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尸潮攻略跑不赢僵尸,显示我速度比尸快,但点后退后马上减速,一直被打,不能风筝

csol退魔圣焰评价_百度知道
csol退魔圣焰评价
想得分的来使劲评价下
我有更好的答案
感觉这把枪真的很不错 `
我买了一把永久的
当然只要是永久的我都买在我的游戏人生中最大的憾事就是没买上MG3永久
因为我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他已经不卖永久的了
呵呵` 用这把枪的话
你站在高处打非常有利
一枪打的僵尸退后几步
但不回太远
你逃跑的话用这把枪也非常好。
当僵尸站在斜坡上的时候用这把枪能把僵尸打飞。 额`
大概就这么多吧
采纳率:33%
我的评价 难跳的点你跳上去了 像训练基地那个小山头 你拿退魔基本上就是赢了 因为旋转跳的落地点僵尸根本站不住 会被打飞 退魔也是救场的利器 像DUST1的过道 万一挡门的机枪换子弹了 你就可以上去喷 僵尸还是过不来 但是单打独斗的话退魔不如MG3 毕竟MG3是机枪 每把枪都不一样 发挥要看情况 连刀都能刮死人 更何况一把可以打后退的散弹枪
我昨天买了退魔,客观来说,这是一把特点非常鲜明的枪,先说优点: 1、击退,这是退魔的宣传点,也是我在使用中体会最明显的一点,即使僵尸在下蹲或者站立状态下也有效果,另外僵尸王狂暴后普通武器的压制力明显削弱,但是退魔能明显停顿并击退狂暴僵尸王,昨天我从DUST1 CT方桥头风筝1狂暴的僵尸王2小尸到T基地,使用退魔非常轻松。另外导弹基地广场上墙后,使用退魔同时压制对面箱子上和下面想上墙的僵尸很顺手。 2、很酷,呵呵,这点见仁见智了,反正我个人很喜欢退魔的风格和发射时甩枪的动作。 3、特定地形防守效果非常好,导弹基地这一关只要你上了房梁,再随便来2个队友配合,它的击退效果,几乎可以让你永远不死,昨天有一把我在房梁钢架正中,和2个队友配合,20多个僵尸愣是没冲过来。队友一左一右帮我把僵尸减速,我左一枪打飞一个,右一枪打飞一个,非常有成就感。 接下来说缺点,作为一把特点鲜明的枪,退魔的缺点和优点同样突出。 1、伤害上的缺点,昨天用退魔玩了2个小时,只有5个左右僵尸被我抢到最后一枪,大多数时候我的积分排名在中下,虽然对僵尸的压制非常爽,但是抢不到分也让人有点郁闷。 2、8发的弹仓偏小,玩退魔要看准一切时机压子弹,一旦子弹打光,漫长的装弹时间大多数时候会让你完蛋。 3、不适合菜鸟使用,如果你是手抖流,那退魔绝对不适合你,并不是打中僵尸任何位置都能造成很好的击退效果,我的感觉头部和胸部最好,打得越偏,击退效果越差。另外退魔是一把点射的枪,只要你打准,它的击退效果足够保证你的安全。8发的弹仓如果连射很快你就会变奴隶了。 4、如果像你冲过来的僵尸背后有其他僵尸顶着,比如DUST1 T基地小道,退魔的击退效果无效,这时和普通枪一样,只能把僵尸打来定住,我的策略是守在小道口的墙后面,冲进来一个崩下去一个,非常有效但也很考反应和网速。 5、和其他散弹枪一样,中远距离无用,建议买把沙鹰中远距离点头赌RP。
我和朋友曾经测试过,在极近的距离退魔对头喷也能崩掉僵尸大约400的血,也就是说,只要时机把握得好,分也能拿到。有一次我们最后大约还有五六个人守沙1T平台,有四个母体开始一个一个冲,我就站在一MG3猛男的头上打,他们根本冲不进来,后来僵尸商量好了一起冲,我就跳下来了,(母体一起冲MG3根本守不住)在侧面来一个崩下一个去,最后还要了俩小白的命。总的来说,这枪抢分确实不大行,所以我觉得有把双枪配合最好,守高处近乎BUG,配合MG3控制一下,沙1T台也好用,另外,放风筝专用枪,托一个MT俩小白没问题,但用来要把握好换子弹的时机。
我来回答你!我刚刚2点钟的时候买了一把退魔圣炎!我应该最有资格评价这把枪!我也是跟你一样,在百度上文退魔圣炎怎么样,结果一个说很烂,一个说很好,结果我听了后面一个说很好的,去试了试。结果,完全另我大失所望!!!!!!完全!!!!我现在的感受,这把枪66元人名币,用起来完全没有免费送你的M3好!!!!气死我了,给你描述一下。跟M3比,M3打到僵尸,僵尸会停顿很长时间,退魔打到僵尸,倒退2个人的距离,但是几乎是完全不停顿就冲过来了!!如果你站在一个平地弄堂,一个小僵尸冲过来,你站着不动打它的结果是你会被抓死!这是另我最失望的一点——打到僵尸几乎完全没有停顿,僵尸就冲过来了!再比如说打跳起来的僵尸,如果退魔打退僵尸的距离是100的话,那么M3打退僵尸的距离就是300!!!又一个,打蹲着的僵尸,生化危机2这个图的管道,M3打僵尸的时候小僵尸是不会动的,母体开了狂暴就会慢慢前进,退魔的话,打小僵尸是很不错,不过前提是只有1个小僵尸,2个的话就不会后退!!如果打狂暴的母体,完全是垃圾枪,母体照样爬的飞快!而且基本不后退!气死我了,这枪的性价比完全不行!被游戏商骗了,NND如果让我选择66块钱买M3个退魔,我肯定选择M3!你别上当了 而且这枪威力小的很 而且你如果枪法不行的话死的更快——一枪打过去 它就后退 就要重新瞄准它 我真是非常后悔买了这把枪!不信你可以买把3天的试试!
这把枪做弱点就是,
定的时间不长。。僵尸被M3打了, 会定一会,,退魔基本不会
打退了就跑来了,
退了就跑来了。。不信的 自己试试。
暴走后的母体
基本打不飞。甚至打不动, 打了不退后。。自己可以试试看。。。这强也就守高最好。。就是斜坡上
爬上去的到是不错。。好处不多说了, 官方的广告也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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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皇叔不好惹)全文阅读
&&&&&&&&
&&
&&书名:花嫁/皇叔不好惹
&&作者:风浅
&&
&&☆、公主难嫁
&&
&&  燕晗帝都这几日初雪乍停。
&&  商妍仔仔细细清理了永乐宫中杜少泽的痕迹,把和他相关的所有物件整理出了一个硕大的包裹,用他送的云锦衣裳包了,命侍卫送到侍郎府去,连同一份厚礼一起恭贺他新婚大喜。
&&  天气严寒,雪倒是好看。她抱着暖炉缩在貂绒软椅上,看着窗外两个侍卫艰难地把那厚重的包裹抬了起来,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心中的愤懑倒是随着那些归还的旧物一起消散了。
&&  只可惜,有一样东西是她收下了却送还不了的。那便是他杜少泽戴到她脑袋上的帽儿。
&&  绿色的。
&&  东窗事发其实也是偶然。
&&  初雪那日皇帝心情大好带着几个女眷与臣子去西郊别院踏雪煮酒,她素来碰不得酒,就提了封赏的两坛青梅酒去了侍郎府,接引的小厮不巧半途腹痛难耐,她便一个人摸着路去找杜少泽。谁曾想一不小心在后园之中见着了一对郎情妾意的璧人。
&&  那对璧人男才女貌,在一片皑皑白雪腊梅争艳中相互依偎。
&&  她孤零零撑着伞呆在院门外看着这如画的景致久久回不过神,就连两坛佳酿的系绳勒进了手指都没觉察出来,直到小厮匆匆而来,凌乱的脚步声惊起一对鸳鸯,她才恍然抽回思绪,朝着院中回过头探望的两人咧了咧嘴。
&&  杜少泽的脸上神情堪称精彩,却一句话也不说。
&&  他身旁的那女子脸上红晕如云霞,轻轻推了推他柔声娇嗔:“少泽哥哥,怎么今日有客人来你也不和我说一声?”
&&  商妍被这一声柔得像浮云的少泽哥哥唤得悬崖勒马,挤出一抹笑道:“陛下念杜侍郎往日为国为民操劳伤神,特地命我送了两坛青梅酒来赏予侍郎。”
&&  女子喜上眉梢道:“多谢这位姐姐。少泽哥哥,我们可以赏雪煮青梅了。”
&&  赏雪煮青梅,的确美得很。
&&  她小心翼翼踩着雪摇摇晃晃把那两坛酒提到他面前,可惜那位少泽哥哥却面色阴沉杵在当下一动不动,像是一座石雕,既没看女子,也没伸出手接酒。
&&  一步之遥,谁也没有开口。
&&  三月情谊烟消云散,就此别过。
&&  *
&&  “公主真要把先帝的凤凰于飞送给了杜侍郎?”
&&  菱花镜前,宫娥小常细细眼圈通红,似乎是刚刚哭过的样子,一边梳理一边嘀咕:“凤凰于飞是先帝赠予公主的,那杜侍郎明明那么不识相……”
&&  原来是为了杜少泽的事情。
&&  商妍摸了摸身上柔顺细腻的狐裘嬉笑:“小常,你不是一直嫌弃杜侍郎位卑官小吗?”
&&  “可是……”小常眨了眨眼,眼泪又要泛滥,“公主才貌双全,温雅娴淑,一定会遇上配得上公主的有缘人,那些庸脂俗粉是没福分!”
