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技术哪家强,是展昭 路强强还是玉堂强

【鼠猫】胭色初晴 (首贴是简介,二三贴是新旧版,末帖是废弃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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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胭色初晴 (首贴是简介,二三贴是新旧版,末帖是废弃版)
留空给闲言碎语:第二贴是新版《胭色》,更新中。第三帖是旧版《胭色》,并番外。默,想来北冥还是俺整理得最容易看懂的顺序了啊,哈哈,连自己窝里都米这么好整理……[ 此贴被毁尸灭迹在 13:40重新编辑 ]
1-2【鼠猫】胭色初晴 1胭色重重,夕阳拼却残力闯入幽阁,铁镣困缚的轮廓被勾勒出流彩溢金。闪烁的烛火透过紫蓝色的水晶灯罩,冲霄楼中的一切都笼在窒息般的光影中。赵羸左手怜惜般轻抚展昭上身的里衣,右手却缓慢得近乎残酷地向下撕扯。裂帛声起。乌金丝络的短鞭狠狠抽向展昭大腿内侧稚嫩的皮肉。本能痉挛欲并的双脚却只蜷缩到一半就被铁镣所阻,展昭咬紧牙不出声,连对上赵羸的双眸也依旧一派冷漠。更狠更多的鞭啸声。冷汗从展昭额头泼然而落,但真正的恐惧却源于短鞭唯一避开的地方又渗出熟悉的快感。赵羸冷冷嘲笑——血肉之躯。凡夫俗子。回忆当初,月余的私刑,当展昭身上的伤口已无法再结痂,当盐水已无法再令他皱眉,当烙铁和钩笞都已经引不起人丝毫的快感时,展昭居然仍竭力保持着清醒--不肯昏迷的人,始终在伺机。将展昭从刑架上放下——如果痛苦只能让你的躯壳虚弱,那就换种手段,迟早要敲碎你眸中最后一抹不散的魂。进入那初次的躯体,让震惊和屈辱随着他身下的鲜血汹涌而出。不,那还不够。一夜间,让昏迷了数度的展昭数次的醒来,却依然能从那昏滞痛苦的眸中寻到冷峻自信。痛苦和屈辱都不能让这个人软弱和自厌么,都不能让这个人动摇自己的信心么?那么,给你极致的快乐如何?当诡丽的朝阳之芒透过窗棂乍然洒满幽昧的墙壁,赵羸让那个青涩的男人洒出了他的快乐和呻吟--那一刻,展昭的眼中,真的,只有虚空和迷惘。不,那还不够。既然当初你不肯用昏迷来逃避痛苦,此刻又怎容忍你用昏迷来逃避欲望?在他面前让暴奴摧残光天化日下抢来的少女——你口口声声的王法……将媾和时以药物催出的处子乳注入他的心口——你自诩的正义强大……——“这就是引蝶香。”追踪,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烙印,你本身将从此散发邀侵的诱惑。不,那还不够。不要这么焦躁无措地喊停,处子乳的分量还不够——否则,你为何还没学会在欲望中诱人?夕阳终沉,暗夜无垠。展昭的喘息已带着高热的媚惑。纵横的鞭伤有种妖冶的诱惑,涔涔的冷汗折射着烛光如露莹莹。纤长半垂的睫毛如蝶窒时抖出的极致绚丽,青紫微翕的双唇是怅然凋零的洛阳花……收鞭,松开铁镣,熟练地托住昏迷软倒在怀中的人,清醒时刚毅的眉梢眼角此刻柔和成异样的慵然妩媚,赵羸轻笑着吻了上去,“小猫,醒醒,你若贪睡,孤王今晚可就只好去找女人了。”这天下的女人多得很,这天下的弱者多得很,这天下的不公多得很——你救得过来么?仗剑江湖又怎样?投身朝堂又怎样?你的青锋,你的律法,都不过是天真的笑柄。然而展昭却已竭力睁开了眼——水色氤氲,沉浮着淡淡的凉意。喘息着,调整呼吸,颤巍巍从身后铁柜中取出常用的脂膏盒,蘸了两指膏,微微弓起腰,伸手后探为自己做着准备。那种酥酥绵绵的倔强吃力模样,令赵羸已开始发紧:“你这只猫妖!”一把抓过展昭垂腰的散发拧入手心,“……要么就抵死争胜,要么就缴械认输,摆这不死不输的模样真是缠人!”不说话,喘息着扶起赵羸的轩昂坐了上去,额头的冷汗不绝滴落,痛疲麻木的身躯摇摇欲坠。呻吟一声,赵羸顶腰向上猛撞了起来。律动、舒适、酥麻……舒适、酥麻……酥麻……赵羸陡然一惊,这种酥麻的感觉,非常异样,睁开眼睛,刚欲起身,却发觉全身绵软。近在咫尺的容颜孤清剽悍,展昭淡白的唇角凉凉一勾:“王爷大意了。”那身躯的确虚弱,却并不绵软,赵羸冷冷地盯着展昭——起身、束发、披衣。乔装的技术并不十分好,但难得头饰和锦衣却都是他赵羸的招牌原装货,黑夜间混出王府的确不太难。——可是,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能逃多远?仿佛听到了赵羸的质疑,展昭回头最后望了他一眼。“灭。”一声低唤。在赵羸震惊惶怒的目光中,马蹄声渐远。= = =灭一手控马疾驰,一手紧紧搂住虚软在怀中的人。呻吟、冷汗、抽搐、痉挛……胭色、引蝶香、春心媚,加上方才的鞭打和索取……灭知道展昭此刻绝对不适合迎风狂驰——但,他只能假装不知道。他反复催眠自己——展昭,是强者!他相信展昭自己也如此催眠。——因为,他们不能停。五十年的忿恨已痛到麻木,三代人的屈辱即将终结——展昭,不要倒下,请你。为查出“酒令”的秘密,“守信盟”的兄弟们前赴后继已伤亡无数——不想再为奴,不想再世代为奴!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张令铎……一个个允诺过共享荣华富贵的兄弟,戎马一生换来的结果竟比烹犬藏弓更残酷——“杯酒释兵权”,赵匡胤的胭色酒究竟该怎样解毒?赵匡胤死了,襄阳王赵爵却仍凭借胭色及其解药来控制守信盟,想向篡权的叔父赵光义复仇;赵爵死了,世子赵羸却又袭承王位和胭色来控制他们——不想再为奴!不想再世代为奴!展昭,帮帮我们,救救我们!不要倒下,请你!“灭!”怀中的人流露出惊讶。寻着展昭的视线,灭望见闪烁着光华的剑锋刺入了展昭的心口,不深,却鲜血汩汩——那剑锋,原来是透过自己的心脏穿出去的……一阵尖锐的鞭风呼啸,灭下意识将展昭护在怀中。锐痛,跌落。“十四年!灭,你跟了我十四年!”鞭如暴雨,赵羸的声音如怒雷。“展……”深深望入怀中人的眸,“……活下去……”铁锈般的钝涩滋味在心头狠狠绞拧,痛楚得浑身颤栗起来:“活下去”、“为我们活下去”、“替我们活下去”,多少个昏昧过去的时候,那些个声音在他耳边盘旋纠扰,将他拖醒,那些个无法继续的生命,将全部的希冀眷恋化作生死极限间浓烈的殷切嘱托。一口热血从展昭心脏深处绞出,尖锐的刺过喉咙,洇涌出嘴角,展昭反手一把捉住了仍在尸身上发泄的鞭稍。那黑蝰蛇顿时紧紧缠绕上展昭的手臂,鲜红的血如蛇信蜿蜒。“有种!”赵羸怒然一抽手,黑蝰蛇毫不留恋地从展昭的臂血中飞舞而出。盘旋呼啸、撩出长牙,一次次扑上展昭的双腿。之前的新伤仍敏感地记忆着痛与快,身体很快颤抖绵软,展昭不由翻滚躲闪,逸出闷声的呻吟。下马、蹲身,赵羸掐起展昭的下颌冷笑:“猫妖,你竟连孤王的贴身侍从都能勾引上……”狠狠屈肘撞断赵羸的侮辱,趁着赵羸因胸口的钝痛窒气之际,展昭蹬身上马,疾驰。拉过灭和展昭方才的马翻身跃上,赵羸追踪着蹄声狂奔。蓦地,一道闪电劈开了黑暗,赵羸只见前方一蓬散发几乎要凌风而去!猛地提气飞身跃上展昭的马背,赵羸双腿夹紧,相伴多年的坐骑得到示意,大漠神驹顿时随着主人心意而放开野性。因陡然变速而骑坐不稳的展昭已被赵羸拦腰横抱转身,逆驰而坐。一收手臂将展昭锁入怀中,狠狠咬上那苍白的双唇。又一道绯红色的闪电蜿蜒而下,在展昭眸中折射出炫目的神采,赵羸一个失神,攻城掠地的夭矫顿时被展昭闪电般连根反卷。一手掐捏住赵羸的手臂,一手不着痕迹地夺过缰绳。面对着撩拨与挑衅,赵羸傲然松缰、霸道地箍折起展昭的腰肢,让他以最无助的姿势仰躺在颠簸的马颈上。刚挺的鼻梁压住展昭不安翕动的鼻翼,隔着衣衫狠掐上那胸前伤痕累累的朱果――负痛的低呜在被压住的鼻翼中化做撩人的呻吟尾音,赵羸小腹中的火焰熊熊升腾……将他揉碎!!不许呼吸!!!……终于,展昭口中的倔强渐已绵软无力,赵羸把那源源流淌的津甜当做战利品尽数吞下。无涯的混乱,无涯的黑暗……肺中的空气急速流逝,麻痹的手还能牵住缰绳多久?沉沉的睡意挟着倦怠样的绝望弥漫身心……“嗯……”又一声无法遏止的痛苦呻吟,将展昭从昏睡的边缘拉回――风中夹杂着毁灭般的涛声和死亡的腥味――展昭精神一振:终于到了……襄江、汛雨,就是这里……放开一直暗暗反牵在手中的缰绳,展昭吃力的挥掌击向赵羸的后颈――内力早在周身经络被蚀骨焰焚毁时废尽,展昭这一掌比五岁童子的力道还轻。赵羸正欲谑笑,却口中一痛溢出咸腥――分神之际舌头被展昭咬破,刚一松口展昭又立刻扭身挣脱了箍缚,甚至不顾怒马疾驰翻身下坠。怒然,急锐的鞭声破空向展昭卷去——“还要逃?”天地倏忽俱黑。【鼠猫】胭色初晴 2天地倏忽俱黑。赵祯一个哆嗦,抽搐了起来。郭皇后急忙摸索着下了龙床,重新燃亮蜡烛。然而当她回头时,那天子依然不出意料地已将自己蜷缩在角落中。——其实不光他害怕,她也是害怕的。宏伟的、奢华的、空旷的宫殿,在一只小小的蜡烛暗昧的烁光中、有种令人窒息地阴森恐怖。可赵祯坚持只在这空旷的宫殿中央放上一张龙床,在龙床的三尺外放置一个细脚伶仃的木架,在木架上燃一支蜡烛——这就是整个大殿的光源。“门窗都很关得很严密,应该是外边起了大风吧。”郭皇后放重足音走到赵祯身边,免得惊吓到他。抬起头,努力地让自己舒展开身体,赵祯面色苍白地望着郭皇后。“臣妾听说包卿家又上疏弹劾王逵了,”她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她知道此刻的赵祯需要些缓和,“皇上可是在为此心烦?”赵祯不说话,只漠然地看着她——他给予她的东西,没有比沉默更多的了,也没有比沉默更和善的了。她勉强地笑了笑——至少,他没有表示出不耐。“包卿家七弹王逵,一次比一次贬得更偏远……皇上何不……”“何不劝他罢手?”赵祯突然尖锐起来,“皇后以为包拯是那种会为个人的生死荣辱而缄默明哲的人吗?”一把扯过郭皇后压在身下,狠狠撞入她的体内,耸动——他不是天子,他不过是只播种的马、狗、猪……他的责任就是白天坐在太后的垂帘外演好一个傀儡,晚上趴在这龙床上给太后选定的后妃们播种。他四岁封王、八岁封储、十三岁登基称帝,可十年来他从不知道众人仰慕如神的“天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虚汗层层拔出,他从十五岁开始交配,怎样的保养也消受不起轮流着让他夜夜不空度的三千佳丽——一种病态的潮红从他耳际晕开,隐隐的他听到轰鸣。“皇上……小心身子……”郭皇后终究不忍,将身上逞凶的人揽入自己怀中。喘息。一种甜腻的腐尸味盈满他的口鼻,汹涌的肉涛令他忍不住干呕。隐隐的雷鸣、甜腻的肉涛……他九岁那年,父皇病重,寇准等重臣联名上奏,要求更换太子监国——他们的真正意图是阻止母后借其宠臣丁谓来干政。