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管仲者得天下,公子小白最后回到三国之称霸天下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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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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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襄公生性好色,连族妹、族侄都不放过。但他最为钟情的还是二妹文姜,与之苦苦相恋了十四五年。
文姜与其兄齐襄公私会,为其夫鲁桓公得知,痛责文姜。襄公闻之,一不做二不休,遣公子彭生在车中将桓公斩杀。
鲁君新立,为雪国耻,遣人致书齐襄公,要究公子彭生之罪。齐襄公几经权衡,将公子彭生斩首,以谢鲁国。
孤灯如豆。
缺了一个角的矮几上放着四盘残菜、两只陶碗。
碗内有酒。
这酒泛黄,还有些浑浊。
两个青年男子隔几而坐,一东向,一西向。东向者,鼻如悬胆;西向者,龙目白面。二人年纪相若,有二十六七岁。
“喝!”东向者率先端起酒碗。
西向者略略迟疑了一下,也端起了酒碗。
“哐!”二人一饮而尽。
东向者弯腰抱起地上的酒坛。
“不!”西向者慌忙出手相拦,“管兄,你明晨还要远行,这酒就不要喝了吧!”
管兄者,名夷吾,字仲,以名行。楚国颍上人,生得相貌堂堂,神清气爽,兼又文武双全,淹贯古今,有经天纬地之才,济世匡时之略,只因未遇明主,一时难展其才。幸有好友鲍叔牙,深识管仲。管仲穷困潦倒时,鲍叔牙曾出资交与管仲,二人共同经商,每至分金时,管仲总要多取一倍,叔牙之从人心怀不平,多冷眼相待,叔牙止之说:“夷吾并非贪图这些区区之金,只因家贫难以为生,我理应多让。”
又曾领兵随征,每遇战事,则退居阵后,等还军之日,又为前驱,人们就讥其胆怯性懦,而鲍叔牙不以为然道:“夷吾因有老母在堂,需要奉养,哪里是真怯弱!”
管仲常与鲍叔牙商量一些事情,每一次都以管仲之见为非,人皆笑之。叔牙却说:“人之时运难定,若使夷吾遇其时,谋算定当百不失一!”
管仲听说后,叹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叔牙也!”二人结为生死之交。
管鲍二人,尚有一友,名叫召忽,为人耿直,武艺超群,得信于齐僖公,为僖公所重,屡屡去书管鲍,要他们离楚来齐。管鲍依书而来,谁料,到了齐国三月有余,不曾与僖公见上一面,不免有些失望。年前,有友人自郑国入齐,谈及郑国国君庄公,智勇双全,大败王师,且又广招贤才,大有独霸天下之意,管夷吾闻之大喜:“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决计去齐投郑,任你叔牙、召忽如何相劝,终不肯听。召忽没奈何置酒为他饯行,酒未及饮,忽有君命来到,要召忽进宫,单单留下管夷吾、鲍叔牙二人,相向而饮。
管夷吾将鲍叔牙的酒碗斟满之后,又自斟一碗,单手端起,朝几上一蹾道:“喝!”说毕,一仰脖子,灌下肚去。
叔牙苦笑一声,亦将酒碗端了起来。
“哐!”房门大开,召忽带风闯了进来,弄得那灯忽闪了两下,差点熄灭。
“管兄,好消息,好消息!”召忽大声嚷嚷道。
管夷吾、鲍叔牙一齐瞪眼瞅着召忽,那意思是说,什么消息,看把你乐的。
召忽抱起酒坛,自斟自饮了三碗酒,方才说道:“管兄,齐僖公要见您。”
叔牙一脸惊喜道:“什么时候?”
召忽道:“明日巳时。”
叔牙将矮几啪地一拍:“这太好了,喝!”
管夷吾倒很平静,慢吞吞道:“我明日就要离齐去郑,见不见又有什么意义?”
叔牙道:“有意义,凭兄的才智,齐僖公一见,绝对不让您走,说不定还要委以重任呢。”
果如鲍叔牙所料,齐僖公见了管夷吾,一谈便是两个时辰,诏拜管夷吾、召忽并为公子纠之傅。
公子纠者,僖公次子也,鲁女所生,少有贤名,僖公甚爱之,有心立他为储,怎奈世子诸儿已经长成,业已立为储君,亦曾随他征纪(国)征郑(国),不好骤然废之。
除了诸儿、公子纠之外,僖公尚有一子,名叫小白,与公子纠同岁,乃莒女所生。这小白沉默寡言,显得有些愚笨,却甚得高溪推重,说他外柔内刚,有雄才大略。
高溪者,齐国正卿[1]也,与国懿仲并称为齐之二贤,连齐僖公对他也敬畏三分。
管夷吾受命之后,向僖公进言道:“臣观世子虽有人君之相,但不得善终,异日为嗣者非纠即白。依臣之见,不只是纠,就是小白,亦应择良师辅之。”
齐僖公道:“卿言甚是,依卿之见,谁可为小白之傅?”
管夷吾道:“鲍叔牙。”
齐僖公将眉头微微皱了皱:“鲍叔牙?”
管夷吾点了点头说道:“对,就是鲍叔牙。”略顿又道,“鲍叔牙乃臣挚友,臣知之甚深,真君子也,文韬武略,亦不在小臣之下,请主公用之勿疑。”
齐僖公点头说道:“好,寡人这就拜鲍叔牙为小白之傅。”
一晃便是五年,齐僖公兵败于纪国,怀愤成疾,驾崩之前,将诸儿召至榻前嘱曰:“纪国,吾世仇也。能灭纪者,方为孝子。你今嗣位,当以此为第一件事,不能报此仇者,勿入我家宗庙。”
诸儿含泪说道:“请君父放心,儿臣一定灭了纪国。”
齐僖公满意地点了点头。“咳、咳、咳!”他突然大声咳嗽起来。
诸儿忙上前为他捶背。齐僖公一边咳嗽一边说道:“你也知道,在你三兄弟中,唯纠最贤,其母又被寡人立为夫人,这嗣君,照理应该由他来当。寡人之所以没有易储,一来念你母亲早故,二来念你有功于国。但你百年之后,要将君位传给纠,这叫作兄终弟及,此制古已有之。”
诸儿拍着胸脯回道:“君父尽管放心,孩儿百年之后,一定将君位传给纠弟,绝不食言,若食言雷劈龙抓!”
齐僖公又是一阵咳嗽。
“诸儿,寡人还有一事,望你谨记。”
诸儿道:“君父请讲。”
齐僖公道:“寡人一母所生,弟兄二人,寡人居长,寡人尚有一弟,叫夷仲年,随寡人南征北战,立有不世之功,谁知为敌所伤,幸喜他留有一点骨血,就是公子无知,你当善视之。衣服礼秩,一如寡人生前可也。”
诸儿二次拍胸说道:“请君父放心,儿臣一定善待公子无知。”
僖公将后事安排已毕,又挨了半日,一命呜呼,诸儿少不得大哭一场,厚葬了僖公,择日登上大位,是为齐襄公。
齐襄公虽有僖公之志,却无僖公之才,他借助僖公余威,大动干戈,征纪伐郑,灭鄑平郚,连绵战争既造难于临国,亦消耗了自己。齐国呈现一幅忧凄的景象,成年男子当兵打仗去了,家中只剩下年迈的老人、弱小的孩子、孤苦的妇女,昔日盛产谷米的田地里,如今长满了茂密的狗尾巴草。齐襄公政令无常,朝布暮改,弄得大臣们无所适从,致使朝纲失常,政局混乱,不得不靠滥杀稳定秩序。襄公还特别好色,连族姑、族侄、亲姐、亲妹也不放过,凡他看中的姑、姊、妹、侄,皆留置不嫁,供他淫乐。为了遮人耳目,他还下令国中,民间长女不得出嫁,名曰巫儿,为家主祠。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国君如此**,国风可想而知了。
公子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正想寻一个机会面谏襄公,这机会就送上门来。这机会来自文姜。文姜生得秋水为神,芙蓉如面,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可谓绝世佳人,古今国色。兼且通今博古,出口成章,因此号为文姜。
襄公也乃一天生美男子,粉面朱唇,长身伟岸。文姜小襄公两岁,二人自小同行同坐,觑耍顽皮。及文姜渐已长成,出落得如花似玉,诸儿已开情窦。见文姜如此才貌,而举动轻薄,每有调戏之意。那文姜妖淫成性,又是个不顾礼仪的人,常常聚作一处,并肩携手,无话不说。
毕竟是兄妹,戏之则可,婚之则万万不能。加之文姜长姊,名曰宣姜,出嫁卫国,当上了第一夫人,华贵无比,文姜便萌生了出嫁之念。恰在这时,齐僖公征戎归来,言及郑国世子忽,赞不绝口,说那世子不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且那文韬武略亦世之罕见,堪称天下第一位大英雄、美男子。这一说,把文姜的春心给说动了,暗求其母,言之襄公,要与世子忽作鸳鸯之鸟,比翼双飞,僖公满口答应。谁知,那世子忽一来不想与大国结亲,恐怕受制于人;二来把文姜与宣姜相提并论,婉言相拒。
其实,这事又怎能怪得了宣姜?
宣姜者,文姜胞姐也。宣姜之貌与文姜在伯仲之间,也是一个绝色儿。年刚及笄,卫宣公闻其貌美,遣使者去齐为世子急子求婚,齐僖公满口答应,待使者归来,宣公问曰:“齐女相貌如何?”
使者回曰:“天仙难及!”
卫宣公使劲咽了一口唾液,支走了使者,征集名匠筑高台于淇河之上,朱栏华栋,重宫复室,极其华丽,名曰新台。先以聘宋为名,遣开急子,然后使左公子泄入齐,迎姜氏径至新台,自己纳之,是为宣姜。时人作新台之诗,以刺其**: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
燕婉之求,籧篨不殄!
渔网之设,鸿则离之。
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籧篨”“戚施”皆丑恶之貌,以喻宣公。言姜氏本求佳偶,不意乃配此丑恶也。
文姜闻世子忽辞婚,又气又恨,竟致染上一疾,朝冷暮热,精神恍惚,半坐半眠,寝食俱废。世子诸儿闻之,立马前来探视,挨坐床头,遍体抚摸。事有不巧,偏偏齐僖公也来探视女儿,诸儿避之不及,硬着头皮与父相见,僖公曰:“你在此作甚?”
诸儿曰:“探视妹病。”
僖公责之曰:“你们虽为兄妹,按礼也当避嫌。今后但遣宫人致候,不必亲来。”
诸儿诺诺而出,再也不敢轻闯闺门,二人相见日稀。未几,僖公为世子聘娶宋女,那宋女也是一个绝色,加之随嫁媵[2]女,亦是天姿国色。诸儿爱恋新婚,兄妹不再来往。文姜深闺寂寞,怀念诸儿,病势愈加沉重。
也是天不灭姜,鲁国有一大臣,名叫翚,对鲁桓公说道:“古者,国君年十五而有子。今君年将三旬,内主[3]尚虚,百年之后,何人为嗣?怎样面对列祖列宗?”
桓公曰:“卿言甚是。然事关内主,不敢轻定。”
公子翚曰:“齐乃大国,且与我国相邻,理应睦好。”
桓公点头未语。
公子翚又道:“臣闻齐侯有一爱女文姜,才貌双全,欲妻郑世子忽而未果。君可求之。”
鲁桓公曰:“好。”遂遣公子翚入齐求婚。齐僖公以文姜病中,请缓其期。宫人却将鲁侯请婚的喜信报知文姜。文姜所患本乃思春之病,得此消息,不治自愈。一年后,齐僖公、鲁桓公受宋庄公之邀,会盟于扶钟,桓公当面又以婚事为请,僖公以明岁相许。至鲁桓公三年,又亲至赢地,与僖公相会,旧事重提。僖公感其心诚,许之。鲁桓公遂于赢地纳币,比之常礼十倍。僖公大喜,约定秋九月,自送文姜至鲁成婚。
世子诸儿闻文姜将嫁他国,从前狂心,不觉复萌,遣一心腹宫人,假送花朵于文姜,附以诗曰:
桃有华,灿灿其霞。
当户不折,飘而为苴。
吁嗟兮复吁嗟!