&&  庸脂俗粉。商妍一愣,低头闷笑――她教了小常三年成语,这庸脂俗粉四个字,虽然不合规矩,却也莫明的……贴合。
&&  “公主,您真的不奏请陛下降罪杜侍郎吗?他……他胆敢玩弄公主……陛下知道了,一定……”
&&  降罪?
&&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俏皮地落到梳妆台上,浅浅的温热融融。商妍舒适地缩了缩脖颈,对镜中的自己满意得很,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  美人情长,英雄气短,何罪之有?
&&  没了一个杜少泽,大不了……大不了再寻一个男人嫁。
&&  ***
&&  说到底,帝王家女儿总是不愁嫁的。
&&  黄昏时分,承德宫的随侍安公公带着几个水灵灵的小太监上了门,细声细气地宣了一道旨:宫中梅开正好,恰元宵佳节,天降瑞雪,宫中久未逢喜事,朕借瑞雪之势摆宴御花园,邀妍乐公主赴会……
&&  大约是因为燕晗的公主至今未嫁,所以宫中经常会有这样的“久未逢喜事”而来的宴会,满朝的年轻公卿将相和王侯公子齐聚御花园,歌姬舞姬觥筹交错,为的不过是为妍乐公主创造机遇,甄选驸马。
&&  一次两次尚可,月月如是,民间早就传闻妍乐公主貌丑如修罗,性子比猛兽还要乖张,虽贵为堂堂公主却全朝上下没有一个公卿子弟敢娶……
&&  她月月都去丢上一次脸面早已习以为常,笑眯眯道:“安公公你这消息来得可真快。”
&&  她前脚才找人清理了杜少泽的旧物,这边就赶着约好了宫宴,倒真是雷厉风行。
&&  安公公笑得眯起了眼睛:“这宴上可有许多公卿世子,您相中哪个,告诉陛下,陛下自会替公主张罗……”
&&  商妍接旨的手略微僵了僵:“如此多谢公公费心了。”
&&  安公公翘了兰花指轻道:“皇帝女儿不愁嫁,公主若是早早肯让陛下为你赐婚,也就没有周状元、李尚书、杜侍郎他们一干人等什么事了。”
&&  “……劳烦安公公一个个记着……本宫若是顺利出嫁,安公公功不可没。”
&&  安公公眉毛一挑:“时候尚早,公主可以好好装扮装扮,公主貌美,必定艳惊当场。”
&&  商妍恬不知耻干笑:“多谢公公美誉。”
&&  若是普普通通打扮漂亮了就能嫁出去,她又怎么双十之年还待在这永乐宫?
&&  皇帝的女儿的确不愁嫁,只可惜她并不是。当今皇帝姓商名徵字景毓,是她父皇最小的兄弟,她的父皇早在十年前就在一场谋反中不幸窦了,□□皇帝子嗣虽多,到她父皇执政之时却只剩下最小的兄弟尚在人间。商徵入主,合情合理。她和他明明年纪相差不过五岁,却也得尊称他一声皇叔。
&&  说到底,她终究是个前朝公主,她虽然被商徵封了个妍乐公主,享荣华富贵无数,娶了却未必是福事。终日步步为营的朝中大臣们岂会算不出来其中得失?也就单纯如小常才会百思不得其解。
&&  公主难嫁本就无关样貌,她又何必精装细化来成全一个笑话。
&&  不过是那人想看她在满朝文武面前丢点脸面,他既然想看,她也只能配合。
&&  *
&&  日暮时候,商妍收拾完毕,甩了宫娥抱着暖炉独自去赴会。永乐宫到御花园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瑞雪难得,她弃了步辇改为步行,走到花园门口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
&&  御花园内行人不少,想必都是去赴会的。商妍被一声声“公主安好”刺激得老脸发烫,踟蹰片刻拐进了一条小径,却不想天公不作美,她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两个身影,而且是……冤家路窄。
&&  花园内的花花枝枝间已经带了些暗沉,一座小亭上隐约站着一男一女相互依偎的两个身影。女的罗裙翩翩笑意妍妍,男的青衫落拓,他们倚栏相依,面朝着一片雪景,俨然是雪色连天中的一对璧人。
&&  而且是一对眼熟无比的璧人。
&&  商妍步履有些僵硬,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呆呆伫立在几步开外,眼巴巴瞧着那对璧人旁若无人地细语:
&&  “少泽哥哥,公主真的不会再追究你我了么?”
&&  “应该是不会了。”
&&  “可是少泽哥哥……解儿早有听闻,公主骄纵蛮横,我们好不容易才从她手下偷得这些时日,我真怕……她会让陛下指婚……”
&&  商妍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暖炉倏地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声响。早就听闻容将军家有个自小捧在手心的女儿,不仅通情达理,而且温良贤淑,与当今侍郎杜少泽称得上是郎才女貌琴瑟和鸣,可如今一见,这人,真不是编戏本儿的么?
&&  “谁!”杜少泽惊觉。
&&  商妍来不及躲藏,一不小心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  杜少泽的神态变化堪称神奇――他原本眼色温柔,听到声响目光凌厉,神情好似利刃一般,对上她的脸后却一瞬间呆滞起来,俊秀文雅的脸上陡然浮现一抹十分不协调的木然,最后尴尬地低下了头。揽着容解儿的手缓缓地垂下,肩膀更是僵硬如同木梁。
&&  商妍心中尴尬,匆匆捡起了暖炉捂在手里,努力冲着他们露了一抹微笑。
&&  谁知那温雅贤淑的容大小姐忽然抖得像筛子,噗通一声跪在了亭中,边颤抖边道:“公主……解儿罪该万死……请、请放过我们吧……”
&&  杜少泽依旧僵硬,既没去搀扶容解儿,也没有开口。他如同一座雕塑一般伫立着,低头沉默不语。
&&  天色已晚,花园小径边寂静如死地,冷风刺骨。
&&  容解儿忽然朝她重重磕了一个头,语气哽咽:“公主……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我性命也可,只是,只是……”
&&  商妍一愣,几次开口却不知道从何讲起,看这架势,俨然已经成了生死鸳鸯,而她就是那棒打鸳鸯的恶霸。她愣愣看了片刻,末了干咳:“起来吧,地上凉。”
&&  容解儿怯怯抬头,通红的眼眶里,盈盈泪珠衬着雪色,分外娇美可怜。
&&  要说这红袖添香美人在怀,恐怕也只有这般姿色和神态才是真正能让英雄气短的红颜柔情吧……商妍在心中默默哀悼了片刻,挤出一抹笑道:“起来吧,染了风寒可不好。”稍后又补上一句,“婚期延后可不吉利。”
&&  果然,容解儿颤了颤,缓缓站起了身。
&&  两两相望。
&&  少顷,她啜泣着问:“公主真的……肯成全我们?”
&&  商妍顿时无语凝咽。天地良心,她商妍虽是年近双十至今待字闺中的难嫁公主,可真要说欺男霸女的事情真的从没做过……三月之前,是杜少泽杜侍郎曾经折来一支梅花,在城南香山亭中布了一桌小酒,拉着她的手轻声喃语“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花前月下,他面如冠玉,眼色如深潭,眼底潺潺流过的情愫比月色还要朦胧了几分。她被月色晃了眼,一时不慎接了他递上来的那杯酒。
&&  至此,公主和杜侍郎的故事传遍了朝野。
&&  杜少泽性子温和,家境贫寒,却总能想着法儿弄来些有趣的小玩意儿送到永乐宫。她把那些物件一样样摆在宫里,正好是第九十九件的时候,宫外传闻,说姿色平平的公主瞧上了年轻俊秀的少年郎,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霸了人家貌比潘安的杜侍郎,害得人家的心上人一丈白绫险些香消玉殒……
&&  商妍听得笑了足足半个时辰,却不曾料想三个月后,她却莫名其妙地坐实了棒打鸳鸯的名头。
&&  人生本就如戏,只是她商妍的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场闹剧。
&&  她明明是个笑话,可此时此刻容解儿跪在地上梨花带雨模样,恐怕任谁瞧见了都会觉得是公主欺男霸女了……
&&  思来想去,她轻道:“你放心,我不会追究。”
&&  容解儿眼眶微红,轻轻依偎进了杜少泽胸前。
&&  可被倚靠的那位却一动不动,漆黑的眼里似乎有微光,更多的却是黑夜一样的深沉。
&&  商妍有些冷,在他冰凉的目光下轻颤了下,这才察觉手里的暖炉早已失了温度,就连天色也已经全然黑了下来,不远处的宫灯星星点点地亮了起来――居然耽搁了那么久么?
&&  可叹那一对貌似苦命的小鸳鸯却依旧是一副劳苦愁深模样。
&&  她摇头叹息,郑重道:“杜侍郎本宫今日不要了便是不要了,绝不会出尔反尔,棒打鸳鸯。”
&&  “真的吗?”容解儿总算停下啜泣。
&&  “真的……”
&&  “公主大恩大德,民女该如何报答……”
&&  “不需要……”
&&  “公主……”
&&  “告辞!”
&&  冷风掠过树梢,月影摇曳。商妍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小袄埋头就走,慌慌张张路过木头桩子一样的杜少泽顿了顿,逃了。
&&  即使并没看他,她依旧可以感受到投射到她身上那凉飕飕的目光,直到几十步开外依旧甩脱不了。那目光,就像是她杀了他满门欠了他十辈子似的。
&&  公主当到这份上,她也是个旷古绝今的奇才。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在发誓诅咒一定日更这方面我已经没有多少信誉了……【滚】
&&  我以余生所有的方便面调料包打赌,这坑一定写完。
&&  日更
&&  【有存货,请放心跳】
&&
&&☆、宫宴
&&
&&  小径多是非,大道却多嘲讽。一路颠簸,这宫宴到底还是赴上了。
&&  宴场一片热闹,宫灯,腊梅,白雪,妃嫔们个个穿着彩锦的衣裳面若桃花,丝竹管弦轻奏着悠扬的曲儿。商妍本想不着痕迹地溜进去,可无奈她今日穿了件雪白的狐裘小袄,整个人裹得像个绒球儿,才迈入一步,便引得无数人侧目――
&&  “公主殿下到了!”
