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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里写各类动植物成精,涉及最多的,第一是牛,第二是狮子。当代文学理论讲到阅读心理,要不就是贴近性,要不就是陌生化,前者喜闻乐见感同身受,后者神秘莫测见异好奇,两个都是审美发生的重要作用力。牛是中国农业社会里最被熟知的大生产工具,贴近性贯彻得很彻底;狮子是从西域和印度神话传进的,中土从来没有,陌生化也贯彻得很彻底。可见吴承恩他老人家真是个领先于历史的天才。&br&  
西游的妖怪江湖里门派林立,人人都小富即安着经营自家地界,满足于吞食过路客商和僧侣,也没见谁想要把盘子做大的。这种长期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乍一看很和谐,实则没有丝毫社群意识、竞争意识、互利共赢意识,纷纷陷入孤立,等到天庭和佛界借取经为线索重新打理人间秩序的时候,也就理所当然着轻易地被各个击破了。孙悟空早年造反,拉大旗扯虎皮,与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耦狨王猕猴王一起搞过个七大圣结盟,算是一次原始的强强合作尝试。只是猴子初出江湖,没有半点做老大的经验,与李天王十万天兵第一场大战,他花果山治下的独角鬼王与七十二洞妖怪全部被擒,这位还轻描淡写地说什么“捉了去的头目乃是虎豹狼虫、獾獐狐狢之类,我同类者未伤一个,何须烦恼?”,字里行间都充溢着典型的小农意识。想那七大圣里除了猕猴王在生物分类学上还与他搭点边,另外五个都明显不是“同类者”,听说了这种私心,必然损害合作的诚意。如此一来,悟空与天庭的战争中,再没见过这六位兄弟的帮忙。可见作为西游记里最出名的搅局者,要指望孙悟空来整合这个妖怪的亚社会,法力武艺虽没问题,策略和威望都还是差了好远。&br&  
相比之下,牛魔王无疑是《西游记》里少数几个具备了领袖品相,或者说,看起来具有带头大哥和扛把子潜质的主儿。牛魔王当然也有私心,而且比起孙悟空这个单身汉只能扶持 广义上的“同类”来说,牛家核心团队里倒都是一水儿的直系亲戚:老婆铁扇公主,儿子红孩儿,弟弟如意真仙。本来从中国的用人哲学里讲,不该避仇,却也更不该避亲,只要不像孙悟空做得那么露骨,不要时不时说些“同类者未伤一个”就“何须烦恼”的傻话,你用你的亲戚,旁人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况且用亲不等于护亲,花果山那群猴子无非仗着自己生下来就是猴子,猴子里又出了一只特别有出息的猴子,便腆着脸整日里跟着那只有出息的猴子狐假虎威吃吃喝喝,一副难成大气的模样。牛家的亲戚们却是各辖山头,被派到第一线上锻炼,权大责任也大,红孩儿这么一个小屁孩字,都得远离爹娘,独自掌管着八百里号山,这里边多少头绪多少压力,那些赤尻马猴通背猿猴们能想象么?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铁扇公主们的手段和能力,又怎是花果山上的马流二元帅和崩芭二将军所能比拟的?&br&  
其次,老牛家非常注重通过垄断局部资源,达到对庶民百姓的收编,换句话说,牛魔王与他的团队区别于一般妖精的最大不同就在与他们不“吃人”,而是“牧民”。君不见大贼窝梁山泊周边的百姓竟是大宋朝最安居乐业的?不见大赌城拉斯维加斯的失窃率竟是全美最低的?打家劫舍鱼肉乡里那是不入流的小混混和地痞流氓的行径,真正有野心的黑道组织,都是以保证地方治安为前提来巩固自家的大产业的,或者说眼光真正长远的黑社会,是可以在局部代行政府管理职能的。这样的职能代行,又往往是洗白的第一步。铁扇公主管着火焰山的气象调节,如意真仙管着西凉国的打胎流产,火焰山居民想不被热死,女儿国居民想搞计划生育,就必须对这二位好好供奉着,“四猪四羊、花红表里、异香时果、鸡鹅美酒”外加“沐浴虔诚”地四时朝拜,这样类似于纳税人制度的细水长流的经营方式,肯定比急吼吼地吃个把童男童女更能保证一个妖怪政权的长期稳定的存在。我想,在火焰山和西凉国这些地区,老牛家的威望,应当是完全超越了隶属天庭中央政府的山神土地城隍们的。在这些地区,牛魔王的社会,已经几乎成为了主流社会:他自己称“大力王”,老婆叫“公主”,儿子叫“圣婴大王”,弟弟叫“真仙”,光看这些称呼,就哪里还有一点妖魔鬼怪的影子?他有洞府有外宅,势力范围一大堆,出门要骑避水金睛兽——西游记里的妖怪,只有给别人当坐骑的份,哪里能像他这样自己拥有坐骑的,而且还是这么一头水陆两用的好坐骑&br&  
最后,就是武艺和法力问题——江湖社会里最关键的逻辑,还是本领大的称王,其他无非是锦上添花,打不打得赢才是生死存亡。牛魔王在书中只有两度出手,第一次与孙悟空斗了百合,因为要去碧波潭赴宴,“使混铁棍架住金箍棒,叫道‘猢狲,你且住了,等我去一个朋友家赴会来者!’言毕,按下云头,径至洞里”,各位请看,在孙悟空这种出了名的不依不饶的对手面前,老牛竟是说打就打说停就停,要去吃饭了打个招呼便走,猴子连半点阻拦他的尝试都用不出,真是轻描淡写潇洒写意,何等有大家风范,从武功上从气势上都明显压了孙悟空一头。第二次面对悟空八戒联手还外加火焰山土地所率阴兵们,大战一天一夜不落下风,就更是回肠荡气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至于最后被李天王和哪吒四大金刚巨灵神等赶来偷袭擒住,偶然性因素很大——李天王这拨人在《西游记》里素以无用著称,这一仗却又是天罗地网又是三味真火又是照妖镜热闹得不得了也神勇得不得了,估计也是吴承恩把牛魔王写得太厉害了,到最后自己都想不出还能靠谁来收他,只有把临时拉来的救兵的能力无限夸张,以便草草收尾了事。&br&  
此外,牛魔王该是《西游记》里论起七十二变来仅有的两个和孙悟空难分上下的人(另一个是二郎神)。六十一回里写老牛与猴子斗变化不分胜负,与第六回写猴子与二郎神斗变化不分胜负,两厢雷同,只不过六十一回是老牛变一样悟空立即变作其克星,占上风的是猴子;第六回是悟空变一样二郎神立即变作其克星,占上风的是二郎神。这样算来,老牛的变化在三人里该是较弱的。只是这么说却忽略了两点——第一是老牛的变化质量高隐蔽性强,变作八戒成功骗回芭蕉扇孙悟空竟没有看出来,要知道这可是火眼金睛仅有的几次失手之一啊!第二是牛魔王除了会变花变草变鱼变鸟之外,还会现出本相变成巨牛!《西游记》里会这个的人很少,猪八戒倒是会,不过巨猪实在没什么攻击力,唯一一次派用场只是用鼻子拱开了稀柿桐。至于孙悟空,他变成巨猿那是《七龙珠》里的事情了。变成巨牛后的牛魔王,攻击力防守力都达化境,在“虚空过往一切神众与金头揭谛、六甲六丁、一十八位护教迦蓝”的围困下,力敌悟空和八戒二人,能毫无惧色全身而退,实乃整部西游记之罕见! &br&  
综上所述,牛魔王之成为黑社会老大式的人物,在《西游记》的妖怪世界里,堪称是实至名归的了。九大圣结盟时期,发起人明明是孙悟空,最后当大哥的还是牛魔王。这倒颇有点像三国里反董卓联盟,发起的是曹操,当盟主的却是袁绍。前者作为新贵明显需要后者的号召力。孙悟空该也懂得自己的江湖威望远不能与牛大哥相比——这一点他脑子倒还算是清楚。&br&  
当然,《西游记》里的牛魔王,威震江湖之外,也多少有那么点中年危机的意思。首先是夫妻感情不和,喜新厌旧,把铁扇公主丢在家里,去外面包了个二奶玉面狐狸。色字头上一把刀,狐狸在中国神话里又是名声很不好的(聊斋除外),老牛一把老骨头不在家修行练功好好保养,偏要去抱粉骷髅,就算不被耗得油尽灯枯,至少是月满则亏,自己露出了败相来。从结交的人就能看出,被诱惑得五迷三道的老牛连判断力都出了些问题,去碧波潭赴宴,那碧波潭里住的是谁?祭塞国里偷佛宝的九头虫啊!就是说五百年前还在与孙悟空这种水平的人打交道的老牛,五百年后的生活圈子里竟然都是九头虫这种素质的人了!岂不是明摆着在走下坡么?从文本里看,老牛对糟糠之妻还是很有感情的,在摩云山和孙悟空一场对话,对红孩儿事件都能宽容处之,偏偏是听到猴子冒犯了铁扇公主方才勃然大怒动起刀兵。而铁扇公主苦守了那么多年,虽然已成妒妇,却也是矢志不渝忠贞不二几乎成了王宝钏,见老牛被天将所擒时还主动献出芭蕉扇,哭求悟空饶过丈夫性命,患难见真情,很是让人动容。换作玉面狐狸,会愿意跪下来为老牛请命么?这么看来,老牛这段婚外情,搞得还真是不值。&br&  
另一个问题出在儿子那里。人说富不过三代,红孩儿这小鬼,虽然本领不差,还懂得孝顺(一有唐僧肉就先想到去请父亲母亲来分享),可惜不大明白创业容易守业难的道理,仗了老爹老娘的名头在江湖上颇为霸道,对孙悟空这样的长辈骂起战来没有丝毫顾忌,显得极不成熟。再者说,太贪口腹之欲,违背了牛家“不吃人只牧民”的优良传统,而且一吃就要吃取经人,犯天条犯到想庇护都庇护不了的程度。我们想想,如意真仙不肯借泉水,铁扇公主不肯借扇子,都不是因为摆谱耍大牌,都是在为儿子侄子出气,红孩儿才是取经团队和牛魔王家族决裂的唯一导火索,假如他能收敛一点,放过唐僧,孙悟空就会与牛家相安无事,搞不好还会上门吃杯茶叙叙旧。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变故,弄得牛家一败涂地了。&br&  所以说,牛魔王走过的路,倒真像是中国社会里许多成功人事走过的路,好不容易打熬得家大业大,先是富贵思淫欲,再是宠子不发,后院和接班人齐齐出问题。看看那些落马之贪官,出问题的不都是情妇和太子党么?《西游记》对于人情世故的认知真是现实啊。&br&&br&
最后附带讲一句:
孙悟空与牛魔王家族的决裂,也是他彻底与过去的自己决裂、彻底与他所生活过的妖怪江湖世界决裂的转折点——当年在白骨精事件里被逐的孙悟空,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水帘洞重振家业,马上又搞得红红火火,大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潇洒豪迈。可是真假美猴王那一回,当孙悟空再次因为打死强盗被逐时,竟然跑到珞珈山去借住,还在观音面前放声大哭,有家难回的模样凄惨得一塌糊涂。猴子爱说“天上地下,都知道我老孙是唐僧的徒弟”,其实同理,天上地下,也都知道他老孙是牛魔王的结义兄弟。当他代表主流社会对自己兄弟的家族动手之后,江湖世界已经不会放过他,他在妖魔亚社会的威信也就荡然无存。&br&
看看穷途末路的宋江,为什么被逼至死仍不肯再次造反?他给李逵的答案是“军马尽皆没了,兄弟四散在各处”,可当年他担着死命义释晁盖的时候,那个还只能劫劫单身客商的梁山,又有几个兄弟?又几曾有过“军马”?——那么眼下,已经没有退路的他、已经被主流社会彻底阻绝了最后一丝幻想的他,为什么没有勇气去回归黑道、重新开始?很简单,他曾经可以聚起军马、聚起兄弟的资本都失去了,剿灭方腊之后,他再也不是那个绿林里人人崇拜的宋公明了,他已经是整个江湖的敌人。&br&
同理,摧毁了牛魔王家族的孙悟空,也已经不再是那个五百年前称雄妖界的美猴王了,他已经是佛门弟子、未来的斗战胜佛,青灯古佛的灵山是他唯一能完成的人生形式——他已经回不去了。