文姜得诗,展读再三,挥笔写道:
桃有英,烨烨其灵。
今兹不折,讵无来春?
叮咛兮复叮咛!
诸儿读其回诗,知她仍然有情于己,又是欢喜,又是想念,恨不得一把将文姜揽到怀中,共赴巫山。
未几,鲁使公子翚入齐,迎娶文姜。齐僖公欲要践约亲送,被诸儿知道,请求说:“姜妹将嫁鲁侯,齐鲁世好,此诚美事。但闻君父欲要亲送,与大礼不合。且君父国事在身,也不便远离,孩儿不才,愿代一行。”
听了此言,僖公犯了犹豫,正不知如何是好,有探马来报:“禀主公,鲁桓公停驾讙邑,专候迎亲。”
僖公喜曰:“鲁,礼义之国也。中道迎亲,正恐劳寡人入境。我不可以不往。”诸儿不好再说什么,默默而退。
此事传至文姜耳中,怅然若失。
其时,秋九月初旬,吉期已迫。文姜别过六宫妃眷,到东宫来别哥哥诸儿,诸儿整酒相待,四目相视,各不相舍,怎奈宋女在座。且其父僖公亦遣宫人守候,不能尽情交言。临别之时,诸儿挨至车前,小声嘱道:“妹子留心,莫忘‘叮咛’之句。”
文姜忍泪答道:“哥哥保重,相见有日。”
诸儿盯着文姜车辇,直到看不到它的影子,方才折身,泪水夺眶而出。
齐僖公命诸儿守国,亲送文姜至讙,与鲁桓公相见。鲁桓公行翁婿之礼,设席款待,从人皆有厚赐。待僖公去后,鲁桓公引文姜回到国都曲阜,隆重成婚。一来,齐是大国;二来,文姜如花绝色,桓公十分爱重。三朝见庙,大夫宗妇,俱来朝见君夫人。僖公复使其弟夷仲年聘鲁,问候文姜。自此,齐鲁互相遣使馈问,亲密无间。到了诸儿即位,因念及“叮咛”之句,馈问更勤,四时不绝。
古礼,女子出嫁,父母俱在,每岁一归宁[4]。僖公既亡,文姜再无归宁之理,但她心中始终舍不下襄公,一忍再忍,忍了十年,再也忍不下去了。忽一日,正与桓公玩到情浓之时,喁喁语道:“夫君,臣妾自君父驾崩之后,十年未涉齐境,每每念及在齐亲人,泪不能禁。您能不能给假几日,让臣妾一圆故乡之梦?”
鲁桓公慨然允道:“这个容易。”
文姜欣喜若狂道:“这么说,夫君答应臣妾回齐了?”
鲁桓公道:“正是。”
文姜道:“您让臣妾什么时候动身?”
鲁桓公道:“别急。”
文姜道:“为什么?”
鲁桓公道:“郑昭公为高渠弥所弑。”
文姜道:“哪个郑昭公,岂非当年的世子忽?”
鲁桓公道:“正是世子忽。”
文姜恨他拒婚,恶声说道:“那郑昭公死与不死与我们有何关系?”
鲁桓公道:“郑昭公有一上卿,叫作祭足,因出国未归,躲过了这一劫,他致函寡人,求寡人起兵为昭公报仇。寡人暗自思量,单凭我鲁国之力,恐怕难以平叛。当即遣使入齐,约齐侯一同出兵,但使者至今未归。”
文姜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稍顿,复又说道,“这样好不好?趁我鲁使未归,您亲去齐国一趟,当面与妾兄商量,岂不更好?”
鲁桓公溺爱文姜,不能不从。事为大夫施伯所知,当庭问道:“臣闻主公将要去齐,可有此事?”
鲁桓公曰:“有。”
施伯曰:“听说主公去齐,还要带上文姜夫人。”
鲁桓公又曰:“正是。”
施伯道:“主公赴齐,乃是商议军国大事,让夫人随行是何道理?”
鲁桓公道:“夫人已有十载未曾涉齐,也想趁机归宁。”
施伯摇手说道:“不可,不可。‘女有室,男有家’,古之制也。礼无相渎,渎则有乱。女子出嫁,父母若在,每岁一归宁。今夫人父母俱亡,无有以妹宁兄之理。鲁以秉礼为国,岂可行此非礼之事?”
鲁桓公曰:“卿言亦是,然寡人已经当面允了夫人,堂堂一国之君,岂可失信于一个女人!”
施伯欲待再劝,公子翚摇手止道:“主公之意已决,不必多言了。”
施伯长叹一声,不复再言。
齐襄公闻听鲁桓公携文姜来齐,乐得像吃了喜梅一般,命人连夜造下密室,亲至泺水相迎。及至宾主相见,各叙寒温,一同发驾,来到临淄,盛宴相款。大宴过后,文姜借口与旧日宫嫔相会,随同襄公,来到密室。那文姜虽说三旬有余,风韵犹存,襄公越看越爱,猛然将她揽到怀中,狠狠吻了一口:“姜妹,想死哥哥了!”一边说一边在她身上乱摸,摸罢又亲。
“别这样,我要!”文姜喃声说道。
襄公立马将她抱到榻上,剥去衣服,腾身而上,演起了亘古不变、百演不倦的人间乐剧。
这一演便是一个时辰,又私语了半夜情话,方交颈而眠。
这一下,可急坏了鲁桓公,直等到日上三竿,还没见文姜归来,少不得遣人至宫门打探。
一见谍报归来,鲁桓公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夫人现在何处?”
谍报曰:“宫中。”
鲁桓公曰:“这个寡人早已知道,寡人想问,夫人在宫中何处?譬如是东宫呀,西宫呀,还是其他嫔妃住所?”
谍报曰:“全都不在。”
鲁桓公曰:“何以知之?”
谍报曰:“齐侯元妃宋氏已亡,只有偏宫连氏,乃大夫连称之从妹,向来失宠,齐侯不与相处。姜夫人自入齐宫,只是兄妹叙情,并未与他宫嫔妃相聚。”
“这……”鲁桓公朝几案上狠狠擂了一拳,“这个贱……”硬生生将“人”字吞了回去。
又等了半个时辰,从人来报:“夫人出宫来了。”
鲁桓公也不答话,盛怒以待。约有一盏茶工夫,果见文姜姗姗而来。
鲁桓公强压怒火道:“夜来宫中与谁饮酒?”
文姜答:“同连妃。”
鲁桓公问:“几时散席?”
文姜曰:“久别话长,直到粉墙月上,已半夜矣。”
鲁桓公问:“你的长兄曾来陪饮否?”
文姜曰:“妾兄不曾来。”
鲁桓公笑而问道:“难道兄妹之情,不来相陪?”
文姜曰:“不瞒您说,饮至中间,曾来相劝一杯,即时便去。”
鲁桓公再曰:“你散席之后为何不出宫?”
文姜曰:“夜深不便。”
鲁桓公又曰:“你在何处安歇?”
文姜变脸说道:“您问这话何意?”
鲁桓公曰:“你不必惊慌,寡人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文姜回道:“如此说来,臣妾正告您,宫中许多空房,岂少臣妾下榻之处?臣妾自在西宫过宿,即昔年守宫之所也。”
鲁桓公曰:“你宿于何处,倒也无关紧要,寡人很想知道,你缘何起来恁迟,让寡人挂念?”
文姜曰:“夜来饮酒劳倦,不觉过时。”
说到“过时”二字,桓公顿生醋意,略略抬高了声音问道:“你既然宿于宫中,何人伴宿?”
文姜曰:“宫娥啊。”
鲁桓公冷笑一声道:“怕不是宫娥吧?”
文姜曰:“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鲁桓公曰:“没有意思,寡人只是想知道一下,你的长兄宿于何处?”
文姜不觉面赤道:“君侯差矣,为妹的怎管哥哥宿处?言之可笑!”
鲁桓公曰:“只怕为哥的,倒要管妹子宿处了!”
文姜摇头说道:“君侯之言,臣妾不懂。”
鲁桓公又是一声冷笑:“你不要装迷,你昨夜所干之事,寡人尽知了。”
文姜硬着头皮道:“臣妾所干何事,请君侯明示!”
鲁桓公曰:“你非要逼寡人说出来吗?”
文姜道:“您说,您说不出来我不与您甘休!”
鲁桓公冷哼一声道:“你当寡人不敢说吗?”
文姜道:“您说。”
鲁桓公一字一句道:“你昨晚与乃兄齐襄公同食同宿!”
这一来戳到文姜痛根,直羞得满面通红。鲁桓公二目盯着文姜,一脸讥讽、不屑、怨恨之意。
文姜自忖:这事不可沉默,沉默即默认,少不得闹他一闹,以遮羞辱。主意已决,文姜嗷的一声哭道:“你血口喷人,你连自己女人都不相信,我还有脸活吗?我,我不如死了干净!”一边说一边去拔桓公佩剑。
鲁桓公倒退三步,双手护剑,怒目说道:“你不要寻死觅活,这事待回到鲁国再说。”
齐襄公自送走了文姜,右眼突突地跳个不停,暗自吃了一惊,俗言曰:“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莫非我与文姜之事被鲁桓公知晓了?是了,她睡到这般时候方才回去,能不引起鲁桓公怀疑?他这一怀疑,岂能不逼问文姜?这一问岂不露了马脚?齐襄公越想越是放心不下,忙遣公子彭生前去鲁桓公所居馆驿打探。公子彭生到后,正赶上文姜与桓公口角,听得一清二楚,忙还报襄公。襄公大惊:“此事已泄,怎么办呀?”
公子彭生回道:“此事既然已为鲁桓公所知,必然怀恨成仇,姜夫人亦危矣!古人有言:‘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遂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齐襄公双手背后,在屋子里踱了两个来回,停脚说道:“卿言是也。只是,若是杀了鲁桓公,那仇结得不是更大了吗?”
公子彭生道:“非也。鲁桓公一死,世子同必然即位,这世子乃姜夫人之子,君侯之甥也。且是君位因您而得,不知如何感激才好,岂能与齐为仇乎?”
齐襄公点头曰:“诺。”
二人正计议如何杀掉鲁桓公,桓公遣使来辞。
齐襄公故作大惊道:“鲁侯此来,专为伐郑之事,事未深议,却要返国,这却为何?”