风头浪尖上,却恰遇太监周怀政因私愤而预谋刺杀丁谓,却矫诏是他太子赵祯授意——杀监国、废帝接位、复相寇准。父皇震怒,寇准被流放雷州,而对短短两天内促发的一切尚茫然未懂的他,几乎被赐死。就是那个晚上,阴森空荡的大殿,面前是被剁成肉醢的周怀政。丁谓,他的监国,令哭喊着冤枉的他吞吃肉醢以示对周怀政矫诏的愤恨。那后宫妃婢太监独有的腐尸般的甜腻熏香味,捧在头面间大口吞吃的汹涌松软的肉醢,青白交错的电闪雷鸣中鬼神的冷笑……“呕……”——都已吃下,什么也吐不出来。“皇上,可是着了凉?”电闪雷鸣中的暴雨迅猛而至,夹带着刺骨的寒气涌入大殿。蜡烛又熄。“喵……”蜷在皇后檀木摇篮中呼呼大睡的猫仿佛被雷电惊骇,跃身闪没在黑暗中。“你的猫!”顾不得擦去口角的清涎,赵祯焦急地直起身。——每个妃嫔都已知道,皇上九岁那年突然痴迷上一只跳跃出宫墙而逃的猫。——而后,皇上爱上了所有的猫,却又坚决不肯自己养猫。——带着猫来承欢殿总是能让孤僻的皇上偶尔洒出些亲切的目光,尽管那目光是对着猫发出的。——最后,有资格带猫来的,只有皇后。“臣妾这就去追。”无处藏身的大殿让猫不安,她知道她必须陪着跃出大殿遭受风雨的猫一起。“皇上,展护卫已经得手了。”在殿外守候已久,终于见皇后离去的杨忠觑隙回禀。“几时?”“飞鸽传书,五日前襄阳巡按颜查散官印失窃。”湿淋淋的皇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杨忠关好殿门,重新燃亮蜡烛,偎在赵祯身边。“朕累了。”赵祯冷冷对这想邀功请赏的贴身太监说。“奴婢还以为,皇上听到展护卫的捷报会比较振奋呢。”撅起嘴,杨忠幽怨地揉了揉自己特意熏了香的发辫。“你倒喜欢猜朕的心思。”不热不凉的一句话。杨忠顿时心头一凛,冷汗霎时湿透了脊背:“奴婢不敢。”跪在赵祯床尾,为精身裸卧的天子轻轻揉捏起双足来——二十年淫浸的童子功,他的双掌足以开碑裂石,可现在这双手却柔顺而谦卑。恰到好处的揉捏,赵祯叹息着喃喃呻吟了几声。一样的雷雨交迫,一样的黑暗污浊,可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因为他见到过展昭。三年前,明媚的春光中,包拯为他引荐了一个江湖人——展昭。丹樨下,展昭剑舞团花,天青色的衣衫猎猎;耀武楼前,展昭双肘轻扬,袖箭如鹞翻飞;而后他鹭伏鹤行,弓身纵跃,跃到五楼高阁上,攀椽踏瓦,拢步串溜。赵祯仰首——赵祯很少仰首——整整二十年的春光都在那天青色的衣衫间鼓荡灿烂,簌簌的杏花漫天雨落,缭绕在纵跃飞旋的身影间,怅然成一番如梦如幻。——“这哪里是个人,分明是朕的御猫一般。”那只跃出宫墙的猫,它回来了!展昭在高处笑嘻嘻地谢恩,一叩头却哧溜溜顺着柱子栽了下来——当文武群臣和赵祯自己失声惊呼时,那个始作俑者却已带着猫类的无辜,定定站在楼前,眨了眨眼。心口还在怦怦地跳着,众人却已都又忍不住失声笑了——谁舍得跟一只顽皮的猫计较?“御猫”的绰号遂一锤定音。他凝视着展昭的眸子——那双坦荡荡直视着他的眸子——带着江南濛濛的春雨,水色氤氲的眸子,流转间因充满生机而有种春藏的深邃。原来,这个,就是“江湖人”,居住在拥塞满腐尸的皇宫之外的“百姓”。原来他平日里所读书中,要他保护的就是这样的一些人。清香的、鲜活的、灵动的、自由的、充满了生机和乐趣的……“百姓”。第一次,他想从浑浑噩噩中清醒,第一次,他不想再拒绝他的身份,他想真正的成为“天子”——去肩负起守护这天下百姓的责任:让所有的百姓都能享受那宫墙外的春光、那鲜活自由的生命。——“展昭,你可愿和朕一同守护我大宋百姓?”一种本属于他这种年龄该有的精壮从体内最深处爆发,赵祯觉得某种活物开始蠢蠢欲动,呼吸不觉有些亢奋,难以控制的喜悦感渐渐从小腹中辐散汹涌。赵祯一脚将杨忠踢倒,扑到他的身上扯去阻隔。冰冷的地面、火热的吸吞——振奋?是的,赵祯已无法压抑他的振奋。天青色的衣摆、水润的双眸、狡黠的轻笑、火热的官袍、郑重的承诺……展昭,朕就知道你不会辜负朕的!只要能盗出酒令,就拔去了襄阳王的双翼;只要能让守信盟的兵力为朕所用,就有资本同母后周旋……我们已约好要共创盛世繁华,让我大宋百姓同享昌和——只要朕有了实权,朕就不必再眼睁睁任由襄阳王将范仲淹奏贬远疆,范希文一旦重返京畿推行新政,则农工商伍各安其位,富国强民,不出百年必可洗我边防之耻;朕就不必再忍辱于母后外戚的权贵,被迫将为民请命、为你洗冤的包拯罢黜江宁,包希仁一旦复任开封府尹,则可明令正法,让百姓知他们头上确有湛湛青天……电闪雷鸣,暴洗长空,淤积着的污浊黑暗终将被撕裂殆尽!狂暴的抽插在巅峰一刻停顿,赵祯身体一僵,喷泄的极致快感陡然灭顶。倦怠。并且从极惬意的倦怠感之后,萌发出一种脱胎换骨般的信心。新生。明日,想必是个艳阳天吧。捷报已至,展昭,朕等你速速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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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色初晴1-6[鼠猫]胭色初晴•冲霄 1上弦月,玉彩凝晖,以孤绝的姿态悬于清空。砾石反射着清冷妖冶的月辉,于是,无垠的荒凉大地,成了无垠的梦幻舞台。那男子以突兀并融洽的姿态仰卧于沉寂至绝望的砾石上,苍白的躯体流荡着情色的粉潮和残酷的月光。展昭,展昭,终究,又低估了他一次。难以置信,那种情况下的展昭,居然还能当着他赵羸的面逃离,更还能让他任人宰割般的躺在这里无法行动。展昭……念过这个名字,心头就泛起刺痛:这数月来的种种所为,难道还是不能降服他么?====数月来,看着他那清亮凝静的眸子如何的变成清冷至绝,却始终不肯在私刑下屈服,甚至不肯保护自己去昏迷,他总是竭力的保持着清醒--赵羸知道:展昭,始终在伺机。当展昭身上的伤口已无法再结痂,当盐水已无法再令他皱眉,当烙铁和钩笞都已经引不起人丝毫的快感时,赵羸将展昭从刑架上放了下来。抱着虚软在怀中的人,看着那人迷滞的眼神中最后一抹不散的执著与坚定,赵羸终于明白:这个人,用刑是不能降服他的,因为他太过刚强。于是将那浸渍着艳丽鲜血的躯体抱进绮罗帐内。要把那人的清岸高标撕扯得粉碎支离!进入那初次的躯体,让那人的震惊和屈辱随着他身后的鲜血汹涌而出。不,那还不够。一夜间,让昏迷了数度的展昭数次的醒来,却依然能从那昏滞痛苦的眸中寻到冷峻自信。痛苦和屈辱都不能让这个人软弱和自厌么,都不能让这个人动摇自己的信心么?那么,给你极致的快乐。当诡丽的朝阳之芒透过窗棂乍然洒满幽昧的墙壁时,赵羸让那个青涩的男人洒出了他的快乐和呻吟--那一刻,展昭的眼中,真的,只有虚空和迷惘。人都是有弱点的,任何人都不例外。赵羸对准展昭的弱点攻击。酷刑、鲜血、痛苦; 进入、屈辱、昏迷; 抚慰、快乐、迷惘……周,而复始。当那身躯轻可一握,当那傲寒渐成痴惘,曾经充满的戒备和敌意终于都疲倦了。残虐的暴力、经营出的温柔,给予他最大痛苦、却又是唯一能给予他些微舒适的人--赵羸成为了展昭生命里这段非常时期中,唯一,存在于他身边的人……好的、坏的,却是唯一的。当一人的痛苦、怨恨、寂寞、颤抖、迷惘,都只能对你一个人展示的时候,这个人,在你面前,就有了屈从。赵羸满意的笑了。他看到了展昭眼中的转变。鹰一般的刚锐傲然不变,但鹰已经有了主人。赵羸又开始分出精力去完成他的事业。但他对展昭从来没有放松警惕过--展昭那样的男人,不可低估。酷刑更加重,索取更无度--展昭是个危险的人,既然不能杀,就只能让他尽量处于昏迷--一直到,他能被利用的那一天为止。可是……====无法动弹的赵羸在夜风中轻轻打了个寒颤。朗朗分明的月,被一片流云半掩,如同那时迷惘柔和的展昭。赵羸苦笑了一下,多么愚蠢。当时,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想到过看似迷惘柔和的流云下,或许月依旧朗朗分明。人都是有弱点的,任何人都不例外。自己的弱点,就是太过自信。展昭竟然对准自己的弱点攻击。以为是展昭终于被摧折了刚傲,却原来,放下了戒心和防备的人,是自己。真是讽刺。赵羸笑了。更讽刺的是,到现在,自己依然无法相信,展昭那种种痛苦迷惘都是假的?展昭对自己的种种欣赏和知交,也是假的?不,唯独那些,赵羸自信不会假。可是,身负重伤的展昭,究竟如何拼杀出了三十骑铁甲精锐的看守?来不及通告部下,赵羸单身独骑追逐而来。在这片荒凉的砾石旷野中,赵羸终于看到了那残败欲倒却清劲苦撑的身躯。以及,赵羸留下看守展昭的,他最信赖的侍从--灭。展昭竟令自己最信赖的人背叛自己……赵羸一抽马鞭,击中逃亡中的两人。灭遮挡住大部分鞭风,劲风中,灭昏迷倒下。鞭又起,展昭挡在侍从身前。展昭颓然倒下。赵羸下马。鞭如密雨抽向展昭的双腿--残了吧,既然不能让你死。展昭翻滚着,呻吟着,那呻吟声竟恍或有种洽艳的糜糜。原来,展昭毕竟没有作假,暴虐后的情事,身体毕竟有了反应吧?又或许,那洽艳的糜糜只是自己想要他的幻觉?赵羸不知道,也没有必要去思索――无论是展昭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自己的期待,都没有差别。赵羸丢下马鞭,走向展昭。满身的鲜血在月光下有种妖冶的诱惑,满身的冷汗折射着月光如同冷露莹莹。纤长半垂的睫毛如蝶窒时抖出的极致绚丽,青紫微翕的双唇就是那怅然凋零的洛阳花……托起展昭刚毅的容颜,那眉梢眼角,因濒临昏迷而异样的慵然妩媚,赵羸忍不住吻了上去,怀中的人睁开了眼。凛冽明决的眼神,英姿爽然,看在赵羸眼中,更是一段别样风流,“我要你。现在就要。你要想活的话,就按照以前那样做。”展昭神色木然,调整呼吸回复了一下体力,就从腰带中取出常用的那个胭脂膏盒,蘸了两指膏,他微微弓起腰,伸手后探自己做着准备。赵羸欣赏的看着他,“展昭,你真的是一个枭雄--对于形势的判断,为了活命而不择手段……你和我,简直太像了:才智、定力、执著……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能配得上我,就只有你了。”展昭不说话,喘息着,扶起赵羸的轩昂坐了上去,额头的冷汗不绝滴落,痛疲麻木的身躯摇摇欲坠,赵羸看戏般的享受着展昭在他面前雌伏的场景。律动、舒适、酥麻……舒适、酥麻……酥麻……赵羸陡然一惊,这种酥麻的感觉,非常异样,睁开眼睛,刚欲起身,却发觉全身绵软。近在咫尺的刚毅容颜,展昭脸上是孤清剽悍,“王爷大意了。”颤巍巍起身,展昭扶起侍从,竭力上了赵羸的爱驹赤焰。听着马蹄远去,襄阳王赵羸静静的躺在砾石上。月色撩人醉。数月的纠缠,终于还是展昭赢了,他还是把谋反盟书盗走了,从自己面前就这样扬长而去。[鼠猫]胭色初晴•冲霄 2腹中仿佛灼烧着地狱的孽火。