&&  也不知是谁先开了腔。顿时,整个宴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有恭敬讨好的,有戏谑揶揄的,有深恶痛疾的,最多的是饶有趣味……看这模样,该是倾朝上下都知道了杜少泽那厮的事无疑了。
&&  所有人都知道,当今的妍乐公主在人前是条龙,在当朝皇帝自家皇叔面前却是条虫儿,还是无骨的那种。
&&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她早就不痛不痒回瞪过去,只是今时今日她却连多看勇气都没有,她在灼灼目光下艰难地挪动了几步,抬头强撑起一个笑容朝着高座之上那个唯一没有看她的人俯首行礼:“叩见陛下,妍乐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  宫灯下,高座上的人其实只留下了模模糊糊一抹剪影。他微微一动,整个宴场的舞姬乐姬便鱼贯而出,顷刻间宴上静谧一片,只留下些许虫鸣远远近近,不绝于耳。
&&  四周鼓乐已罢,大臣们的呼吸也轻微异常。
&&  这阵势,摆明着是秋后算账。
&&  商妍静静地等待了片刻,悄悄抬头瞄了一眼藏在暗影里的帝王,片刻没有等到一句“免礼”,便认命地徐徐跪了下去。
&&  昏黄的宫灯下,她看到雪地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她原本就穿得毛茸茸,跪在雪地里模样更是像极了一颗球儿,一颗曝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的笨拙的、温顺的球儿。
&&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高座之上的商徵才缓缓动了动。白玉杯盏在纤白如凝脂的手上被徐徐转了一圈,随之响起的还有一个清凉的声音:
&&  “知错了么?”
&&  “……知错了。”
&&  “什么错?”
&&  什么错?商妍浑身僵硬,一时间心慌意乱找不到措辞,只好眼巴巴跪在地上缩了缩身体,沉默不语。
&&  “坐到孤身边。”
&&  极轻一句话,被他辗转温和地吐出来,仿佛带着无尽的缱绻,像是黑夜沙漠中静静流淌而过的河流。
&&  商妍一不小心跌进了进去,结果,从手心到脊背都凉了个透彻,身体却本能地服从他的指令,缓缓地、一步一步踏上石阶,站到了商徵身前,笨拙而又乖顺地坐到了他身旁,轻飘飘俯视全场。
&&  宫灯闪烁中,御花园里繁花似锦,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萤火辉煌,恰若这燕晗的万里江山。
&&  如果她是个男孩儿,那此时此刻这天下的主人应该是她。可惜父皇早死,没有留下半个皇子,所以,这天下成了他商徵的。商徵有心不让她嫁,她就不可能嫁出去;商徵有心折辱,她就只能乖顺地入瓮。
&&  满朝文武皆是聪明人,商徵待她如何,恐怕所有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众人皆知,谁娶了这皇帝有心折辱的公主,谁就从此断了前程。好不容易有个杜少泽成了她那根离开皇宫的救命稻草,最终的最终,还是成为了民间话本儿上的一出好戏。
&&  说到底,那不过是一场失败的逃亡。
&&  而现在,她恐怕要为这一次反抗付出代价。
&&  商徵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只有一双眼是漆黑透亮的。半晌,他淡道:“妍儿才貌双全,自然要寻一个人中龙凤。你且看看今日公卿世子之中,可有瞧得上眼的?”
&&  一语毕,满堂静默。
&&  脸面这东西,很久以前便已经和商妍形同陌路,她凉飕飕四顾,倒真发现了不少面相不错的。只不过他们十有□□面色惨白,目光躲闪,有几个不巧与她目光相撞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而其中定力不佳的,俨然已经抖成了筛子。
&&  在一群狼藉目光之中,罕有一抹幽深胆大的,居然是不知什么时候溜回宴场的杜少泽。
&&  饶是久经沙场如商妍,也止不住悲从心来,小小地叹了口气裹紧了身上的狐裘:这天,真有些冷了。
&&  杜少泽似乎是愣了愣,陡然站起身来,却被他身旁的年长官员狠狠按下――
&&  “妍儿在想什么?”商徵堪称柔和的声音响起。
&&  商妍强压下心慌眯眼喝了口茶,却被那浓郁的苦味刺激得垮了脸。
&&  谁知商徵却敛眉笑了,招来侍从道:“上蜜饯。”
&&  商妍盯着那抹笑悄悄发了愣,久久没有回过神。也许是女娲在捏泥巴人偶的时候也有私心,有那么一小撮人,从眉毛到眼睛,从手指到发丝,没有一处不是精雕细琢的,他们要是真心笑一笑,好像能在他人灵魂深处绽开一片桃花,烂漫到天边海边天涯海角,连指尖都能感受到温暖和煦的风。
&&  可偏偏这一撮人,不知道生了多少心眼,七窍玲珑,非要绕来绕去绕成个禽兽模样。
&&  蜜饯自然是甜的,带着淡淡的沁香。
&&  商妍只来得及塞了一小瓣,就被一个尖锐的声音吓得滑落了杯子。杯子还未落地,另一个仓皇无措的声音就在宴场上轰然乍响:
&&  “啊――容、容小姐!”
&&  顷刻之间,灯火凌乱。商妍坐在高位之上遥遥望去,只见着最远处百官家眷那片中,一抹鹅黄的轻纱长裙直挺挺地扑在了地上,抽搐几下后就再也不动了。昏暗的宫灯下,她瞧不清那人的容貌,唯有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带来无尽的凉意,丝丝入骨。
&&  “宣御医。”商徵道。
&&  她却盯着那一袭似曾相识的鹅黄浑身僵硬――容解儿,那人是容解儿!
&&  “别去。”身边有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  冰凉的触感在手腕上蔓延开来,她茫然低头,只看见一袭绣金的袖摆,袖摆下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再往上,是一双沉寂的眼。
&&  商徵。
&&  她顿时冷静不少,沉默地低下了头。
&&  少顷,御医上前回道:“回陛下,容将军家的千金……已经……已经回天无术。”
&&  回天无术……手腕上的束缚终于松了,商妍便踉踉跄跄跑了过去。即使心里早有建树,可真正看到容解儿此时此刻模样她还是手脚泛软:她的眼睛并未闭合,似乎是见到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一般瞪得几乎要脱框而出――半个时辰前,那还是一双盈盈落泪的明眸,可是现在万般的鲜活都已经凝固成一个恐怖的模样,永远地消失了。
&&  是谁……是谁敢在天子眼下行凶?
&&  *
&&  容解儿的尸体最终盖了白绫从偏门抬了出去。在宫中,死人并非什么稀罕事,可在这样的场合暴毙却并不多见。文武百官们各个神态有些怪异,却没有一个人敢多言只字片语,到最后,熙熙攘攘的宫宴以寂静无比的方式一场宫宴作罢。
&&  商妍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也许是雪衬得夜色太亮,也许是容解儿死之前的眼睛太过狰狞,她辗转半夜,直到黎明才昏昏沉沉睡去。思绪浮尘间,耳畔隐隐约约有笛声回绕,幽幽入夜,带来半夜梦魇。
&&  梦里是一片金戈铁马,铁骑银枪踏破最沉重的宫门,无数惊慌失措的喊声像是缠满了荆棘的鞭子一半撕破宫闱之中的靡靡祥和。刀剑声伴随着鲜血丝丝渗入青石的缝隙里,花草被累累的尸体碾压得寸寸尽折――
&&  小小的她闭着眼睛藏在母后身下,一点一点,母后的身体渐渐变得和草地一样的冰冷,她不敢动弹,不敢动弹,只侧耳听着园子里宫娥们的尖叫声,还有尖刀划破身体的裂帛声……
&&  腥而甜的气味让人想逃。
&&  小小的她悄悄揪紧了母后的乌发,不能动,一定、一定不能动……
&&  活下去……
&&  噩梦的尽头,有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轻笑出声:妍儿,你还活着呢。
&&  是,我还活着。
&&  ――为什么你还活着?那声音忽然尖锐得刺耳――为什么你要活着?你父皇战死,母后自缢,为什么你偏偏要留在这人间受辱?为什么?!
&&  为什么?
&&  冰凉顷刻间深入骨髓。商妍满身大汗在床上醒来,重重地吸了几口气,良久才轻轻舒了口气,静静地凝视床头菱花镜里气喘吁吁神情慌乱的自己。良久,她才摸了摸胸口,感受着手指下跳跃得纷乱无比的心跳,扬了扬嘴角,艰难地笑了。
&&  活着,心还在跳,身体还是暖的,还可以晒到太阳,还可以看见燕晗的如锦江山,多好。
&&  前朝公主又如何,改朝换代又如何,受辱又如何,她都想活下去,好好活着。
&&  *
&&  “公主,您醒了?”忽然,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小常从门口探了半个脑袋进房,“公主,要洗漱吗?”
&&  “不要。”
&&  商妍身上战栗未消,瞧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阳光,又缩回了被窝塞紧被褥。
&&  小常神色一僵,端着洗漱的用具进了屋,站在床边干笑:“嘿嘿,嘿嘿嘿……公主……”
&&  “不饿。”商妍蒙上脑袋。
&&  小常被猜中了心思顿时泪眼汪汪:“公主,您还是起来洗漱吧,一会儿恐怕咱永乐宫的门槛会被人踏破啊――”
&&  商妍沉默。
&&  小常酝酿很久,终于小心翼翼开口:“公主,昨天容将军家千金昨夜暴毙,陛下已经下了旨让杜侍郎彻查此事……本来也是她活该哼,死了正好……可是,可是外头的风声却……公主,您还是稍微收拾收拾吧?”