来使回道:“不瞒君侯,我们主公之位乃由公子轨手中夺得,轨之党徒贼心不死,有作乱之意,吾之主公不得不回也。”
齐襄公道:“俗话不俗,‘十里无真信’,曲阜、临淄相距何止十里,三百里也不止。况那公子轨已死去十余年,尚可为乱乎?还请贵使转禀鲁侯,让他尽管放心住下,让寡人好好地尽一尽地主之谊。”
来使道:“谢谢君侯一片好意,有道是‘小心无大差’。作乱之事,事关社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请君侯及时放我君臣归鲁。”
齐襄公沉吟片刻道:“既然鲁侯执意要走,寡人也就不再挽留。这样吧,寡人在牛山建了一个别宫,甚为壮观,寡人不敢独享,明日午时,在牛山设下大宴,为鲁侯饯行。”
来使诺诺而去。
若依鲁桓公之意恨不得一步跨回鲁国,哪还有心吃他的饯行酒呀,遣使者辞了三次也没辞掉,没奈何摆驾牛山,把文姜独自晾在驿馆。
齐襄公将鲁桓公接到牛山,陪他在牛山转了一圈,看他的山泉,看他的瀑布,还有建在洞穴中的别宫,桓公一言不发。襄公心里有些发急,使出浑身招数,讨好桓公,甚至连他的歌舞队都用上了,什么裸体舞、铃铛舞、鸳鸯舞,等等,一一展示,看那鲁桓公时,只是低头饮茶,全无一个笑脸。没奈何,传令开宴,那宴十分丰盛,还一人上了一只活鲍,六头的,鲁桓公很少动筷。襄公便叫诸大夫轮流把盏,又叫宫娥内侍,捧樽跪劝。一来桓公推却不过,二来也想借酒浇愁,来者不拒,喝得酩酊大醉,别时不能成礼。襄公心中暗喜,忙遣公子彭生将鲁桓公抱上车。
“有道是‘一客不烦二主’,我干脆把您送到驿馆。”公子彭生一边说一边跳上车去,与鲁桓公同载。离牛山约有二里,鲁桓公便扯起鼾来,彭生见桓公睡熟,挺臂以拉其肋。彭生乃有名力士,其臂如铁,拉得他肋裂骨折,大叫一声,血流满车而死。
彭生见鲁桓公已死,跳下车来,对众人说道:“鲁侯醉后中恶,速驰入城,报知主公。”
众人虽觉蹊跷,谁敢多言,将车赶到临淄,报知齐襄公。
齐襄公闻鲁桓公暴薨[5],佯装哭了一阵,命人将鲁桓公厚殓入棺,使人报鲁迎丧。鲁之从人明知鲁桓公死于齐襄公之手,又不敢言,扶着桓公灵柩,悄然回国。
鲁国大臣,见了鲁桓公棺材,少不得询问死因,从人便将文姜如何与乃兄**,桓公与文姜如何口角,以及公子彭生如何杀了桓公等情况一一讲说一遍。大夫施伯曰:“事已至此,说也无用。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且扶世子登了大位,葬过主公再说。”
公子庆父字孟,乃桓公之庶长子,一捋袖子恨道:“齐侯**如此,祸及君父,请借我戎车三百乘[6],声讨齐国。”
施伯连道不可:“不可出兵。此暧昧之事,我一出兵,必为邻国所知,自彰其丑。况鲁弱齐强,伐未必胜,不如隐忍,但先追究车中变故,迫使齐国杀了公子彭生,以解说于列国,齐必听从。”
庆父听了施伯之言,颇觉有理,遂依言而行,先扶世子登了大位,是为庄公,又命施伯草成国书之稿,遣人送齐。齐襄公启而读之:
甥男庆生等,拜上齐侯殿下,君父为伐郑去齐,出而不入,道路纷纷,皆以车中之变为言,无所归咎,耻辱播于诸侯,请以彭生正罪。
齐襄公读过鲁书,权衡再三,遣人去召公子彭生入朝。彭生自谓有功,昂然而入。襄公当鲁使之面骂道:“寡人因鲁侯醉酒,命你服侍上车。为何不小心服侍,使其暴薨,尔罪难辞。左右,将彭生给朕拖下去斩首示众!”
彭生见襄公斩他,如何肯服,振臂高呼道:“昏君,你不要嫁祸于人,我之所以斩杀鲁侯,乃是奉你之命而行,你淫文姜而杀鲁侯,犯下十恶不赦之罪,我即使变作厉鬼,也要找你索命!”
襄公连连摆手:“一派胡言,快快拉出斩首。”
左右不敢怠慢,缚了彭生,斩之市曹。
彭生虽死,文姜未归,鲁人皆以为耻。庄公询之施伯:“君父之仇虽报,君母留齐未归,引人议论,为之奈何?”
施伯曰:“君夫人留齐之事,主公就是不问,臣也要谏。主公可速速修书一封,送达齐侯,说您已经无父,不可无母,且又思母成疾,要迎君母归国,齐侯万无不允之理。”
鲁庄公曰然,遣人连夜入齐,致书齐襄公。
  鲁桓公一死,齐襄公越发无所顾忌,屡屡与文姜私会,世人作诗以讥之。公子纠面谏乃兄,差点丢命,逃奔随国。三弟公子小白奔莒。
齐襄公害怕周王来伐,遣大夫连称并管至父率兵戍守葵丘,约以瓜期为代,至期又悔,管、连愤而弑之。
齐国连弑二君,众臣决议往迎公子纠为君。公子小白抢先一步,回到齐国,做了国君。鲁庄公见齐国出尔反尔,以兵讨之。
齐襄公接了庄公来书,打心眼里不想放文姜回去,却又碍于公论,不得不放行。临行之际,把袂流连,千声珍重:“相见有日!”个个洒泪而别。文姜一则贪恋襄公,二则做贼心虚,羞回故里,行一步,懒一步。车至禚地,见行馆整洁,叹曰:“此地不鲁不齐,正我家也。”吩咐从人,回复庄公:“未亡人[7]性贪闲适,不乐还宫。要我回去,除非死后。”鲁庄公知其无颜归国,乃为筑宫于祝邱,迎文姜居之。齐襄公每隔两月,总要去禚地一趟,遣人往祝邱,密迎文姜到禚,昼夜淫乐,引得国人议论纷纷,公子纠深以为耻。
这日,齐襄公准备车驾,又要去禚,公子纠经与管夷吾反复商议,入谏襄公曰:“臣弟闻听人言,您又要去禚地私会二姐,可有此事?”
齐襄公道:“你二姐丧夫独居,寡人身为长兄,理应多多呵护,去会一会有甚不可?”
公子纠道:“鲁侯之死,世人颇有烦言。且是,男女有别,不可不避,依臣弟看来,那禚地您还是不去为妙!”
齐襄公面如紫茄道:“有道是‘拴住人嘴,拴不住驴嘴’,那些烦言,你竟然也信?”
公子纠道:“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俗话又说‘唾沫星子淹死人’。还是臣弟那句老话,这禚地您不能去。”
“你,你大胆!”齐襄公拔剑在手,大吼道,“你再胡言乱语,寡人立马斩了你的狗头!”
公子纠怏怏而退,诉之于管夷吾,夷吾曰:“我听说,有奇淫者,必有奇祸。我当与公子远避他国,静观事变。”
公子纠曰:“当去何国?”
管夷吾曰:“当去随国。”
公子纠曰:“为甚?”
管夷吾曰:“随为小国,大国喜怒无常,小国则不敢怠慢我们。”
公子纠曰:“小国虽说不敢怠慢我,而我若出奔,昏君必怒,向随讨我,怎么办?”
管夷吾曰:“公子勿虑,昏君不会向随讨您。”
公子纠一脸不解道:“这又为何?”
管夷吾曰:“先君驾崩之时,要那昏君百年之后,传位于您,他口中虽说应了下来,但心中必定不快,您这一走,他便可堂而皇之地将儿子立为储君,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还会追讨您呢?”
公子纠频频点头:“说的是,说的是。”当即将金银细软之物收拾了一大车,偕同管夷吾、召忽,潜奔随国。
鲍叔牙听说公子纠去了随国,亦劝公子小白出奔,小白慷然允之,潜至莒国。
果如管夷吾所言,齐襄公闻听走了公子纠和公子小白,不但不怒,还有些暗自欢喜,那禚地去得越发勤了。因恐鲁庄公出兵伐己,便来个先下手为强,亲率重兵讨伐鲁之盟国纪国,纪侯遣人向鲁求救,鲁庄公惧齐兵威,行至滑地而还。
齐襄公灭纪凯旋,文姜于路迎接,至祝邱,大摆宴席,用两君相见之礼,彼此酬酢,大犒齐军。
这一夜,正玩得兴浓之时,齐襄公忽然说道:“姜妹,寡人伐纪,鲁不敢救,实是怯齐之威。寡人欲要你致书鲁侯,召他来会。他若来之,齐、鲁结盟,何患霸业不成!他若拒之,寡人将乘战胜之威,移兵伐鲁,鲁可得也。”
文姜哼哼唧唧说道:“我听您的。”
翌日晨起,文姜修书一封,遣使送达鲁庄公,庄公惧齐兵威,应书而来。恰在此时,有使者自齐国来,言说襄公嫔妃产下一女,文姜大喜,对庄公说道:“我儿位居君位,内主尚虚,你大舅既然得女,理应结为婚姻,来一个亲上加亲。”
鲁庄公闻言,连连摇手道:“不可,不可。我大舅之女尚在血胞,怎以为配?”
文姜怒目斥道:“你是想疏远母族这一边吧?”
齐襄公笑劝道:“鲁娃[8]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二人年龄过于悬殊,确实有些不大匹配。”
文姜道:“不就相差二十多岁吗?待二十年而婚嫁,亦未晚也。”
她这一说,襄公闭口不言,婚事便确定下来。甥舅之亲,复加翁婿,情愈亲密。二君并车驰猎于祝邱之野,庄公矢不虚发,九射九中,襄公称赞不已。乡人窃指鲁庄公戏曰:“此吾君假子也!”庄公大怒,派左右暗暗跟踪其人而杀之,襄公装聋作哑,听之任之。
文姜自鲁、齐二君同狩之后,更无忌惮,不时与齐襄公聚于一处,或于祝邱,或于谷城,或直至齐都,公然同出同宿,俨如夫妇,国人作《载驱》之诗,以讽刺文姜。诗云:
载驱薄薄,簟茀朱鞹。
鲁道有荡,齐子发夕。
汶水滔滔,行人儦儦。
鲁道有荡,齐子游敖。
齐襄公自祝邱归来,未及一月,听信原卫侯朔之言,联合宋、鲁、陈、蔡,出兵伐卫,大败援卫的王师,放逐卫侯黔牟,复立朔为君。
仗虽然打胜了,但黔牟乃周王之婿,放逐王婿,实乃大逆不道。齐襄公害怕周王来讨,乃使大夫连称为将军,管至父为副,领兵戍葵丘,以遏东南之路。二将临行,请于襄公曰:“戍守苦劳,臣不敢辞,但以何期为满?”
齐襄公正在吃瓜,随口说道:“今此瓜熟之时,明年瓜再熟,当派人代替你们。”
二将谢恩而出,前往葵丘驻扎。转眼之间,夏已来临,有戍卒进瓜二将。二将想起瓜熟之约:“此时正该换防,如何主公不遣人来?”特地差心腹往国中探信,闻齐襄公在谷城与文姜欢乐,有一月未回。连称大怒曰:“宋妃薨后,我妹当为继室,无道昏君,不顾伦理,在外日事淫媟,使我们暴露边鄙。我必杀之!”
语毕,转脸看着管至父:“您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管至父说:“别急。瓜熟而替换,为主公亲口答应。或许一时忘怀,莫若进瓜于主公,他若遣将替代我们,倒还罢了。若是执迷不悟,必将惹怒将士,将士若怒,方可为我所用。”
连称曰:“善。”乃使人献瓜于襄公。
襄公见有人献瓜,眉开眼笑,当即命宫人将瓜切开,与文姜并食。
献瓜人乘机说道:“主公,连大夫让臣问您,他领兵戍葵(丘)已有一年,瓜熟了又熟,能否请将替代?”
齐襄公怒道:“那本是我的意思,何用提醒?就再等瓜熟吧。”
连称听了献瓜人回报,气得二目圆睁,切齿骂道:“昏君可恶,若不杀之,誓不为人!”
骂毕,便要提兵杀向临淄。
管至父连道:“不可,不可!凭你我二人之力,万难攻进临淄。”
连称道:“怎么是你我二人?你我二人,手握之兵,居齐之半,况国人对昏君早已厌之,我若提兵,国人必将从之,杀昏君易如反掌!”
管至父又道:“非也。昏君尽管可恶,毕竟是你我之君,以臣反君,大逆不道。且是,昏君治齐,已有十二载矣,国人惧其淫威,不敢轻叛。”
连称道:“诚如将军之言,这反咱就不造了吗?”
管至父道:“不是不造,凡举事必先立新君,方可成功。”
连称道:“依将军看来,何人可以立为新君?”
“公孙无知。”
“为甚?”
管至父侃侃言道:“公孙无知,乃夷仲年之子。先君僖公以同母之故,宠爱仲年并爱无知,无知不足三岁时,先君便把他接到宫中抚养,衣服礼秩,与世子无别。自昏君即位,因无知向在宫中,与昏君角力,无知用足勾昏君扑地,昏君不悦。一日,无知又与大夫雍廪争道,昏君怒其不逊,遂将他赶出宫门,品秩亦裁减大半。仲年有二女,皆国之绝色,昏君淫之,无知衔恨于心久矣,每思作乱,恨无帮手。我等不若密通无知,内应外合,事方可济。”
连称连声称道:“将军所言甚是,我这就致书无知,预为内应,但不知何时举事为佳?”