《西游记》里写各类动植物成精,涉及最多的,第一是牛,第二是狮子。当代文学理论讲到阅读心理,要不就是贴近性,要不就是陌生化,前者喜闻乐见感同身受,后者神秘莫测见异好奇,两个都是审美发生的重要作用力。牛是中国农业社会里最被熟知的大生产工具,贴…
挑战美国,在纷纷扰扰的互联网舆论场里,是个自干五有胆没心、军迷有心无胆、兔吧有心有胆、凯迪无胆无心、微博如过街老鼠、铁血已然超神、知乎你赵药丸的话题。&br&民众尚且如此,反映在高层就是时而韬光养晦、时而有所作为的政治外交态势。&br&&br&整体上看,中国就像个刚舒展手脚的青年,却不由自主的被推到了一个世界级拳王的前面。无论是悲观、狂妄、热血还是理性或者市侩,不得不承认整个中国国民情绪上是希望不与美国冲突的。&br&历史证明,国民的情绪,往往是一个国家整体利益的体现。比如,一战前的英德、二战前的美日。&br&&br&而今天隐藏在这种情绪下的中美利益关系是:&br&美国不是中国的敌人,而中国天然是美国的对手。&br&前者是五毛不敢相信的,后者是美分不愿意面对的。&br&(这里没有褒贬意思,分下立场而已)&br&&br&先说说为什么美国不是中国的敌人。&br&
这句话转换一下就是:中国不需要以在某方面直接对抗美国,来获取最大利益。&br&
看看冷战后的在国际上中国经济发展之路,不论是承接转移来的低附加值产业、开放国内市场加入世贸组织、进入非洲基建市场、获取南美矿产资源、签下伊拉克油田等等都是处在美国主导的体系规则内。每当当美国通过战争、政变、颜色革命完成政治金融上的收割后,中国便顺势通过工业与贸易占领了原物料产地与商品市场,两者并不冲突,甚至各取所需。&br&一张图说明中国的角色:&br&&figure&&img data-rawwidth=&355& data-rawheight=&560& src=&https://pic2.zhimg.com/39efbffb22b8a1fc9bd095_b.jpeg& class=&content_image& width=&355&&&/figure&&br&&br&美国的大兵、中国的商品、日本的动漫、阿拉伯的小孩&br&&br&看看近几年内战的叙利亚、乌克兰、南北苏丹,内部在欧美“调解”下大打出手,还没打完呐敌我双方领导人就往中国跑生意。形成这种让美国人尴尬不已的局面的根本在于,中美在世界经济产业体系上相对地位与百年前为争夺殖民地、原料与市场而头破血流的英德不同,是一种类似于皇家海军、渣打银行(军火商+华尔街)与东印度公司(中国工商业的海外扩张)的关系。&br&&br&&br&&br&&br&
当然,美国也有自己的东印度公司,然而在产业空心化的大背景与欧日的挤压下,奄奄一息无力竞争。西欧各国面对着美国炸科索沃打击欧元、挑乌克兰惹怒毛熊、帮希腊做假账混入欧元区、颜色革命引发难民危机所带来一屁股烂帐收拾不完;日本曾经资本输出狂热、动漫文化产业强大但实体产业链却跟不上,二战包袱、劳动力缺乏、海外军事受限、国民精神洁癖时不时金融上还被美国用政治优势压着放血,所以都无力大规模在广大亚非拉地区收割,而国内更是同样都被中国冲击。&br&&br&所以西方国家根据经济效益总指责中国是新殖民主义的说法,也并非空穴来风。中国只能表示我一不教唆二不轰炸,产品、投资深受亚非拉国家欢迎,给你们你们做不到,还怪我咯?&br&&br&原本凭借航母建立美元霸主地位坐收金融渔利的美国,实体领域的先机却顺势被中国拿走。就连美国自己,国内政客也经常喊完反华口号,转身就到中国出差。对这么一个国家,美国经济上无可奈何的同时又缺少且越来越缺少真正在政治与军事上的遏制手段,置之不理则长久威胁美元霸权,而发起贸易战又免不了重伤自己与自身受益的国际经济秩序,投鼠忌器非常矛盾。&br&
所以,中国经济的迅速崛起实则得益于美国主导下建立的现代全球贸易体系。&br&&br&近些年,美国若想撇开中国另建体系,会发现无法形成真正的影响力(tpp);将中国拉拢,又遏制不了中国在体系内上升势头(SDR);索性不管你吧,一个中国牵头的区域性单一性组织几乎把美国搞成孤家寡人(亚投行)。&br&&br&二战后,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国际政治体能让美国如此纠结。&br&苏联军事政治强势,在经济上被生生拖垮。&br&日本经济扩张凶猛,广场协议却不得不签。&br&欧盟政、经、军都不差,终受困于内部离心。&br&唯有中国,第三的国土、最大且组成单一的人口、最完整的自然资源储备、早早建立的三位一体核力量、不输于发达国家的教育覆盖率、数千年的内部融合交流、被无神论彻底解放的功利主义、齐全的基础部门、集权主义的高效政体,最终使得美国不得不面对在自己体系内按照自己的规则砸自己锅的中国。这也是每一个美国总统对华政策纠结与矛盾的根本来源。&br&&br&&br&中国的发展代表着的世界工业格局重心向发展中国家倾斜,以往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间的巨大剪刀差被中国这个产业链黑洞缓和。&br&
(以非洲与中国来说,中非之间建立了正常的原材料—生产—市场的贸易关系,而西方与中国间则是资本——生产——市场,剪刀差在中国的缓冲作用下就减小了。最关键的是,随着正常经济秩序的建立,发展中国家的经济造血功能也慢慢形成,这是公平的自由市场经济条件下无论处于产业链什么位置都会自然发生的。为什么同样独立后卖了几十年资源,澳大利亚卖成了发达国家,而非洲别说发展连饭都吃不饱?差异之大,素质、智商理由都站不住脚。就是因为在中国产生影响之前,在西方资本与政治掌控干涉下的毫无选择的非洲国家根本没有机会建立任何现代经济体系留住利用财富,有点苗头就被动乱了,永远没法造血。看看近十年非洲的变化与中非贸易的暴涨,就知道中国产生的影响。而中国所做的不是宣扬人权、博爱,仅仅!仅仅!就是正常做生意,因为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br&&br&所以这就意味着几百年西方所建立的对第三世界中国家剥削的政经体系被慢慢重塑。中国工业化之路的三十年就是西方去工业化的三十年,两者是不可调和的。中国的根本利益是全体国民过上更好的生活,而这就意味着西方的经济水平与地位下降。“赶英超美”更可能是“拖英拽美”,这是美国人不得不面对的。&br&&br&所以说,中国天然是美国的对手。&br&&br&最后回到问题,中国是否该听美国的话进入美国领导的体系?&br&我想说的是中国一直都是听美国的话啊:&br&加入wto、人民币升值、民主改革等等。&br&哪一项不是美国人认可的、推销的呢?只不过什么时候做、做到什么程度、为什么去做,从过去十几年来看中国总会有自己的步骤而不受制于外力误导。&br&
举个例子:比如人民币的自由化。在08年之前美国一直逼迫人民币升值来扭转对华贸易逆差,这是对日本用过的杀手锏。为了保护经济三驾马车之一的对外贸易中国一直死撑、死拖。08、09年之后,美国人渐渐发现人民币自由化的进程加快很多,而且伴随人民币升值而来的是中国的资本输出、产业链全球扩张以及美元霸权地位受到的威胁。所以以前每次来华必提汇率的前财长保尔森后来也不再提人民币升值了,因为美国人发现比起贸易上的优势劣势,美元霸权的被人民币动摇才是大问题。&br&看看人民币走过的路:&br&&figure&&img data-rawwidth=&537& data-rawheight=&374& src=&https://pic1.zhimg.com/5d7b98c2f187a_b.jpeg& class=&origin_image zh-lightbox-thumb& width=&537& data-original=&https://pic1.zhimg.com/5d7b98c2f187a_r.jpeg&&&/figure&&br&&br&1、文革之后,随着对外开放人民币慢慢贬值,以适应在国际上的实际市场汇率。&br&2、89年后,受欧美制裁,中国被看衰,人民币跟着大幅贬值。&br&3、九十年代初,市场经济政策的确立。为了获取国际上招商引资的成本优势与贸易价格上的优势,人民币对美元索性直接跌到8。十年间稳定而被低估的汇率,使得中国人用血汗托起了欧美的优渥的物质生活,也让中国积累起足够的外汇挺过了亚洲金融危机。&br&4、加入世贸后,为更好地适应进出口贸易,04年开始人行渐渐施行弹性汇率机制以跟上国际规则。同时也顶住了美国对华不断加强的人民币升值压力。&br&5、08年后金融危机,在各国为因对金融危机而竞贬时,人民币的升值与四万亿回应了处于危机的美欧对中国救市的期望。吃下对外升值影响出口、对内严重通膨的苦果的同时,也让中国资本走向了世界,渴望制造业回归的美国人也张开手欢迎中国投资。&br&6、之后,国际上人民币地位的强化,对美元汇率在6.5上下趋于稳定。随着货币互换协议、纳入SDR、冲击美元霸权,国际金融市场的人民币汇率战争也更加激烈。&br&
去年八月开始,人民币一路贬值伴随着经济放缓的新常态,看衰中国与人民币的声音甚嚣尘上。然而在2016年初,中国人民银行一纸命令让香港金融市场的人民币隔夜拆借利率暴涨,杀的国际人民币空头们心惊胆战,这种有如美联储与欧洲央行的气势,也是美国人以前没想到过的。&br&你可以看多看空,但恶意操作就直接当头棒喝。这种逆势翻转所展现的强势能量,靠的是强大的经济后盾与稳定的国内外政治环境。这也是是人民币纳入SDR成为国际储备货币的资本。&br&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美国人一手主导的世界货币金融体系内。&br&在窘迫的红色年代,贵如中国人民银行也得为区区十几万美元,要行长拍板制作收藏集向外宾出售,可谓想尽一切办法获取外汇,后来中国忍着血汗钱贬值亏损被美国抽血,也要大量储备美元外汇作为金融武器。而如今走向全球的人民币也成了手上的制胜法宝,时过境迁,不胜唏嘘。&br&&br&总结就是:&br&听着别人的话,走自己该走的路,最后砸美国的锅。&br&&figure&&img data-rawwidth=&2001& data-rawheight=&1125& src=&https://pic1.zhimg.com/4f3538818bfab167fd01e3aea1155978_b.jpg& class=&origin_image zh-lightbox-thumb& width=&2001& data-original=&https://pic1.zhimg.com/4f3538818bfab167fd01e3aea1155978_r.jpg&&&/figure&&br&&figure&&img data-rawwidth=&2001& data-rawheight=&1125& src=&https://pic3.zhimg.com/4c8550eba9c90b2208bf2_b.jpg& class=&origin_image zh-lightbox-thumb& width=&2001& data-original=&https://pic3.zhimg.com/4c8550eba9c90b2208bf2_r.jpg&&&/figure&&br&——————————————————————————————————————————&br&4月14号更新,&br&过1.4了,特集中分享几个以外人角度理解中国的视频:&br&&a href=&//link.zhihu.com/?target=http%3A//m.v.qq.com/page/m/a/o/m1011t4vwao.html%3Fptag%3Da_qq_com%2523a.play.adaptor%25233& class=& external& target=&_blank& rel=&nofollow noreferrer&&&span class=&invisible&&http://&/span&&span class=&visible&&m.v.qq.com/page/m/a/o/m&/span&&span class=&invisible&&1011t4vwao.html?ptag=a_qq_com%23a.play.adaptor%233&/span&&span class=&ellipsis&&&/span&&/a&&br&2011年BBC纪录片:中国人来了。