那带着火焰的凶器似乎依然在体内不停的肆虐,五脏六腑都要被压迫出来,眼前是茫然的白和昏昧的黑,黑与白随着那凶器的节奏不停穿插,转换间是极速变幻着色彩的光芒…… 灭一手控马疾驰,一手紧紧搂住虚软在怀中的人。他听得到从展昭干涩刺痛的咽喉深处低呜而出的呻吟声,他触得到展昭已浸透里衣夹衫和裹身披风的冷汗,他感受得到展昭在这疾驰颠簸中不受控制的抽搐痉挛。他知道数月前被注入的引蝶香所带给展昭的身体的紊乱,他知道数月来所服食的春心媚带给展昭的肝肾的伤损,他知道昨晚被灌下的胭色所带给展昭的血脉的煎熬。他知道本已镇日如在地狱中被熊熊孽火烧焚的展昭,因着刚才的鞭打和情事此刻已几欲癫狂……他知道展昭此刻绝对不适合迎风狂驰——但,他只能假装不知道。在他第一次见到展昭时,那个全身经络都被蚀骨焰焚炙变形因而武功尽废的人,却会因同被关押的三十六位侠士集毕生功力护其心脉托其复仇,而眸沉如潭,不怒不悲。他的心顿时如雷门重鼓,他知道自己潜伏多年为母复仇扳倒赵羸的机会终于出现了。他不敢向展昭许诺他能偷出盟书,他也担心丝毫看不到前路希望的展昭会撑不住,但,展昭却撑到了此时此刻。只要逃到开封府,只要交出盟书……“灭!”怀中的人流露出惊讶。灭寻着展昭的视线,望见闪烁着月华的剑锋刺入了展昭的心口,不深,却鲜血汩汩——那剑锋,原来是透过自己的心脏穿出去的……灭很想回头看是谁,但座下的赤焰却失了前蹄,灭只能选择将展昭向左侧轻挥出去,落马的自己则就地打滚以防剑锋无眼。展昭匍匐而至,吃力地撑着瘫软的躯体为灭擦拭额上的冷汗。“展……大人,”躺在地上的灭深深望入展昭那惶惑的眸,看着这个自己赌上了一切--包括性命--的人,“请……代我活下去……扳倒赵羸……”铁锈般的钝涩滋味在心头狠狠绞拧着,痛楚得浑身颤栗起来:展昭何德?!竟一次次要别人舍命相救相托!“请代我活下去”,这句话展昭已不是第一次听到,已有三十六人在他身畔阖目而去,只把他们无法继续的生命与全部的希冀、眷恋交付给他。“请代我活下去”,多少个昏昧过去的时候,这些个声音在他耳边盘旋纠扰,将他拖醒,那是生死极限间浓烈的殷切。终于止不住,一口热血从展昭心脏深处绞出,尖锐的刺过喉咙,洇涌出嘴角,滴落在灭寒白的面颊上。伸手温柔的擦拭干净灭的面颊,展昭眼中种种的恸苦惶惑自责迷乱,渐渐沉淀成了叹息般的悲哀和背负般的坚毅。“我会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活下去的,灭。”展昭的声音在月下恍惚有种神秘的虔诚,仿佛向一个死灵许下承诺、定下契约--或许他早就知道,又或许他从未意识到,正是那一条条的承诺和契约,如同守护、却更如同诅咒般,深深的箍住了他的灵魂。= =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么,展昭?”放下手中的绊马索,她从岩石后缓缓走到展昭面前,裙摆在夜风中拂打着展昭的面颊。“华姑娘。”展昭微微仰起头对着她笑。“不,我不姓华,”她第一次回敬给展昭微笑,“我姓丁,丁月华。”展昭的脸色立刻灰败:“你……?”“没有想到吧?王爷帐下十二煞中的华如霜竟然是你曾经的妻子丁月华。”丁月华轻轻旋转,裙裾飞扬。“新婚不足一个月,你却天天忙于开封府的缉捕巡查,你很少回家吃饭,我说不要同榻你便包容。”丁月华蹲了下来,平视着展昭,浑身颤抖的展昭,“所以你从不曾认真熟悉过我:华如霜的容貌固然与丁月华全然不同,但如你一般从未发现过敌人竟曾是发妻的丈夫,也实在难得。”“为什么……”展昭望着与温婉的丁月华截然不同的华如霜,脑中一片空白。“当年你与我二哥丁兆蕙偶遇,他便带你回丁家庄,引逗你和我比剑,然后家母和大哥丁兆兰也出面一同为你我定下了终身大事。”她微微冷笑,那一年,身为将军的父亲看不过仁宗以宋对辽的胜仗为筹码向辽息战纳贡便出了几句耿言,不料却因此而遭小人陷害死于阵前,母亲和兄长担心受牵连而导致丁家血脉无存,此时恰好出现的展昭不啻救命稻草——他本为江湖侠客,结交便利;他新殿前试艺受封御猫,执事当红臣辅包龙图衙署。与展昭结亲,进可以在朝堂获得后台,退可以在江湖获得保护,于是,她便被推了出来。“可是展昭,交换文定的那天,你失约了,你途径茉花村而不入,反直奔陷空岛,赶赴白玉堂盗取开封府三宝之约。”她便知道了在展昭心中她是无足轻重的,她便猜到了结婚之后她便永远只能困在一个小小的院落中——她那云水襟怀的夫婿将为民风尘仆仆,而她将寂寂寞落终日倚门怅望;她那松柏气节的夫婿若为国赴难捐躯,则她应节烈寡居从此梦断清风。她便知道了展昭永远不会是白玉堂——不会陪她花前月下,不会陪她地老天荒,不会陪她仗剑携手,不会陪她天涯荡舟。“匪徒来家纵火寻仇的那天,若不是王爷恰好路过,命人将被迷晕的我从烈火中救出,命人为面目全非的我植皮治愈……呵,展昭,相公,我有资格恨你么?”她闭上眼睛,不忍心观望展昭的表情。制造寻仇的假象,将只有她一人空守的院落烧得片瓦不留,为自己彻底易容改头换面,加入了正在招兵买马的襄阳王麾下,凭实力成为十二煞之一。既然永远呆在只当她是妹妹的白玉堂身边只是一种奢望,既然嫁人是母、兄的意愿和展昭本人的无所谓,那么就让她的死亡成为护身符吧,她知道展昭从此将竭尽所能保护丁家。而她,将从此获得自由,将可以为自己的意志拼搏——刺杀纵容奸佞的赵祯为父亲复仇!“‘相公’,你可知昨夜千溪灌你饮下的‘胭色’是用什么配制的么?”望着已濒临崩溃边缘的展昭,丁月华阴冷地笑了笑。她承认,她怕展昭,怕到必须将展昭彻底击溃——因为这个在襄阳王府重遇的展昭与以前那个温润谦逊笑若春风的展昭截然不同——或许,这个才是真正的展昭?数月来她几乎要被展昭那双眸子给逼疯了:在绝境中静伺,捕获被命运算漏的败笔,倾尽全力扑闪腾挪,将它捏成机会——那是一双无畏且无情的眸。加诸于他的一切折磨凌辱仿佛泥牛入海,海底的漩涡却在择机而噬。数月来,在那样的不堪中还不自量力地离间十二煞,挑衅着他们各施手段的回敬。毒、蛊、咒,如同条条血索拉锯着他在十八层地狱中升降沉浮。王爷从最初的笑看他自讨苦吃,到痴迷于他的不择手段;自己从最初的迷惑着歉然不忍,到恐惧于他的不可降伏——因为明白了他竟是在密不透风的绝境中欲搅出一条罅隙来。在绝境中,变乱就会出现机遇;只要出现一丝机遇,就不再是绝境。死,或者赢——似乎展昭的心中只有两个结局。输,或者杀——他把她逼到了今日决绝的选择中。“‘胭色’是用七七四十九份童子血熬制而成,与引蝶香和春心媚的功效异曲同工外,还能逐步热毒侵血,变盲变哑,”她怜悯望向天边零丁的弯月,“即使如此不堪,也还要无论如何都活下去么?都还要替那些为你枉死的冤鬼活下去么?”七七……四十九个孩童……的鲜血……?展昭觉得全身的毛孔都痉挛起来,仿佛有冰冷黏稠的液体从毛孔中挤出来,在皮肤上汹涌奔流。――是冷汗?不…… 是血…… 是那些孩子们的血……展昭清晰的感受到,那些孩童正在他腹中翻滚挣扎:他们的血在哭泣、怨忿、叫嚣,他们惊恐地彼此撞挤着,不甘且不安地撕扯着,要剖开他的胸腹,冲出去呼喊冤屈……本就虚弱无力的展昭,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他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倒下,但此刻他却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紧捂着胀痛欲裂的小腹。“偿命,偿命,自杀,自杀……”脑海中尖锐的痛哭如轰然的雷鸣一波推挤着一波隆隆作响。[鼠猫]胭色初晴•冲霄 3零丁月
华如霜淬成流光梦一场痴情人笑多情人伤匕首琤然从丁月华手中落下,落在展昭身旁。寻影抬头望向岩顶,她仿佛刹那间被夺去了魂魄。——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白……玉堂?”她痴痴地问那岩顶的背影。但她没有疑问,因为她不可能认错,因为这世间只有一个白玉堂。雪衫飘然而落,仿佛惊鸿照影,仿佛踏月凌波,仿佛莫诃洛伽手拈的曼陀罗弹指绽放,仿佛大漠敦煌被困的飞天破壁而出——风华绝代,却虚幻得不带人间气息。雪衫依然背对着丁月华。“白玉堂……?”她颤声再问。三年前南侠展昭金殿受封朝野震撼,白玉堂恼恨“御猫”名号是官府作践江湖“鼠辈”而进京一别苗头。于是白玉堂也一夕震撼朝野——在皇宫杀人题诗盗三宝,引御猫至陷空岛囚于通天洞……当所有人都为白玉堂的大胆妄为而目瞪口呆、不知该赞还是该骂时,结局就那么陡然的跳了出来——卢方等三人携三宝随展昭赴京请罪,天子圣眷宽宏、赐封卢方等人校尉入职开封府。于是赞和骂终于不必再困惑——朝堂江湖胜负既分,御猫五鼠荣辱自明。不明的,只是战败者的结局:传言白玉堂因得罪官家大逆不道而被蒋平溺毙于芦花荡;但不久又有人说见白玉堂出现在苗疆、只是因五义决裂而落拓潦倒隐姓埋名;忽地又寻到了白玉堂的尸体,据说是白玉堂心性尽失癫狂成魔,终于因不自量力挑衅北侠欧阳春、战败后终于上吊自尽……白玉堂!你为何不站出来?骄傲如你,怎能容忍他们如此玷污?!三年,白玉堂……璀璨如你,飞扬如你,鲜明如你,纯粹如你,为何不站出来……你不是曾笑着对我说,你是个不死的传奇么?为什么,不站出来……“玉堂!”丁月华冲上前想拥住那雪色的背影。一个空。丁月华恐惧地望着空空的怀抱。雪衫就在她身前一肘外飘荡。她再伸手拥揽,却仍是一个空。雪衫又在她身前一肘外飘荡。“玉堂……?”难道你已经……她仿佛看见雪衫缓缓转过头来,却竟然是很多张不同的面孔,七窍流血,恨恨地凝望着她。“不!”腿一软跪卧在砾石上,丁月华爬到展昭身后,捏住他的肩袖颤声道,“我是为逃开他才做十二煞的,不杀你们我就做不成十二煞,不要恨我……”“五弟……”“哪个是你五弟?”慵懒嘲讽的声调,雪衫终于转身——透明在凄决月色中的,果然是当世无双的精致容颜;锐然如出鞘冰刃的,果然是尘世难羁的朗朗双眸。“……白兄……”“哼!”冷冷一个嗤笑截断了所有,白玉堂已劈掌捉起展昭拖向深深的幽冥中。= = = =……他走了……短暂得如同他未曾来过……可,谁能忘记他曾来过?——笑傲江湖风流天下我一人。他扇上如是写。他任侠、他恣意、他纵酒、他狂歌。他翩翩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他不道流光容易把人抛,绿了芭蕉,红了樱桃。——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他常常如是说。他嬉笑怒骂、他尖锐孤绝。他拍碎双玉斗,慷慨一何多;他凤歌笑孔丘,涕泗满滂沱。他那肆无忌惮毫不保留的张扬快意,沉沦了多少红尘男女万劫不复的目眩神驰。