管至父曰:“主上性喜用兵,又好游猎,待他离都,如猛虎离穴,易为制耳。但得与闻出外之期,方不失机会也。”
连称曰:“我妹在宫中,失宠于昏君,亦怀怨恨。今嘱无知暗与我妹设计,伺昏君之间隙,及时传报,可无误事。”于是再遣心腹,致书于公孙无知。书曰:
贤公孙受先公如嫡之宠,一旦削夺,行路之人,皆为不平。况君淫昏日甚,政令无常。葵丘久戍,及瓜不代,三军将士,纷纷思乱,如有间可图,称等愿效犬马,竭力推戴。称之从妹,在宫失宠衔怨,天资公孙以内应之资,机不可失!公孙无知得书大喜,即复书曰:
天厌淫人,以启将军之衷,敬佩里言,迟疾奉报。
书发之后,无知使女侍通信于连妃,且以连称之书示之,许诺道:“若事成之日,当立连妃为夫人。”连妃甚喜。
周庄王十一年冬十月,齐襄公听说姑棼之野有一山名叫贝邱,为禽兽所聚,可以游猎。乃预戒徒人费等,整顿车徒,将以次月去那里狩猎,连妃遣宫人送信于公孙无知。无知星夜传信葵丘,通知连称、管至父,约定十一月初旬,一齐举事。
连称曰:“昏君出猎,国中空虚,我等率兵直入都门,拥立公孙何如?”
管至父曰:“不可。昏君与鲁与郑,过往甚密,我若立了公孙无知,昏君必要向鲁、郑乞师,何以御之?不若伏兵于姑棼,先杀昏君,然后奉公孙无知即位,方可无忧。”
连称点头称善,密传号令,令葵丘戍卒,各备干粮,开往姑棼。这些戍卒因久戍在外,无不思家,踊跃前往,将齐襄公杀于姑棼,扶立公孙无知为君。
公孙无知即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立连妃为夫人,拜连称为正卿,号为国舅。管至父为亚卿,亚卿者,副相也。
朝中文武,虽说厌恶齐襄公,但对公孙无知及连称兄妹,亦无好感,惧其淫威,勉强上朝参拜。唯有高溪、国懿仲,称病不朝,无知亦不敢罢免他们。
管夷吾闻听无知弑君自立,对公子纠说:“无知向无人望,连、管二人亦非治国之才,不出二载,齐国必乱。公子若无取而代之之心,倒也罢了,若有之,随国不是久居之地。”
公子纠道:“俗话不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先君在世之时,亦有立我为储之意,今长兄已亡,齐君之位,非我莫属,望先生为我筹划。”
管夷吾道:“我明白了。你我这就整理行装,前往鲁国。”
公子纠道:“当初你我出奔之时,您曾亲口对我说道,大国喜怒无常,小国则不敢怠慢我,要我出奔随国,这会儿怎么又让我去鲁国呢?”
管夷吾道:“这话是我说的,若为避难,大国不如小国;若为复国,小国不如大国。而且,鲁国乃公子外家,那鲁庄公又是您的嫡亲外甥。再者,鲁、齐相邻,若有事,朝发夕至。”
公子纠颔首说道:“我明白了。”遂与管夷吾驱车入鲁。鲁庄公闻听公子纠到了,亲去郊外相迎,安置于馆驿,三日一小宴,十日一大宴。
转眼三月有余。周庄王十二年春二月,公孙无知元年也,百官贺旦,俱集朝房,见连、管二人公然压班,人人皆有怨愤之意。雍廪知众心不附,佯言曰:“有客自鲁来,传言‘公子纠将以鲁师伐齐’。诸君听说了吗?”
诸大夫皆曰:“不曾听说。”
雍廪遂缄口不言。等退朝后,诸大夫相约至雍廪家,叩问公子纠伐齐之事。
雍廪避而不答,反问道:“依诸君之见,公子纠该不该来伐?”
东郭牙道:“先君僖公将终之时,立有遗言,兄终弟继。襄公无道,其弟何罪?我等天天期盼公子纠回来。”
大夫公孙隰朋、宁越、宾须无皆说:“吾等望公子纠归,如大旱之望甘露,纠不来便罢,若来,我等尽起私兵助之。”
雍廪喜道:“有诸君相助,贼可除,国可复也。但有一样不祥,诸君知道吗?”
东郭牙道:“有甚不祥,请雍大夫明示。”
雍廪道:“大流血。”
东郭牙道:“大夫差矣,灭一君,兴一君,哪有不流血之理?”
雍廪道:“我有一计,不流血,或少流血。”
东郭牙道:“请讲?”
雍廪计谋道:“高溪为国之世臣,素有声望,为人信服。连、管二贼一心想与他结交,只是不能。现在如果高溪能置酒席,表示要款待他二人,他们定然求之不得,欣然前往;我们这里再借公子纠伐齐之事面奏无知,无知愚而无勇,等他来时,我们突然动手刺他,那时谁会救他呢?事成后举火为号,让高溪设法诛杀连、管二人,易如反掌耳。”
东郭牙道:“此计甚善,我这就去游说高溪。”
那高溪疾恶如仇,对无知弑君之举深恶痛绝,听了雍廪之谋,深为赞许。当即命东郭牙往连、管二家致以相请之意。连称、管至父正想结好高溪,好借高溪之名以自固,欣然答应,约以来日。
到了来日,高溪命人将庭院洒扫干净,恭迎连称和管至父。席间,高溪执壶,一脸歉意地说道:“先君行多失德,老夫日虑国之丧亡。今幸大夫援立新君,老夫亦获守家庙,向因老病,不与朝班,今幸贱体稍康,特置一酌,以报私恩,兼以子孙为托。”
连称、管至父连道:“大人高看我等了。”
高溪嘿嘿一笑道:“老夫之言,乃是出于一片真诚。来来来,老夫敬二位三樽。”
敬过三樽之后,将管家叫到跟前,面嘱曰:“连大夫、管将军,乃老夫请来的贵客,今日饮酒,不尽欢不已,你可速去关上大门,免得外人打扰。”
管家又是点头又是哈腰,躬身而退。少顷,便传来隆隆隆的关门声。
连称、管至父不知内中有诈,反觉着高溪一片诚意,拒之不妥,放开肚皮痛饮。
雍廪探知连、管二人已至高府,被高溪留住饮酒,忙怀揣匕首,去见无知,故作惊慌道:“公子纠率领鲁兵,杀向我国,为之奈何?”
无知吃了一惊:“国舅呢?国舅为何不见?”
雍廪道:“国舅与管将军郊饮未回,百官俱集朝堂,专候主公议事。”
无知信以为真,随雍廪来到朝堂,尚未坐定,诸大夫一拥而前,雍廪自后刺之,无知血染龙袍,瞬间毙命。
雍廪杀了公孙无知,忙叫人于朝堂外放起一股狼烟,烟透九霄。管家瞧见烟起,趋入客厅,朝高溪丢了一个眼色,高溪随之而出。管家小声禀道:“城中火举。”
高溪道:“你进去指挥,我暂避一避。”说毕趋入厢房。
连、管二人各有七分酒意,见高溪出而未归,问道:“高大人呢?”
管家道:“高大人更衣去了,他让我代他给二位再敬几杯酒。”一边说一边去掂酒壶,猛地朝地上一摔。
连、管二人见管家摔了酒壶,不免有些生疑,正待要问,庑下预伏的武士,手持利刃,蜂拥而出,将连、管二人砍为数段。
高溪见杀了连称、管至父,正要遣人去报雍廪,雍廪与诸大夫来到高府。
“高大人,乱臣贼子已为我等所杀,当务之急,乃是迎立新君,您看迎立何人为好?”雍廪毕恭毕敬地问道。
东郭牙抢先答道:“公子纠。”
少顷又道:“先君僖公在世之时,已有立公子纠为储君之意,当然要立公子纠了。”
众大夫听了东郭牙之言,应者七八,就高溪本心而言,想立公子小白,见众意如此,勉强应道:“既然众位大夫要迎立公子纠,那就迎吧!”于是,一边遣人至鲁国迎立公子纠;一边遣人于姑棼离宫,取出襄公之尸,重新殡殓。
齐使来到鲁国,夜叩宫门,面见鲁庄公,要迎公子纠为君。庄公闻之大喜,翌日朝罢,即召公子纠上殿,告之迎立之事,并答应起兵车三百乘,送他归国。谁知,一连等了三日,未见庄公动静,暗自遣人打探,方知事出施伯。施伯闻庄公为公子纠起兵护送,谏之曰:“齐、鲁互为强弱,齐之无君,鲁之利也。请勿动,以观其变。”
鲁庄公听了施伯之言,犯了犹豫。
这一犹豫,可把公子纠急坏了,屡屡商之管夷吾,管夷吾曰:“事已至此,指望你我去求告庄公,势比登天还难。”
公子纠愁眉苦脸道:“如此说来,我归国无望矣。”
管夷吾道:“有一人可以助您。”
公子纠二目为之一亮:“谁?”
管夷吾道:“姜夫人。”
公子纠将双掌猛地一拍道:“我怎么把她给忘了。”遂置办了一份厚礼,拜访文姜。
文姜自齐襄公被弑,从祝邱归于鲁国,日夜劝鲁庄公出兵伐齐,讨无知之罪,为其兄报仇,及闻无知受戮,齐使又要迎二弟为君,不胜之喜,忙入宫面见庄公,逼他起兵送纠。
鲁庄公乃一孝子,为母命所迫,遂不听施伯之言,亲率兵车三百乘,用曹沫为大将,秦子、梁子为左右,护送公子纠入齐。
将行之时,管夷吾对鲁庄公说:“公子小白久有大志,对国君之位,不会不窥,且莒地比鲁为近,倘若他先行一步,抢在我们前边,事情就麻烦了,不如借臣一些兵马,让臣轻车前往,于途击之,方可无虑。”
鲁庄公点头说道:“卿所虑甚是,但不知需带多少兵马?”
管夷吾曰:“三十乘足矣。”
正如管夷吾所料,公子小白闻国乱无君,与鲍叔牙计议,向莒国借得兵车百乘,向齐国开拔。当管夷吾带领人马赶到即墨时,公子小白刚刚过去不长时间,管夷吾急急率兵追之,前行三十里,正遇莒兵停车造饭,鲍叔牙守在一旁。管夷吾心中窃喜,整整衣冠,上前鞠躬曰:“公子别来无恙,今将何往?”
小白回曰:“欲回齐国,奔父丧耳。”
管夷吾曰:“怕不是为父丧而来,要争国君呢!”
小白微微一笑:“国乱无君,就是想争又有何妨?”
管夷吾曰:“谁说无君?国人决议,要迎立公子纠为君,这会儿,公子纠怕是已经到了齐国。我奉劝公子,还是及早返回莒国为好,免得伤了弟兄和气。”
鲍叔牙曰:“夷吾之言差矣,既然国人要立公子纠,你又何必害怕公子与他争位。且是,就是公子纠做了国君,也不能阻止儿子为父奔丧呀!”
管夷吾语塞,转身佯退。前行十余步,蓦地转身,弯弓搭箭,觑定小白,嗖地射来。小白大喊一声,口吐鲜血,倒于车上。鲍叔牙急忙来救,连声叫道:“公子,您醒醒,您醒醒呀!”
他见小白不应,疑是小白毙命,嗷的一声大哭起来,从人亦哭。管夷吾乘乱而去,还报鲁庄公。庄公设宴,一来褒奖管夷吾,二来向公子纠庆贺。自此放心满意,缓缓而行。谁知这一箭,只射中小白的带钩。小白知管夷吾箭法高强,恐他再射,急中生智,嚼破舌尖,喷血诈死,连鲍叔牙都瞒过了。
鲍叔牙见公子小白安然无恙,转悲为喜:“小白有福,应该为君。”又恐管夷吾再来追赶,出计让小白乔装改扮,从小路疾驰。将近临淄,鲍叔牙单车先入城中,拜谒高溪:“高国老,齐连弑二君,非贤者不能定乱。您一向又把小白看得很重,说他既智且贤,为什么不迎立他为君,反要迎立公子纠呢?”