记录了面对中国经济的海外扩张,及其各类人群的反应。不管立场如何,都是一种现实的反应。&br&&br&&a href=&//link.zhihu.com/?target=https%3A//www.ted.com/talks/dambisa_moyo_is_china_the_new_idol_for_emerging_economies%3Flanguage%3Dzh-cn%23t-5937& class=& external& target=&_blank& rel=&nofollow noreferrer&&&span class=&invisible&&https://www.&/span&&span class=&visible&&ted.com/talks/dambisa_m&/span&&span class=&invisible&&oyo_is_china_the_new_idol_for_emerging_economies?language=zh-cn#t-5937&/span&&span class=&ellipsis&&&/span&&/a&&br&TED:中国是新兴国家的典范吗?来自非洲的经济学家给出了自己的观察。&br&&br&&a href=&//link.zhihu.com/?target=http%3A//m.le.com/vplay_.html& class=& external& target=&_blank& rel=&nofollow noreferrer&&&span class=&invisible&&http://&/span&&span class=&visible&&m.le.com/vplay_&/span&&span class=&invisible&&.html&/span&&span class=&ellipsis&&&/span&&/a&&br&马丁雅克,了解中国的崛起。主要谈了中国独有的特征,这种特征常常为现代化的政治文化术语所掩盖,连中国人自己都没意识在这个完全被西方现代化政治体制影响的世界自己有多么不一样。&br&&br&NHK纪录片中国力量:驰骋非洲的巨龙。&a href=&//link.zhihu.com/?target=http%3A//m.56.com/view/id-MTA2Mzg2MjEy.html& class=& external& target=&_blank& rel=&nofollow noreferrer&&&span class=&invisible&&http://&/span&&span class=&visible&&m.56.com/view/id-MTA2Mz&/span&&span class=&invisible&&g2MjEy.html&/span&&span class=&ellipsis&&&/span&&/a&&br&针对片中某些态度,要透过话语看事实。更重要的要思考,中国还在卖血汗时,日本资本就大规模走向海外,为什么没有产生相同的效果?&br&&br&黑森林慕斯的其他回答:&br&&br&&a href=&http://www.zhihu.com/question//answer/& class=&internal&&坦克的作用将来会不会被削弱? - 黑森林慕斯的回答&/a&&br&&a href=&http://www.zhihu.com/question//answer/& class=&internal&&「普选式民主」在国家发展强大中的作用到底有多大? - 黑森林慕斯的回答&/a&&br&&a href=&http://www.zhihu.com/question//answer/& class=&internal&&如何看待纪晓岚与和珅的经典对白? - 黑森林慕斯的回答&/a&&br&&a href=&http://www.zhihu.com/question//answer/& class=&internal&&非洲某些国家不断收到各国救援和物资,为什么一直富不起来? - 黑森林慕斯的回答&/a&&br&&a href=&http://www.zhihu.com/question//answer/& class=&internal&&你眼中的美国是个怎样的国家? - 黑森林慕斯的回答&/a&&br&&a href=&http://www.zhihu.com/question//answer/& class=&internal&&所有国家取消军队,把军费投入到教育,科技等建设上来,会变成怎样一个世界? - 黑森林慕斯的回答&/a&&br&&a href=&http://www.zhihu.com/question//answer/& class=&internal&&土耳其和俄罗斯军事实力对比如何? - 黑森林慕斯的回答&/a&&br&&a href=&http://www.zhihu.com/question//answer/& class=&internal&&如果朝鲜战争志愿军输了,会对新中国造成什么影响? - 黑森林慕斯的回答&/a&&br&&a href=&http://www.zhihu.com/question//answer/& class=&internal&&什么是佛? - 黑森林慕斯的回答&/a&&br&&a href=&http://www.zhihu.com/question//answer/& class=&internal&&如何理解「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的三层境界? - 黑森林慕斯的回答&/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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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唯一个除了核试验外在自己国土扔核弹的国家,苏联利用核爆炸在干旱地区建造人工水库,&br&恰刚人工湖工程在地下178米深处实施核爆炸,爆炸威力相当于14万吨TNT,结果形成深约100米,直径430米的漏斗形水库。该人工湖总容量1700万立方米,漏斗形水库容量6.4百万立方米。在爆炸瞬间,烟尘高达4800米,放射性沉降物约20%(主要是Co-60,约占85~90%)。爆炸后经过一昼夜,土脊上剂量强度20~30伦/小时,监测表明很快降低到1毫伦/小时以下,不久即处于天然本底水平(15~20微伦/小时)以下。为了说明工程质量和安全性,当时的苏联原子能部部长Е ·П ·斯拉夫斯基,第一个跳进湖内游泳。&br&苏联乌兹别克斯坦哈拉区,乌尔塔布可油气井发生大火,常规手段无法扑灭,日,一枚当量30千吨的核弹在地下引爆,成功闭锁了油气井。
世界上唯一个除了核试验外在自己国土扔核弹的国家,苏联利用核爆炸在干旱地区建造人工水库, 恰刚人工湖工程在地下178米深处实施核爆炸,爆炸威力相当于14万吨TNT,结果形成深约100米,直径430米的漏斗形水库。该人工湖总容量1700万立方米,漏斗形水库容量6…
八卦时间到!&br&&br&宋太宗是个下毒高手,他在当皇帝之前就潜心研究,收集了上千种医药单方。他毒死南唐后主李煜等人用的毒药,叫做“牵机药”,服用之后全身抽搐,蜷曲成一个大虾一样死去。这种药后来人研究过,是马钱子,主要成分是番木鳖碱和马钱子碱,可以破坏中枢神经系统,毒性很强且难解。一百多年后宋徽宗当上皇帝,骑马巡视皇宫,就在一个没名字的仓库里发现了大量毒药,宋徽宗当场表示“如果大臣果然有不赦之罪,应该明正典刑,哪儿能这么干呢?!”然后下令销毁了。&br&&br&《水浒传》、《新龙门客栈》里都描写过杀客人的黑店,这真不是艺术夸张,宋朝有不少旅店真杀人吃肉。《夷坚志》里写过好几家杀人的邸店,“伺客熟睡,则从高以矛揕其腹,死则推陷穴中,吞略衣装,续刳肉为脯,售于墟落”,“待客熟睡,以巾缚客口,倒曳至窖中,生埋之”……是不是有一种看《新龙门客栈》的即视感?&br&&br&宋朝假冒伪劣也成风。北宋时开封的新郑门、西水门和万胜门,水产事业非常发达,每天数千担鱼运来。《清波杂志》记载,淮南的虾米用席裹入京,保鲜水平不够,到京都已枯黑无味。小贩用粪便浸一宿,早晨用水洗去,就红润如新,再卖给顾客。&br&&br&宋朝有首流行歌曲:“浙右华亭,物价廉平,一道会买个三升……这一瓶约迭三斤。君还不信,把秤来称,有一斤酒,一斤水,一斤瓶。”华亭就是现在的上海,这首曲子唱的就是上海的酒一贯纸币能买三斤,其实光瓶子就重一斤,掺的水又有一斤。&br&&br&宋朝商业服务业发达,有专门为人上门承办酒席、宴请的机构,号称“四司六局”,分工特别细。帐设司掌管各种陈设,茶酒司掌管茶汤、热酒,安排座次,迎送等,厨司掌管烹饪,台盘司掌管杯盏碗碟的传送之类。果子局、蜜煎局和菜蔬局负责三种食品的供送,油烛局、香药局和排办局负责灯烛、香料以及事后打扫。现在的海底捞送餐,服务也比不上那时。&br&&br&如今的广东广西南部,宋朝时称桂州,属于不很开化的地方。那里的人有个风俗,产妇如果生了男孩,全体亲友都会赶来……吃胎盘。史书中记载要“净濯细切,五味煎调之。召至亲者合宴,置酒而啖。”要是没给哪位亲友吃,一般都会引起家庭纠纷的。 &br&&br&宋朝士大夫流行蓄养姬妾,有一类姬妾是租的,跟现在的包养情人差不多,要签合同的——谁谁谁,跟谁谁谁几年,为此谁谁谁要付谁谁谁的家人多少多少钱。合同期满,就要把人退回去。&br&&br&宋朝也有普通话,洛阳、开封的地方方言就是那时的普通话。这两个地方还有微妙的区别,开封虽然是首都,但上层人士普遍认为洛阳口音才是最正统最有文化的。&br&&br&就跟北京话和普通话不完全相同一样,宋朝时候的开封话也是。开封有个军嫂,丈夫去戍边,他找个秀才给丈夫写家信。他们的儿子叫窟赖儿,她交待秀才:“你就写:窟赖儿娘传语窟赖儿爷,窟赖儿自爷去后,直是仡憎儿,每日根特特地笑,勃腾腾地跳。