&&  小常说得磕磕绊绊,语意却并不含糊。商妍埋头在被窝里静静地呼吸,忽然有些烦躁。
&&  整个朝野都知道她与杜少泽那三个月含糊日子,又知道是三日前杜少泽跪在永乐宫门口求她成全的事情,容解儿又偏偏在这时候暴毙,她的确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身上的嫌疑,外头传闻如何可想而知。可是归根到底,她倒是不信商徵真的为了让群臣看她笑话,让杜少泽一个侍郎到宫主殿来“查案”。这样的事情,丢的可不止是她的脸面。
&&  “宫主……”
&&  “我困……”
&&  “可是宫主,风声传闻,说来的会是君相……”
&&  君相。
&&  商妍原本困得头晕目眩,顷刻间彻彻底底地清醒了过来。原本是冷得战栗,这会儿倒是不冷了,浑身上下,从脑袋到脊背尽是酸痛。无语言表的知觉从胸口一直蔓延到了指尖。
&&  竟然会是……君怀璧。杜少泽区区一个侍郎,自然是不够资格提审公主的。商徵若要查,自然须得另派一位官阶能在永乐宫说得上话的人才可。可是,怎么会是他呢?
&&  “公主……”
&&  “小常,”半晌,商妍掀开被褥一角,小声问,“你说上次晋王妃送的那支凤钗好看,还是珍珠步摇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
&&☆、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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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怀璧是午时入的永乐宫。
&&  商妍不知道自己的神态是否僵硬,她呆呆瞧着那一抹藏青自远而近,良久回过神来,朝他露出个大大的微笑,却在他靠近后小心地低下头掩去了脸上的神彩。
&&  时值隆冬腊月,院中的积雪甚厚。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中,他一袭藏青色的衣衫出现在其中,好似荒芜的沙漠中一抹鲜活绿荫,竟比千丈冰雪还要剔透素净。
&&  “公主万安。”
&&  商妍的心狠狠晃了晃,尴尬地回过神来,道:“君相怎么有空到永乐宫来?”
&&  君怀璧不答,只是微微敛起了眉,似乎是在思量措辞。
&&  商妍顿时觉得万千口舌功夫都尽数化为了虚无,有多少种虚与委蛇的法子全无一种派得上用场,到末了,她只能咧嘴干笑了几声,把无赖功夫光明正大地搬了出来:“君相来的目的本宫能猜到一二,不过时候尚早,本宫昨夜一夜未眠,这脑袋还有些模糊不清。”
&&  君怀璧墨色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  商妍把心一横,正色道:“今年年初桃花盛开的时候,本宫吩咐宫人摘了桃花酿了酒。本宫原本想酿了献给皇叔做生辰礼。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她叹息,“昨日小常去开了酒窖,发现两坛桃花酿缺了个口儿,也不知是天冷冻裂的,还是当初就没存放得当。”
&&  “公主的意思是……”
&&  商妍努力使自己笑得正派自然一些,清声道:“本宫听闻君相对酒颇有研究,不如君相随本宫移步后园,帮本宫鉴一下那几坛桃花酿是否登得了台面做得了皇叔的贺礼如何?本宫也努力想想与容小姐的……咳咳,过节。”
&&  君怀璧一愣,片刻之后微皱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清俊的脸上徐徐绽放开一个微笑。
&&  “好。”他轻道。
&&  一个好字,轻得像棉絮。有那么一瞬间,商妍想抱了锦被再去床上翻几个滚儿,好一解那骨子里绽放的明媚欢悦。
&&  他说好。他答应了!
&&  ***
&&  永乐宫后园的紫藤花藤下的青石桌上早已备下一坛酒,几样点心。年方双十的妍乐公主拐了当朝年轻俊俏的当朝丞相坐在青石桌旁,笑眯眯地替他斟了一杯酒。桃花酿。上月南华郡刚刚进贡的。
&&  君怀璧斯斯文文引樽饮下一口,闭眼沉吟。
&&  年方双十的妍乐公主托腮细细看,眼睛都快眯成了月牙,暖融融的知觉从眼里暖到了心里。
&&  世人都只道当朝公主佳婿难寻,几乎一月一度的宫宴上在朝或是有意从仕的年轻官家子弟莫不人人自危,人云亦云,妍乐公主喜色贪杯的花名早已是人尽皆知,也唯有她自己才知道,宫闱二十载,褪去迂回虚伪后,心上的那个极淡的影子有着一双温和细腻的眼。
&&  君怀璧一杯饮罢,原本温文雅致的眼覆上了几分水润,眉宇间戒备消散不少。他道:“醇香甘冽,绵滑清雅,这酒陛下定然欢喜。公主好技艺。”
&&  “真的?”商妍心一抖,干咳几声掩去尴尬,笑眯眯又斟一杯,“君相既然爱喝,干脆娶了本宫好不好?”
&&  君怀璧神色一滞,淡道:“酒已喝过,公主可否把您与容小姐的过往告知君某?”
&&  商妍恬不知耻笑:“告知后君相能娶本宫吗?”
&&  君怀璧沉默。眉眼间尽是疏离。与过去这几年每一次见面的结果别无二致。
&&  商妍原本明媚的心顿时笼上了一层阴霾,手里的酒壶举到杯边,又轻轻地着了桌面。
&&  说来,话长。
&&  桃花酿馥郁的芳香淡淡地弥漫,苍白的阳光映衬着皑皑白雪,一点一点地把心中的轻快抽离殆尽。她皱眉思量,稍稍整理了下措辞,低声地把与容解儿的恩怨细细地讲明了,包括和杜少泽相识,然后被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儿,最后的最后,御花园里的最后一面……
&&  她小心地观察他表情,见他对她与杜少泽往事毫无知觉倒是对容解儿在御花园内逗留时辰颇为在意,悄悄在心底叹了一声声。即使君怀璧有心或是无心他都不在她计划内,可是许多事情,明知道归明知道,亲眼见到却是另外一回事情。
&&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过如是。
&&  君怀璧一直静静听着,神色安静得堪称乖巧柔顺,倒像是有了几分醉意。
&&  末了,她叹息:“容小姐中毒,确实与我无关。君相若是想查,还是换个法子吧。本宫……本宫虽然尚未择婿,可也不会为了杜少泽去害一条性命。”
&&  “下官也愿意相信公主,只是……”他沉道,“只是容小姐所中之毒,却是公主做的药引,公主若是想置身事外,恐怕并不容易。”
&&  “药引?”
&&  君怀璧的神色沉静无比,温和的眼眸中终于露出一丝凌厉,他冷道:“桃花酿虽然芬芳,却遮盖不了公主身上的药引香味。公主还要与下官装糊涂么?”
&&  商妍只糊涂了片刻便冷静下来,心上的苦涩渐渐攀爬蔓延开去。眼前之人儒雅俊秀,眼里却是实实在在的防备凌厉,他分明是有备而来的,刚才的温顺和乐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他原本就从来没有相信过她。
&&  “本宫不明白君相的意思,”她苦笑,“君相真要指证本宫杀人大可以试试,若是有真凭实据,恐怕君相便不会特地上永乐宫来试探了吧?”
&&  君怀璧沉默。戒备的目光刀子一样的锋利。
&&  商妍低眉斟酒,酒还未满樽,心头火气便横生滋长,她咬咬牙,拽了酒壶朝地上狠狠砸去――
&&  “小常,送客!”
&&  桃花酿浓郁的芳香在后园飘荡开来。君怀璧不等小常赶人便起身告辞,临到门口却又回了头,道:“下官还望公主好自为之。”
&&  好一个好自为之。
&&  好一个当朝丞相!
&&  商妍目送那一袭藏青离开视线,忽然觉得眼圈有些酸痛,稍稍一眨,视野便模糊得分不清是雪还是日光。一片混沌中,小常跌跌撞撞而来,却久久不敢开口。
&&  半晌,她才懦懦道:“公主,别难过了……君相只是被坏人蒙蔽……”
&&  “小常,你闻闻看,我身上除了桃花酿的酒香,还有没有其他气味?”
&&  小常愣了片刻,凑上脑袋细细嗅了嗅,犹豫道:“好像有一股甜甜的香味儿。”
&&  狐裘袄上的气味么。她低头闻了闻,果然发现有一丝甜香从那雪白的毛绒中丝丝透出来,那味道极淡,她整日穿在身上,着实不易觉察。
&&  这衣裳是宫中制衣司的所制,未免有人不喜,照理不会额外添上香料。
&&  这么说,这芬芳之气是送到永乐宫后被人添上的?
&&  ***
&&  事出三日,君怀璧并没有再登门,可君相受命探访永乐宫的事却传了开去一时间,不论是后宫还是朝堂,人人都在小声议论着容解儿之死,妍乐公主因妒成恨,狠下杀手残害苦命鸳鸯的事却在宫闱之内以春风野草生的姿态飞一般地蔓延开来,俨然已经是一副倾国尽知的架势。人人都在传,燕晗的公主生来不详,十岁那年是从前朝皇后的尸身下爬出来的,当朝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娶她,她便用毒杀人家配偶……
&&  一时间,毒妇比妍乐二字更加被人知晓。
&&  流言滋长得最疯狂的时候,永乐宫里的宫人都不太愿意出门被人指指点点。等到大雪化尽,商妍把自个儿宫中的宫娥宫人们都聚到了一处,在永乐宫中摆了场小宴,正好凑了两桌,男男女女佳肴美酒,把这几日的阴霾冲淡不少。
&&  酒到半旬,有宫人醉了,含含糊糊抱怨:“公主为何不找陛下解释呢,陛下向来疼爱公主,肯定不会让公主受、受这样的委屈!”
&&  商妍抱着暖炉摇摇头,但笑不语。
&&  “公主是个好人!可外边、外边的人都、都污蔑公主……公主怎么会杀人呢?”