但那真的是白玉堂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是她,便做不到那样。但,她当然不是白玉堂。她只是一个小女孩。所以那天当白玉堂只是笑着说再也不学游泳时,她却无法不放声大哭,抽噎低哭,在梦魇中哀哭……直到她醒来,望见阳光灿烂在白玉堂绒绒的面颊上,听见江南脆生生的流泉从白玉堂口中化作唤她“醒来”——她才恍惚了:难道这世间,白锦堂和花冲从不曾存在过?很久以后。她知道了他们。她知道了他们的死不是梦。因为梦里可以哭。——唐女皇武则天在男人脆薄的面皮上甩出了惊天一掌,故至宋代女人遭受的蹂躏可谓前所未闻,除了前朝一贯的卑微地位外,更兼陡增数倍的卫道士满口伦理三从四德、口诛笔伐强逼女人不贞即死,还出现了狎妓客发明裹足美名莲步生香、颠倒媸妍骗女人甘愿心贱身伤……路不平,有人踩;法不正,匪来匡。于是有花冲救出被污女子自养于府,于是有白锦堂大闹妓院仗义疏财。“采花贼”“锦毛鼠”,他和他既不肯随世俗礼法的规矩,自也不屑扭转愚从礼法的世俗之褒贬。可礼法是张网,人言是结网的蛛。蛛终要蜇噬。蝴蝶花冲被武林四君子联手重创于觅蓝山中。白锦堂没有去救援,因为花冲托他先将花府的“女眷”安排停当。他只来得及去为刑场正法的花冲收尸。正法?正怎样的法?——采花贼当斩首以肃风化,不洁女应自尽以树贞操!好一个法!所以当初花冲才每救出一女便震伤其记忆,所以当初花冲才宁可被人误解他杀了一个君子也不愿揭露那“君子”的兽行,所以当初花冲才明知迟早落得身被斩、名被污、万劫不复的下场也不给自己留后路……——原来这法网恢恢,网中猎物无路,入网救者无路……白锦堂是否早就知道了为花冲昭雪会走投无路?所以他才将白玉堂送到陷空岛让四鼠照顾?白玉堂是否早就知道唯一的兄长会一去不返?所以他才会缠着她要学游泳?也许她永远也没有机会去求证,在噩耗到来前的整整三天里,白玉堂面上湿淋淋的,究竟是否俱是松花江万古流淌的天山雪水。可白玉堂只是笑着扑腾在江水中,呛了水就咳个不停。她骂他好笨呐,三天了什么都没有学会。可白玉堂只是在听到噩耗时笑着说再也不学游泳了。可白玉堂只是等她哭够了时笑着说 “醒来”。可白玉堂只是面对四鼠提出的再结拜时笑着说他还要号“锦毛鼠”。可她若是白玉堂,她就一定要恨!恨这尘世为何人弱人欺天也欺,恨这礼法为何窃国诸侯窃钩贼,恨那英雄为何侠义为重亲情轻,恨那兄长为何黄泉一去不回头。所以她要自强自立、天不可欺,所以她要推翻礼法、重塑伦常,所以她要情深义重、不问对错,所以她要成他至亲、永伴天涯。可命运的磨盘却要将她碾碎,挫骨扬灰——家门突变,嫁为人妻,所有的冲霄凌云志,都将困蹇在展家一院天。而她以为可自在翱翔的白玉堂,竟被朝廷招安去了拜兄——她冷哂,纵那紫禁城比展院大上百倍,又怎能消受得九天鲲鹏敛翼低眉?冲霄长啸,可死不可困!所以她死了,他也死了。但她是诈死,白玉堂呢?苍穹的最深处隐约传来呜咽。杳远的悲呜渐行渐近成了隐隐闷雷。腥苦的夜风卷来了汛雨的信息。灼灼的月渐渐被黑暗吞噬……他走了……如果没了那痕纯粹的光可以反射,月便无华,她便要迷失在这无尽的腥苦黑夜……“白玉堂!”凄厉的呼唤冲破了畏惧神鬼的天性,丁月华突然跳了起来,追逐着他扑向深深幽冥。幽冥里,是倒在地上似无气息的白玉堂,和一脸茫然的展昭。丁月华扑上前,终于实实在在地捉住了白玉堂的手腕——“‘冰焰’?”难怪白玉堂的身形竟快如鬼魅,难怪白玉堂的身上竟全无人间气息,原来,竟是中了千溪的“冰焰寒掌”。——千溪以“冰焰”拍入童男体内激尽其死前的纯阳罡气,炼其精血熬制“胭色”让服者热毒周行全身。唯有中冰焰者之至阴至寒之精血,与中胭色者之至阳至热之精血,相互调和才能得救。丁月华望向展昭。汩汩的温血注入口中。僵冷的身躯终于有了第一丝知觉,“咳……”白玉堂奋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展昭。本已目眩耳鸣的展昭应声而倒,蹙眉待眼前的朦黑褪去,却看到白玉堂正愤而吐出口中的温血,急忙勉力斜撑而起,扯住白玉堂的衣袖,“万万不可,你体内寒毒尚未除尽……”挥开展昭虚软的手臂,白玉堂一口啐在他身侧――“展昭,你只道天下的人都如你一般怕死贪生么?”[鼠猫]胭色初晴•冲霄 4 “好男儿!与其含垢活,毋宁节烈死。”展昭的脊背陡然僵硬――赵羸!赤焰借着方才的混乱返回觅主,赵羸端坐马上,居高临下冷冷眯眼,“却不知这宁死不屈的好男儿是谁?又怎会与华先生同现此地?”丁月华急忙出手封住白玉堂的哑穴:“回王爷,此人乃属下故友,今晚我们本相约此地小叙,却正遇上展昭出逃,是他帮属下拦截,却不慎受伤。” 挥鞭将展昭清瞿的身躯卷住,一抖手扯进怀中,赵羸饶有兴趣地捏起展昭精致的下颌,俯首沉沉低笑:“原来天不佑你……” 苍白无波的容颜看不出喜怒。喘息片刻,展昭却突然曲肘撞向赵羸,又趁赵羸躲闪之际掠过腰侧挥掌狠狠击马。耳边刹时呼啸起凛凛疾风,赵羸不防几乎跌下马去,急急夹紧马身捞住险些坠下的展昭怒斥道:“你找死么!”俯首,看不到展昭的神色,只见自己臂弯中一蓬散发几乎要凌风而去――倏一声炸雷劈裂了苍穹,惊魂未定的怒火刹时燎成烈焰――不许凌风去!哪儿也不许你去!赵羸猛地一收手臂将展昭锁入怀中,狠狠咬上那苍白的双唇。耳畔只传来纠缠交叠的沉重呼吸,清朗的天空被炸雷后的滚滚浓云覆盖。不留一丝罅隙,赵羸卷拖住展昭口中的抗拒――这无边的黑暗,你逃不出去的……腥粘窒息般的黑暗……是汛雨将至么?展昭难以觉察地一笑。突然一道绯红色的闪电蜿蜒而下,在展昭眸中折射出炫目的神采,赵羸一个失神,攻城掠地的夭矫顿时被展昭闪电般连根反卷。――有趣……逃无可逃的你,又要正面交锋了么?来吧,即使交锋,你以为你可以控制局面么?傲然一哂,赵羸猛的松开缰绳,抖起乌丝马鞭反手狠狠抽上赤焰,激出大漠神驹的野性放蹄狂驰;另一只手则霸道地箍折起展昭的腰肢,让他以最无助的姿势仰躺在颠簸的马颈上。刚挺的鼻梁压住展昭不安翕动的鼻翼,隔着衣衫赵羸突然狠掐上那胸前伤痕累累的朱果――负痛的低呜在被压住的鼻翼中化做撩人的呻吟尾音,赵羸小腹中的火焰熊熊升腾……将他揉碎!!不许呼吸!!!……终于,展昭口中的倔强渐已绵软无力,赵羸把那源源流淌的津甜当做战利品尽数吞下。无涯的混乱,无涯的黑暗……肺中的空气急速流逝,麻痹的手还能牵住缰绳多久?沉沉的睡意挟着倦怠样的绝望弥漫身心……“嗯……”又一声无法遏止的痛苦呻吟,将展昭从昏睡的边缘拉回――风中夹杂着毁灭般的涛声和死亡的腥味――展昭精神一振:终于到了……黄河、汛雨,就是这里……放开一直暗暗反牵在手中的缰绳,展昭吃力的挥掌击向赵羸的后颈――内力早在周身经络被蚀骨焰焚毁时废尽,展昭这一掌比五岁童子的力道还轻。赵羸正欲谑笑,却口中一痛溢出咸腥――分神之际舌头被展昭咬破,刚一松口展昭又立刻扭身挣脱了箍缚,甚至不顾怒马疾驰翻身下坠。“还要逃?”急锐的鞭声破空卷来。天地倏忽俱黑。====漆黑的天地乍然被洪荒野兽般的闪电撕碎,浓浊沉闷的雷鸣在苍宇深处低呜。“当年金华宫刘妃买通宫人将玉辰宫李娘娘刚产下的幼子换以剥了皮的狸猫,又蛊惑先帝将李娘娘当做妖孽秘密处死,而那刚刚初生的太子,则被塞进木盒埋入地下,”赵爵沉痛的容颜在闪电中有种诡异,“幸而太子福泽深厚,忠义的侍女偷换了木盒将太子送入孤王府上……”“爹,那太子……”“羸儿,不,太子殿下,请恕老臣多年来的僭越……”弥留的赵爵望上赵羸的惊讶,“从今而后,殿下的路该如何走只能凭殿下自己定夺了……”瓢泼的大雨轰然而下,世界成了翻天覆地的迷濛,赵羸望着撒手人寰的父亲,不,是已故忠臣襄阳王赵爵,心中一片冰凉的空白。静静拿起赵爵交入自己手中的锦书,浑厚稳健的颜体正楷讲述了一个混乱荒唐的身世……“……人臣之所谓‘忠君’,不过效忠龙椅上之权位者,故太子若欲复此仇,当明‘羸’字之意……”锦书的最后仿佛斟酌再三的写下了这句话,赵羸默默垂下头沉思良久,终于了悟――不能信赖任何人,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复仇与夺回应有的一切……从今后便要向仇人之子屈膝谄媚,但即使怎样的耻辱郁愤也一定要忍下去,总有一天,所有的一切都要那贱妇与她的儿子加倍偿还……站起来走出屋外,一任那暴雨狠狠泼在面颊上,又顺着眼角潺潺流淌,赵羸发疯般的挥舞着乌鞭,毫无章法的凌乱鞭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独自回荡……====鞭声还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回荡,展昭已狠狠栽上刚硬突兀的堤岩,反手一把抹去嘴角喷出的鲜血,对着身后那黑暗中的执著决绝一笑,跃入暴雨中的洪涛。“展昭!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出去么!”当闪电再次照亮天地,一览无余的黄河大堤上已失去了展昭的身影,赵羸丢下手中空荡荡的乌鞭,毫不迟疑地追入滔天怒浪。十指紧扣入悬岩,展昭苦笑――瞒天过海的奢望还是落空了,赵羸还是如此精明与执著,精明到冷酷,执著到疯狂……为了掌握军权,不惜以飞鸽计暗助西夏李元昊大败宋军,导致主副二将韩琦范仲淹贬官赋闲,赵羸则如愿领衔征西将军,将全国半数精兵收于麾下。此番更是与北朝蓝竺哥戈定下盟约,以赵桢的头颅换蓝竺哥戈取得攻宋军权,赵羸则欲借乱世危机公布出自己的身份重夺龙位……重夺……展昭苦涩地吸了一口气,抠入悬岩的十指已僵硬发麻,如同自己初闻赵羸身世时震惊麻痹的心,是非黑白、忠逆曲直,踏破彼此的界限,无法判定……“展昭!!”暴雨中传来执著的声音,展昭透过身前砂岩间的罅隙注视着在怒涛中沉浮寻找的赵羸。――皇族家事自古是国事,生母被害的冤屈便纵由公廉如神的包大人来审断,又当以哪条律法还其公道令其昭雪?交错闪烁的电光下朗朗是赵羸矫健悍然的身姿与刚毅如战神般自负的神情,展昭心中更是一片混乱--不助太子非但大逆不道,亦有违良心,但又岂能助他?这冷酷自负、执著疯狂的太子,一旦登上帝位该是怎样一种情形?――只怕眼前便是一场盟单中的宋辽血战……不能助!即使……“嚓”一声轰然巨响,身前的砂岩被天打雷劈粉身碎骨。赵羸寻声望上四散的石屑后、展昭那被雷电映照惨白的容颜,愉快一笑游了过去。“展昭,玩儿得……”出口一半的语声猝然中断,赵羸被一波漩涡般搅动的怒涛狠狠击中。险些随洪水冲走,赵羸急急稳住身形,沉下脸来冷冷望向展昭。突然明白了展昭为什么要选择这里--在这种暴雨下、洪涛中,武功的有无根本已无差别,展昭打算借助抢占上游且只守不攻的优势,利用洪汛的自然之威与自己周旋。凫着水苦思对策,忽然一丝隐隐的不安闪过赵羸心间,自己虽一时难以近展昭身边,但这样僵持耗时,展昭难道就不担心身上的盟单被浸毁?除非……盟单已经不在展昭身上?!