天色汪囊,不要吃温吞蠖託底物事”。秀才提笔楞半天,一声长叹:“大嫂,这钱还您吧,这信我实在不会写。”&br&&br&宋朝的“全国假日办”归祠部管,每年假期共100天,其中包括旬休36天。那时候没有“周”的概念,官方规定每10天休息一天,称为“旬休”。其它什么清明节、中元节、天圣节啥的都有假期,不同职业给定的假期还不一样。不过什么事都是越发展越松弛,到南宋时,有官员做过统计,发现全国官员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都在休假。&br&&br&讲宋朝的电视剧里,地痞无赖头上都爱戴朵花。其实这不是地痞无赖的专利,宋朝时候男男女女都戴花,男的戴的尤其积极。每次皇帝举办宴会,都会给宠爱的大臣亲自戴花,其它大臣花发下去自己戴。皇帝自己也戴花,宋徽宗每次出游都“御裹小帽,簪花乘马”,前前后后的从驾臣僚侍卫也一律戴花。&br&&br&上海人骂人称“赤佬”,不知道是不是从宋朝传下来的,北宋时骂大兵就说“赤佬”,因为北宋军服是红色的。&br&&br&来欣赏下宋朝人写的外语诗:“押燕移离毕,看房贺跋支,饯行三匹裂,密赐十貔狸。”这是刁约出使契丹时写的,移离毕是官名,相当于宋朝仅次于宰相的执政,贺跋支,如执衣防閣。匹裂是“小木罂,以色绫木为之,如黄漆”,貔狸“如鼠而大,穴居,食果谷,嗜肉,狄人为珍膳”。余靖使辽时也写了一首:“夜宴设逻臣拜洗,两朝厥荷情感勤。微臣雅鲁祝若统,圣寿铁摆俱可忒。”为了避免大家看不懂,他自己还做了注释:设逻,“厚盛也”;拜洗,即“受赐”;厥荷,即“通好”;感勤,即“厚重”;雅鲁,即“拜舞”;若统,即“福佑”;铁摆,即“嵩高”;可忒,即“无极”。&br&&br&宋真宗年间,有个叫萧立之的人高中进士。本来是大喜的事,结果被人爆料——这是个在逃犯。一查,这个人原名萧琉,太宗年间因为聚众赌博被抓,按照太宗诏令,聚赌者应该抓到就杀,但此人被杖刑后放了。这样的人最好是隐姓埋名过此生,却换了个名字来参加高考,关键是还考上了,真是戏剧的人生。身份暴露后,该人被夺去功名,罚款四十斤铜。&br&&br&宋朝时,相扑是一项全国人民喜闻乐见的运动,无论高级场合如朝廷朝会,还是低级场合如勾栏瓦肆,都经常有相扑比赛,且永远观者如堵,连皇帝都跑去瓦肆看相扑。这其中尤其受欢迎的是女子相扑,一般设在正式比赛之前,属热场表演。参赛选手当然也如男子一般衣着清凉。正人君子都不太看得下去,总有批判的,不过他批他的,我看我的,终宋一朝,女子相扑都很红火。&br&&br&在宋朝的广南,和尚是个有前途的职业,他们不仅可以做生意,还可以娶老婆。当地从事金融业的大都是和尚,且因此致富,富了自然也就有妹子,连富家女都愿意嫁给和尚好有钱人终成眷属。有外来人看到这样的景象曾经写过一首诗:行尽人间四百州,只应此地最风流,夜来花烛开新燕,迎得王郎不裹头。&br&&br&在整个大宋,和尚都是一门生意。当和尚要先申请度牒,这个度牒是收费的,且随着局势发展价格不一,在黑市上就更随行就市,所以度牒慢慢就成了一种硬通货,有时候皇帝给公主亲王什么的发钱都用度牒代替。光靠度牒毕竟太少,后来国家又炒出一种紫袈裟,作为国家认证的高僧标志,这个紫袈裟也成了硬通货。像宋神宗时对外用兵,就发度牒和紫衣给边关将士,作为奖励,将士们也觉得这个比发钱合算。&br&&br&椅子这种东西是唐朝末年才出现的,所以你要是看到写唐以前的电视剧里人物坐椅子那都是耍流氓。宋朝时椅子已经比较普及了,但宋朝初年人们还不是太接受新观念,大家闺秀是不坐椅子的,坐了会受人嘲笑。 &br&&br&《太平寰宇记》里记载过贵州地区在宋朝时的一个可怕习俗:一家人生下的第一个儿子要吃掉,当地人认为这样以后能多生儿子…… &br&&br&大词人柳永的哥哥柳三复,在历史上唯一留下的名声是拍马屁。他中进士后,几年选不上官。当时丁谓正如日中天,他想走这条门路,苦于无人引荐。他听说丁谓喜欢踢球,就天天守在丁谓家球场的墙外。终于有一天,丁谓踢的球飞出了墙外,柳三复赶紧拾了球,抱着进去还丁谓,见丁谓后,把手中的球抛在空中,一面跪拜,一面用肩、背、头顶球,球一直未落地。靠这个打动了丁谓,之后走上政坛。&br&&br&宋代为什么读书人地位高?因为一旦登第做官,就真的会又有钱又有名走上人生巅峰。宋代官员的收入是历代最高的,比汉代增加近十倍,比清代高出二到六倍。 &br&&br&宋词真的是用来唱的,只不过北宋灭亡后,君臣南渡,好多曲子都遗失了,慢慢词才发展成一种纯文学内容。很多早期词人都通音律,像宋太宗,就曾亲制大小曲及因旧制创新声者三百九十首。宋仁宗也写过多首曲子赐教坊演唱。在他们的带动下,文人们都以给曲子填词为荣。 &br&&br&宋朝士大夫出入歌楼妓馆,是风流的表现,很多名人都在历史上留下过艳名。比如范仲淹,从鄱阳离任后,曾写过一首诗赠给自己当年在鄱阳的相好,并给她寄胭脂传情。诗云:“江南有美人,别后长相忆。何以慰相思,赠汝好颜色。”不过从莫君陈的《月河所闻集》里我们可以知道范仲淹的口味比较独特——他赠胭脂的这位相好,已经六十多岁了。 &br&&br&宋朝是第一个区分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的,城镇户口被称为“坊郭户”。而且各地区户籍拥有的特权也有区别,为了防止人占首都户籍参加科举录取比例高的便宜,特地规定拥有东京户口7年以上的,才可以被划到东京片区参加考试。不过地域黑勿喷,“好户口”也不是只有特权,根据宋朝的花样收税法,他们交的税也是最多的。 &br&&br&上学时都背过范仲淹的千古名篇《岳阳楼记》,里边描述岳阳楼和洞庭湖的优美风光,跟真的似的。其实范仲淹写得这么生动,他自己并没见过岳阳楼。《岳阳楼记》是他应知岳州的老朋友滕子京的请求而作的,而当时他自己正知邓州,离着上千里远,朝廷又不允许官员擅离职守。虽没办法亲眼目睹,但人家光凭想象也蒙了咱们这么多年。&br&&br&经济繁华时,时尚就很发达……到吃饱撑的程度。仁宗时流行过戴又高又长的白角冠,最长的到三尺有余,头发上插的梳子也超过一尺长,“两翼抱面,下垂及肩”。由于太长太大,登车时得侧着身子才能进得去门。 &br&&br&仁宗年间兴起的另外一个怪时尚是剃眉——把眉毛剃光,然后用墨画两道假眉。不太好想象那是什么样。 &br&&br&仁宗庆历年间,政府收入的很大一项来源是——酒税,占到了总税收的2/5。这怎么理解呢?你就想想现在烟草专卖制的状况就可以理解了,宋朝时酒是实行专卖制的。&br&&br&宋朝也有文工团。在宋代,百戏杂技都是被编入军队的,称为殿前司左军、殿前司右军,而且每月发工资,专门负责御宴朝会上的表演。不过赶上大宴,这个文工团常常会人手不足,也会从民间雇用艺人来充数。&br&&br&现在人称呼别人喜欢加上官名,比如x总、x董事长,这要是搁在宋朝能累死,比如您叫一下下面这位: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朝散大夫右谏议大夫充集贤院修撰权判西京留司御史台上柱国河内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三百户食实封四百户赐紫金鱼袋司马光。&br&&br&宋仁宗之所以被称为仁宗,原因之一就是心眼太好。他对人确实仁慈,有过几个著名的故事。一是有一天他半夜里饿了,想吃烧羊肉,但怕他这么一索要,从此宫中就会成为定例,每天多宰杀,于是忍饥直到天明;还有一次他从外面回来,一进宫就要水喝,说渴得要命。嫔妃问他路上为什么不喝,他说他回头看了几次,没看到随行人员带烧水镣子,怕自己一问,会有人受罚,就忍渴没说。&br&&br&益州知州张方平有特别的藏书方法。他借别人书看,几天后归还,全书一字一句,都印在了脑海里,堪称古代kindle。他有这独门秘诀的原因是小时候家里穷,没钱买书,但又渴学,所以练成了这个本事。&br&&br&北宋时候在京公务员一般都是租房住,这一方面是因为开封房价太贵,另一方面是公务员流动大,今天在京明天没准就外派了。不过租房价也不便宜,宰相向敏中花5000贯钱买下薛安上的大宅子再租给薛家住,一天的租价就是两贯钱。如果是租一套普通住宅,每天租金500文钱也就是半贯。这价钱有多贵呢?如果是在地方州县,租一间房,一天的租金才几文钱而已。到宋徽宗朝,通货膨胀,房租又涨了一倍。 &br&&br&不过如果不用天天打卡,到开封郊外买块地盖个房住挺不错。仁宗年间,京西汜水县上好的地,一亩才300多个钱。那时在开封吃顿早饭都要二十几钱,省一个月早饭,就能置块地盖别墅了。不过当然,盖房还是要掏工费材料费的。&br&&br&那时候政府也搞公租房,有个店宅务,专门负责公租房业务,一年就能租出去两万多间,平均每间月租价4贯多,比公务员们租的民房便宜,不过估计质量差些。另外这个公租房也会随着通货膨胀上涨,到神宗时每间房就5贯多了。&br&&br&民族英雄岳飞也当过房东,他在盖了38间房出租,每天能收租金一贯四百三十文。&br&&br&宋朝时达官贵人流行喝福建建州所产的茶,蔡襄当福建路转运使时,给仁宗进贡建茶的小茶饼,一个饼才半两重,价值18贯钱,能买套房子了。到宋徽宗时候,这茶更贵,一饼茶能卖到40贯钱。到南宋,更炒到天价,每年的第一纲茶,跟腰带扣那么大的一小饼,才能泡几杯而已,卖到400贯。 &br&&br&开封城内的大相国寺,是北宋时的大托拉斯。据说北宋立国不久,宋太祖到大相国寺视察,在佛像前问陪同的住持赞宁应否跪拜,赞宁答:“现在佛不拜过去佛”,太祖会心一笑,即为定制。之后相国寺便被定为皇家寺,皇帝在上元节来寺游赏成为惯例,宋太宗还亲赐御笔金字匾额。大相国寺有庞大的寺产,神宗时仅本部就有六十四院,还在寺庙周边与京城内外经营着大量邸店、商肆、当铺与庄园,“每一交易,动即千万”,课租所得,由官府与寺方分成。 &br&&br&相国寺曾有个叫惠明的僧人,善于烹调猪肉,人们都把他住的僧院叫做“烧猪院”。 文豪杨亿也常带朋友去那里吃,有一次对他说:“这烧猪院不太雅观,不如改为烧朱院吧。”于是,烧朱院就叫出了名。 &br&&br&相国寺还出过娶妻的和尚。有一位法号澄晖的和尚,娶了一个艳娼,每次酒醉,就情不自禁地念叨:“如来快活风流,光前绝后!”有一个无赖少年求看看这位“梵嫂”的芳容,澄晖没同意。隔日,澄晖所居僧院的牌额蒙上了新纸,上面写着“敕赐双飞之寺”,估计是那少年干的。&br&&br&宋朝时候,女人都是当东西用的。韩琦在定州养门客,看其单身,买了个女人送他;欧阳修给已故宰相王旦写墓志铭,王旦的儿子为了答谢,除了支付润笔钱,还买了两个侍女送他。宗室赵仲騑买了一个女子为妾,不久因为醉酒,把人家脸烧坏了,竟然投诉到开封府要求退货,然后开封府是以“用坏了,不值钱,不能再卖”这种理由拒绝的,最后在皇帝干涉下把钱还了女子,遣其回家。&br&&br&在开封吃饭时叫歌女唱个曲儿,只花几文钱就行。要是叫妓女陪宴就贵了,一场多名妓女陪酒的宴会,要二三十贯钱,也就是两三万文。睡一晚妓女呢?分什么等级,曾有个名妓王美娘,号称花魁,陪睡一夜10两银子。 &br&&br&劳动人民这样改变历史:宋朝建国时袭唐制,开封是按里坊管理的,相当于全城分成很多个小区,每个小区都有围墙,一到晚上就关门上锁,百姓无故不能上街行动。但开封城区窄,人口发展快,经济又发达,很快地方就不够了,沿街住户都私搭乱建,还在坊墙上开窗开门,城坊形同虚设,夜间也热闹不休。