&&  “公主,你……你去和陛下解释吧……让陛下、把那些毒舌之人统……统统掌嘴!”
&&  “对啊公主,公主……”
&&  商妍支着下巴,瞧着平日里畏畏缩缩的一干人等喝了酒便变了一副模样忍俊不禁,胆小的宫娥在大笑,胆大的宫人已经开始扯喜欢的宫娥衣摆,每个人都面红耳赤,不少人结结巴巴开始为她抱不平……所谓酒后吐真言,大概就如是。
&&  不知道把君怀璧灌醉了,会是怎样的景致?
&&  啪。重重的一记声响。一坛酒被重重砸在了桌面上。喝酒的宫人满脸通红,目光却炯炯有神,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  “公主,你不知道,外边……外边说……”
&&  “说什么?”
&&  “说公主是因为有隐疾才才没……嗝……”
&&  “还有呢?”
&&  “还、还有,大家说、说公主奇丑无比,丑、丑人多作怪……说公主恐怕一世都得老死闺中……”
&&  丑人多作怪,倒是个好概述。商妍想笑,面对着院落里一群义愤填膺眼圈通红的醉鬼生生地把到喉边的笑又憋了回去。她在宫中身份尴尬,商徵入主后并没有为永乐宫派宫人,刚开始半年,她连一日三餐都须得自己去御膳房取……如今的这群宫人多半是当年父皇和母后的的旧仆,瞧见她当年落魄模样舍了前程自愿调到永乐宫来。
&&  对他们,她始终是心怀感激的。
&&  近日他们在外边估计是受了不少侮辱,一场小宴,安抚几颗忠诚的心,自然是值得的。可是这一群醉了便胡言乱语的人――她低头笑出声来,还好永乐宫门早已有人把守,不然依着他们今日的言论,就算通通长了几个脑袋也不够人摘啊……
&&  酒饱饭足,永乐宫的宫人们横倒一片。黄昏的晚霞下,还算清醒的小常扯了她的袖摆不说话,好久好久,才委屈地瘪瘪嘴,轻声道:“公主明明可以很美。”
&&  商妍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可是,没用呀。”
&&  “可是外面……”
&&  “听说□□在位的时候有个妩妃,貌似天仙,歌声如黄鹂,一曲能把整个隆冬腊月的雪都化尽了。□□对她极其喜爱,昭告天下找来最好的司乐为她谱曲,找当朝状元为她写词。宫闱上下无人不知妩妃一声咳嗽,恐怕东风也会缓上几分。”
&&  小常一脸雾水,疑惑道:“后来呢?”
&&  “珠玉在前,我美不过人家就不打扮了。反正,”商妍轻笑,“反正也没有悦己者。”
&&  奇丑无比的妍乐公主无人敢娶老死宫中,只要关上宫门,谁又知道永乐宫的春秋?如果真可以安安分分在永乐宫安享剩下的时日,她又何必寻嫁,只可惜――坏事也多磨。
&&  “公主!”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由远而近,“陛下、陛下来了!”
&&  商徵?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  好久没冒头,我家妹纸还有人莫?
&&
&&☆、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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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徵的到来让永乐宫上下所有人吓破了胆儿。自从十年之前商妍从公主成为了公主,入主永乐宫后,人人都知晓她这前朝公主不仅不受新皇宠儿,更是遭了新皇嫌弃,故而这永乐宫就成了宫闱上下最清净的所在,妃嫔不登门,祸事自然也少则又少,近几年,商徵爱上了看她择婿取辱的戏法,隔三差五便到永乐宫来转上一转。
&&  永乐宫里皆是群散漫惯了的宫人,突然来了一尊大佛,每次都被吓得面上血色全无。直到最近这一两年,才稍稍有所缓解,可这一次毫无征兆地来访,还是让一干人等白了脸色:
&&  “陛陛……陛下参、参见陛下……”
&&  商妍也有些惊讶,脸上散漫的笑还来不及收敛,便瞧见商徵墨色的衣袂划入了眼帘,结果,一不小心,她满脸嘲讽揶揄便结结实实对上了商徵波澜不惊的眼。
&&  一时间,掩盖已经来不及。
&&  最初的那一瞬间,许多种可能性在脑海里一一闪过,到最后却凝固成了很短暂的愣神。
&&  “皇叔。”她低头,悄悄缩了缩身体,行礼。
&&  商徵不答,冷清的脸上却划过些许意味莫名的神色。在他面前,刚才还笑容满面的人已经缩成了一团小小的绒球,乖顺地跪在他面前,刚才的欢脱跳跃也好像是错觉一般。
&&  十年前,他再见到她的第一眼,她也是这样柔软的一团跪在他跟前,全然没有堂堂公主的威仪。那时他浑身浴血,她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抬头瞧他,水盈盈的眼乖巧而胆怯,与其说是她是一个怯懦的公主,不如说是一只温暖胆小的兔子。
&&  她本该死的。一个前朝的公主,会是多少朝廷动荡的隐患。
&&  可是她的怯懦无用救了她。
&&  一不小心,匆匆十年过去。她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
&&  商徵的沉默,让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  商妍悲哀地发现,面对商徵,她连呼吸都不太敢多花几分力气。只是被他这样静静看着,她的身体已经像被人使了定身之法,即使心中惶恐已经蔓延成了海,她依旧只能小心地开口:“皇叔今日来永乐宫,可是为了……容小姐的事?”
&&  商徵面无表情,淡道:“不,孤来讨一坛酒。”
&&  “酒?”
&&  商徵低眉,轻缓道:“桃花酿。“
&&  ***
&&  最后一坛桃花酿终于还是被开了封。
&&  内殿之上,商妍僵着身子瞧着商徵俊朗的眉眼,前所未有的心慌意乱--这个人,她这十年来一直静静看着他杀伐决断,他是天生的帝王,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的手段,他今日来永乐宫,绝不会只为一坛酒。可他偏偏什么也不说,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细细品味着芬芳的桃花佳酿。
&&  商妍却如坐针毡。
&&  她害怕,这样的沉默,比法场上的等待死亡还要煎熬许多倍。
&&  良久,她终于按捺不住,咬咬牙豁了出去,问他:“皇叔,那个容解儿,当真是被人毒死了?那……是什么毒?我看她那日七窍流血,一夜没睡……”
&&  “嗯。”商徵斟了一杯酒,递到她面前。
&&  商妍身体陡然僵滞,干笑:“皇叔,您知道的,妍儿碰不得酒……”
&&  她自小便沾不得酒,想当初商徵寿宴上,不过是普普通通一杯青梅酒,她就头晕目眩睡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清醒过来,这三日浮浮沉沉,连记忆都是虚无缥缈的。醒来的时候,小常脸色惨白趴在床头,见了她哭得稀里哗啦,说差点以为公主醒不来了……自那以后,每逢喝酒,小常都会跟随她左右,第一时间把昏睡不醒的她带回永乐宫……
&&  所以,这酒对她而言,还真是洪水猛兽,能避则避。
&&  可这一次,商徵却显然不准备放过她。他本就是帝王,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浑身上下冰凉透骨,他轻轻把酒杯推到她面前,嘴角微微扬了扬,很淡,却足够让她毛骨悚然。
&&  躲不过,她只能硬着头皮端起酒杯,仰头,闭眼,一倾而下--
&&  顿时,浓烈辛辣的滋味儿顿时铺天盖地而来,呛得她眼泪都快决堤,等她稍稍镇定下情绪,却陡然发现,眼下又有一个酒樽摆在她面前--那是商徵自己的那杯。
&&  一瞬间,商妍真正有一点想哭,他到底是来讨酒的,还是来灌酒的?
&&  商徵神色不变,静静地等待着。
&&  商妍已然有些晕眩,眼前的酒杯边界已经模糊,眼前的帝王面上的冷漠也像是水墨着了纸一般晕染淡化。她浑浑噩噩换了酒杯,微微抿了一小口,看看对面的帝王,死心地又灌了一口。
&&  三杯下肚,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  一个清淡的声音响了起来:“花期。“
&&  “花……期?”
&&  “中毒不发,只待药引,如同花种发芽,春风不来,花期不至。花期是容家女儿所中之毒的名字。“商徵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内殿里飘荡开来,“妍乐公主与君相后园把酒言欢的时候,君相不曾告诉你么,嗯?”
&&  皇叔……
&&  商妍只觉得脑袋嗡嗡响,所有的声音都仿佛隔了一层棉絮似的模糊不清,唯有“把酒言欢“四个字却好像是冰凌穿过白雪一样入了耳。她听不懂其中的意味,却觉得那四字被商徵如此低缓地念出来揶揄嘲讽得很,急急起身辩解,却两腿一软,满世界纷扰成一片斑驳绚烂。
&&  而商徵却稍稍变了脸色,似乎是早有准备一般,托住了她将倒的身体--
&&  片刻的静默。
&&  “皇叔……”商妍浑浑噩噩露出个呲牙咧嘴的笑来,忽的拦腰抱住了眼前的,在他滑溜溜的锦衣上蹭了蹭,两手一箍,结结实实抱紧了。
&&  商徵双眼晦涩不明,静待片刻,终于收敛了眼里寒霜,心安理得地伸手拥住了只到他胸口的娇小身子。
&&  过了会儿,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滑的发丝。
&&  “皇叔皇叔皇叔小皇叔呀……”神志不清的醉鬼抬起头憨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  刀刻般冰冷的脸终于渐渐融化,商徵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把刚刚分开些距离的脑袋又按到了怀里,低声问:“和君相说了什么?”
&&  亮晶晶的商妍顿时委屈得垮下脸,泪流控诉:“他不肯娶本宫!”
&&  “嗯?”
&&  “本宫要嫁出去!嫁出去!嫁出去!”