高溪道:“先君僖公临终有言,君侯之位,兄终弟及,满朝文武皆有拥立公子纠为君之意,老夫就是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
鲍叔牙道:“兄终弟及,这话固然不错,公子小白难道不是弟吗?且是,先君僖公看人向来不准,若是看得准,怎么会立一个齐襄公,乱国失国!故而,先君僖公的话不可信。还是下官那句老话,齐连弑二君,非贤者不能定乱。”
高溪道:“先君僖公的话即使不可信,众文武执意要立公子纠,为之奈何?”
鲍叔牙曰:“晓之以理,不愁众文武不改变主意。”
高溪道:“理,什么理?你把你的理说出来,看能不能让老夫信服?”
鲍叔牙曰:“公子小白理应为君,理由有三。其一,齐迎公子纠归国即位,而小白先至,天也!其二,公子小白生母已亡,在宫中没有势力,而公子纠则不然,生母尚在,貌美且悍,又久居后宫,不是夫人的夫人,嫔妃宫女对她是既怕又敬,没有人敢不服从她,公子纠若即大位,她必要出来干涉朝政,任用新吏,到那时,受害的不只是社稷,还有你们这些老臣呀!”
高溪暗吃一惊,这一点,我怎么没有想到呢!他尽管装作若无其事,但那脸上的变化如何瞒得了鲍叔牙?鲍叔牙暗道一声:有门路了。遂轻咳一声,略略抬高了声音说道:“其三,鲁侯起兵三百乘,亲自护送公子纠入齐,其望报能浅?
昔宋立子突[9],索赂无厌,兵连数年。我国多难之余,怎经得起鲁国的索求呢?”
高溪颔首说道:“你说得很对。”
鲍叔牙道:“既然高国老觉得下官言之有理,就该迎立公子小白才是。”
高溪道:“事关社稷,老夫一人也不敢做主。这样吧,稍候片刻,老夫这就发帖,邀请国老上卿及各位大夫。届时,有什么话,请你直接和他们讲就是。”
鲍叔牙道:“如此甚好。”
不消一个时辰,国懿仲及诸位大夫陆续来到。酒过三巡,高溪起身说道:“诸位,今有一贵客,远道而来,有要事相商,请诸君一见。”
话刚落音,鲍叔牙自屏风后踱了出来,双手抱拳道:“诸位大夫好。”国懿仲及众大夫纷纷起身还礼:“鲍先生好。”
鲍叔牙连道:“好,好,同好。诸位暂请坐下,我有话要说。”
国懿仲及众大夫坐下之后,鲍叔牙直言不讳地问道:“我听人言,诸位大夫要拥立公子纠为君,可有此事?”
众大夫异口同声道:“果有其事!”
鲍叔牙又道:“咱先不说公子纠当不当立,我有一事,想请教诸君,《孝经》一书,由何而来?”
东郭牙回曰:“乃是先君僖公诏令三个老儒所编。”
鲍叔牙道:“先君僖公为什么要诏令老儒编写《孝经》?”众大夫摇头不语。
鲍叔牙道:“事情是这样的……”
公子纠十二岁那年,见宫中有一古树,上有乌鸦巢窝,内有一老乌鸦,整天躺在窝中,不飞也不叫,有一只乌鸦一天飞来数次,喂它东西,公子纠叫上公子小白挟弓伏在树下,待那乌鸦再次飞来之时,二弓齐发,将乌鸦弹下树来,一命呜呼。这样一来,树上老鸦,伸颈高鸣,鸣声甚凄,公子纠欲再弹之,鲍叔牙来到树下,捡起死乌鸦长叹道:“义鸟也,劫也。”
公子纠一脸惊异道:“孰为义鸟,难道是乌鸦吗?”
鲍叔牙道:“正是乌鸦!”
公子纠摇头说道:“非也,乌鸦乱吃谷物,叫声烦人,又常常随地屙屎,人皆患之,何义可言?”
鲍叔牙曰:“乌鸦不只吃谷物,也吃害虫。且是乌鸦一旦老了,飞不动了,孩子们轮流觅食喂它,叫作乌鸦反哺。在百鸟中,知道反哺的唯有乌鸦,故而称之为义鸟,又叫义鸦。”
公子纠潸然泪下:“我错了,我不该打死乌鸦。它这一死,树上的乌鸦妈妈,岂不也要饿死吗?”他越想越是难受,竟放声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公子小白亦哭,哭声惊动了齐僖公,跑过来追问原委,公子纠以实相告。
齐僖公笑说道:“不就一只乌鸦,把它扔掉不就得了。”
公子纠摇头说道:“不,不能扔。它是一只义乌,儿臣打死义鸟本就不该,岂能把它扔掉,一错再错。”
齐僖公曰:“依你之见,该当何处?”
公子纠道:“把它埋掉。且在它的墓前立一小碑,上书,此义鸟也,不得随意杀伤。”
齐僖公正要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脸问公子小白:“依你之见,这只乌鸦如何处之?”
公子小白道:“二哥的话,儿臣深表赞同。儿臣还有一句话想说。”
齐僖公道:“讲!”
公子小白道:“乌鸦尚有反哺之恩,可我们有一些人,连乌鸦都不如,诸如宫人纪大,前天,他爹找他要钱治病,他不但不给,还踢了他爹一脚。应该从乌鸦说起,编一本《孝经》。”
齐僖公喜道:“儿言甚是。”
鲍叔牙重咳一声说道:“这便是《孝经》的来历。由此观之,诸位说一说公子纠与公子小白孰贤?”
东郭牙道:“公子纠虽贤,然以物论物;而公子小白,则以物论人。二者相较,公子小白似乎更贤一些。”
鲍叔牙道:“既然这样,我们应该立公子小白才是,怎么反倒要立公子纠?”
众皆默然。许久,方听雍廪说道:“贤与不贤,单凭处理死鸟乌鸦这一件事,似乎很难定论。且这事又发生在孩提之时。”
鲍叔牙道:“好,公子纠与公子小白,孰贤孰不贤,咱暂且不论,在下还有三条理由,足以说明公子小白当立。”
雍廪道:“请讲。”
鲍叔牙便将给高溪讲过的那三条理由又复述一遍。话音刚落,公孙隰朋率先说道:“言之有理,小白当立。”
东郭牙、宁越、宾须无、王子成父等人立马响应。雍廪自知孤掌难鸣,又不死心,抬出鲁庄公以压众人:“诸位既然觉着小白当立,我也无话可说,但公子纠是我等请回来的,鲁庄公又起兵车三百乘亲自护送,我今骤然改变,鲁庄公问之,何以为谢?”
鲍叔牙曰:“君之废立,在齐不在鲁,何以谢!”
众人以为然,迎公子小白即位,是为齐桓公。
齐桓公虑鲁兵来伐,问计于鲍叔牙:“鲁兵将至,为之奈何?”
鲍叔牙道:“遣人止之。”
齐桓公乃遣宾须无往迎鲁庄公,告知已立新君。庄公方知小白未死,大怒曰:“兄终弟及,子纠为长,孺子安得为君?孤不能空以三军退也。”
宾须无还报齐桓公,桓公一脸怒容,再次问之于鲍叔牙:“鲁兵不退,奈何?”
鲍叔牙曰:“以兵拒之。”
除此以外,别无良策,齐桓公便从了鲍叔牙之言,乃使王子成父将右军,宁越副之;东郭牙将左军,宾须无副之;鲍叔牙奉齐桓公亲将中军,雍廪为先锋,起兵车五百乘。分拨已定,东郭牙曰:“鲁君虑我国有备,必不长驱。乾时水草方便,此驻兵之处也。若设伏以待,乘其不备,破之必矣。”
鲍叔牙曰:“善。”使宁越、宾须无各率本部,分路埋伏;使王子成父、东郭牙从他路抄鲁兵之后;使雍廪挑战迎敌。
  齐桓公一战而胜鲁,不由得心花怒放,设宴宫中,遍宴征鲁有功将士,众将士推杯换盏,大呼小叫。唯有鲍叔牙闷坐一旁,滴酒不沾。
召忽大号三声,仰天长叹道:“为子死孝,为臣死忠,分也!忽将从子纠于地下。”遂以头触殿柱而亡。
管夷吾曾经谋杀过公子小白,小白不只赦了他的死罪,又封他为相。管夷吾得寸进尺,说什么“贫不能使富,疏不能制亲”。
鲁庄公驱车前行,来到乾时,见这里水足草肥,欲要在这里安营。管夷吾谏道:“小白初立,人心未定,应尽快讨伐他,这样也会引起他们内部变乱。”
庄公一脸讥笑道:“如你所言,小白已被射死很久了,怎么又当了君主呢?”说得管夷吾一脸愧色,退到一旁,庄公遂传令三军,在乾时安营。庄公营于前,子纠营于后,相距二里。
第二天早晨,庄公起来尚未进餐,忽有谍报来报:“禀君侯,齐兵前来索战。”
鲁庄公道:“先锋何人?”
谍报曰:“雍廪。”
鲁庄公笑道:“此小人也,寡人要当面羞辱他。”说毕,遂引秦子、梁子,驾戎车上阵,果见雍廪跃马持枪,立于齐营。
鲁庄公高声叫道:“来将可是雍廪?”
雍廪高声回道:“末将正是雍廪。”
鲁庄公道:“你首谋诛贼,遣使求我,要立公子纠为君。唾沫未干,却又改图,信义安在?”说毕,弯弓欲射雍廪。雍廪佯装羞愧,抱头鼠窜。
庄公对曹沫说道:“还不快追!”
曹沫拍马急追,约追有半里之地,雍廪勒马而待:“曹贼,爷不是怕你,乃理屈也。有道是‘见好就收’,何故相迫如此之急也?”
曹沫道:“你既知理屈,就该下马投降,逃什么?来来来,吃爷一戟!”说毕,当胸一戟,朝雍廪刺去。雍廪忙侧身闪过,举枪去刺曹沫马头,二人一来一往,斗了八个回合,雍廪装作不敌,拨马又走。曹沫哪里肯舍,挺戟直追下去。
前行约有二里之地,突然转出一将,跃马横刀,高声叫道:“曹贼休得猖獗,鲍叔牙在此!”
曹沫冷笑一声:“无名鼠辈,也敢挡我,看戟!”遂舍了雍廪,来战鲍叔牙。
雍廪见了,忙拨转马头,来助叔牙。
曹沫的武艺,与鲍叔牙本在伯仲之间,又有雍廪相扰,顷刻迫得他手忙脚乱。
相随鲁兵,见曹沫受困,忙驰马还报秦子。
秦子、梁子正要往救,忽闻左右炮声隆隆,宁越、宾须无两路伏兵齐起。
此时,刚巧鲍叔牙战胜曹沫,曹沫落荒而逃,鲍叔牙率领中军,如墙而至。鲁兵三面受敌,军心惶惶,哪还有心应敌,渐渐奔散。
齐桓公传令:“有能获鲁侯者,赏以万家之邑。”使军中大声传呼。秦子急取鲁庄公绣字黄旗,抛之于地。
梁子慌忙跳下车来,弯腰将黄旗拾起,竖于己车之上。
秦子不解,问之曰:“齐兵势大,我军败局已定,你反将绣旗竖于己车之上,不是自讨苦吃吗?”
梁子曰:“我正要自讨苦吃,来误齐军。若我有个三长两短,还望将军好生看顾眷属。”
秦子恍然大悟,垂泪说道:“你去吧,我和主公会好好照顾您的眷属。”
待梁子去后,秦子保着鲁庄公,改乘轺车[10],微服而逃。
梁子正行之间,杀出一彪人马,挡住去路,细视之,乃齐将宁越,忙把头低了低。
宁越不识梁子,但见车上竖有绣旗,误作鲁庄公,令重兵围困梁子车。梁子摘掉头盔,以面示曰:“我鲁将也,我们国君已去远矣。”
宁越顿脚叹道:“竖子误我!”遂命军卒上前,缚了梁子,献于齐桓公,桓公命斩于军前。桓公因王子成父、东郭牙两路兵马尚无下落,留宁越、宾须无屯于乾时,大军凯奏先回。
鲁庄公正逃之间,迎面开来一彪人马,为首一将,乃是管夷吾,高声叫道:“管将军,快来救我。”
管夷吾驰马来到庄公车前,施一礼道:“君侯不必惊慌。”
鲁庄公满面愧疚道:“悔不听将军之言,方有今日之败。”
管夷吾曰:“君侯不必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
少顷,庄公复又问道:“将军缘何来此?”