看到赵羸情急游上前来,展昭抠紧悬岩,正欲借水势再踢一脚,却猛闻一声疾斥:“展昭,你真的要逆君?”身形不由一顿,便立刻被赵羸在水下的双腿牢牢盘住,贴身的衣衫被一把撕开随水冲逝,腥腻冰凉的河水直接擦磨肌肤的感觉让展昭激凌凌一颤……“盟单到底藏在什么……小心!”忽见一块巨大的浮岩被洪水冲刷下来,赵羸不假思索将展昭向上一托。轰一声巨响,浮岩擦身掠过二人,卡在方才被雷电劈得凌乱不堪的砂岩间。略松了一口气,赵羸踏上被卡住的浮岩,正欲拖展昭上岸继续审讯,不意却看到由于自己挡在展昭双腿间――撕破的下衣未被冲走,反是洪水因阻隔的衣物而在美妙的地方回旋激荡起一波又一波致命的漩涡――不由喉结滑动,“展昭,”或许在水中审讯更有乐趣,“你选这里来和孤王‘较量’啊……”望着展昭顿时煞白的脸,赵羸恶意的歪曲着事实,“这么激情的暴雨,这么淫乱的洪涛,”伸手下探到那矜持的秘处,“你还真懂得如何最快挑起孤王的情欲……” ――不许闭上眼睛!――猛的抓住展昭的腰肢,架起他的双腿,冲入他的深处,与他贴近到极限――我不许你把这快乐当做对抗。“你不承认是你在挑逗孤王么?你难道还在自以为清岸高标么?”随着泥沙碎石深深冲插进入,砥砺他的灵魂。 “说什么赵祯为帝才能继续天下太平?不要拿黎民做幌子!你不过是明哲保身选择效忠当权者罢了!”拉开展昭的腰肢,拔出和他的距离。“你明知孤王是真命天子而不相助,你明知孤王的生母被冤而死却不能还其公道,你开封府的三口铡刀不过是骗局!”深深的刺入,刺穿他的肺腑!你的表情是痛苦么?不,你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叫做痛苦!――什么天子至尊!向仇人之子屈膝谄媚!和满口道德的虚伪朝臣把臂交欢!――狠狠咬上展昭肩头――不,这不是痛苦,只要能复仇,一切的忍辱都值得;只要能把屈辱孤王的人连根摧毁,就是胜利!阴冷的怒涛,地狱的孽火,呻吟被卡在呛了水的咽喉深处,展昭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眼前只有茫然的白和昏昧的黑,转换间是极速变幻着色彩的光芒…… “展少侠,请代我们活下去,杀了赵羸为我们复仇!”“展昭,你武功尽废,凭什么要孤王到开封府伏法?你真以为那三口铡刀就是天理么?”“展大人,请不要这样,那些女孩的死和你无关……”“展护卫,本府一生行事秉持忠君爱民,是故俯仰无愧天地……”“‘相公’,你可知昨夜千溪灌你饮下的‘胭色’是用什么配制的么?”…………――复仇?……不、三尺青锋只能最终把弱肉强食当做真理……――律法?……不。龙头铡也不能刑至当朝太后的夺宫之秘,怎忍让包大人祸连九族……――公道?……不……若还你公道需以伏尸百万血流成河,我宁可、愧对天地良心……“不要摆出这样的嘴脸!你还在以侠义自居么?”“你想说那些用来配解药的孩子,他们的死和你无关么?”“偿命,偿命,自杀,自杀……”“请代我活下去!”“那三口铡刀就是天理么?”“俯仰无愧……”“自杀,自杀……”…………猛一波巨浪打来,脚下的浮岩突然滑逝,不提防险些随浮岩被冲卷而去,赵羸惊惶间一把抓住展昭的腰稳住身形,喘息――这世事变幻莫测,谁能料定下一秒?――忍了辱就一定能成功么?……狸猫的血腥、死臭的木盒味道、被埋在地下的阴冷、挥之不去的噩梦……死亡的恐怖唯有濒临过边缘的人才知道……如果……夺宫失败……放开展昭的腰肢、平稳住心跳,赵羸俯首望着昏迷过去的人――青紫屈辱的唇、紧闭绝望的眸和昏迷中深深嵌入悬岩的、鲜血淋漓的十指……骄傲地一笑:不错,这才是展昭,这才配做孤王的臣――无论多少屈辱,无论多深的绝望,都不会放弃生命与自信……轻托起那痉挛颤栗的腰身――展昭,我们不会输的,只要有你陪在身边,孤王也无惧于和不公平的上天拼斗这一场赌局!孤王一定会复仇,孤王一定会坐上龙椅……到那时,展昭,你就会忠于孤王了……[鼠猫]胭色初晴•冲霄 5-8[鼠猫]胭色初晴•冲霄 5 闪电为剑雷为喉是谁 弹剑放歌心脏在闷雷中鼓噪着要挤出咽喉……终于憋不住一阵猛咳,韩彰从昏睡中挣身扒住炕头。“二哥!”白玉堂急忙撂下手中的笔。刚写完的书信洒下一串墨痕。胸口一阵熟悉的熨帖,韩彰缓过气来,对为自己揉搓胸口的白玉堂扯出一丝安抚的笑意。白玉堂轻舒一口气,放下韩彰向厨房走去。望着里里外外谙熟地操持着家务的白玉堂,韩彰心口绞也似的疼了起来。目光一转,看见竹椅上昏睡着一个浓艳佳人,不觉一怔;又见烛光下展着一封书信,墨迹未干,便挣扎起身下床。“二哥……”白玉堂端了热气腾腾的药碗进来,看见韩彰斜靠在椅中读信,不觉神色一变。韩彰放下书信接过药碗,抬手一饮而尽,却不想饮得急了,又勾起一阵闷咳。白玉堂急忙轻轻拍抚他背,待咳止了才抬指拭去韩彰唇角呛出的药汁,道:“二哥,你莫饮得这么急……”“我怎能不急?玉堂,你应承过我不去冒险!”韩彰悄然捏紧了自己的手。数月前白玉堂的故友颜查散被封巡按来到襄阳,其刚直不阿令百姓渐渐信服,于是,开始有了状告襄阳王霸田侵地的呈子,而颜查散因放话要拿获襄阳王为民做主而被宵小窃去了官印。玉堂得知后竟险些闯去襄阳王府搜查官印,亏得自己发觉得早才令玉堂应承再忍数日探清虚实、保证万无一失后才可行动。而今晚玉堂不是去寻那残杀童男女的千溪了么?为何会带回了面目全非的丁月华?这封寄往茉花村的信语焉不详,只说是寻到了月华要丁氏双侠前来领人。可一向视月华为亲妹妹的玉堂怎会下重手点了她的昏穴?信中的语气轻描淡写,但韩彰却从熟悉的笔迹中感觉到了拼命前的决绝。——玉堂,难道你从来不能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么?当年因玉堂大闹东京引得五义不合,三鼠水擒白玉堂,自己前去助拳却不意被蒋平诓去了保命药丸,且中其反间计被玉堂怀疑。自己忿而远去,因心烦意乱而在途中误中歹人毒害。想是玉堂见了自己离去时的凄楚神色,知是中计,便一路寻觅而至。——犹记得那时,见了命悬一线的自己后玉堂脸上的愧疚心疼,真觉得能让玉堂知晓自己这个兄长能代替锦堂一生都会宠他护他决不负他,那便是死了也不枉。可他没有死,死的是白玉堂。那傻乎乎的五弟竟废去了半生功力为他疗伤,竟负着他大江南北四处寻医屈膝求人,竟跑去抢夺北侠欧阳春欲救挚友的还魂丹,竟在输给北侠后一时想不开上吊自尽……——犹记得那时,被人救起送回的白玉堂颈上的粉痕曾令他怎样的肝胆俱裂。“……二哥。”韩彰心中千回百转,白玉堂却也是沉默良久才终于开口,“丁月华已非你我所认识的小妹,二哥勿要与她多言,天亮后将这封信寄出将月华送走。”“那你呢?”“……二哥信我么?七日之后,我必安然回来。”白玉堂的脚步消失在雷雨中。韩彰静静地望着窗外青白交错的夜空。一道绯色的闪电,如伶仃的出鞘剑,拼却弹指刹那的短暂一生,劈开厚重腥浊的浓云照亮天地。哪怕那光明只是电光火石,哪怕倏忽便闪电灭、又浓云合、又天地黑……记得那日,颈上粉痕犹在的玉堂在看着自己服下他弄得的续命散后竟那般灿烂地笑,仿佛一切苦悲伤痛断肠惊心都不过一场夜雨,腥苦暗黑的暴雨之后永远是他的胭色笑靥,如晨曦初晴。那赤子般的笑颜下,争强好胜的白玉堂究竟把多少东西一肩担扛?所以,“我……不信。”一阵闷咳之后挣扎起身,在壁橱中摸出一个羊脂瓶,面上闪出一抹狠辣的神色,韩彰将瓶中药汁灌进丁月华口中,将她手足捆了个结实,推拿半天揉开她的昏穴。“不要,玉堂……”喃喃焦呼着醒来,丁月华朦胧间见到嶙峋如鬼般的韩彰,不由一抖。但很快忘却一切恐惧对韩彰哭了起来,“二哥,快阻止玉堂……”“玉堂怎么了?”韩彰不动声色问。“我刚解开他的穴道就被他制住,他手里拿的是展昭偷出来的盟单……他一定是去开封府了,那会没命的……”展昭竟将白玉堂拖进皇族纷争。“什么盟单?怎么会送个盟单就没有命?”没头没尾,韩彰有些焦急。“这……”正因漏嘴而惊惧,却突然想到赵羸带走展昭却不见了盟单定然要将他关在冲霄楼拷问并等待救援者自投罗网,“糟了!玉堂他恐怕不等皇帝动手,就要先硬闯冲霄楼!二哥……”“你是谁?我怎么能信你的话?”截断她的话,韩彰冷冷望入丁月华的眼底。一怔,丁月华缓缓低下头道:“二哥,我是月华……”= =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满,誓不苟活。包拯早就耳闻“地狱门”,且知该门派与展昭尚有因缘。地狱门兴起于江淮一带,本是赤贫青年为反抗官匪绅霸欺压而自发集结的,而自从艾清被选为门主后便将其组织壮大,终于成为江淮官匪的心腹大患,遭到了灭顶的围剿。当时年方十五的展昭适逢其会,救出门主血脉,后半载辗转,终不负门主临终嘱托将幼童艾虎护送至地狱门长老黑妖狐智化手中,使地狱门得以重建。稚气未脱的展昭亦因这一诺千金的义举而少年成名,未及弱冠便得了“南侠”之号。包拯赴江淮一带巡行时常能耳闻贫弱百姓对地狱门的感激及少年侠客对当日南侠风采的神往。“包大人……”智化望着沉思良久的包拯,轻声提醒。当年展昭施大恩于地狱门,智化曾立誓以死相报,展昭却推辞再三不受。然而日前智化却突然收到了展昭的口信,告知襄阳王将于元宵节协助辽人行刺当今皇上,并让自己前往开封府请包拯引荐至八贤王处,随八贤王面圣奏禀。“这等机密,展护卫是如何告知义士的?”包拯皱眉望入智化眼底。“这……”“义士勿疑,本府并非对义士不信任,只是——本府推测展护卫怕是身陷危机。”包拯皱眉坦言。“正是。”智化知已造次,闻言急忙也道出忧虑,“南侠的口信中其实还有隐语‘往生符’,那是告知草民此行怕是有去无回。”——展昭若非走投无路,又岂会挟恩让自己舍命回报?“不错。此行凶险之至,如果本府所料不错,义士即将面对的危险恐怕还不止是对付辽国刺客……恐怕纵能功德圆满,事成后义士也要如展护卫般断难活命……”“大人?”智化心下一惊——展昭难道已……“展护卫怕义士不能取信于八贤王,故而要本府引荐,”包拯皱眉起身,缓缓踱步道,“但为何不让本府直接面圣奏禀行刺一事?纵是襄阳王谋反属皇室纷争,本府的龙头铡也铡得起皇亲国戚……为何偏要皇上的亲叔叔八贤王亲自面圣?……必是因为这场谋反已涉及了超出圣上授予本府执刑的范围之外……这襄阳王谋反案背后涉及的皇亲来头竟大到须八贤王来斡旋……”“南侠料定草民对皇室纷争一无所知却仍或许难逃一死,”智化亦皱起眉头,接口道,“故而才绝不希望大人置身其间。”——展昭究竟知道了怎样的秘密?展昭究竟如今身在何处?是生是死?“大人,请为草民引荐。”智化抬头望向包拯。“不,本府要亲自面见八贤王,不但要告禀此消息,还要彻查展护卫想为本府隐瞒的这位皇亲。”“包大人!”智化急急站起拦在包拯面前,“南侠有恩于地狱门,智化早已立誓舍身相报。随八贤王面圣后生死由天。但大人您……当年南侠投身公门曾受多少江湖诋毁却坦然无怨,料来护住包大人定是南侠毕生心愿!”“展护卫固然于地狱门有恩,但义士可知展护卫又多少次救过本府性命?若论私恩,本府对展护卫十世也难偿尽。”