&&  商徵沉默。
&&  年方双十的大龄公主可怜兮兮重复:“嫁出去……”
&&  “以后不许喝酒。”沉默片刻,商徵盯着怀里湿漉漉的眼睛冷道,“特别是和君相。”
&&  酒鬼听罢,愤愤挣脱商徵的束缚,晃晃悠悠走动几步,渐渐地缩成了一小团坐到了冷冰冰的大理石阶上,抬头仰望窗户外头那小小一方蓝天,不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商徵静默须臾,踱步到了她身旁,就着同一级石阶席地而坐,轻轻一揽,本就摇摇晃晃的酒鬼就彻底倒在了他的膝盖上。
&&  一室沉逸。
&&  ***
&&  良久之后,殿堂的门被人小心地推开,安公公轻手轻脚步入殿内,见着的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当朝的帝王席地坐在石阶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鲜有的柔和神情。在他的膝盖上静静睡着前朝的公主,她的手尚且揪着帝王的衣摆,脸埋在他腰间,恬静得像是一只猫儿。
&&  “陛下,夜深了,地上凉,您要注意身体。”
&&  年轻的帝王无动于衷,甚至连头也不曾抬一下。
&&  安公公摇头:“陛下,您身体壮实,可公主却是姑娘家,受了凉还得小心落下病根……”
&&  商徵终于有了动静,他稍稍弯下腰把枕在膝上身体小心地换了个姿势,环抱着站起身来――
&&  安公公抿着唇笑:“公主平日里见着陛下像兔子见了老鹰老鼠见了猫儿,恨不得挖个洞躲起来,谁曾想喝了酒却会腻着陛下抱着不撒手,有朝一日她自己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是怎样一幅神情……”
&&  “她不会知道。”商徵终于开了口,嗓音略哑。
&&  “是,老奴遵命。”
&&  夜的确已深,殿上丝丝凉气直钻人肺腑。商徵稍稍裹紧了些怀抱,抱着商妍一步一步走向永乐宫的寝殿。
&&  安公公亦步亦趋跟在商徵身后,看着他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态,忍不住叹息:“陛下,公主恐怕是那个时候留下心魔了……老奴伺候了三代帝王,瞧得还算通透,您若是真打算留她在身旁,就该想个法子破了她心上那业障,否则她日日拿您当吃人猛兽看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
&&  商徵不疾不徐地走着,良久,才盯着怀中人的睡颜轻道:“孤不急。”
&&  不急。
&&  她心上最深的业障是因他而起,十年不够消她魔障,那二十年,三十年又何妨?
&&  他不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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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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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商妍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明媚的阳光投射在床前,晒得她的手暖融融的。她摸了摸胀痛的脑袋撑起身体,努力地尝试了几次回想闭眼前的记忆,却发现脑袋像是被塞了许多棉花,思绪深处混沌模糊全是纷乱的影子。果然,还是和以前几次误饮酒酿一模一样,完全想不起来……
&&  从第一口桃花酿入喉开始,所有的记忆仿佛被抽空一般。永乐宫小宴的时候商徵突然来到,来讨桃花酿,然后,她也喝了酒,然后呢……
&&  思来想去还是一团浆糊,她呆呆看了窗外片刻,揉了揉千金重的脑袋,披上衣服下了床。
&&  窗外院中,永乐宫中几个宫娥宫人聚在一起围作一团正小声地议论着什么,一个个愁眉不展,神情专注,连商妍已经站在不远处都没有察觉。
&&  商妍走近了几步,正想出声,却听见其中一个宫娥突然提声的抱怨:“现在外头到处再传是咱永乐宫下了毒,可是公主都已经和杜侍郎没有牵扯了,他长睡不醒,关咱永乐宫什么事!”
&&  “就是,御医都瞧不出来的毛病,凭什么说是毒?宫里就是该拔舌根的人多!”
&&  “哼,恐怕是报应吧!”
&&  “我还听说,”一个宫人忽然诡异地笑起来,“听说他昏睡这几日,还把公主的名讳喊了几千次呢。特地去探望的容将军气得鼻子都歪了,差点儿一剑刺下去,哼,依我看,这是遭天谴了,活该!”
&&  杜侍郎,杜少泽?长睡不醒?
&&  这……商妍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悄悄瞄了一眼房里那件狐裘袄,暗自思量:这该不会又是和这件衣裳有关系吧?
&&  “啊――公主!您醒来――哎呀――”
&&  “啊――”
&&  人群中终于有人发现了自家默默听墙角的主子,顿时乱作一团,倒的倒倚的倚,一片狼藉后,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哆嗦着响起:“公公公……公主,您怎么起来了,这次才一天一夜……你往常……”
&&  宫娥接话:“都是三天的啊!”
&&  提起这个往常,商妍心中一凉,悲从中来。她这沾不了酒的毛病是打小就落下的,还是拜了商徵所赐。八岁那年,她瞧着十三岁的少年商徵与父皇举杯同乐,喝过一旬,眼看着那冷冰冰的木头脸小皇叔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红晕,阴测测的眼神笼上几分柔和迷蒙,第一次变得可亲起来――喝酒会变漂亮。那时候,小小的她趁父皇暂离,眼巴巴瞅着小皇叔问:皇叔,能不能让妍儿也喝点?
&&  那是她第一次敢和一脸阴暗的小皇叔商徵讲话。
&&  商徵给了她一坛酒。
&&  不是一壶,是一坛。
&&  她兴高采烈捧着酒喝了个底朝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没有清醒过,半个月后的某天清晨,她才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从此便落下了沾酒就昏睡的毛病。
&&  “公主……”
&&  惨兮兮的声音把商妍的思绪拽了回来,她道:“你们刚刚说杜侍郎怎么了?”
&&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领头的管事宫人讪讪解释:“奴婢听说,他宫宴后一日晚入睡后便没有醒来过,御医瞧了整整三天都没有瞧出什么毛病来,只说是睡着了……现在外面都在传,是咱永乐宫怕他查到身上来,所以、所以……”
&&  一睡不醒?
&&  商妍面色僵了片刻,这……商妍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又悄悄瞄了一眼房里那件狐裘袄,暗自思量:是这件狐裘的关系,还是别的?
&&  不料宫人会错了意,哀叹道:“公主您该不会嫌他害您不够惨,想去探望吧?”
&&  “是啊。”商妍将错就错,笑眯眯道,“你去准备替本宫准备,我们看看杜侍郎去。”
&&  *
&&  侍郎府位于帝都南郊,商妍出门之时时候尚早,可当软轿轻飘飘抵达侍郎府已然是午后。大雪刚刚化尽,侍郎府万木凋零,门庭冷清,一个老态龙钟的仆从问明她来意后惊惶地跪在了地上,沟壑纵横的脸上湿漉漉的,居然是泪。
&&  他说:“多谢公主还记着大人,公主有心了……”
&&  商妍站在门口冷得直哆嗦,不知怎的生出几分悲凉来,默默跟着老者穿过有些陈旧的画廊到了一扇门前。
&&  脚步刚停,房门却倏地被打开了,两个侍女一前一后从房里出来,见到老者面色惨白,低声道:“刘管家,大人他……”
&&  “他怎么了?”
&&  “大人服了药,可是又把药呕了出来……奴婢斗胆,摸了摸大人心跳,好像、好像越来越慢了……”
&&  老者沉默片刻,良久才重重叹了一口气,推开房门朝商妍抱拳道:“公主请吧。”
&&  商妍不知如何安慰,思来想去,还是沉默地踏进了房门――房间里有些暗黑,阴冷的气息瞬间笼盖了她的五脏六腑。她在阳光下行走了许久,陡然进了房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慌乱中扶了桌角才不至于跌倒。片刻后,晕眩褪去,她终于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杜少泽。
&&  在见到杜少泽之前,商妍想过许多种再见可能性。也许会是他喜结良缘春风得意,或者是他一身囚衣落魄入牢,亦或是他舍了功名利禄两袖清风,再折一支花笑着与她两两不相欠,可那千万种可能性中都没有现在这这幅模样――他静静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整个人身上没有一丁点生人之气,她甚至有种错觉,他这幅模样与其说是睡着了,不如说是睡死了……
&&  房间里静谧得只剩下呼吸。
&&  还有一丝极淡的莲花香。
&&  带着一丝似曾相识之感。
&&  她等房外的人影散去,才轻手轻脚地在房间里翻看起来――她虽不了解毒性,不过能让人身体健康却昏睡不醒的药草,恐怕只有那些民间志怪本儿里才有罢?越是厉害的毒,越是见血封喉,如果只是让人昏睡,哪里会有只下毒一次就让人一睡不醒的?
&&  除非,是不断补充。
&&  能让人一睡不醒的毒她倒是真见过的。十几年前父皇有个后妃为了争宠送了当时的宠妃一盒熏香,那宠妃只是把它搁在了脂粉盒里,便一睡不醒。御医们也是束手无策,最后是母后借故把那熏香要了去,埋在了后园,半日后,那宠妃便转醒了……
&&  可是杜少泽房里干净素朗,几个可以藏东西的角落空空如也,越是寻找,之前一进门就嗅着的气味似乎越发淡薄起来。商妍一无所获,泄气无比,挪步到杜少泽床前,看着他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
&&  他向来一丝不苟,就算是那日被她撞破了他与容解儿的私情,他只是阴沉着脸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道一句“求公主成全”,没有一丝狼狈的神情。这样的杜少泽现在却是这般模样,哪还有当年考上状元的时候,帝都孩童口中儿歌“翩翩杜家郎”的风采?