管夷吾曰:“末将正在后营,闻前营战败,遂叫召忽同公子纠守营,尽起兵车前来接应,不想与君侯相遇。”
正说着,曹沫率残兵来会。三军合兵一处,计点人马,十停折去其七。鲁庄公垂头丧气道:“败矣,败矣。为之奈何?”
管夷吾道:“军气已去,不可复与齐战,倒不如勒马还鲁,方是上策。”
鲁庄公点头应允。遂拔营而起,星夜逃奔鲁国。行不二日,忽见兵车挡路,乃是王子成父、东郭牙抄鲁兵之后。曹沫对庄公说道:“事危矣,主公速行,末将拼死也要为您挡住齐兵。”
复又顾目秦子曰:“你当助我。”
说毕,挺戟杀向齐兵。东郭牙见他来势凶猛,忙催马上前,接住曹沫厮杀。王子成父正要上前相助东郭牙,秦子杀到,二人战在一处。
管夷吾乘着四将大战之机,保着鲁庄公,召忽保着公子纠,夺路而行。有一红袍小将,见鲁庄公逃去,忙拍马急追。鲁庄公弯弓搭箭,忽听嗖的一声,那箭直奔红袍小将飞来,正中其额,倒下马去。
一白袍小将见之,怒马来追,庄公又是一箭,将其击毙。齐兵见庄公箭法高强,顿生怯意,追之稍懈。管夷吾叫把辎重甲兵乘马之类,边走边遣,供齐兵抢掠,方算得脱。
曹沫为保鲁庄公,身负两剑,仍鏖战不息,待鲁庄公逃去,方大声呼道:“秦子,主公已行,可以走了!”当先杀出重围,返归鲁国。秦子却没有曹沫那么幸运,身中数刃,为齐兵所杀。齐兵乘机追赶,越汶水至汶阳,将鲁境内汶阳之田,尽皆夺去,设守而还。
齐桓公一战而胜鲁,不由得心花怒放,设宴宫中,遍宴征鲁之有功将士,众将士推杯换盏,大呼小叫。唯有鲍叔牙闷坐一旁,不饮一酒,不发一言。齐桓公怪而问之:“乾时一战,鲁军大溃,就连鲁侯也险些为寡人所擒,寡人特意拿出百年老酒,欢宴将士,您却闷闷不乐,是何道理?”
鲍叔牙回道:“子纠在鲁,有管夷吾、召忽为辅,鲁又助之,心腹之疾尚在,老臣岂能乐得出来?”
齐桓公沉默片刻,长叹一声说道:“卿言是也。”遂罢宴,单单将鲍叔牙留下,虚心求教道:“子纠为患,为之奈何?”
鲍叔牙曰:“乾时一战,鲁君胆寒矣。请主公借臣兵车五百乘,压鲁境上,请讨子纠,鲁必惧而从也。”
齐桓公毫不迟疑地说道:“寡人这就给你兵车五百乘,望卿马到成功。”
鲍叔牙谢恩而出,亲率大军,直至汶阳,一边清理疆界,一边遣公孙隰朋出使鲁国。
隰朋将行之时,鲍叔牙嘱之曰:“管夷吾天下奇才,我当言之于君,以备大用,定要他毫发无损,归之于齐。”
隰朋曰:“倘若鲁非要杀他,为之奈何?”
鲍叔牙曰:“只要提起射钩之事,鲁就不会杀他了。”
隰朋诺诺而去,来到鲁国。鲁庄公闻听齐兵压境,心甚惧之,正要检阅车马,来战齐兵,见隰朋持书来见,不知何意,便在大殿上召见。
隰朋拜过鲁庄公,双手将鲍叔牙之书呈了上去。鲁庄公展而读之,书曰:
外臣鲍叔牙,百拜鲁贤侯殿下:家无二主,国无二君。齐已立小白为君,君臣之位已定。子纠者,臣也,不行臣礼,妄窥神器,与乱臣贼子无异。我君以兄弟之情,不忍加戮,愿假手于上国。管夷吾、召忽,我君之仇也,必欲手刃而快,望贤侯将此二贼,交来使带回。果真如此,齐鲁相亲如故,岂敢再动干戈。
鲁庄公将鲍叔牙之书读过之后,恍然大悟:噢,知道了,齐这次出兵,乃是为着公子纠,把寡人吓了一跳。
他抬起头来,对隰朋说道:“此事,干系重大,请贵使暂去馆驿安歇,明日此时,寡人一定给贵使一个满意答复。”
他目送隰朋走下殿去,方传召施伯,让他进宫议事。施伯接诏之后,不敢怠慢,乘车来到宫门,又一路小跑跑进大殿,满头大汗地问道:“主公召臣,为着何事?”
鲁庄公将鲍叔牙来书递给施伯:“卿先看看再说。”
施伯将齐书阅毕,沉吟未语。
鲁庄公道:“向不听卿言,以致兵败。今杀纠与存纠孰利?”
施伯曰:“小白初立,即能用人,败我军于乾时,此非子纠之比也。况齐兵压境,志在必得,子纠不死,齐兵难退。而我乾时一仗,元气大伤,很难再战,不如杀纠,免去兵燹之害,造福于百姓。”
鲁庄公颔首说道:“卿之言与寡人不谋而合。”遂于便殿,宴请公子纠,由施伯作陪,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鲁庄公命内臣将鲍叔牙之书,转给公子纠。公子纠未曾看完,脸色大变。
鲁庄公缓缓说道:“子纠,依你看来,寡人是杀你好呢,还是保护你好呢?”
公子纠浑身颤抖,口不能语。
鲁庄公道:“你不说,寡人代你说吧。你乃寡人亲舅,寡人岂能忍心杀你,这全是小白逼的。你面见阎王之时,要狠狠参他一本,叫他偿命,叫他不得好死!”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拿酒来!”
他接觞在手,满满地给公子纠斟了一樽:“请你将这樽酒饮下,好早些上路。”
公子纠哪里喝得下去,呜呜咽咽地问道:“您要杀我,这事您娘知道吗?”
一提到文姜,庄公悚然一惊:这事不能让我娘知道,她若知道,这公子纠就杀不成了。事不宜迟,越快越好。想到此,大声呼道:“武士安在?”
众武士齐声应道:“臣在。”
“快快将公子纠拉下殿去,斩讫来报!”
众武士一拥而上,将公子纠绳捆索绑。公子纠一边挣扎,一边喊道:“鲁侯,公子小白乃是你我共同的敌人,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鲁庄公连连挥手道:“快快推出,快快推出!”
约有一盏茶工夫,众武士手提公子纠之首,还报庄公。庄公道:“速将它用金匣盛之,交给齐使。”
话未说完,曹沫押着管夷吾、召忽来到便殿:“禀主公,管夷吾、召忽已经拘来,如何发落,还请主公明示。”
鲁庄公道:“纳入槛车,一并交给齐使。”
值殿武士推出槛车两辆,来到便殿。召忽突然问道:“公子纠呢?我要见一见公子纠。”
武士回道:“他已经死了,你见不到了。”
召忽大号三声,仰天长叹道:“为子死孝,为臣死忠,分也!忽将从子纠于地下,安能受桎梏之辱?”遂以头触殿柱而死。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施伯突然冲管夷吾问道:“管夷吾,召忽的话你听到了吗?”
管夷吾道:“听到了。”
施伯道:“既然听到了,你何以不追随召忽于地下,以尽臣职?”
管夷吾笑回道:“施大夫差矣。自古人君,有死臣必有生臣。我且活着去齐国,为子纠申冤。”说毕,缓缓登上槛车。
施伯将鲁庄公拉到一旁,小声说道:“臣观管夷吾之容,似有内援,必将不死。此人天下奇才,若不死,必大用于齐,必霸天下。鲁自此奉奔走矣。君不如请于齐而留之。管夷吾留则必感我,感我而为我用,齐不必虑也。”
鲁庄公道:“管夷吾,乃齐君之仇也。明知是齐君之仇,寡人反留之以用,虽杀纠,齐人不谅也,不谅便招兵燹,寡人不愿为也。”
施伯曰:“君若以为管夷吾不可留,臣也不敢勉强。臣还是那句老话,管夷吾者,天下奇才也。若不死,必大用于齐。用于齐齐必强,齐强不利于鲁,不如杀之,以其尸送齐。”
鲁庄公曰:“善。”遂传旨一道,将管夷吾就地问斩。
隰朋听说了,急忙进宫见鲁庄公,巧言道:“过去我君未登位时,管夷吾曾追杀我君,箭射带钩,若非我君装死,早已命丧黄泉。因此,我君对管夷吾恨之入骨,欲以亲手杀之而后快,如果我只带着尸体回国见君,我君会感到同没杀一样不畅快,还望贤侯三思!”
鲁庄公移目施伯:“齐使之言是也。”遂二囚管夷吾,并函封子纠、召忽之首,交付隰朋。隰朋称谢而去。
一出曲阜,管夷吾便对隰朋说道:“大恩不言谢。我所惧者,施伯也。夷吾虽获释,施必悔之,悔之必追,我命休矣。”
隰朋曰:“如兄之言,为之奈何?”
管夷吾曰:“我制有《黄鹄》一词,可叫役夫吟唱,以解疲劳也,这样就行得快了。”
隰朋曰:“太好了。”
管夷吾便教役人歌之。词曰:
黄鹄黄鹄,戢其翼,絷其足,不飞不鸣兮笼中伏。
高天何跼兮,厚地何蹐!丁阳九兮逢百六。
引颈长呼兮,继之以哭!
黄鹄黄鹄,天生汝翼兮能飞,天生汝足兮能逐,遭此网罗兮谁与赎?
一朝破樊而出兮,吾不知其升衢而渐陆。
嗟彼弋人[11]兮,徒旁观而踯躅!
役人既得此词,且歌且走,乐而忘倦。车驰马奔,计一日得两日之程,遂出鲁境。鲁庄公果然追悔,使曹沫追之,直追至汶阳,不见管夷吾,怏怏而还。
鲍叔牙于汶阳,日望管夷吾来,见面后,欣喜若狂,当即命隰朋破槛释放夷吾。夷吾曰:“非奉君命,未可擅脱。”
鲍叔牙曰:“不要紧,君侯乃一明君,他不会怪罪的,况且,我还想将您荐于君侯,君侯必当大用。”
管夷吾曰:“吾与召忽同事子纠,既不能奉以君位,又不能死于其难,臣节已亏矣。况乎反面而事仇人?召忽有知,将笑我于地下矣!”
鲍叔牙曰:“‘成大事者,不恤小耻;立大功者,不拘小谅。’兄有治天下之才,未遇其时,主公志大识高,若得贤兄为辅,以经营齐国,霸业不足道也。功盖天下,名显诸侯,孰与守匹夫之节,行无益之事哉?”
管夷吾默然不语,叔牙亲解其缚,嘱之曰:“兄在汶阳暂住几日,弟这就回临淄面见桓公,请兄静候佳音。”
鲍叔牙说毕,辞别管夷吾,星夜来到临淄,见了齐桓公,张口便道:“臣为君吊唁来了。”
齐桓公一脸惊愕道:“寡人无病无灾,何吊也?”
鲍叔牙曰:“子纠,君之兄也。君虽为国灭亲,诚非得已,臣不敢不吊!”
齐桓公点头说道:“如此说来,卿之吊是也。”
鲍叔牙又道:“臣又有一贺也。”
齐桓公道:“贺由何来?”
鲍叔牙曰:“管夷吾天下奇才也,非召忽可比。臣已生擒之,君得一贤人,臣不敢不贺!”