包拯轻轻按住智化肩头,“只是,义士可知展护卫为何要不计生死、不计荣辱守护本府?”不待回答,包拯已微微一笑:“那是因为本府矢志以律法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展护卫于本府而言,是恩公,是子侄,是护卫,是知交,但,更是我大宋一介平常子民……莫说是本府的恩公、子侄、护卫、知交,纵然一介平常子民有难有冤,本府又岂能因惧怕事关皇族而视若无睹、替尊者讳……即使真相大白天下会令本府身首异处,令皇室蒙羞,这含冤受屈者的公道本府也定要替他讨来。”推门声打断了争执,公孙策一贯从容的神色此刻隐隐有些讶然,“大人……白玉堂求见。”[鼠猫]胭色初晴•冲霄 6雨后初晴云随意,胭色如火燃忠魂。挺拔地轻曳在那初晴的蔚蓝天宇下、灿然绽放的胭色牡丹,便似……那个人一般……他醉眼斜睨着新挂上的御笔亲绘,帐影因薄风而荡漾在那孤寂的眉宇间。高洁者如莲、坚毅者如菊,那么,尊贵者便如牡丹了吧?世人可是或羡或讽你的荣华?可牡丹本身又何曾稀罕过什么荣华,只不过秉性便要那样燃尽生命般尊贵地开……“陛下。”一条矫健的黑影从溶溶的黑暗中稳步走出,走到那醉梦中也一派孤寂的男子的帐前。“广西变乱已被狄青平定,明日朝堂上捷报就当传至。”“跟着范仲淹这些年,狄青也能独当一面了。”起身揭帐,扶住黑影的手臂下床,踱到明黄锦褥的软榻前斜坐了下来。“陛下……”黑影迟疑地皱眉望入赵祯半醉半寥的眸中,“陛下既已查出好水川一役错不在范大人,那为何不让范大人官复原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赵祯一笑,伸手端起榻几上的水晶杯,琥珀色的酒波在白皙异常的手背上投影出陆离,“希文新作《岳阳楼记》中不是已向朕自陈心曲了么?宦海沉浮,几多荣辱,他都未萦于心中,他不需要朕的安慰,他只要朕给天下一个太平——所以朕不能下诏为他平冤,免得打草惊蛇……”赵祯语声渐渐黯淡下来。“陛下说的可是那以飞鸽计暗助夏军的襄阳王?”黑影沉吟片刻,“微臣近日听闻襄阳王在府邸囚了名禁脔,虽不知那人是谁,但似乎颇有能耐,搅得王爷帐下十二煞纷争不断内讧频频,牵制了襄阳王不少精力――这也是范大人在延州能迅速发展兵力对抗西夏的契机之一;微臣想,那禁脔既能深孚襄阳王迷恋,又对王府军务人士颇多影响,若能加以利用,那么此番对付襄阳王的胜算就……”赵祯目光一闪,如同深不可测的海水卷起一阵狂澜、瞬息万丈波涛却又消失无踪,“欧阳,觉得朕是个怎样的人?”轻轻旋转着酒杯,浅啜了一口。黑影一怔,迎上赵祯的目光,坦然道:“陛下恭慎俭恕,爱民如子,治术尚宽,刑决尚简,欧阳春追随陛下至今,每年都见陛下亲自改判千余人的死刑,死刑犯均可直接上诉,误判死刑的官员终身不得提拔;而遇年有水旱之灾,陛下不是在禁廷内秘密祷告就是赤脚立于金殿求天降罪己身……爱民如子,陛下之德,可谓之‘仁’。” 仁……么?赵祯苦涩的扯了扯嘴角:“朕四岁封王、八岁作太子、十三岁登基称帝,至今一十二年,懦弱无能,毫无建树,所做不过妇人之仁。朕自幼仰慕王兄赵羸之能,朕时常想……”琥珀色的酒波微微震荡,“谁料想他……罢了,”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所以,朕不能传诏授意命什么人去接近赵羸牵制赵羸……若有人去了,无论成败朕都无法庇护――连为自己效忠的臣子都不能庇护,朕……算什么人君?”“陛下!”欧阳春决然屈膝,“臣乃一介草莽见识鄙陋,却也知义分私义大义、侠有任侠仁侠,帝王之仁与妇人之仁不可等量齐观。陛下仁德可昭天地,臣等为陛下肝脑涂地亦是心之所愿,陛下又何须自责?愿陛下允臣前往襄阳王府。”抬眼怔怔望着《焦骨牡丹图》,半晌才道:“朕已遣一人潜在赵羸身侧,此人武功机变不在你之下,气度胸襟亦与希文无几,朕相信他独自便可处理好……倒是辽国大将蓝竺哥戈最近听说有异动,你且替朕前往探查一番可好?”“是。”欧阳春知赵祯处事稳健严谨,襄阳王府那边既作安排,定然可行,便微一行礼转身欲离去。赵祯却烦躁地转动着手中的杯子,望着跨出门槛的黑影,突然说:“欧阳——黄金屋、颜如玉、光耀门楣、青史留名……你真的什么都不要么?”微微一怔,欧阳春叹息摇头而去——他无从安慰那孤寂的天子。“都不要?那我能给你们什么?朕还有什么能给你们的?”半晌,赵祯终于跌跌撞撞坐倒在《焦骨牡丹图》下,殊无血色的手呜咽般地颤抖着,琥珀色的醇酒泼出,如泪洒衣襟:“这天下都是朕的,可朕却什么都给不了你们……”“你当真想给么?”= = = =“襄阳王赵羸谋反叛国,削去爵位,凌迟处死!”拥塞不堪的五朝门外,一条绳子悬挂着尸身,示众的脊背倒垂着千刀万剐后似断未断的丛丛肉条,迎着风噼啪作响。“害我夫我子尽死沙场,吃了你,吃了你!”如潮涌动的寡孀老妪纷纷前扑撕取咀嚼,鲜血顺着她们的嘴角流溢。“不敢报仇你活着还有何用?”阴冷黑暗中祖父手举鬼火,从他倒悬的脚上往下燃起“天灯”,任由被麻油布缠裹得如同蚕蛹般的他在虚空中惨叫。“羸儿,娘不痛,娘很好。”被涂满了沥青后完整剥下的人皮,耳目口鼻俱全的铺在龙椅上,从面目模糊的赵祯脑后向他温柔微笑,青丝摇曳着传来淡淡的栀子香。散发着栀子香的木盒。木盒中装着的婴儿。和婴儿对视的那只被剥了皮的狸猫。一双猫眼冷森森地望着赵羸,仿佛在蔑笑。“不许笑!不许笑!”赵羸陡然惊醒——身旁是被他掐扼得在昏迷中亦皱眉的展昭。松开手,将冷汗涔涔的面颊埋在展昭婴儿般柔嫩的后背。——如果在凌晨前地狱般的阴冷暗黑中醒来,身边再没有了展昭的体温,那会怎样?记得那日自己所刑讯的刁民中,有一个唱喏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疯子令他和展昭方寸大乱:展昭突然冲上前替那疯子背贴炮烙,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字节、抽搐的双脚在地上涂抹出划痕,那一刻赵羸的心跳猝然一停。也许是因为无论怎样的拷打折辱中展昭都那样孤清自信,也许是因为展昭总张狂地笑着挑衅十二煞说“还有什么招数,不妨都给爷抖出来瞧了”以惹他们起内讧——那个强悍到近魔近妖的展昭,令赵羸从没有想过他也会有被地狱攫走魂魄的一天。当展昭终于从因血肉模糊的背伤发炎引起的高烧中醒来时、从地狱中一路拼杀回来时,赵羸才知道,原来他比任何人都更恐惧展昭或死或降。“展昭,展昭,”赵羸轻轻啄了啄展昭的脊窝,嗤嗤地自嘲,“你看,你把我们两个都毁得万劫不复。”盗出了盟书、完成了任务、废尽了武功、受尽了折辱,而今,胭色的热毒又已焚毁了展昭的双眸和嗓喉,不出七日展昭便真要永赴地府了。盟书被盗、功败垂成、不日便要上演梦回千遍的腰斩凌迟或五马分尸。手中还握有全国半数精兵,心中却已没有了戟指苍天的豪情。昨晚在展昭耳畔嘲讽——英雄难过美人关,昔有霸王别姬的四面楚歌,今后也会有襄阳王为禁脔御猫束手殉情的饭后笑谈吧。可是,他自己却很清楚,非关情,不是恋,只不过是展昭将死,而他觉得有种万念俱灰的疲倦而已。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想来防他如虎狼的赵祯、信他如神祗的属下,都万万想不到他竟会突然偃旗息鼓丧失斗志吧?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在看到展昭那双冷峻剽悍的眸子因失去焦距而变得格外清澈空灵时,他竟然很想狗血的大笑——人生如梦!人生如梦。一场长得缠绵的梦……——“你等着我。”三年前他和白玉堂决定兵分两路救被冤入狱的颜查散后在开封府重聚。那是他和白玉堂的第二次见面,他们甚至都因为铺天盖地的猫鼠斗八卦而隐藏了自己的真实姓名。所以他们自然没有想到第三次见面时,要决斗的居然就是彼此,他们更没有想到一场本为游戏的猫鼠斗最终会是那样的结局。所以展昭的梦总是只停留在这里,一遍又一遍:那天,晨曦从白玉堂身后柔柔笼来,将汴京城璀璨成一幅描金的图。以至于很久很久以来,那幅绣鼠描金、意气风发微笑着的汴京城在一遍遍的重复中渐渐成了展昭心中唯一的模样。——“好,我等着你。”那天,他曾欣然期待地笑着承诺。——“你还痛不痛?……骗人,不痛为什么会笑?”八年前,满脸稚气的白玉堂很跩地翻着白眼。那时展昭十五岁,路见不平地救出被官府围剿的地狱门门主艾清,在太守府的大牢里,那些匪夷所思的刑讯是“朝廷”给展昭上的第一课,棍杖鞭笞、鼠筝锡蛇、顶枷负重、悬梁坠石……当那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将他从火燎烟熏的铁钉笼中拖出去时,四天四夜端坐着不能合眼的他终于忍不住放松昏睡过去。在无涯的黑暗中昏昏醒醒,极苦极痛的身躯不自觉地期待着那双手带给自己的舒适——白玉堂不眠不休地往返包裹雪水为发烧的自己擦拭。展昭醒来时,看见的是那个浑身被汗被雪湿透的少年,手脚大张地压在自己身上,累瘫的他用体温给自己保暖。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呢……——“难道你痛的时候才笑么?”展昭倒真的忍不住失笑了。——“当然啦,越痛越要笑……嗯?真笨!这样才更有英雄气概啊!”破烂的神幔在残冬料峭的风中轻曳,庙外的薄雪被满树的桃花洇成绯色。那种极冷又极繁华的感觉,以及那句很孩子气又很炫的话便一同随着白玉堂异常鲜明异常纯粹的表情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挥之不去……【胭色】番外《朝暮》(记载鼠猫8年来的情感)1-《初遇之双龙戏珠》平安镇。城隍庙。一场桃花雪。十二岁的白玉堂半背半抱,将十五岁的展昭拖到庙中的供桌下。然后白玉堂重新出了城隍庙,将雪中的一路血迹斑斑清扫干净,再重新伪装两人逃向其他路径的模样,并在那废弃的城隍庙外因势利导布了一个桃花阵——谁能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竟能因自己的滔天惹祸本领和以一当百的惹祸经验而将反追踪术和奇门遁甲修炼到如此地步?所以那个小鬼在确定了苗秀的追兵南辕北辙了之后,的确很有资格得意忘形地笑。制止他的笑声的,是供桌下那个重伤少年的昏迷不醒。——日前在酒楼中看到一个老人哀哀跪求,细听原委得知是太守衙署苗秀抢了老人的女儿金玉仙要献给当朝太师庞吉,金玉仙不屈自尽,苗秀竟要老人再交出小女儿作赔。奴才的奴才都能称太岁!白玉堂恼将起来偷闯进苗秀家正要杀了那狗才,却在窗槅外听闻太守正剿灭一个民间反抗组织“地狱门”而被一个半路跑来的程咬金放走了地狱门首领艾清。