官方几次试图治理,太宗、真宗时两次恢复宵禁,都没有成功,到仁宗年间,就彻底成了不夜城,里坊制就这样退出了历史。&br&&br&宋朝时也有风投。《苏魏公文集》记载宋太宗时候,开封有个正店老板看好一位酒博士,贷款给他100贯钱,让他去开一间脚店。这位博士果然不负他所望,一年时间就连本带利还清了。&br&&br&苏轼的第一个妻子王弗颇具人生智慧,她曾教育苏轼:“速成的交情靠不住”。&br&&br&王安石酷爱记日记,一共记了七十巨册。他曾在日记中这样评价自己曾经的上司,仁、英、神宗三代顾命之臣韩琦:“琦别无长处,惟面目姣好耳。”说得我还真想看看。&br&&br&写小黄文是很多文人的爱好,欧阳修写过一首《醉蓬莱》:&br&见羞容敛翠,嫩脸匀红,素腰袅娜。红药阑边,恼不教伊过。半掩娇羞,语声低颤,问道有人知么?强整罗衫,偷回波眼,佯行佯坐。&br&更问假如,事还成后,乱了云鬓,被娘猜破。我且归家,你而今休呵。更为娘行,有些针线,诮未曾收啰。却待更阑,庭花影下,重来则个。&br&&br&柳永官场不得意,情场却是香饽饽。他写过一首词,从中可见他的受欢迎程度:师师生得艳冶,香香于我多情,安安那更久比和,四个打成一个。&br&&br&宋朝有厚嫁的风气,嫁女儿的花费要远远超过娶媳妇的花费,因此娶老婆也是致富之道。进士黄左之娶了富豪王生的女儿,得到的嫁妆总值五百万贯,一夜之间进小康。&br&&br&辽朝出土的一个墓志铭里记载过一件好人好事:一个叫梁援的,跟哥哥一同去考进士,看他哥哥学艺不精,就把自己的卷子署上哥哥的名字,助哥哥中甲。这种冒名顶替在宋朝是严格禁止的,而在辽朝却作为一种美谈写进墓志铭里。&br&&br&了解一条司马光的社会观点有助于理解他对王安石的反对:他提倡妇女出门遮蔽面容,“妇女无故不窥中门,有故出中门,必拥蔽其面,如盖头、面帽之类”!盖头即唐代的帷帽,《清波别志》有解释:“妇女步通衢,以方幅紫罗障蔽半身,俗谓之盖头”。司马光还在《家范》里赞美过大家闺秀盖着脸出入公开场合。&br&&br&司马光还和王安石有过一次名垂千古的刑案之争,史称“登州阿云案”。神宗熙宁年间,登州十几岁的女孩阿云不满未婚夫貌丑,持刀砍杀他,但没有砍死,只断了其一指,事后阿云向官府自首。这个案子王安石认为属谋杀未遂,不应判死刑;司马光则认为这是挑战伦常,不杀阿云就会破坏社会秩序,因此主张杀。在神宗主持下,阿云被判了37年徒刑。而神宗死后,司马光回来主政,上台后立即翻案,将阿云以大逆罪处死。&br&&br&辽国女人流行“佛妆”。宋使至辽,见燕地“胡妇以黄物涂面妆,谓之物妆”,物妆就是“佛妆”,特点是“面涂深黄,红眉黑吻,谓之佛妆”。《鸡肋编》里有化妆法:冬天以黄瓜(不是现代吃的黄瓜)涂脸,不洗,到春天再洗掉,“久不为风日所侵,故洁白如玉也”。看来起到的是面膜的作用。&br&&br&苏轼受处理的“乌台诗案”里,受处罚最严重的不是苏轼,而是他的好朋友,驸马王诜,原因是神宗替妹报仇。神宗的亲妹妹宝安公主嫁给王诜,但王诜却先后娶了好几个小妾,对宝安公主实施冷暴力,导致公主忧伤成疾,唯一的儿子也在三岁时夭折,宝安公主不到30岁就死了。神宗跟这个妹妹关系特别好,为此哭得5日无法视朝,之后不仅贬了王诜,杖责了小妾,还把小妾们都发配给了士卒。这个理由,神宗写进了贬王诜的手谕里。&br&&br&&b&《宋朝短信》曾在微信公众号“时拾史事”(historytalking)连载,目前已经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亚马逊当当京东等平台都有售&/b&&br&&figure&&img data-rawwidth=&980& data-rawheight=&915& src=&https://pic2.zhimg.com/v2-577ca0547a11fcf43de38d1a888c4b3d_b.jpg& class=&origin_image zh-lightbox-thumb& width=&980& data-original=&https://pic2.zhimg.com/v2-577ca0547a11fcf43de38d1a888c4b3d_r.jpg&&&/figure&&br&&br&&br&&b&相关答案:&a href=&https://www.zhihu.com/question//answer/?group_id=469568#comment-& class=&internal&&唐朝有哪些有趣的故事和风俗? - 宋燕的回答&/a&&/b&
八卦时间到! 宋太宗是个下毒高手,他在当皇帝之前就潜心研究,收集了上千种医药单方。他毒死南唐后主李煜等人用的毒药,叫做“牵机药”,服用之后全身抽搐,蜷曲成一个大虾一样死去。这种药后来人研究过,是马钱子,主要成分是番木鳖碱和马钱子碱,可以破…
&p&完结&/p&&p&1.&/p&&p&在我七岁的时候,父亲亲自斩下了我的左手。&/p&&p&他说,做我们这个行当的,得有保命的本钱。那年我太小,哪里懂得这句话的意思。&/p&&p&父亲说的行当,是人匠。&/p&&p&世上有画匠,木匠,瓦匠,也有人匠。人匠的手艺,是罕有的手艺。不是精湛纯熟到极致,火候老道的人,是万万不敢提起自己人匠的名号的。&/p&&p&这手艺的神妙,我亲眼见过。&/p&&p&父亲的双手,像是有种魔力。他曾经单手拆下来一位老农的胳膊,断口处平滑如玉,没有一丝血迹。之所以用拆,是那个动作真的轻巧流畅,就像是摆弄木偶。他两指在胳膊上划过,被农具刺穿的伤口像是墨水一样散开,又消失不见。父亲反手轻轻一触,那胳膊又接了回去,浑然天成。&/p&&p&他曾经给一个脑满肠肥的大汉瘦身,父亲手一打过去,那一团耷拉的肥肉就像是软泥一样滑落下来。&/p&&p&他用指甲轻轻滑过,就能给你开添一个双眼皮。他轻轻敲打,就能纠正你绞痛的肠胃。&/p&&p&我曾经问父亲,到底什么是人匠。&/p&&p&父亲只说了两个字。&/p&&p&“修人。”&/p&&p&2.&/p&&p&我十二岁的时候,父亲拿来厚厚的一本册子,沉声问我&/p&&p&“当不当人匠?”&br&我当时的回答是,“当。”&/p&&p&“好,这是祖师爷留下来的。好好读。”&/p&&p&此后每日,我都会细细品读这本古书。书里记载的都是玄异的技法,我常常通读入迷,茶饭不思。&/p&&p&我读那古书读了数月,感觉已经烂熟于心。父亲又叫我过来,一一问我。&/p&&p&“那书有几章?”&/p&&p&“十一章。”&/p&&p&“第六章讲了什么?”&/p&&p&“《离骨》”&/p&&p&“做给我看。”&/p&&p&我低下头来,用食指在中指的一个指节轻轻划过,一节指骨便呈在了手上。&/p&&p&这样说来有几分诡异,甚至于恐怖。但没有丝毫痛感,也没有任何不适,指骨被完整的抽离出来,干净的像是一段玉玦。我中指轻轻一动,那指骨便又回到身体。&/p&&p&父亲点点头,他蹲下身,直视着我的眼睛说&/p&&p&“人匠可以修人,也可以杀人。心术不正的人匠夺人器官,取人性命,自古有之。你将来离家的时候,带上我那柄伞,以便与别的匠师相认。”&/p&&p&说完,他让我闭上眼睛。用双手的大拇指划过我的双眼。&/p&&p&我睁开眼睛,发现目力更加敏锐,甚至可以清晰点数手上的汗毛。&/p&&p&唯独看不见父亲。&/p&&p&3.&/p&&p&母亲是很温柔的人,跟父亲的严苛截然相反。从我十二岁那年,我跟她相依为命。&/p&&p&她对人匠事情绝口不提,她是个本本分分的妻子,本本分分的母亲。&/p&&p&但我是不安分的。&/p&&p&十二岁的我,学会独立,学会家务,唯独没有学会怎么安稳。我在家闲不住,又是满脑子好奇心的年岁,总是问母亲各种问题。而母亲肯回答的甚少,只是反复念叨四字家规“心善,人善。”&/p&&p&我闲的发慌,只好磨练玄妙的技法。偶然间,我突发奇想,自行构想了些需要双手并用的技式,然后又心凉下来,想起自己其实只有右手。&/p&&p&我有的只是遗憾,不是怨恨。&/p&&p&自那后,又过了平淡的四年。在我十六岁生日的早晨,我发现母亲抱着黑色的长筒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泪痕。&/p&&p&她哭的眼睛红肿,哽咽着问我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跟着你爹么。&/p&&p&我摇摇头。母亲虽然没有富贵的出身,却是真正的美人,眉眼如画。那不粘脂粉的秀美气质,也不是轻易可得的。父亲则相貌平平,过人之处,也就是独到的手艺罢了。&/p&&p&她说:“他当年背着这长筒,身上就两个铜钱,却也要买一个馒头给饿坏了的我吃。他舍了一切,把我从那里救出。你父亲修了一辈子人,唯独修不好自己。我知道你技法精湛更胜他人,但你最需要学是父亲的善。”&/p&&p&我点头,不知道回答些什么。而父母曾经经历过什么,所说的“那里”又是什么,我全然不知。&/p&&p&她抱着我,又要哭出来,她说:“你是程家的孩子,注定要游历四方。你十六岁了,我把这长筒交给你。里面有伞一柄,信一封,玦一块。我不懂这物件的用处,只知道那古训。‘遇危难,开伞。至境界,阅信。见故人,持玦。’我能给你的就这些。”&/p&&p&我不知道母亲在哭什么,却也想跟着哭。内心要离家的冲动和热血在一瞬间结冰,我什么感觉也没有,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只想跟着她一起站着。&/p&&p&我呆呆傻傻的走出门去,母亲深深地鞠躬。我第一次见她这样伤心欲绝,她别过头去说&/p&&p&“儿,娘很想你,但别回来。”&/p&&p&4.&/p&&p&父母为我起名为善。我叫程善,也许是寄希望于可以万事成善。&/p&&p&但我出门的第二天,便在山路见遇见了山贼。那是通往皇城的必经之路,没想到最近也是山贼肆虐。我想起了母亲说的“遇危难,开伞”,便从黑色的长筒里抽出那长伞,墨色的大伞上面满是繁复的雕文,让我眼花缭乱。&/p&&p&我从马车上跳下来,那一众山贼看了我的大伞,全都呆了。有几个胆识大的,气血盛的年轻人想要冲上前来,每当要靠近我这黑伞,都四肢僵硬,动弹不得,更近的就浑身抽搐,痛苦不堪。&/p&&p&“别动!”&/p&&p&那山贼的头子呵道。&/p&&p&“是程家的黑伞,都不想活了?再近一点,就要变一团烂泥喂给猪狗!”&/p&&p&我看那几个山贼面色实在是苦不堪言,于心不忍就把伞合了起来。但即便如此,有几个气力弱的还是步履蹒跚。我又只好把黑伞收进长筒里,那几个人才恢复如初。&/p&&p&头子走了下来,满脸堆笑的看着我,让我满身不自在。&/p&&p&“程家的少爷,皇城里面据说有大恶作乱,去那里做什么。”&/p&&p&我回答说&/p&&p&“听闻圣上寻找天下能人异士,聘金不菲。我去那里,讨个生活。”&/p&&p&“小少爷呦,程家人哪里还需要讨生活。”头子说完见我面有愠色,便识相的走上山区。&/p&&p&只是那人,走前细细地打量了我的左袖。&/p&&p&想必他已经发现了我没有左手,我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只是我渐渐发现,只有一只手的情况下,的确有很多技式使用起来相当不便。