齐桓公恨声说道:“管夷吾,寡人之大仇也。他箭射寡人带钩,其矢尚在,寡人每戚戚于心,恨不能生食其肉。卿既得之,可速速押上殿来,寡人当亲手刃之。”
鲍叔牙摇手说道:“不可,万万不可。”
齐桓公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天经地义,有甚不可?”
鲍叔牙道:“人臣者,各为其主。管夷吾射钩之时,只知有纠不知有君,大忠也。忠而且贤,君若用之,当为君射天下,岂止一人之带钩?”
齐桓公默想许久,叹之曰:“卿之言是也。”
鲍叔牙道:“君既然以臣之言为然,管夷吾不可杀也。”
齐桓公道:“那是自然。”
鲍叔牙觉着,就今日之势,若要强行举荐管夷吾出仕,怕要适得其反,遂拜谢而出,将管夷吾迎到家中,奉为上宾,朝夕谈论,不知不觉已一月有余。鲍叔牙正要寻一个机会举荐管夷吾,齐桓公遣使来召,行过君臣大礼之后,鲍叔牙东向而坐,徐徐问道:“君侯召臣,不知为了何事?”
齐桓公道:“寡人得以为君,奉齐之祠,全赖众卿之力,寡人意欲封赏有功大臣,卿以为如何?”
鲍叔牙道:“早该如此,但不知怎么个赏法?”
齐桓公道:“除贼之功,雍廪为首。拥立之功又当属高溪、国懿仲,寡人皆加采邑[12]。”
鲍叔牙道:“善。”
齐桓公道:“大夫东郭牙、公孙隰朋、宁越、宾须无及将军王子成父等亦有功焉,一人晋爵两级。余之有功人员,晋爵一级。”
鲍叔牙道:“善。”
齐桓公望着鲍叔牙:“卿既是寡人先生,又建拥立之大功,无先生无有寡人。寡人欲举国听卿,委您为上卿。”
鲍叔牙摇头说道:“不可,万万不可。臣奉先君之命而奉君侯,敢不尽力乎?君侯得以为君,天也,命也,与臣何干?君若念臣尚有些许微劳,赐之田所,使臣不冻馁,臣愿已足。至于治国家,则非臣之所能也。”
齐桓公道:“卿之能,卿之贤,别人不知,寡人岂能不知乎,望卿勿辞!”
鲍叔牙道:“君侯谓臣贤能,乃高看臣也。臣之能,臣之贤,乃循礼守法,小心谨慎而已,非大能大贤也,亦非治理国家之才也。夫治国家者,内安百姓,外抚四夷,勋加于王室,泽布于诸侯,国有泰山之安,君享无疆之福,功垂金石,名播千秋。此伊尹、子牙之任,臣何以堪之?”
齐桓公不觉欣然动色,促膝而前曰:“如卿所言,当今之世,可有伊尹、子牙乎?”
鲍叔牙朗声回道:“有。”
齐桓公迫不及待地问道:“谁?”
鲍叔牙一字一顿地回道:“管夷吾。”
齐桓公闻言,大失所望,长叹一声道:“寡人还当是谁呢?若说管夷吾,卿就不必说了。”
鲍叔牙反问道:“为什么?”
齐桓公亦反问道:“那管夷吾真的比卿强吗?”
鲍叔牙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他真的比臣强。”
齐桓公正话反说道:“是的,他比卿强。卿排除千难万险,把主人送上君侯宝座。他管夷吾却把主人送到阴曹地府,还落了个身系槛车,若非卿之死保,命早休矣。”
鲍叔牙固执地说道:“君侯之言,臣不敢苟同。是的,公子纠未能为君,管夷吾咎不可辞。但我等不能因公子纠未能登上君位,就否定管夷吾之才。何也,天也,命也。天要您为君,管夷吾岂奈您何?此其一也。其二,良马也有失蹄的时候,不能因一次成败论英雄。臣不是妄自菲薄,管夷吾确比臣强,臣之才难及管夷吾万一。”
齐桓公见他如此推重管夷吾,少不得问道:“卿说管夷吾比卿强,卿不妨说一说管夷吾比卿到底强在哪里?”
“臣所不若管夷吾者有五。”鲍叔牙屈指说道,“宽柔惠民,不如也;治国家不失其柄,不如也;忠信可给予百姓,不如也;制礼义可施于四方,不如也;执枹鼓立于军门,使百姓敢战无退,不如也。”
又是一阵沉默。
齐桓公终于下了决心:“诚如卿之所言,卿可为寡人召夷吾,寡人将亲叩其学,酌情授职。”
鲍叔牙道:“臣闻‘贱不能临贵,贫不能使富,疏不能制亲。’君若不用夷吾,倒也罢了。若用,非置之上卿,厚其俸禄,隆以父兄之礼不可。夫上卿者,相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而召之,是轻之也。相轻则君轻。夫非常之人,必待以非常之礼。”
齐桓公道:“卿要寡人以何礼待他?”
鲍叔牙道:“卜日而郊迎之。”
略顿鲍叔牙又补充道:“管夷吾,君之仇也,君若能屈驾郊迎,四方闻之,必以君为贤。连仇人尚且如此相待,何况他人乎?必将蜂拥入齐,为君所用。如此一来,何患齐不能霸?”
齐桓公二目放光道:“卿之言是也,寡人听之。”乃命太卜择一吉日,郊迎管夷吾。
鲍叔牙见目的已经达到,忙辞宫还家,将管夷吾送于郊外公馆之中。至期,桓公三浴而三祓[13]之,亲自出郊相迎。走在前边的是八名锣手,一边敲一边走。锣手后边是浩荡的旗队,前边二人擎着一块丈来长的横幅,上写着“君侯亲迎管夷吾”七个大字,耀眼生辉。继之是二百缇骑[14],舆服导从,光满道路。再往后是齐桓公的车辇,车帷幕是缎子的,车前横木等镶着闪闪发光的黄金,五匹高头大马缓缓向前走动,脖子上的铜铃悦耳动听。
“君侯,是君侯来了!”百姓奔走相告,观者如堵。亦有人相互探询:“管夷吾是谁呀,竟惊动了君侯的大驾。”
有知道的便小声回道:“管夷吾就是公子纠的老师。”
“他不是君侯的仇人吗?”
“正是。”
“既然是君侯的仇人,一刀宰了不就得了,君侯还要用这么隆重的礼仪迎接他?”
“这你就不懂了,咱君侯豁达大度,不计私仇,还要拜管夷吾做大官,帮助他治理天下呢!”
“君侯真好!”
约有一个时辰,齐桓公来到郊外公馆,赐给管夷吾衣冠袍笏,请他上车。管夷吾跪而辞道:“臣乃俘戮之余,得蒙宥死,实为万幸!岂敢与君同乘一车?”
齐桓公亲手将他扶起曰:“何为俘戮之余?卿之才寡人已尽知矣,寡人很想借重于卿,卿不必自谦,请登车。”复又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管夷吾拜而登车,随齐桓公来到宫中。齐桓公赐之以坐,管夷吾曰:“有君在此,臣不敢坐。”
齐桓公曰:“寡人有事向您请教,您不坐下,寡人不敢问。”
管夷吾再拜就坐。
齐桓公曰:“齐千乘之国,先君僖公威服诸侯,号为小霸。自先兄襄公即位,政令无常,遂致大变。寡人获主社稷,人心未定,国势不张。今欲修理国政,立纲陈纪,其道何先?”
管夷吾对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今日君欲立国之纲纪,必强四维,以使其民。则纲纪立而国势振矣。”
齐桓公曰:“如何而能使民?”
管夷吾对曰:“欲使民者,必先爱民。”
齐桓公曰:“爱民之道若何?”
管夷吾对曰:“公修公族,家修家族,相连以事,相及以禄,则民相亲矣。赦旧罪,修旧宗,立无后,则民殖矣。省刑法,薄税敛,则民富矣。多聘贤士,使教于国,则民有礼矣。出令不改,则民正矣。——此爱民之道也。”
齐桓公曰:“爱民之道既行,使民之道怎样?”
管夷吾对曰:“士农工商,谓之四民。士之子常为士,农之子常为农,工商之子常为工商,习焉安焉,不迁其业,则民自安矣。”
齐桓公曰:“民既安矣,甲兵不足,奈何?”
管夷吾对曰:“欲足甲兵,当制赎刑;重罪赎以犀甲一戟,轻罪赎以韇盾一戟,小罪分别入金,疑罪则宥之,讼理相等者,令纳束矢,许其平[15]。金既聚矣,美者以铸剑戟,试诸[16]犬马。劣者以铸锄夷斤?[17],试诸壤土。”
齐桓公曰:“甲兵既足,财用不足若何?”
管夷吾对曰:“销山为钱,煮海为盐,其利通于天下。因收天下百物之贱者而居之,以时贸易。如是而财用可足矣。”
齐桓公曰:“财用既足,然军旅不多,兵势不振,如何而可?”
管夷吾对曰:“兵贵于精,不贵于多,强于心,不强于力,君若率正卒伍,修甲兵,天下诸侯皆正卒伍,修甲兵,臣未见其胜也。君若强兵,莫若隐其名而修其实。臣请作内政而寄之以军令焉。”
齐桓公曰:“内政若何?”
管夷吾对曰:“内政之法,制国以为二十一乡。工商之乡六,士之乡十五。工商足财,士足兵。”
齐桓公曰:“何以足兵?”
管夷吾曰:“五家为轨,轨为之长。十轨为里,里设有司。四里为连,连为之长。十连为乡,乡有良人焉。即以此为军令。五家为轨,故五人为伍,轨长率之。十轨为里,五十人为小戎,里有司率之。四里为连,故二百人为卒,连长率之。十连为乡,故二千人为旅,乡良人率之。五乡立一师,故万人为一军,五乡之师率之。十五乡出三万人,以为三军。君主中军,高溪、国懿仲各主一军。四时之隙,从事田猎。春曰搜,以索不孕之兽;夏曰苗,以除五谷之灾;秋曰狝,行杀以顺秋气;冬曰狩,围守以告成功,使民习于武事。是故军伍整于里,军旅整于郊,内教既成,勿令迁徙。伍之人祭祀同福,死丧同恤,人与人相俦[18],家与家相俦,世同居,少同游。故夜战声相闻,足以不乖;昼战目相识,足以不散,其欢欣足以相死。居则同乐,死则同哀,守则同固,战则同强。有此三万人,足以横行于天下。”
齐桓公曰:“兵势既强,可以征天下诸侯乎?”
管夷吾曰:“未可也。周室未屏,邻国未附,君欲从事于天下诸侯,莫若尊周而亲邻国。”
齐桓公曰:“其道若何?”
管夷吾对曰:“返还侵占邻国之土地,使近臣奉厚礼以慰抚邻国,则四邻之国亲我矣。请以游士八十人,奉之以车马衣裘,多其赀帛,使周游于四方,以号召天下之贤士。又使人以皮币玩好,鬻行四方,以察其上下之所好。择其瑕者而攻之,可以益地;择其**篡弑者而诛之,可以立威。如此,则天下诸侯,皆相率而朝于齐矣。然后率诸侯以事周,使修职贡,则王室尊矣。方伯之名,君虽欲辞之,不可得也。”
齐桓公连道三声“善”字,与管夷吾连语三日三夜,字字珠玑,全不知倦,叹之曰:“寡人今日方知孰为贤者!寡人欲要委政于卿,望卿勿辞。”
管夷吾将头摇了摇说道:“臣不敢受。”
齐桓公满面困惑道:“为甚?”
管夷吾直言不讳地回道:“有道是‘贱不能使[19]贵’,纵观满朝文武,为卿、为将、为大夫的数以百计,一个个高贵无比,臣乃槛车之人,您让臣如何使贵?”
齐桓公不假思索道:“这个卿不必担心,寡人既然委政于卿,岂敢不授卿一个重要官职?上卿,君之亚也。寡人自明日始,斋戒三日,告之于太庙,拜卿为上卿。”
管夷吾道:“君侯如此看重夷吾,原不该辞,但夷吾有二言在喉,不知当不当讲?”