&&  这个世上最让人无力的,也许就是亲眼看着美好的东西碎裂。
&&  而她商妍,是造成这一切最开始的那个契机。
&&  说不内疚,是骗人的。
&&  “杜少泽……”她轻轻唤了一句,却不知道他能否听见,只是轻喃了一句,“对不起。”
&&  “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子。”她轻道,“这朝中敢娶我的人实在太少了,我只是……只是想离开宫闱,想好好活几年。”
&&  “我知道,你也并非无所求,其实我们本可以好好商榷的……”
&&  商妍原本微微走了神,话未毕却忽然瞪大了眼:杜少泽的身体虽然死气沉沉躺在床上,面上却出了一层细汗。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明明温热濡湿,不像是发了烧出冷汗的模样,是什么让他热汗连连?
&&  只可惜,之后的半个时辰,她虽全神贯注看着他,却再没发现一丝其他异样。到最后他连汗都消散了,躺在那儿只剩下浅浅的呼吸。最终的最终,她替他整了整被褥起了身,临走又回头,犹豫道:“杜少泽,你可别就这么死了。”
&&  回应她的是只有杜少泽静静的呼吸声。
&&  一场探视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  回去的路上,小常兴致勃勃,神采飞扬:“他真是得到报应了,公主刚才应该大笑三声的!”
&&  商妍僵硬道:“为什么?”
&&  小常瘪嘴:“他背着公主红杏出墙。”
&&  这……商妍掀开了轿帘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叹息:“其实,也算不上红杏出墙。”
&&  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合作各取所需,他和她本来就没有到过一个院落,何来出墙之说?
&&  她揉揉刚清醒的脑袋回房,刚走几步又忽然回了头,道:“我喝醉后,没发生什么吧?”
&&  宫人们面面相觑,集体摇头――虽然,有几个红了脸。
&&  红了脸?
&&  *
&&  商妍回到永乐宫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元宵刚过,外头天寒地冻,她手脚冰凉麻木,却顾不得进屋去暖和下身子便急急去了后园。后园的紫藤花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蔓缠绕,她折了一根壮实的树枝,顺着模糊的记忆翻开枯黄的草丛,试探性地掘开少许泥土――待到冰冷战栗的脊背已经冒出些许濡湿潮热,她终于找到了想找的东西。
&&  一个梨花木做的胭脂盒。十年时间,它已经不太看得出原本的颜色,可那股清香却在寂静的后园中徐徐蔓延了开来。
&&  莲花香。
&&  果然是莲花香……
&&  竟然真的是莲花香!
&&  拿着枯树枝的手遏制不住地战栗起来,商妍几乎是吓得跌坐在了地上。片刻后,她恢复少许神色,慢慢地把松动的泥土盖回原地,又扯了些杂草盖住那处翻新的泥土。仰头看了一眼天空,思索。
&&  良久,她才站起身来,缓缓举起那根结实的树枝碾成两段,选了尖锐的那一段对准了自己的手心,深吸一口气,狠狠刺下――
&&  殷红的血几乎是一瞬间从手心汹涌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章果然凉飕飕的……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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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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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红的血几乎是一瞬间从手心汹涌而出。
&&  她缓缓踱步出后园,还没走几步,就有宫娥惊叫:“公主!您的手――”
&&  已经回暖的手上传来一阵阵的剧痛,血淋淋湿漉漉的伤口看着有些狰狞。她眼不见为净,皱眉道:“去找……孙御医。就说本宫大意伤到了手。”
&&  “是……是!”
&&  宫娥慌乱地跑开了。
&&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孙御医带着药箱到了永乐宫。细细查看了伤口后道:“公主这伤倒只是外伤,不过伤在手心,不免牵扯到难以结痂,还请公主这几日莫要接触生腥。”
&&  商妍颔首,心思却不在手上。她静静看着孙御医收拾了药箱快要离开,踟蹰几分终于开口:“孙御医自前朝开始就是御医吧,可还记得前朝宓妃长眠一月的事?”
&&  孙御医一愣,目光微闪,抱拳道:“老臣大致记得。”
&&  “我记得那时候整个太医院都没有查出是什么问题,对不对?”
&&  “老臣惭愧。”
&&  “杜侍郎也是长眠不醒,孙御医可瞧出一二来?”商妍细细盯着他的脸,停顿片刻又轻道,“孙御医只需要回答本宫一个问题,偌大一个太医院都瞧不出来的毛病,后来却不药而愈了,是那毒太厉害吗?”
&&  “这……老臣愚钝,确实解不了杜侍郎之症。”
&&  “孙御医今年贵庚?”
&&  “回公主,六十有五。”
&&  “六十五了啊。”商妍轻叹,“我记得先帝在时本宫被奸妃所害误食毒花,孙御医是先帝最为信任的御医,先帝派了孙御医替本宫疗养,多亏了孙御医,商妍的才身体康健到今日。”
&&  “老朽惭愧。”
&&  “可是我记得孙御医当年对先帝可是发过誓,不论宫闱变故如何,认商妍为主,”她话锋一转,眼色陡然凌厉,“是不是年月久远,孙御医忘了,还是觉得本宫当日不过是个孩童,根本不会记得?”
&&  孙御医脸色霎时惨白。
&&  商妍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冷道:“孙御医,本宫这十年都未曾与你挑明,是因为先帝信你,本宫也相信你是个信守承诺之人。”
&&  孙御医的目光越发躲闪,似乎是在挣扎,沟壑纵横的脸上一双精光的眼睛深陷其中,良久,才微微眨了眨,道:“医毒自古不分家,万物相生相克,只要是毒,便可解。老臣……无能。”
&&  商妍了然,轻轻舒了一口气:“多谢孙御医。”
&&  孙御医辞别,脚步还有些虚浮。商妍瞧着他瘦削的身子止不住地战栗蹒跚,心中有些愧疚,匆匆补了一句:“孙御医,妍乐自小受你照顾,承蒙这份恩情,绝不拖累你。”
&&  孙御医脚步一滞,徐徐地回过身来,朝她屈膝行了个最大的跪礼。
&&  这是一个老者臣服的姿势。
&&  长久的无言。
&&  商妍静静地目送那位蹒跚的老人离开,瞥了一眼他留下的药粉,取了一把,轻轻地洒在自己的手心,笑了。
&&  脊背上却是冷汗。还好,这一次兵行险招,她赌赢了。
&&  竟然真是醉卧红尘。
&&  那个整个太医院都会默契地装作不存在的长眠之药。
&&  这宫里御医中,孙御医最为年迈,想来也是深谙宫闱法则的,有些事情不可打诳语,却也不可说得太过直白。孙御医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杜侍郎长眠与宓妃是同宗同源。宓妃当年可是倾尽了整个太医院都没法把她从沉睡之中唤醒,最后却被她不懂医理的母后一个小小举动破了局。
&&  这深宫之中,有许多秘密。有的秘密可以让活人变成死人,有的秘密能让黑的变成白的。太医院人才济济,可如果那个人不该醒,便永远不会醒。所有御医都甘愿顶着个“无能”的骂名,替那高高在上的几人斩断荆棘。这是皇家最高层的默契。
&&  而能让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人,现在只可能是商徵。
&&  命杜少泽查案的是他,让杜少泽长眠不醒的,也是他。竟然是他。
&&  为什么?
&&  难道他不希望真相大白吗?
&&  *
&&  这一夜,商妍彻夜未合眼,一半是惶恐,一半是负疚。
&&  她虽不知道容解儿是否是商徵所为,可既然现下已经肯定杜少泽长眠不醒是商徵所致,那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于帝王术她并没有多少涉猎,却可以肯定杜少泽长眠绝不是那个高座之上的人的目的,很可能,他只是一个药引。即使这朝政的稳固的确需要累累白骨堆积而成,可是明知与亲眼见着却完全不一样。
&&  她做不到不闻不顾,眼睁睁看着一个本该在风波之外的人因她而命丧黄泉。
&&  好不容易待到第二天天明,大雨吗,商妍悄悄收拾了形状,一个人轻装简行出了宫门,直奔丞相府。丞相府的大门徐徐打开,一个侍卫眼神如炬,抱拳道:“请问来者何人?”
&&  “我……”商妍在原地踟蹰,从小到大,她从未有过这样偷偷溜出宫的体验,顿时傻了眼,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  侍卫眼神越发犀利:“无关人等,请速离开!”
&&  刀剑出鞘,寒光毕现。
&&  “我……”商妍急急退了几步,心中恼怒倏地郁结成了火苗,冷道,“放肆!本宫造访,难道还见不得君怀璧?”
&&  侍卫一愣,静静地打量面前脸色有些苍白的商妍,许是从衣着和她的称呼听出了些许不一样的地方,虽然脸上的寒气未收,神态倒渐渐收敛了些,沉默片刻后他道:“可有凭证?”
&&  凭证?
&&  商妍沉寂片刻,终于解下了腰间的玉佩递到侍卫手中。冰冷的雨水有几滴落在了手上,她抖了抖,微微地缩紧了身体。大雨瓢泼中,她撑着一方小小的伞站在丞相府门外,紧紧盯着那一扇朱红色的大门。
&&  不知过了多久,丞相府紧掩的大门忽然吱嘎一声敞开。
&&  一抹藏青色的衣摆出现在门口。
&&  商妍的心为这一丝熟悉的色彩急急跃动了两下。手却并不听话,片刻之后,才缓缓地抬高了油纸伞,渐渐地露出了那人腰间的玉佩,宽大儒雅的袖摆,暗色秀竹的衣襟,墨色的发丝,还有那一双温和如玉的眼。
&&  君怀璧。
&&  她呆呆看着他,周遭的一切冰冷好像潮水一般褪去。
&&  他却看着她的伞,还有她身后空荡荡的道路。倏地,干净得过分的眼里露出一丝笑意,像是雨天的莲池绽放出一朵静雅的花。
&&  坏了。
&&  商妍脑海里空荡荡只剩下一片雾气,满心满腹充斥的不知所谓更不知从哪儿来的嘈杂,纷纷攘攘地弥漫充斥着她身体每一寸发肤,抵达御书房这一路想的多少计谋多少应对的策略,统统被瓢泼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
&&  真的坏了。
&&  一片风声雨声嘈杂中,君怀璧的声音响起,他说:“公主屈尊造访,所谓何事?”