偷随苗秀进入太守府地牢,只见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被悬架上,鞭笞烙勾已被招呼了个遍,盐水泼醒后依然一声不吭。昏暗的光线、满脸的血污,白玉堂看不清楚那少年的脸,只有那双逆光灼灼的眸子——倔强孤傲被温润裹着,内敛成了负重的坚韧,淬炼成了不败的挑衅——让人怦然震撼。白玉堂转身离开大牢潜伏太守府内,将到花园赏花的太守夫人双耳削去捆扔在花坛下,趁着一片混乱劫出了架上少年,摆脱追兵安然藏身城隍庙供桌下。但,白玉堂此刻却笑不出来,狠狠地咬着嘴唇,恼恨自己为何没有学过一点点医术。重伤的少年呻吟着仿佛在喊冷,白玉堂却在黑暗中只触碰到一片滚烫。伤口发炎引起的发烧么?若请来大夫会不会引来追兵?若不请大夫能不能按照自己的描述让大夫开药?若药开错了怎么办?若药开对了会不会有太守眼线在药铺中等待跟踪抓发炎发烧药的人?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自己不会采草药的缘故!白玉堂恨恨除下那少年残破不堪的衣衫——说不得,只好用最原始的驱寒方法了!……雪化在染血的衣衫上,血化在皎然的白雪上——赤色的雪,是谁染了谁?一身赤红的热忱,一身雪白的扬逸——很久以后,投身朝堂的展昭,和大闹皇宫的白玉堂,才听到了命运在当年的浅浅轻笑叹息:是谁染了谁?而此刻,白玉堂——尚且年幼的白玉堂,自然听不到命运的叹息——有几个年轻人能听到呢?白玉堂只听到了自己的喘息。来来回回几十趟为展昭裹雪擦拭身体,展昭仍未发汗,白玉堂自己却已经汗流浃背了。从疏疏晨雪遮日,到纷纷暮雪蔽月,十二岁的白玉堂还从没有这样不饮不食的辛苦工作过。累了,瘫在那少年似热似凉的身躯上,白玉堂尽量展开手脚将那少年全然覆盖——今晚,就休息一下吧,先用体温暖着他。= = =十日后。苗秀家。月黑。苗秀损了金玉仙,却还有其他很多为太守讨好太师而搜刮的豆蔻少女,更有甚者,居然还有俊美的小倌。此刻煌煌的灯烛下苗秀正在指教这些童男童女如何曲意承欢,把盘藏在大梁上的展昭与白玉堂尴尬得满面通红。忍下羞恼没有砍人的白玉堂是因为心中另有图谋——他已决意跟随苗秀进京去给那劳什子太师庞吉一个教训。忧心白玉堂冲动跃下而不住观望打量的展昭心中亦另有图谋——他知艾虎正在太守手中,用以逼迫重伤逃走的艾清在幼婴和帮派间作抉择。帮人帮到底,展昭决意从苗秀家搜查艾虎下落。“小兄弟……”两个各有图谋的人至今都似乎忘了报上自家名号,也似乎忘了询问对方。白玉堂一扬眉,对上展昭忧心的眸。“你我要就此别过了,你……”令这个张扬快意的少年此刻隐忍不发,他所图谋的事定然危险大胆之极,“千万要小心。”“你怀疑小爷的本事不成?”白玉堂嘻嘻低笑。相处的时日虽然不多,但白玉堂知道这个清和的少年实则是怎样的执拗,既然插手了地狱门之事,想必无论牵涉多广纠葛多深,他也不会罢手回头吧。“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能重逢,”展昭总觉得那少年眉间的自由不羁仿佛从骨子里透出着对自家性命的漫不在乎,要怎样的牵绊才能将他留住?“你若要找我不妨到常州……”“没有必要。”白玉堂笑嘻嘻地截口,从身上摘下一枚双龙戏珠的玉佩来递给展昭,“小爷戴了三年的,你收着当个念想吧。”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仿佛总是不自觉的去选择承担超过他承受能力的重担,白玉堂记起救出他的第二日,自己是在那少年的怀中醒来的——想是那少年半夜醒来怕在雪夜中浑身湿透的自己着了凉,于是那少年便忘记了一身的重伤护起别人来。不会冷么?不会痛么?磨砂般水润的眸子几乎让人错觉那少年已经习惯。可白玉堂不习惯看到有人习惯于痛苦,哪怕那是种坚韧。突然又掐起展昭的嘴角,“对了,还要笑。你只要常常笑,就跟小爷在你身边一样啦。”水润的眸子月牙儿般眯了起来,展昭浅浅一笑,跟着不再出声的白玉堂学起了各种“小爷”的笑容:恣意的、张狂的、狡黠的、灿烂的……梁下是黑夜中辉煌着的世情媚态,梁上是坦荡中悄然着的青葱少年。一个想要用坚韧留住对方,一个想要用飞扬拉出对方。那是一场对彼此的无声承诺。幸好,两个少年都听到了对方的承诺。所以很久很久的后来,很多很多的坎坷,回头想想,其实也都没有什么。【鼠猫】朝暮 2-重逢之酸公子残春。软红桥。暮雨。白玉堂暗叫了一声晦气,急急用大袖遮了头巾,顺着柳树行子冒雨前行。本是听说京城新去了个江湖南侠被官家口封御猫,咱陷空岛五义里的锦毛鼠白玉堂自然觉得扎耳,放下话要去京城斗御猫,哪知道一路行来,才知道江湖真是个八卦之极的地方,才知道那南侠投身朝堂有多不受人待见。这一路茶楼酒肆莫不是在八卦押注“猫鼠斗”,百姓们不敢捋官威,但那不尴不尬的南侠糟践起来倒是顺口,说起来也是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那变节者岂非历代都是让人骂来出怨气的?于是白玉堂一路行来,但凡一报上名号后,莫不被人夸赞到腻歪恶心,最后连穿个白衫都要被人套近乎搭讪问是不是少侠白玉堂。所以我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白衣皎然如老字号的白少侠,而今是姓名也不敢报了,白衫也不敢穿了,连那茶楼酒肆都不敢问津了——白五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家跟他肉麻。今日他扮作斯文秀才,手摇泥金折扇正享受数日来的难得清净,哪料行到软红桥来竟突然一场暮雨淋淋,他贪图清净本拣着僻静处行走,此刻半晌却不见人家,被淋了个浑身湿透。好容易见着一段红墙,驻足看清原来是座庙宇,匾额上题着“慧海妙莲庵”,正要在山门下躲雨,却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男声。玉堂暗忖着里面怕是有暗昧,便飞身上墙,寻声来到一角门外。屋内一女声:“天晚了,相公还是用些酒饭,也好快快安歇。”又听一男声:“什么酒饭!什么安歇!汝等到底是何居心,将吾拉进庙来,又不放我出去,成个什么规矩,像个什么体统!”女声:“相公不要固执,难得今日天作之合,云雨留客——昔日楚襄王梦游巫山,与神女朝暮云雨,便有那宋玉做得《高唐赋》,今日相公容姿不下宋玉,却怎的如此不解风情,辜负了好皮相?”男声:“汝既读过巫山云雨,可见也是识字的,又怎的不明‘男女授受不亲’之礼?吾对汝说,读书人持躬如圭璧……”白玉堂窗外听了,暗笑那书呆子遇见这等人事居然还不怕费口舌的掉书袋。果然,女声已截口:“好好,圭璧圭璧,你便是那如玉君子好了,还是先吃了这杯酒润润嗓子。”男声惶然:“唔呀!汝待怎样?”继而是一阵推搡纠缠,酒杯哐啷落地。女声嗔怒:“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休要再心存侥幸,实告诉你说,今日你是来得走不得!若不信,给你个对证看,现在我们后面厢房,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那就是你的榜样!”男声又急又怕:“如此说来,这里便是巷陌所传的销魂窟了?汝等就是害人的?”女声轻笑:“看来你听说过我们姐妹嘛,那就不要再妄作挣扎了。乖乖地从了姐妹们……”想是受了骚扰,男声急急叫起来:“汝等再来,吾便要嚷了!”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女声道:“你倒是嚷个听听,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别人?”“自是有的。”一声轻笑,软帘一掀,从容踱进来一个粉雕玉琢的黄衫秀才。展昭刚才就听闻窗外来了个功夫高强的,只不知道是敌是友才出言一试,他再也想不到走进来的居然是五年前一别再未见面的“小兄弟”——只是当年那个狡黠张狂的小鬼,而今已是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展昭猛的就想起了当年两人盘在苗家大梁上对着脸鬼笑嬉闹的情形,心下松松暖暖地喜了起来。因新投身朝堂受了颇多流言非议,加上虽已有准备却仍被朝堂内的污浊浑昧弄得很不开心,这一切尚未适应,又在潮州办案时收到公孙先生修书一封,说是日前有陷空岛锦毛鼠为他那封号而上京寻衅,要他多加留意。真是无妄之灾!一路行来,茶楼酒肆中猫鼠斗传得沸沸扬扬,而且那些话头说到南侠如何如何时也都不怎么让他舒坦,这一切令得一贯温雅的展昭也不由得牢骚——怎的查案的线索就不能跟这些个八卦流言一般不胫而走、铺天盖地?结案后返京途中听闻这县内有斯文秀才接连失踪,展昭一来烦心上京后又要面对官僚面对挑衅,二来多管闲事的侠义心依然是时刻蠢动着,所以就乔装扮了个酸秀才查诱真凶。而今在这庵里重逢故友,更是欢喜非常,不由继续顽起来:“兄台!她们这里不正经,了……了不得的。”展昭哪知道白玉堂这五年来经历了些个变故,此刻的重逢于他仅仅是喜,于白玉堂却已然是惊——心潮澎湃险些要失态。不由得张口平复心态:“这又何妨。人生及时行乐才是快事,她二人如此多情,兄台何必如此拘泥?请问尊姓。”自知和展昭不过是五年前偶然邂逅,白玉堂自幼薄幸洒脱,当年不过见那人的坚韧几近自虐才不由出口开导——还仿佛随手送了件什么玩意儿吧——今日重逢对两个未报姓名的人而言自当是浮萍聚散青山绿水的淡然快意而已。白玉堂敛下心中激荡——倘若,不是四年前遭逢重大变故,那时那少年的坚韧和分别时眸中的忧心不意竟成了白玉堂支撑过来的扶持的话。展昭出口有些踌躇,进来妙莲庵的时候已通报了假名。白玉堂本是冰雪聪明,察言观色便知展昭为难之处了,暗悔自己仍然是失态了。忽又想起自己此番人未进京却已经名头太盛,怕让这持重的少年心下轻蔑了去,自己也不该报上姓名的。“啊,倒是小弟失礼了,小弟姓金,贱名上懋下叔。”想来五年前的偶遇,今日的偶逢,于自己虽然是人生奇缘,却也不必让对方勉强承担。见白玉堂眨眨眼依稀仍是当年的狡黠飞扬,展昭心下欢喜非常,“小弟姓汤名梦兰,扬州青叶村人氏,因探亲来此,不料贪恋春景,遇雨承她们一番好意引来庙中,哪知道她们竟一忽儿云咧雨咧,说了许多混话教人羞煞斯文。”白玉堂此刻已把心中跌宕全然拿起放下,装模作样蹙眉,“这就是吾兄之过了。吾辈读书人,待人接物,理宜从权达变,行云流水、随遇而安。兄台如此执拗,岂非失于中庸?”汤生摇头,“吾宁失于中庸,也不能如此随遇而安。敢问兄台安否?”金公子挑眉,“安。”汤生一怔,薄怒嗔道:“汝安,汝为之!吾虽死不从!”妙莲庵的尼姑见玉堂容貌又胜过那汤生,心下早已是百爪难挠,耳中听闻玉堂如此责备,只道是个惯家老手,鬼迷着心窍哪里还去想那白玉堂是如何进入庵中的?