近火焰,可他却非常迅速地一把抓住了它,接着后退了一步。
莱亚皱起了眉头。维德勋爵的行为算不上惊恐或是激动,但仍然显得很古怪。
难道他怕火?
她打消了自己的荒谬念头。维德勋爵什么都不怕。人人都知道这一点。
可是……?
这与她无关。
她以标准正式的礼仪低下了头。莱亚并不喜欢这种礼节,但既然她下了决心要做,就要做得尽善尽美。“我请求帝国,允许我在安辟纽尔星的菲戎城内散发药品。”
“抬起头来,殿下。你的请求被准许了。”
莱亚抬起了目光。维德默然地站在她面前,他的脸隐藏在面具之下,难以辨识。他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你,大人。”她静静地说。
“不必向我行礼。你和那些医疗用品会由帝国侍卫护送。如果彼萨平同你联系,你要立即向我报告。”
莱亚并没有同意这一点。她永远不会把彼萨平或任何反军出卖给维德。不过在目前的情形下,提出异议是没有好处的,所以她什么话都没说。
谈话结束后,他们开始清扫搏斗时打碎的水晶。莱亚把杰特o彼萨平的残足给埋了,维德堆起了一堆柴火,用来焚化若库萨及其手下的尸体。莱亚帮着把他们抬了出来,放在柴堆上。老巢里的绝大多数安辟纽尔人都趁乱逃走了,只有一个女人留了下来,手脚麻利地清理着杂乱不堪的走廊。莱亚找到了若库萨的钥匙,把其他人都释放了;而维德,则以帝国代理人的身份,正式地免除了他们在当奴隶时被强加的那些誓约和债务。
等他们收拾完残局时,太阳已经落山了,莱亚不愿再在若库萨的老窝里逗留。维德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此处过夜——她第一次意识到,这是由于他的身体状况问题——于是两人一起返回了他的歼星舰上,让那个留下来的安辟纽尔女人照管地面上的一切。他们尽量绝口不提最近发生的事。他们俩都明白,一旦涉及到“莱亚为什么来安辟纽尔”这个实际问题,就会招致极大的不快;而既然主要的话题都已经被彻底回避了,其余的东西也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莱亚感到,有一个楔子插入了两人之间。这只是第一个而已;她知道今后还会有更多,她为此感到难过。
维德把她领进了一间小屋。“这里人很少,”他说:“不过你不会待太久的。”
莱亚点了点头:“维德勋爵,我……”
“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可以看见自己向他跑了过去,像个孩子似的用双臂搂住他的腰。她希望听到他说,一切都会没事的——维德向来都很可怕,唯独其嗓音令人平静——然后被他紧紧地抱着,哪怕只是片刻也好。莱亚甚至能够想像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沉重的呼吸器紧贴着她的脸颊,强壮的机械手臂呵护地揽着她的背,遍布他全身的皮革和电路散发出奇怪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孔。可是莱亚知道,这种想法永远不能变成现实。她不再是个孩子了,维德也不是那种可以亲近的人。
而且,他还砍掉了杰特的脚,只是为了让他无法动弹。别忘了这一点,维德并不是个(仅仅患了点呼吸疾病的)好人。
“谢谢你,”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她真诚地说:“谢谢你救了我。”
维德略略点了点头,离开了,走向飞船的另一头的密封仓,那里是他的休憩之处。莱亚目送着他离去,随后关上了门。她坐在不舒适的小床上,没有合身的亚麻睡衣,没有任何熟悉的东西可以给她慰藉。她把头靠在光秃秃的墙上,将双膝抱在胸前,很快便沉沉睡去。
————————————————
达斯o维德如今已经很少做梦了。他并不认为这是一种损失。他的梦境总是骚动混乱,预示着即将来临的恐惧和痛苦。维德很高兴能够摆脱它们。
当他偶尔也做梦的时候,总是紧张万分,梦中的一切都被灼烧着他灵魂的烈焰所吞没。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燃烧,目光穿透了一圈圈的火环,那是他的睫毛。有时候,他相信自己的换气装置已经失灵了,再也无法呼吸。有时候,他看见奥比万手握光剑俯视着自己,可他的身影却在逐渐消逝,幻化成一张模糊难辨的面孔——一张仁慈的脸,充满了同情和怜悯……然而正是这张脸,将会不可避免地导致他的毁灭,就像是在黄昏之后,夜幕注定要降临一样。
于是维德明白了,即使一个梦有着美好的开端,它也会以恐惧而告终。
在安辟纽尔的那天夜里,维德做了个好梦。他再次变得年轻力壮,英姿飒爽。他佩带着伴随他征战沙场的蓝色光剑,但它只是静静地悬挂在他的腰间。那是一个安谧而阳光明媚的午后。
她陪伴在他的身旁,他紧紧地把她搂在胸前,吻着她美丽的脸,抚摸着她深色的秀发。她终于还是回到他身边了,抑或是他找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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