如果那山贼想在这上面做点文章,可能是个麻烦。&/p&&p&等山贼都走后,车夫突然从马上翻下来,然后开始放声大笑。&/p&&p&是个身材娇小,面容俊秀的女孩。&/p&&p&其实,自从父亲轻划过我的双眼之后,我的目力精锐,已经不能以常理考量。我早早透过她的面纱看穿她的相貌,只是没有说穿。&/p&&p&“小屁孩,没想到老娘我是个女的吧。”&/p&&p&我微笑着点头说“没有。”&/p&&p&“你不出手,我就把那几十个人全都放倒啦。”&/p&&p&我又笑着点头,配合着说:“有女侠护佑,我当然放心。”&/p&&p&我这么配合,只是想看她什么时候能切入主题,满足她的好奇心。&/p&&p&“小子,你那伞挺有意思的,能给我看看么。”&/p&&p&5.&/p&&p&她叫明彩,自称是武功最好的画师,画工最好的侠客。&/p&&p&她乔装打扮,竟然只是为了能顺利上山征伐山贼。我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满脑子江湖梦的丫头,会甘愿当一个宫廷画师。但事实就是如此,就好像曾经最讨厌礼法的我,要进入皇家这种循规蹈矩的地方。&/p&&p&程家的名声不小,但大多都是民间的传说,已经与事实相去甚远。所以听说我是程家人,还以为我有什么夸张的威能。但我说道人匠的技法的时候,她还是很是吃惊。&/p&&p&而我把她的左臂像车轴一样轻松旋转了两圈后,她差点吓得晕死过去。&/p&&p&我说“这算什么,要是我想,都能把我胳膊接在你身上。只是一是我只有一只手,很不方便,二是父亲当年明令禁止我这样做。”&/p&&p&她对我的左手相当感兴趣,因为民间都说,程家有着天赐的双手,但是到我这里只有一只。&/p&&p&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p&&p&十六岁的我涉世未深,阅历尚浅。有明彩这种同龄人相伴,是为数不多可以缓解心头焦虑的事情。&/p&&p&只是明彩不时提出的问题,常常让我哭笑不得。&/p&&p&“程善,你可以把我变美喽?”明彩很兴奋的问我。&/p&&p&我回答说“可以是可以。但是你挺美的啊。而且给人更易面貌的技法是最考验人匠经验的,像我这种毛头小子,当然是不敢做这种细致的活,而且…”&/p&&p&而且,我只有一只手。&/p&&p&“好啦,我是不会难为你这种小毛孩的。”明彩摆摆手,满脸写着刻意的大度。&/p&&p&“我是在想,程家人把另一个人塑成圣上的身躯和模样,是不是可以偷梁换柱呀。那还得了?”&/p&&p&6.&/p&&p&我们在路上走了数日,又在皇城的客栈住了两天。&/p&&p&她全然不怕我,不但不怕,还很泰然,甚至是放肆。总是挑衅我让我开伞给她,我都拒绝了。&/p&&p&我说,你画幅画给我吧。画的好了,我便给你开伞。&/p&&p&她笑了足足有一刻,止不住。&/p&&p&明彩作画的时候问我,说:“你们程家人可以化男女老少,胖瘦美丑,这画像到时候也不尽然像你啊。”&/p&&p&我说:“我喜欢我这张脸和身体,是不会改的。再说,又不是画我。”&/p&&p&“这画像不是画你的么?”明彩有些疑惑。&/p&&p&“当然不是,我要自己的像做什么。我要你的画,我想看你。”&/p&&p&明彩的脸红透了。&/p&&p&她沉默下来,安安静静的为自己画了一幅。&/p&&p&那时我还没懂,人可以修成画,画却不能化作人。&/p&&p&“像,真的是太像了。”我看着那幅画不禁咋舌惊叹。&/p&&p&“我画自己,想不像也难啊。”&/p&&p&我知道,明彩这谦辞是站不住脚的。对于画师来说,画他人像,抬头就能看见,那人若是好好配合,神态动作又不曾更易,当然容易。而明彩只是对着这张无暇白纸,凭空从脑海里画出自己。明彩端着那画像时,就如同持着一面铜镜一般。&/p&&p&可能是我见识太少,但在我眼中,这种画工说是绝世无双也不为过。&/p&&p&明彩作画时那种入迷痴醉,也是我之前见所未见的。我忍不住连连称赞她,她终于也有觉得害羞的时候,连忙避过身去。&/p&&p&我问道“明彩,你还有没有别的画,拿来给我看看。”&/p&&p&她点点头,从自己背着的木箱里抽出十几幅画卷。其中花鸟,草木,男女老少,鸡犬牛羊,无一不活灵活现,细致入骨。&/p&&p&只是这山水,楼宇,顽石,连云,晴空却显得单薄失色,空洞无味。与之前说的那些,画工相去甚远。&/p&&p&我仔细端详,不禁发问:“明彩,为何你画活物妙不可言。但是画其他的却如此苍白?”&/p&&p&明彩没有回答我,她只是莞尔一笑。&/p&&p&7.&/p&&p&从客栈离开时,掌柜的特地来嘱托我们二人。他说&/p&&p&“听闻现在皇城不安定,弄得是人心惶惶。有大恶人!”&/p&&p&我问:“什么恶人?”&/p&&p&“程家!”&/p&&p&他说完这话,明彩忍不住瞥了我一眼。&/p&&p&“程家?”我反问。&/p&&p&“就是,就是程家”掌柜的说到这里,战战兢兢,声音发虚,摆手让我靠近些。他低声说道&/p&&p&“现在有个程家的大恶,在城里,找那身体健壮的小伙子,面容俊美的姑娘,拿去做‘人模子’。”&/p&&p&明彩憋不住好奇,她问:“人模子是什么?”&/p&&p&“小姑娘你不知道,那程家把人一掌打成烂泥,皮,肉,骨分的清清楚楚。好的心肝脾肺,全拿去给达官显贵用。貌美姑娘的皮囊,都留去换给宫里的妃子。你生的俊俏,更要小心才是啊!”&/p&&p&我们走出客栈后,我沉声说:“要是我找到这恶人,就拿程家的古刑伺候他。把他头颅拿下来,保他不死。再去他的舌头,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p&我看到明彩惨白的脸色,露出笑颜说:“我也只是听父亲说起的。这古刑曾经是处置违反家规的族人,但至今不知过了多少年月。程家人也渐渐不再过问世事,那严苛的刑罚也就废弃了。”&/p&&p&我们两个走了良久,一直相对无语。她欲言又止,让我心里不太安稳。我们一直走到一个僻静的路口,再往下,就不同路了。&/p&&p& 明彩尝试着笑了下,笑的很浅,她说:“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怕的是,你技法太过神妙,若是进了皇宫,是宫中人身上的肉刺。他们要是不除了你,也会利用你。”&/p&&p&“你怕我作恶?”&br&“你是白纸,我怕被染了色,在上面画了些妖魔。”&/p&&p&“女侠去哪了?你这时候又像个弱女子。”我只好这样避开她的话锋。&/p&&p&她别过头去,又转回来,那神色又像是曾经的明彩。&/p&&p&“小子,过了这个路口就没有本女侠罩着你了。你好自为之吧,哈哈。”眼看我转身就要走,她一把按在我肩上,说&/p&&p&“别忘了,那天我给你画像,你答应给我开伞的,想反悔?”&/p&&p&我摇摇头说:&/p&&p&“哪里哪里,明女侠的约,我哪敢反悔。只是这伞高大,在那屋里不便展开。你站远一点,我就开伞。”&/p&&p&明彩离了我有四丈远的时候,我喊道“别逞能,要不要再离得远点?”&/p&&p&“老娘我天不怕地不怕,区区一把破伞,不能奈何得了我!”&/p&&p&我便放心的把黑伞打开,古奥的花纹覆盖了我的视线。&/p&&p&“好了么?”我问。&/p&&p&没有回答。&/p&&p&我合上伞的时候,明彩已经跑远了。她是习武之人,我知道。在这小路上轻巧无比,如蜻蜓点水。但我还是一眼看见她在那路的尽头,一边飞奔,一边哭。&/p&&p&我心海里惊起涟漪,只在想,她哭什么呢。&/p&&p&8.&/p&&p&那年我十六岁,缺了些责任和担当。想的,都很浅。所以我不会太在意母亲为什么会哭会那样伤感,明彩为什么要跑要不辞而别。即便在意,也很快被时间冲淡,在意几日罢了。&/p&&p&明彩在那里跟我分道扬镳之后,我自己向着皇城的内城走了一日。路上的我突然惊觉,一时间差点要叫出来。&/p&&p&这丫头,该不会对我有点意思吧。&/p&&p&我摇摇头,决定把这些念头抛在脑后。我当时一心想着入宫,只想着要找到那程家恶人:如果皇城里有恶,那宫中一定有大恶。就好像天下有恶,则居高位者中必有大恶。&/p&&p&内城近在眼前,那里的小门是我进宫的入口,远处只看见几个身披甲胄的护卫。&/p&&p&我的确是不懂武艺,所以当他们看到身材纤瘦,体质文弱的我相视讪笑也是理所当然。&/p&&p&领头的护卫把佩刀按在桌上,上下打量我,又瞧瞧我左手的位置,摇摇头说,你,活脱脱一幅残废样,能会点什么呀?&/p&&p&我深深鞠躬说,兵爷,小弟武艺稀疏,只涉猎了些旁门左道。&/p&&p&说完,他们又是一阵哄笑。&/p&&p&我只好右手轻轻一指点在那领头的额上,说&/p&&p&“失目。”&/p&&p&那人的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空洞的双目像是干涸的井口。&/p&&p&众人惊慌大叫,有抽刀咆哮的,有瘫倒在地的,有面色苍白的。&/p&&p&我手一离开,那人又恢复正常,止不住的粗喘。他大汗淋漓,言语颠倒,像是失了魂。&/p&&p&我又一次鞠躬说&/p&&p&“各位兵爷,麻烦行个方便。”&/p&&p&领头颤颤巍巍的递给我一个黑铁腰牌,说:“进去之后…,找…,找王总管。他会好好安顿你。”他慌张的看向我,眼神却不觉间锁在我背后的长筒上。&/p&&p&我道谢之后,走入城里。恰是秋风过境,我身形不稳,像要化在风里。一众护卫,只远远观望,无人敢上前一步。&/p&&p&大概,恶人,以恶慑。&/p&&p&9.&/p&&p&我见王总管的时候,正听见他在训斥手下的侍女。&/p&&p&“你干活再这样毛手毛脚,小心被罚去‘废人居’!”&/p&&p&那侍女听罢大骇不已,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跪下要自扇耳光。王总管看见我来的时候,一手扶起那侍女,轻声吩咐这般那般。&/p&&p&那侍女抹去泪痕,小步走到我身前行礼。&/p&&p&“大人请跟我来,‘异人居’就在不远处。”&/p&&p&我微笑点头,与那侍女走了稍许,见四下无人就低声问:&/p&&p&“姐姐,我好奇那‘废人居’是什么去处?”&/p&&p&侍女满脸惊惧,她看着我退了半步,说:“大人,那‘废人居’里面可不单单是废人,尽是些妖魔。”&/p&&p&“我只是打听而已,并无他意。”&/p&&p&侍女环顾了片刻,与我耳语道:“听闻里面有什么单眼的老头儿,四腿的妖婆,无嘴的异童。前几日有几个姐妹去里面清扫,活脱脱吓得昏迷了两三日。”&/p&&p&我面上不惊,心里却起了阵阵波澜。这些所谓的妖魔,听着都像是程家的手笔。人匠可以修人,自然也可以害人。跟我猜的别无二致,让皇城百姓人人自危的大恶,应该就在这宫里。&/p&&p&“那姐姐知不知道这‘废人居’怎么走?”&/p&&p&侍女面露难色说:“奴婢不敢说。”&/p&&p&我语气和缓地说:“那我也不为难姐姐了。世上哪里有如此畸怪之人,估计只是相貌生的奇异丑陋,以讹传讹罢了。姐姐也不必放在心上。”&/p&&p&她点点头:“奴婢也希望是如此。”&/p&&p&她将我送到异人居便离开去。我见她走了,食指在右眼上一扫,一个眼珠落到我手心里,温润如古玉。我闭着右眼,将那眼珠向天上轻轻一抛。&/p&&p&只见我的视野随着眼珠忽地上升。天地宽阔,万象大千,尽收眼底。这内城的宫苑,草木,行人都在我惊人的目力之下。