两个小尼左右拥偎,蹭蹭挨挨,撒着娇让玉堂饮酒。玉堂凑着柔荑左右俯首就着饮了,还哈哈大笑。汤生只在一旁跺足叹息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两个小尼一个叫明心,一个叫慧性,赶迭着跟白玉堂自报法号芳龄,却不料塞到玉堂手中的柔荑突的生疼,两人哀哀直叫,涕泗交流。展昭虽知此两人罪有应得,却仍是于心不忍,待要替她们讨情。白玉堂却早已将展昭的性情多年来糅烂于心,也不待他开口,便放了两人卖了他交情,只断喝道:“你们立刻把从前害过之人释放归家,自行投案去吧,若一个事情办的不利索,等爷爷插手时教你们知道厉害。”= = = =因到处沸沸扬扬的猫鼠斗,展昭和白玉堂都嫌自己此刻姓名扎耳,何况大丈夫大行不顾细谨,彼此交心又何必对着人家的私事咄咄逼人,因此两人竟是不约而同地坦荡荡使用了对方的假名号称呼。只是白玉堂见着展昭那身酸儒气大是觉得有趣,翌日便也换了行头:头戴一顶开花儒巾,身上穿一件零碎蓝衫,最不敢恭维是足下穿一双无跟底破皂靴头儿,还兼满脸尘土无赖相。展昭见后险些笑岔过气去,心中直道跟这小兄弟在一起果然永远是嬉笑热闹,就算自己新入公门不适应想也寂寞深沉一番都没有空了。一问之下竟恰好同是要上京,两人心中欢喜自是不用再提,展昭也不换下自己的酸儒打扮,跟着白玉堂一道混闹,恨不能再不用想起进京后要面对的无聊烦恼。【鼠猫】 朝暮 3-知己之三吃鱼(上)“吾告诉汝,鲤鱼不过一斤的叫做‘拐子’,过了一斤的才是鲤鱼。不独要活的,还要尾巴像那胭脂瓣儿相似,那才是新鲜的呢。汝拿来吾看。”白玉堂翘着二郎腿吩咐店小二,脚上那无跟底的破皂靴头儿叽啦叽啦伴着奏。展昭心中苦笑,日前在榆树林一带路遇拦路抢劫,救下了一个叫颜福的老者,询问下知道是颜查散的家奴,借了钱助小主人上京考取功名的。展昭听得那颜查散胸怀大志却因家境贫寒而屡误考期,有心资助他些钱财。小兄弟却拉他衣角,霎眼制止。等那颜福回了家,把夺回的银两交给颜查散,又托请惯走京城的表侄雨墨做童子相陪,小兄弟才拉着展昭尾随其后。展昭不知小兄弟为何这般古怪行事,只以为他是爱凑热闹,但展昭自己却也极盼望能跟这小兄弟多处些时日,多添些快活回忆,所以竟全由得他混闹。颜查散不是个惯走路的,一日才行十几里,当晚在双义镇投店,雨墨风浪见多了,跟店小二斤斤计较,把钱省到最低。但尾随其后的小兄弟却吱吱哇哇,大叫因嫌他破烂装束而要赶人的店小二是“凌辱斯文”,要把这店给“用火烧了”,直惹得颜查散出门观望,将二人邀到房间中留宿。展昭的装酸卖傻,只有在查案时才如有神助,像这等逗耍敦厚公子的事情,做起来还是良心惴惴,又见那小兄弟喧宾夺主,自顾地点起菜来,还要求颇为讲究,不禁又替颜查散默哀。好在他知那小兄弟虽然看似怪诞任性,本心却是极软极善的,所以也不加阻止,只专心避过雨墨投来的一箭又一箭剜心眼。这厢,店小二正恼着方才小童刁钻,揩不到油,现下一听白玉堂开口这架势,心中顿时雀跃,殷勤非常。不一会儿就讨好地端了一个腰子形的木盆来,里面是欢蹦乱跳、足一斤多重的鲤鱼。白玉堂点点头:“你务必用这半盆水叫那鱼躺着,一来显大,二来水浅,它必扑腾,才有趣味。你就在此处开了膛,一来省得抵换,二来卖你个手法儿。”店小二知这爷是难伺候的,愈发地打叠起百倍精神,卖了个溜溜的手法儿。白玉堂望了望大开眼界的展、颜二人,毫不掩饰得意洋洋之色,回头又对店小二说:“收拾得不错,把它鲜串着。你们这里加什么佐料?”店小二心里一咯噔,知道这刁主儿马上要发难了,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照实回答:“无非是香蕈口蘑,加些紫菜。”白玉堂果然摇了摇头:“吾是要尖上尖的。”店小二陪着十二分的小心,问:“什么是尖上尖?”白玉堂的无底皂靴叽啦得更是得意,“怎么汝不晓得?尖上尖就是那青笋尖儿上头的尖儿,总要嫩切成条儿,要吃那末咯吱、咯吱的才好。”店小二赶忙阿谀奉承了一番这吃客的风流不俗,仓皇出逃去准备那尖上尖——那自是生怕白玉堂又出什么新花招让他真下不了台。盏茶功夫,各色小菜流水般迅速送至——比起方才雨墨为颜查散点的烩烙炸三催四催仍不知所踪来,真不可同日而语。白玉堂见那店小二乖觉,心下得意,又见那搭上来的十年所蠲女贞陈绍,果然符合自己要求的“金红颜色浓浓香,倒出挂碗如琥珀”,接过店小二双手奉上的酒碗尝了,略略点头:“也还罢了”。店小二心中长吁一口气,放松了神色,又舀了两碗分别捧给展颜二人——那是自然都说好的。颜查散早已饥肠辘辘,展昭也推让一番举著而食,唯有白玉堂却就着佛手疙疸慢饮,看架势是只等吃活鱼。颜查散夹了几筷子菜,抬头看见白玉堂虽然满脸尘土一身邋遢,又下手乱抓吃相难看,但眉宇间就是有段说不出的韵致来,不由感慨地自嘲一笑:“颜某今生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吃鱼有这般讲究,实在是让金兄这样的风流公子见笑了。”白玉堂斜斜一挑眉,惫惫懒懒嗤笑:“颜兄把吾当什么人?靠着祖上荫庇,花团锦簇、暖玉温香里长大,飞扬跋扈、轻薄放荡,自命风流的公子哥儿么?”颜查散一怔,急忙说:“岂敢岂敢,愚兄只是觉得……”“吃鱼风流的吾不知道,”见把颜查散逗急了,白玉堂才笑着截口,“钓鱼风流的吾倒是听说过一个。”“谁呀?”展昭闲闲接口。“海上钓鳌客——以虹霓为丝、明月为钩、天下不义之徒为饵。”白玉堂朗声长笑。“原来是李白李谪仙,”明白了白玉堂不过是促狭逗自己而已,颜查散很快恢复了常态,笑着说,“‘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李白虽任侠游冶,却终生所愿者,报效朝堂耳。可惜奸臣当世,致使谪仙‘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非也非也,”颇不乐颜查散提到朝堂败兴,白玉堂咬了一口佛手,不客气地评摘,“李白‘行路难’,错不在豺狼当道,错在他无自知之明。‘子胥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锐驾苦不早’,他既然明知朝堂昏暗政治残忍,却又怎的天真自负妄入其中,殊不知天子征召山林不过是惺惺作态,为的是举逸人而天下归心。”嘴角擒着一丝冷冷淡淡的嘲讽,却不知心中是想起了谁。展昭听了这番话,心中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怔怔地举着空杯饮了一回。场面正有些冷,恰好鱼端了上来,白玉堂立刻拿起筷子,嘴里念叨:“鱼是要吃热的,冷了就要发腥了。”说着将筷子一划,分给展颜二人两块鱼,自己也划下一块鱼脊背来,沾着姜醋碟,吃一口鱼,喝一盅酒,嬉笑起来:“妙哉,妙哉!”颜查散见白玉堂吃得开心,也笑了起来,吃了口鱼,问:“如此说来,这李谪仙也难入金兄法眼了,却不知金兄以为何人才能称风流?”“若说担得起‘风流公子’的,唯有战国时齐孟尝、赵平原、魏信陵、楚春申四人。交友养士、任侠冒险、纵横捭阖、风云激荡,才称得上‘真公子’、‘真风流’。”“非也,非也,”展昭轻轻咬了一口鱼,啜了一口酒,“孟尝君因一莽夫戏谑其外貌而怒翦一县,平原君因宠姬嘲弄贤人而杀之如草芥,信陵君小受挫折便自甘颓废英年早逝,春申君刚愎太过终于命丧荆门——此四公子所缺者,弃大节而任性情也。”“哦?”白玉堂举杯饮酒,杯沿寒光一闪,“既如此,”杯干放下,袖风带过,桌上灯烛隐隐黯淡,“汤兄若遇之,可是要迎头痛斥一番?”并未留意白玉堂神色,展昭的心神仿佛飞驰到了极远的地方,下意识回答:“群雄纷争,列国激战,四公子志高目远,胆识过人,仅于小性情处偏狭乖张,其败亡实在可惜可叹。小弟若得生当时,愿效冯驩弹铗,愿效毛遂自荐,长随公子左右,助其一臂之力。”白玉堂一怔,眸中神色渐渐暖了起来,心中感到一阵抓搔不得却又极熨帖的惬意,不禁浅浅一笑:“汤兄虚怀若谷,谦逊屈己,这般胸襟实在令小弟感动。”“昔日冯驩弹铗、毛遂自荐,世人皆以为是贪慕虚荣、哗众取宠,”颜查散佐着那二人的慷慨之词畅食畅饮,酒酣耳热,只觉得投机异常,“殊不知心怀天下者,哪里计较旁人毁誉、自家得失?”白玉堂利落地将鱼给三人分个干净,又灌二人饮了数杯酒,笑吟吟地说:“‘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如此说来,屈己从人不计毁誉的汤兄才是‘名士风流’。”“岂止岂止……”颜查散此刻已是醉眼饧饧,却仿佛把那副酸秀才打扮的展白二人看得更清晰了,大着舌头说,“愚兄观金公子傲岸灿然、放逸迈俗,今日已不亚‘战国公子’之风采;汤公子深邃宏远,郁勃刚毅,他年必堪肩‘春秋国士’之重担!”展昭惊笑摆手,连连推辞:“小弟何德何能,怎敢有辱‘国士’二字?”颜查散此刻已是酒气上涌,心潮澎湃,眼前缭绕的全是困窘他多年的悲愤。突然抓起筷子,颜查散奋力击碗长吟:“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唐睢曰:‘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哀哉我大宋竟无国士!屈膝契丹,忍辱党项!聂政何在?!荆轲何在?!唐睢何在?!相如何在?!”雨墨家贫,未曾读书,早听得三人吱吱呀呀便不耐烦,正坐着垂头打瞌睡,却被自家公子突如其来的呜咽凄惨之声给吓醒,见自家公子正在发酒疯,顿时又羞又怒,心中把展白二个篾片给骂了个狗血淋头,狠狠拿眼剜看着二人,冷冷道:“我家公子醉了。”展白二人恍过神来,白玉堂眼珠一转,仿佛没有听懂逐客令,打了个哈欠对展昭说:“吾先告罪了。”说罢,往床上一躺,呱嗒一声,皂靴头儿掉了一只,他又将这条腿向膝盖一敲,又听噗嗤一声,把那只皂靴头儿扣在地下。不一会儿,已然呼声震耳。展昭见这架势,也跟着挨榻睡了。雨墨气了个半死,只得抬着自家公子放在自己的床上——好在这汤篾片还算识趣,没有厚脸皮到要我家公子挤床。= =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一阵聒噪中 ,天已大亮。颜查散被白玉堂搅醒,头痛欲裂,却还记得吩咐雨墨,照顾展白二人洗脸。雨墨赌气,尖着嗓子喊:“店家,给金相公汤相公打洗脸水。”白玉堂摇头摆手,“吾等是不洗脸的,怕伤水。叫店小二开开账,拿来吾看。”雨墨暗中惊讶:“有意思,他竟要会账。”只见店小二开了个单来,上面共银十三两四钱八分,白玉堂点头:“不多,不多!外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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