齐桓公道:“卿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管夷吾道:“上卿,百官之首,君侯如此贵臣,臣复何言,就是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也难报君恩。但古人有言,‘贫不能使富’。臣贵为上卿,地无一垄,房无一间,无疑是乞丐一个,您让臣如何使富?”
齐桓公慨然说道:“寡人既然拜卿为相,岂能让卿久困?这样吧,寡人明日就让工匠,给卿建一座偌大的庭院,再赐卿采邑二百。”
管夷吾谢过桓公,复又说道:“臣尚有一言,可这口实在难开。”
齐桓公笑道:“寡人与卿一见如故,还有什么话不好讲呢?讲。”
管夷吾道:“朝中大臣,或由世袭而来,或由君之宗亲担任,而臣与君不亲不友,且有射带钩之仇,有道是‘疏不能使亲’,您让臣如何使亲?”
齐桓公有些不悦了。管夷吾呀管夷吾,你一个槛车之人,寡人欲要委国政于你,这是对你莫大的信任、莫大的恩赐,你应该匍匐于地,山呼万岁,而你不仅不谢,还给寡人提出几个条件。你要官,寡人给,且一给便是上卿。你要封邑,寡人还给,一给便是二百邑。二百邑是多少人家,六千家,六千家田赋供你享用,六千家人口供你驱使,你还不满足!你还要使亲,你与寡人一非联姻,二无血缘,如何使亲?
说到联姻,他猛然想起,我既然要管夷吾做上卿,他便是齐国第一大贵人,与他联一联姻有甚不可?可怎么联法呢?我有二姊,一嫁卫,一嫁鲁。膝下虽有一女,尚在襁褓之中,如何联姻?
怎么不能联姻,先兄襄公在世之时,其女也在襁褓之中,不是由二姐文姜做媒,许与鲁庄公了吗?
襄公既然做得,寡人为什么做不得?
想到此,齐桓公的脸色缓了过来,笑对管夷吾说道:“闻卿膝下尚有一子,名叫管平,寡人欲将小女嫁给他。这样一来,你我二人既有君臣之情,又有亲家之分,可谓不疏矣。”
管夷吾婉言拒道:“不可,此事不可行。”
齐桓公道:“为甚不可行?”
管夷吾道:“臣之犬子,年将弱冠。君之千金,尚在襁褓,一大一小怎样婚配?且是,犬子未生之时,已与召忽之女,指腹为婚,这事万万不可行,不可行!”
“这……”齐桓公无了主意。
  齐桓公经鲍叔牙暗示,尊管夷吾为仲父,举国听之,但管夷吾仍是不愿就职。
人不走运,喝口凉水也塞牙。曹刿虽说学富五车,求仕不成,经商也不成,没奈何摆了一个相摊谋生。
鲁国虽说打了胜仗,但鲁庄公弄不清胜利的原因,问之于曹刿:“卿何以一鼓而胜三鼓,有说乎?”
鲍叔牙闻听齐桓公有召慌忙进宫,桓公便将与管夷吾谈话的内容简要地复述一遍,满面愁容道:“这管夷吾想与寡人有亲,寡人欲与他结为儿女亲家,他又不肯,这便如何是好?”
鲍叔牙默想片刻道:“‘有亲’,非要结为儿女亲家吗?”
齐桓公道:“有亲无亲,一靠血缘,二靠结亲,寡人与管夷吾,向无血缘,只有通过结亲一途了。”
鲍叔牙道:“先公姜子牙和周文王亲不亲?”
齐桓公道:“亲。”
鲍叔牙道:“他们可有血缘?”
齐桓公道:“无。”
鲍叔牙道:“他们可曾结亲?”
齐桓公道:“无。”
鲍叔牙道:“既无血缘,又不曾结亲,他们为什么还那么亲?”
“这……”齐桓公恍然大悟道,“寡人知道了,寡人知道了!”当即召管夷吾进宫,拜之曰:“寡人之得卿,如同周文王之得子牙。周文王尊子牙为尚父,执父辈礼,寡人则尊卿为仲父,举国听之。”
齐桓公觉着,这样一来,管夷吾再也无话可说,谁知管夷吾仍是不肯就职,任你齐桓公脾气再好,度量再大,也不可能不生气,沉声问道:“寡人欲要拜卿为相,乃是出于一片真诚,卿推三推四,难道是寡人不可教吗?”
管夷吾连连摆手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齐桓公道:“那您是什么意思?”
管夷吾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君侯会弹琴吗?”
齐桓公道:“会。”
管夷吾道:“没有弦您能弹吗?”
“不能。”
“这就对了!”管夷吾侃侃而谈,“臣闻大厦之成,非一木之材也;大海之阔,非一流之归也。君欲成其大志,称霸天下,非夷吾一人可成。”
齐桓公的怒容渐渐退去,和颜问道:“除卿之外,谁可助寡人称霸天下?”
“五杰。”
“何为五杰?”
“就是齐国的五个贤者。”
“哪五个?”
管夷吾屈指数道:“一隰朋、二宁越、三王子成父、四宾须无、五东郭牙。”
齐桓公道:“他们都是贤者,您呢?他们五位和您相比孰贤?”
管夷吾毫不谦虚地回道:“他们不如臣。”
齐桓公道:“他们既然不如您,您举荐他们做什么?”
管夷吾道:“他们虽不如臣,但他们每人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臣又不如他们。”
齐桓公来了兴趣:“他们到底强在什么地方,还请仲父明示。”
管夷吾道:“先说隰朋。升降揖逊,进退闲习,辩辞之刚柔,臣不如也,是做大司行的料;次说宁越,垦草莱,辟土地,聚粟众多,尽地之利,臣不如也,是做大司田的料;再说王子成父,平原广牧,车不结辙,士不旋踵[20],鼓之而三军之士,视死如归,臣不如也,是做大司马的料;再说宾须无,决狱执中,不杀无辜,不诬无罪,臣不如也,是做大司理的料;还有东郭牙,犯君颜色,进谏必忠,不避死亡,不挠富贵,臣不如也,是做大谏官的料。君若欲治国强兵,则五杰可矣。若欲霸王,臣虽不才,强成君命,以效区区。”
齐桓公大悦,遂拜管夷吾为相,五杰则各授以职,或大司行,或大司田,或大司马,或大司理,或大谏官,一一如管夷吾所荐。
时隔一日,齐桓公突然将管夷吾召来,满面愁容道:“由仲父并五杰为寡人治国,寡人之幸也。然寡人有三大缺憾,不利于称霸吧?”
管夷吾道:“什么缺憾?臣倒没有听说。”
桓公曰:“寡人不幸嗜好田猎,昏夜还要到薮泽野地,直到田野静寞,不见野禽以后才回来,诸侯使者不得当面致意,百官也无从当面禀报。”
管夷吾道:“这虽然不是件好事,但还不要紧。”
桓公曰:“寡人不幸嗜好饮酒,夜以继日,使诸侯使者无从当面致意,百官也无从当面禀报。”
管夷吾道:“这也不是好事,但是也不要紧。”
桓公又道:“寡人还有一件污事,就是特好女色,连表姐都不肯让她嫁人。”
管夷吾道:“这也不是好事,但是还不要紧。”
桓公作色道:“这三者都可以,难道还有什么可以不利称霸吗?”
管夷吾道:“不知贤,害霸;知贤而不用,害霸;用而不任,害霸;任而复以小人参之,害霸。”
齐桓公道:“善。”遂专任夷吾,并颁旨一道:“国有大政,先告仲父,次及寡人。有所施行,一凭仲父裁决。”又禁国人语言,不许犯夷吾之名,不问贵贱,皆称仲,盖古人以称字为敬也。
齐桓公拜管仲为相的消息传到鲁国,把个鲁庄公气得破口大骂:“他妈的,齐国欺人太甚,像哄小孩一样骗我,把管夷吾弄走,真后悔当初没听施伯的话。”
公子庆父顺竿爬道:“齐国自乾时打败我国之后,从没正眼瞧我,再不给齐国一点颜色瞧瞧,非骑在君侯头上拉屎拉尿不可!”
他这一说,无疑是火上浇油,鲁庄公愤愤地说道:“对,应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说毕,当即又传一旨,命新拜大司马曹沫铸造兵器,操练兵马,择日攻齐。这消息不胫而走,没几日便传到了齐国。齐桓公非常恼火,立即召文武百官进宫,商议对策。
“诸位爱卿,鲁国乃我手下败将,不思悔改,反要加兵于我。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欲抢先一步,出兵伐鲁,众卿以为如何?”
王子成父率先响应:“君侯所言甚是,何时出兵?请君侯画出一个道道,末将也好早做准备。”
管仲摇手说道:“错矣,大错矣!”
齐桓公移目管仲:“以仲父之见,鲁不当伐乎?”
管仲点头说道:“不是。”
“那您为什么又反对伐鲁?”
管仲道:“襄公昏聩,无知篡国,齐犹破船,千疮百孔,君侯虽说已登大位,社会粗安,但民心未固,此时伐鲁,必败无疑。”
齐桓公摇首说道:“仲父之言差矣,寡人位居大统,虽说时间不长,也有数月矣。当初,乾时之战,寡人才继位几日?三日。继位三日,便将鲁国打得落花流水。如今已经继位数月,难道民心、军心反不如乾时之战乎?”
管仲曰:“当然比乾时之战强。”
齐桓公道:“既然这样,您为什么说鲁不可伐?”
管仲曰:“乾时之战,鲁未有备,无备必败,此其一也。其二,乾时之战,我为主鲁为客,乃为卫国而战,鲁是以客犯主,不败才怪!”
齐桓公道:“依仲父之言,乾时之战,鲁乃以客犯主,方才大败。前不久,鲍爱卿陈兵汶阳,欲伐鲁国,彼时,我客鲁主,鲁为甚不敢和我交锋,乖乖地杀了子纠,并交出仲父,此又何解也?”
管仲欲待再辩,桓公摇手说道:“仲父不必说了,寡人之意已决,十日后出兵伐鲁,以鲍叔牙为大将。”
管仲移目鲍叔牙。
他多么希望鲍叔牙辞去大将,并劝说齐桓公罢兵息战。
他错了。乾时之战,乃鲍叔牙直接指挥,又有陈兵汶阳,逼杀子纠之大功,如何把鲁国放到眼中,欣然受命,率师直犯鲁境。
鲁庄公闻听齐兵来犯,击案说道:“来得好!”当即遣公子庆父并曹沫各率兵一万,前去汶阳迎敌。前锋与齐军相遇,只一阵,被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气得庄公要斩庆父和曹沫,经众将死保,方留下两条性命。
齐军来了,三万齐军,在鲍叔牙的率领下,气势汹汹地杀向长勺。
鲁庄公慌了,忙将施伯召进宫来,问之曰:“齐大败我师,来势甚凶,何以御之?”
施伯思索良久,缓缓说道:“君侯不必惊慌,臣荐一人可御齐军。”
鲁庄公迫不及待地问道:“谁?”
施伯一字一顿道:“曹刿。”
鲁庄公眉头微皱道:“曹刿,曹刿何许人也?”
“他是一个智者,一个不得志的智者。”
在东平乡曹家冢的冢旁住着一户破落人家,姓曹名淇,五十三岁得一子,取名曹刿。
家虽然破落了,但那一肚子墨水还在,曹淇护冢的同时,一边耕种土地,一边教孩子读书识字。这孩子也很争气,把个三坟五典[21]背得滚瓜烂熟。怎奈,出身低贱,几次出门求仕,均扫兴而归,没奈何,改经商。第一次贩牛,大老远贩到楚国,正赶上牛瘟,赔了个一塌糊涂。遂改卖面,偏遇一个大旋风,连箩筐都旋上了半空,那面还能保得住吗?后又改卖油条,正在沿街叫卖,来了一群鲁兵,不只抢了他的油条,还把他打得皮开肉绽,三个月没有下床。
出仕不成,经商不成,相面呢?这是个无本生意,就是赔,也赔不到哪里。于是他便徒步来到曲阜,在城门外摆了一个相摊。谁知,自早至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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