&/p&&p&原来如此,这废人居的位置当下就被我摸个通透。&/p&&p&我一手要接那坠下的眼珠,那眼珠光滑通透,我险些没有接住。幸得周围无人,否则定要被这异景吓得昏死过去。&/p&&p&说起这抛眼珠观广袤的技法,是我曾经脑子一热的产物。实际用起来,条件很是苛刻。一则是你的目力要足够敏锐,否则就算眼珠在高空也未必能看清。二则是偶尔会借不到眼珠,虽然人匠的眼珠的确是不会被摔坏了,但没准也会找不到的。&/p&&p&最后,我站在异人居门前许久,安眼珠。&/p&&p&10.&/p&&p&异人居,有一条规矩:不许与其他异人相见。每日从自己的房内走出,必须带上宫里配的斗笠和面纱。以我的目力,可以阅他人面容,但还是不许交谈,不许递物。&/p&&p&呆了三日,内心的疑虑尤甚。虽然说是用来招待各路能人异士,但是既不许相见,又不吩咐所谓事宜。日夜闲散,与其说是招待,更像是牢狱。终日焦躁后,一天夜里,我从异人居溜出,按照所记的路线去见侍女口中的“妖魔”。&/p&&p&如果侍女所说不假,那可能真的有魔。最大的魔,是人。&/p&&p&我披斗笠,戴面纱,倒夹黑伞,穿行在夜色里。冷月孤照,四下无音,寂如坟墓,只有脚步声回响。靠近那废人居的时候,面前朦胧有一个暗影。&/p&&p&是活物。身形如同羊马,四足着地,步履迟缓。但我的确没见过那样的羊马,只得靠近细瞧。我却没料想,那是人。&/p&&p&是一位老者,双臂处被替换成了扭曲的两腿,嘴的地方变的平滑无物。他的身躯只能这样匍匐在地上,脖颈僵硬到无法抬头,也看不见这月景。&/p&&p&他终于发觉有人靠近,奈何发不出声音,只能在鼻腔里惊慌的哼哼,在浑浊的双目里透露骇意,身躯止不住的战栗。&/p&&p&我心中一颤,把黑伞向地上一点,说:“老人家,不用害怕。我没有恶意。”&/p&&p&老者显然已经很难相信人,还是止不住的退去。我蹲下身来,把头深深的沉下去说:“人匠不善,是我程家之过。”&/p&&p&我把右手轻按在老者后颈,又抚过老者鼻下。&/p&&p&我说:“您现在已经可以抬头,讲话了。”&/p&&p&老者又惊又喜,眼中含着泪光。他激动地发抖,想抬头看天。只是我为他新开的口很粗劣,而且他已经许久没有讲话了,只能呜呜地说着:“谢…”&/p&&p&只讲了一句,那老者便佝偻着身躯咳起来。&/p&&p&我拍了拍老者的后背,右手顺着脊骨摸下去,说:“您不用太急着讲话。虽然我给您开了口,但是你喉嗓已经受损大半,加之体质虚弱,已经不方便讲话了。我只问您些问题,‘是’便点头,‘不是’便摇头。”&/p&&p&刚刚摸了这老者的身骨,不单单是四肢和口做了手脚,全身多处器脏,静脉,筋骨都已经被折腾的混乱不堪。这老人必定痛苦万分,生不如死吧。这样折磨人的手段,不单单是人匠,还要够残忍,够熟练。&br&这样的程度,我已经无能为力了,随意施技,只能徒增其痛苦。即便是父亲在此,也未必能修好这位老者。人匠虽能修人,却不能修尽一切人。&/p&&p&我问:“把您变成这样的,是宫里的人么?”&/p&&p&他点头。&/p&&p&“您见过他的面貌么?”&/p&&p&他摇头。&/p&&p&“您变成这样有五年么?”&/p&&p&他点头,然后微声说“七。”&/p&&p&我看他神情痛苦,看来是回忆起当年梦魇,也不忍心再问,只好说:&/p&&p&“老人家出来,是为了看月么?”&/p&&p&他点头。&/p&&p&我把黑伞抬起,问:“您还有什么心愿,讲给我吧。”&/p&&p&老者终于含笑,却又热泪两行,他支吾着说出二字:“赐....死。”&/p&&p&我已经猜到他的愿景,便站在老者身旁,将那大伞张开。雕文在月光下显得分外诡丽,黑伞下老者霎时间化为一滩肉泥,片刻后又散作血水,终成为腾腾的红雾,如朱砂飘起,附在伞的纹路里。&/p&&p&生而无乐,唯死求欢。&/p&&p&我转过头,急忙把伞合起,那偷看了许久的侍女忍不住惊叫。&/p&&p&11.&/p&&p&这是给我带路的侍女。我问她,姐姐,看了多久了。&/p&&p&“奴婢知错,奴婢有过,求大人饶我……”她跪下身要给我磕头。我连忙扶她起来说:“这位姐姐,我想你不就寝,来这里游荡,也多少是对这废人居放心不下。我只想问你,刚刚那老者是何人?”&/p&&p&“奴婢不知。”她说完开始抽泣,哭的接不过气来。&/p&&p&“我不害你。”我说着一手搭在她肩上,轻轻发力,只觉得她肩骨有异,右臂虚软。她急忙从我手中挣脱,又要给我磕头。&/p&&p&她眼神飘忽在我那伞上,大概是畏我这黑伞。我把伞被背过身去,说:“姐姐,你身子有没有哪里不适?”&/p&&p&她摇摇头,愈加是害怕的发抖。&/p&&p&我眉头微皱,只得说:“罢了。我不强求,也不难为你。我只问你姓名,能讲么?”&/p&&p&她点头,终于肯站起身,说:“小女子有一贱名温良。”&/p&&p&温良不说,我却能猜个三分。她藏匿,她心虚,她欲言又止,她定然对着宫中的诸多怪事有所了解。只是她的确怕,又有难言之隐。我断定她不到处声张所见之事。所以我再没问她,各自分别。&/p&&p&被温良弄出了些声响,我恐生事端,又回到住处。&/p&&p&自那后,我门前的侍卫,又多了六七人。但我依然相信,这事与温良无关:否则,我早就不是这般下场。朝中人若是听闻有一把杀人不留痕迹的黑伞,即便不招惹奸恶之徒,我也活不长久。&/p&&p&我这次彻底找不到这监察的疏漏,像软禁一般被关了半月有余。&/p&&p&夜里我躺在床上,思绪是惊涛怒海,搅的我寝食难安。我坐起身来准备开窗,却看见窗外有个蹲着的人影。&/p&&p&透过窗间的缝隙,我大致猜到了这来客。&/p&&p&我说,你怎么跑来这里的?一边放她进来。&/p&&p&明彩满身血迹,肩上还有一道极深的刀伤。她从台上跳下,打了打身上的尘土说:“有个侍女,秀气模样,告诉我你待在这里。”&/p&&p&我叹息,又摇头说,我问的是门前的侍卫,你怎么过来的。&/p&&p&她漫不经心地答:“我说我是御用画师,要进来逛逛。他们非不听。我只好跳上屋顶,没想到屋顶上还有三个带刀的,让我放倒了。”&/p&&p&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我终究是放心不下。我右手各轻点了她锁骨,右肩,右肘说:“砍伤,刺伤两处。骨损一处,筋损两处,右臂差点断掉。再严重些,我也修不好你。即便现在这样,要修你也要一个时辰。”&/p&&p&明彩站的不稳,不由靠在墙上,从腰间抽出几排画卷说“我没事,我是来给你带几幅画的。”&/p&&p&我只轻瞥了两眼,有轿子,椅子,花瓶。都是些宫中普通的物件。&/p&&p&但细瞧才觉得有异。&/p&&p&“等下,明彩。这都是你画的?”&/p&&p&“当然。”她的声音有点干瘪。&/p&&p&“你什么时候把死物画的这么好了?”&/p&&p&她没回答,我这才发觉明彩面色惨白,嘴唇青紫,倒在了墙角。&/p&&p&12.&/p&&p&天色渐晚,日光昏黄。&/p&&p&她的伤比我想的还重,甚至痛及筋骨,脏器也有轻微的淤血。我花了足有三个时辰才修好她。最后实在太过疲倦,我直接在床头睡去。&/p&&p&我梦见明彩,见到的是一片雪白,白色的柳叶从我面前像素湍一样飞过。我听见明彩在我身旁清唱,唱的是我没听过的曲调。那唱腔如泣语,却又带着几分洒脱。她的声音简单真挚,一字一句唱道:&/p&&br&&p&&i&自有智,自有惑,辨得物与我。&/i&&/p&&p&&i&百种阳,百种阴,化作天地和。&/i&&/p&&p&&i&&br&不见善,不见恶,唯留因和果。&/i&&/p&&p&&i&千般圣,千般魔,任由他人说。&/i&&/p&&br&&p&这曲是什么?词又是什么呢?&/p&&p&到最后,我满脑子回荡的都是最后那句“千般圣,千般魔,任由他人说。”沉醉之间,却已醒来。&/p&&p&我醒了时,明彩就坐在床边。其实我是很想问那天分别之后为什么要哭的,更想追问那梦中的曲调。但我终究没有问出口。&/p&&p&她先开口问,你身子,还撑得住么。&/p&&p&我说,我当然撑得住,这都是末事。我给你讲件大事,希望你不要怪我。&/p&&p&她说,你说说看,我也先听听看。&/p&&p&我指着柜子说:“侍卫被打伤,宫里严加戒备,我这里也被搜查。为了把你藏柜子里,我当时把你拆了。”&/p&&p&“拆了?”&/p&&p&“就是拆成若干块,成一摞。然后…,堆起来。虽然不告诉你,你也未必知,但我还是觉得不该瞒你,况且…”&/p&&p&她瞠目结舌,半响说不出话来。&/p&&p&明彩摸了自己浑身上下,然后指着我,我连忙示意她小些声响。&/p&&p&“你摸了我全身!”&/p&&p&我没想到她竟然着眼在这点上,哭笑不得说:“这倒是其次,只是我单单觉得把人四分五裂,有违天理。而且不是隔着衣物么…”&/p&&p&“我倒觉得蛮有趣的…。”&/p&&p&“这可不是什么趣事啊,明彩。”我摇头讲“父亲曾说人匠里有先人为了避难,自己拆分血肉筋骨藏匿起来。虽然最后被他人恢复,却受不得被拆解后那种状态,终日恍惚,郁郁而终。”&/p&&p&她显然没能听进去我的说辞。&/p&&p&我拿起那画卷问:“那接着说点大事。这些画,到底是什么来由?”&/p&&p&“的确是我画的,是我当上宫廷画师后,所画的一些宫中物件。”&/p&&p&“但你根本不会画死物啊。”&/p&&p&她跳下床,然后笑着讲:“所以那些都是活物啊。”&/p&&p&我不禁悚然。&/p&&p&“你是说,这些曾经都是人?”我问。&/p&&p&“是人,而且他们现在还活着。”&/p&&p&“这不太可能,如果把物件镂空,以人匠的技法把人切分软化,将之注入。或者为人蜕皮,置入某个物件里,让血脉经络和外物长在一起。这两种难度都很大,而且就算能成,这人也活不了多少时日。”&/p&&p&“那你看这张。”明彩从袖中抽出一张褶皱的宣纸,上面潦草的画着一个人形。是我那夜里化进伞的老者。&/p&&p&我问:“你也见过这老者?”&/p&&p&她说:“在夜里曾见过一面。时间太短,只画了个大概。我拿这纸问过一个侍女,她说这老人要去当‘椅子’,只是体质太差,没当成,成了所说的‘废人’。”&/p&&p&我半响无语。到底是怎样的人,要将人抽成模子,做成椅子,弄得分崩析离,生不如死?要这样违天理,逆人伦?这宫里我见过的人事有多少,未能的认识又有多少?我触到的恶可能只是河川,未见的恶也许是汪洋大泽。&/p&&p&心口有一团火在灼着,烫得难受。&/p&&p&我凝思了片刻问:“你一直在说的侍女,是不是叫温良?”&/p&&p&明彩摇头说:“不知。我当了画师后,是那侍女来给我送纸墨。我便问她见过一个身背长筒,略显纤弱的男子没有。她便说你在这里云云。我又给她看了一眼那老者的像,她告诉我这是废掉的‘人椅子’。”&/p&&p&现在我心中有了个大概,明彩见过的侍女定是温良。但温良不肯把她所知向我全盘托出,却肯一五一十的讲给明彩。要说信任明彩,她与明彩也不过一面之缘,萍水相逢,又难说有什么情分。若是她在明彩身上另有他求,比如一直想图一幅画,没准倒还说得通。因为明彩画起活物来,倒是精妙的可怕…&/p&&p&想到这里,我扫了眼床上散落的画卷,问起早有的困惑:“明彩,你只会画活物,有什么缘由么?”&/p&&p&“我要是问起你的伞为何如此神妙,你有缘由么?”&/p&&p&这是在讲她的笔不同寻常么?我还没理顺个中道理,却见到她有点失意地看向我,眼眸里藏了些落寞,只是脸上强挂着笑言,还像是与我打趣。&/p&&p&我这才发觉。明彩赌上性命来见我,又守了我一日。但我却连半句关切也没给过她。&/p&&p&13.&/p&&p&今晚,要再去废人居一次。&/p&&p&起码要弄个彻底,弄个明白,直到让我心安。&/p&&p&我提出这个决案的时候,明彩对我佩服非常,说我看起来弱不禁风,没想到依然心怀天下。&/p&&p&我说,我的心哪里怀的住天下呢。&/p&&p&我不自欺欺人,我明白。这天下是应家的天下。我只是一块瓦砾,一片泥壤,一颗棋子。我尽力翻搅这池底,充其量也只是死水微澜。天下里有多少恶事,我触之不及。但这宫中种种,放任不管,终有一天要惹火烧身,把我和明彩焚为灰烬。&/p&&p&丑时初,便起身。&/p&&p&“丑时是侍卫更替, 屋顶上只有一人。见面之后,只要让我的血沾到侍卫肌肤,我能让他气血逆行数息,他经脉胀痛而不能动,你我就逃出。”我这样讲。&/p&&p&明彩是一个挺容易劝和被说服的人,起码我目前还这样想。我给她了讲了些小时候的趣闻,要不是我捂住她嘴,她能笑得把大殿里的侍卫都召来。&/p&&p&我心又放下来,回想起自己好久没有这样自在惬意的聊天。我都忘了,自己在忙什么,求什么。生而为人,成而为匠,又能代表什么。万千善恶,又有多少瓜葛。我都不愿想。&/p&&p&我想的是,能这样闲半个时辰,就闲半个时辰。哪怕下一息,要见血光,动刀兵。&/p&&p&她也给我讲了些她初入江湖的所见,说她骑着马跨了多少山岭,画了多少人家。说她被江洋大盗劫了银两,还不忘给人家画像。说她曾经饿过三日三夜,看见客栈的美食差点把不住碗筷。&/p&&p&她说,家传人匠,有祖传口诀什么的说来听听。&/p&&p&“哪里有,只有天天念叨的‘心善,人善四’字家规。还有什么玄之又玄的古训,让我到什么境界,见什么故人。”我答道。&/p&&p&“古训,这种没灵气的东西。我编都能编个十几句呢,不过是什么道法自然,天地轮回,人心善恶的老话。”&/p&&p&的确,明彩说的也确有道理。我没反驳,只顺着她说&/p&&p&“明女侠,你说的也在理。可惜你不是古人,所以你说的只能是‘今训’,又有多少闲人肯听?”我话音未落,已经听见屋顶上细碎的脚步声,那是侍卫交接。&/p&&p&丑时到,暗云蔽月。这是再也闲不得了。&/p&&p&我以眼神示意明彩,她心领神会。我伸出右手,垂下几滴暗红的血让明彩用牛皮接着。明彩跃窗而出,身形矫健,只听见屋顶传来三声轻巧的踏步,又归于沉寂。&/p&&p&“上来吧!”她探下半个身子,向我兴奋的摆手。&/p&&p&我武艺不通,行动迟钝。在屋顶上翻上翻下也是温吞水,全然没有明彩那样得心应手。费了些功夫才从异人居离开。&/p&&p&我说:“刚刚让你拿侍卫的刀了。如果这次去废人居有什么不测,你第一件事就是把我这黑伞砍断,然后再把我右手戳穿。”&/p&&p&明彩暗暗瞥了一眼我背着的长筒说:“程善啊,程善。你这黑伞的确是个宝贝,可天下的宝贝又不是只有你这黑伞一件。”&/p&&p&我笑问:“听明女侠这么说,应该是见过更加珍奇之物了?不妨拿出来看看?”&/p&&p&她却跑开来,说:“快走吧,一会就要天明了。哪天穿给你看。”&/p&&p&穿?是一件衣物,还是靴子?我本以为她那画笔有精妙之处,才致她善画活物。难道还另有原因?我反复回想明彩穿过的衣物,既没有太过华美的样貌,也没有什么不凡的功效。所以应该是我还没见过的衣物。&/p&&p&我再没过问,与她一齐跑到废人居门前。我拉着明彩侧身到门一旁。&/p&&p&我在她耳旁道,里面有人要出来,很多人。&/p&&p&晚秋风起。&/p&&p&然后我们两人听见了里面凌乱的言语声,嘈杂纷乱,弄不清次序。&/p&&p&“活着的还有九十七人,都带到后殿。”&/p&&p&“你怎么跟来了?这不是你这女人家该来的地方,快回寝宫,老实睡觉!”&/p&&p&“你们几个别搬那骨肉了,全都堆在那边便是。”&/p&&p&言语声只持续了片刻,又是沙沙的拖行响。&/p&&p&然后我听见簌簌的颤响,像是万木成枝从地上攀过。&/p&&p&我们两人一动不动,静着藏了些许时候。直到死寂。&/p&&p&大门依旧敞开,只是夜色太深,周遭的景致都像蒙在墨里。&/p&&p&是一个空荡荡的大院,房宇都被拆了去。只有&/p&&p&“这天色太暗了。里面的景物我能看见,你应该看不太真切。”我拦住要上前去的明彩说。&/p&&p&“你拦我做什么?我护着你还差不多。你看看,这里面有东西么?”&/p&&p&我说,只能看见石砖。&/p&&p&“这不对,石砖上都是脚印,还有拖行物件的痕迹。这里的人和物都被移走了,就是刚刚的事情。 ”我眉头紧锁,在目力所及之处尽力去看,看每一个错过的细节。&/p&&p&明彩的每种情感,都盛满到装不下,溢出来。所以我一眼就看破,她的不安。她快步走上前去说:“这砖下面有东西,你要来看下。”&/p&&p&我右手按在地上,一路沿着石砖的缝隙擦过。到了明彩身旁,近乎惊的不能言语。&/p&&p&“这地砖下有血肉,血肉下又有经脉。这地下有大东西,东西上有还有筋骨百千……”我一边摸着,一边在心里估量着地下的东西。&/p&&p&不可能,没可能的。这地下是血肉与土长在一起,人的脏器混作一团像是根茎深深埋下,筋骨如同枝叶潜在土中。&/p&&p&明彩走到大院中央,愣在那土堆之前。&/p&&p&“程善!这土堆…”她还没说完,又听见簌簌的颤响。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躁动不安,要破土而出。&/p&&p&我终于警醒,然而步伐已经跟不上炙痛的心绪。&/p&&p&“是手!地下有手臂!”话音未落,那些石砖一一被撬动,发出沉闷的碰响。无数只手臂相互接连,盘错着从地下窜出。它们肆意生长,从每一个石砖下面死死地抓住我和明彩。我和她转瞬间被拉出十步之遥,那些手探上我的双腿,腰腹和肩膀。&/p&&p&一股蛮力在狠狠地把我向后拉,接下来,就是我被更多的手抓住,像是被锢上无数的枷,然后被扯到粉身碎骨。&/p&&p&我右手成掌,依次斩过身上的手臂,被我斩过的就像蜡一样断掉又缩回去。&/p&&p&“明彩!不要用蛮力挣,这手里面有人匠的血,那些手都是化骨,脱血的技式!”我跑过去想要救明彩,却发现她右臂已经被几十只手死死锁住,她借着腰腹的力,还在苦苦支撑。&/p&&p&如万蛇缠身。&/p&&p&若是再迟一息,怕明彩要被化作一个空皮囊。所以我一掌从上至下斩了下去,掌锋切过那些残臂,她身后的长发,她的右臂,最后从她右脚的脚踝处离开,她就这样被我斩成几段。&/p&&p&像刀斩乱麻。&/p&&p&14.&/p&&p&明彩终于脱出,我把她背着,在我肩上轻的感觉不到分量。我狂奔着,探过她的身体,心中一阵凉。&/p&&p&到底是用多少人的血肉铸成的那万千邪手?到底用了多少人匠的血才能达成那样的技式?我想不出。&/p&&p&这里面,到底葬了多少性命,埋了多少冤骨,腐了多少血肉,去了多少生灵。我不敢想。&/p&&p&我能想的,就是明彩到底被伤的多重。&/p&&p&她估计已经损了三成的骨,四成的血。我予了她一些我的血,只听见她在我背上说:&/p&&p&“程善,你听过《云鬼词》吗。”&/p&&p&我愣住了,不知道答她什么。&/p&&p&只能摇摇头说“没有啊。”&/p&&p&她的声音快要听不见,她说&/p&&p&“总有一天,我要唱给你,让你说好听。”&/p&&p&她骨已经酥了,精血也不稳。被那邪手抓过的地方,更是软的像泥偶。我感觉她就要像蜡一样融掉。&/p&&p&我说,你听着啊,我会修好你的。我是程家唯一传人,天下第一人匠。我什么人都修的好的。&/p&&p&我说,我是持黑伞的程善。他们听了都怕我。唯独你不怕我,所以你也没什么可怕的。&/p&&p&她只是笑,却连半句话也没力气答。&/p&&p&我跑到再也提不起脚步,接不上呼吸。到了哪个角落里,把明彩在地上放安稳。&/p&&p&这也许是大殿后,也许是寝宫后。我完全顾不得这是哪里,明彩在我怀里瑟瑟发抖,蜷缩的像个婴孩。&/p&&p&把那信读了吧,我这样想。我留着这封信这么久,这么长时间都好奇里面撰写了什么。但里面无论是怎样的文字,都抵不过生死之隔。“至境界“,至得什么境界?明彩可能就活不过今晚,我没准哪日也难逃一死。到时候那信还有谁人来读,谁人来阅?&/p&&p&到那时,只是一张废纸。&/p&&p&我把那长筒翻弄,果真找出一信封。开封之后,掉出一根发丝,一张信笺。信笺微微泛黄,细腻如羊脂,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暗红字迹。&/p&&p&手抖个不停,我怕连那字也辨不清认不得,心里突突的要跳出来。而又感觉明彩的呼吸渐渐弱下去,我一手按在她两个胛骨间。&/p&&p&果然,精血两亏,她的脉已经衰下去了。&/p&&p&我突然感到胸口酸楚胀痛,有股戾气不得不发。为人匠,生而修人,怎肯让人在自己面前死?&/p&&p&我几乎要将牙根咬出血来,心意已决:五指按在她后背,贴上心房所对的位置。一息间,我感觉到她全身的经脉和我联接。&/p&&p&她的血不能再流,就让我的替她流。只要我程善还有一息尚存,就没有明彩死去的道理。&/p&&p&我一边用断臂拨弄着信笺,一边用我的心脉律动明彩的血流。就这样直到东方微亮。&/p&&p&天明,上朝的鼓声和晨曦交杂着盈满内城。百官来殿,国君起朝。&/p&&p&周遭喧杂了起来,是侍女,太监和群臣的脚步声交叠在一起,恍若皇城这头凶兽揉弄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脚步越来越近,他们应该很快就能看见我们。&/p&&p&来的可能是当今圣上应如意,可能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也可能只是小少监和侍女,或者那个叫温良的女子。但对我来说,都没几多差别了。&/p&&p&那时的我像枯木一样呆坐着,满脸泪痕。&/p&&p&15.&/p&&p&我读完了那封信之后,倒释然了几分。我的那些恨,怒和恶意,全都被埋的极深。我压在心底里都没去想,只是想着将来的筹划。我把那些带刺的,险毒的念头都包裹的精致圆滑,用笑脸把自己裹起来。&/p&&p&然而筹划到哪里,将来是怎样,也不尽明朗。要保全我,要救明彩,应该怎样走,都悬而未决。到我抉择的时候,只权当是赌,献上我有的所有筹码。&/p&&p&我抬眼,看见两个普通的侍女满脸惊疑的朝我走来。我没见过她们,或者见过,也全然忘却了。&/p&&p&因为我支撑了两个人的心脉足足一夜,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我连沉稳的站住都很勉强,更不要说走动了。我靠着墙,半天才含糊出一句话:&/p&&p&“两位姐姐,能帮忙指个路么?”&/p&&p&两人打量了我,暗暗一笑,说道:“你这人满头银丝还叫我们姐姐,倒不如我们叫你一声‘叔伯’。”&/p&&p&我努力地含着笑说:“也好。那些倒是小事。只是小的想知道怎么去见王总管。”&/p&&p&其中一个见我身形不稳,要过来扶我。她说:“看你打扮和腰牌,应该是异人居来的吧。现在你见不到王总管的,他应该在陪皇上散步。异人按规矩是不得进寝宫的,你要是被旁人看见了,要吃苦头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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