&&  彬彬有礼的言语间充斥着的是疏离。也许是雨水太过冰凉,又或者是寒风刺骨,从昨夜开始就乱作一团的心在刹那间清明透彻。商妍倏地清醒了过来,沉默片刻,厚着脸皮躲到了君怀璧伞下,抬起头朝他眯眼笑:“本宫听说君相为杜侍郎的事情想破了脑袋,特来指点。”
&&  君怀璧沉默以对。
&&  商妍对他眼底的冷淡视而不见,笑嘻嘻道:“君相不请本宫喝杯茶吗?本宫……咳,有点儿冷。”
&&  沉寂。
&&  少顷,才是君怀璧柔和的声音,他道:“请。”
&&  冷漠终究有抵不过君臣之别,和君相打交道,要是能扯下脸皮来,基本上还是百战不殆的。这一点,商妍经过十五年的探索与实践早就彻彻底底悟了,如果能熬得过心上钝痛,这几乎是个完美的法子。
&&  半个时辰后,她心满意足地抱着茶杯坐到了丞相府的书房,瞧着那一屋子的风筝有些惊奇。在进到君怀璧书房之前,她曾经猜想过被所有人形容为君子怀璧的君相书房里应该会挂满了诗文字画,也许有几张古琴,一方古砚,数支狼毫,也许房间里会弥漫着淡淡的书墨香味,书柜上整齐地横陈列国史记名家词典……没想到,堂堂君相的书房居然挂满了风筝。这些风筝大小不同颜色各异,花鸟虫鱼无所不有,有工笔细描而成的,亦有泼墨桃花般的,一片烂漫。
&&  商妍手痒,摸了摸手边案台上一只未完工的春燕风筝笑眯眯道:“看不出君相还有一双巧手,他日告老还乡可以去开个风筝坊,做个君老板也可发家致富。”
&&  君怀璧不置可否,不远不近站在窗边,藏青的衣衫背投着一只墨色的猎鹰风筝,眉宇间温雅疏离,竞得风流。
&&  商妍面色不改,明媚道:“不过君相这样子其实还可以去卖笑,笑一下十两金,想必公卿小姐们可以替君相盖个金屋。”
&&  君怀璧终于微微皱了皱眉,淡道:“公主此行,所谓何事?”
&&  “君相,这只春燕送本宫好不好?”
&&  君怀璧的眼里掠过一丝诧异,许久,才轻道:“它尚未完成。公主如果喜欢,请另寻一只。”
&&  “本宫就喜欢它。它丑,不过别致。”商妍悄悄瞥了一眼案上未完工的春燕,轻车熟路地耍无赖,“择日不如撞日,君相不如把它做完赠与本宫如何?”
&&  这几乎是无理取闹了。
&&  君怀璧默不作声,眼底的疏离却越发浓重。商妍瞧见了,却习以为常,惹他反感,看他伤神,如果还能看到他一丝丝异样的表情,她都当成是他对她的与众不同。胸口虽然照理是酸溜溜的刺痛,心上却有一股凌虐自己的天真的快感。
&&  他沉默。于是她轻笑,轻轻地把手里的春燕放回案上,抬头看窗棂上滴滴答答的雨滴。
&&作者有话要说:  ORZ脑抽,又发错了,今天的更新章节是这章,后面两空章是手抽……明天周末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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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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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稍减,些许春泥芬芳飘进屋内。商妍支着下巴看看似乎不打算再开口的当朝丞相,灰溜溜开口:
&&  “本宫前几日去了趟侍郎府探望杜侍郎,我看杜侍郎身体康健,不像是晕厥,反倒想是沉睡。本宫记得小时候也曾有过这样长眠不醒的时候,一睡半月,后来母后找人找了能人异士用清水洗净,换了间祥瑞的屋子,三日后本宫就转醒了,相士说是染了晦气。”
&&  “晦气?”君怀璧轻念。
&&  “嗯。”商妍狡黠点头,“既然御医都束手无策,为何不试试旁门左道呢?”
&&  君怀璧低眉沉思,面上却波澜不惊。
&&  商妍挤出一抹假惺惺的悲愤:“君相不相信本宫?”
&&  “莫非君相也以为本宫是因为戴了绿帽儿,所以想杀了这对苦命鸳鸯雪耻?”
&&  “横竖都是沉睡不醒,君相为什么不试试呢?也许真是晦气上身,或者是容家小姐上身……”
&&  所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过是真一半假一半五颜六色掺成一抹艳色,这皇族的秘密本来就七万八绕迷雾重重,如果能够用别的方法解释从而达到目的也未尝不可。
&&  *
&&  丞相府中的茶不知是什么品种,香气宜人,甘甜可口。商妍无脸无皮,喝了一壶不够,眼巴巴瞧着君怀璧又讨了第二壶,丞相府的风筝也比外头的……有特色,她一边看雨,一边赏风筝,把书房里挂得满满当当的风筝都看过一遍已是一个时辰后。
&&  然后,终于还是……再也找不到磨蹭不走的理由了。
&&  丞相本人却似乎是个不会悲喜的木偶,顶着一张恬淡温和的脸静静作陪,到最后,厚颜无耻的人反倒坐不住了。话已带到。茶也已经凉透。大雨停歇,雨后的苍白阳光从云层里稍稍露出少许,淡淡地无力地洒在地上。
&&  商妍低头咬牙,瞧了一眼春燕,终于下定决心站起了身,临走不忘叮嘱:“君相何时去试试?”
&&  君怀璧微微锁了眉,淡道:“神鬼之事,不可信。”
&&  “你……”原来,他从来没有相信过。商妍心中郁结,却不知如何宣泄,到末了气得几乎砸了手边茶壶,“你既然不信,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说?!”
&&  “尊卑有别。”
&&  商妍冷笑,眼圈却气得泛红:“尊卑?君怀璧,你难道真忘记了我与你是什么关系?我与你从十一年前就已经不是君臣!”
&&  君怀璧面上的表情几乎淡得看不清,他道:“公主自重。”
&&  四个字,比所有的冷淡都要锋利。就好像是冰做的刀,骨雕的刺。有那么一瞬间,商妍有些腿软,想笑却笑不出来――好个公主自重。他要她自重,她倒是想轻佻给他看!
&&  “君怀璧,你难道真想我择日出阁,让我们的……我们的婚约就此了结?”
&&  “是。”君怀璧道。
&&  “你宁可抗旨也不肯娶我?”
&&  “是。”
&&  “你是因为不想与我有干系,才不信鬼神?”
&&  君怀璧神色一滞,道:“是。”
&&  这是温润如玉的君相给的最清晰最直接的答案。是。
&&  这是早就知道的答案。
&&  商妍闭上了眼,强行压抑下方才的失态之相,笑了。
&&  “可惜,本宫还没玩腻。”她收敛一身的刺,又缩回了软绵绵的壳子里,轻声细语,“所以君怀璧,即使你很憎恶,也请再忍耐下。”
&&  ***
&&  告别丞相府,商妍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迷了路,兜兜转转总算雇得一顶轿子,却在说目的地的时候犯了难。踟蹰良久,终于还是去了侍郎府。开门的是上次见过的那位老者,她几乎是畅行无阻地进到了杜少泽的房间内。一步踏入,淡淡的莲花香就扑鼻而来,似乎比上次的要更加浓烈些。
&&  杜少泽依旧静静躺在床上,与上次不同的是,他的脸颊明显瘦削了不少,整个身体像是要凹陷进床铺中一般。
&&  她看着有些担心,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居然是冷的。这让她越发内疚,替他将被褥塞得更齐整些,心却越来越凌乱,许许多多种可能性几乎要在脑海里炸裂开来。末了,她晃了晃混乱的脑袋,在他床边呢喃:“杜少泽,我不知道醒来对你来说是祸是福,可是我小时候见过一睡不醒的,睡越久,身体越差,等到时间久了就真回天无术……”
&&  “我猜想,你如果突然醒来,应该有两个结果,一是彻底被抹杀,二是那个人放过你……可你继续睡下去必死无疑……”
&&  “我想,你还是醒来好。”
&&  “活着,毕竟是活着。”
&&  “……可是,我害怕。”她停顿片刻,咬咬牙轻道,“君怀璧不肯出手,我……我有些害怕。”
&&  商妍从不是什么果敢之辈,宫中十年,活了十年,怕了十年,想了十年,算了十年,顶着一个尴尬的身份活在宫闱之内,求的不过是第二天能看到太阳,还能活着,去等待或许可知的未来。
&&  走得远了,总会怕的。
&&  这种害怕像是春草般在她心中滋长,到最后,就成了夜深人静时分的一个梦魇。而如今,这个梦魇的爪牙分明已经撕破和现实的隔膜,掐住了她的脖颈。杜少泽不醒,她便是杀害容解儿的凶手,商徵今日能压下,不代表明日不会一道旨意降下夺去她所有;杜少泽入宫醒了,那便是未知。
&&  醉卧红尘本她原本不该知道的,杜少泽如果醒了,就是打破了那人所有的算计。生与死再也不是可以计算的东西。
&&  她害怕,毛骨悚然,却抵抗不了脱离束缚致命的诱惑。
&&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  *
&&  这房里的醉卧红尘并不浓重,杜少泽却日益深眠,很有可能是放在他的床榻之中,或者是身体上。
&&  被褥此等常换的东西要藏东西有些困难,长眠的身体自有婢女每日擦洗,这床上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实在是太少。商妍仔细打量一圈,轻轻地捧起了他的脑袋,抽去他颈下方枕,用取了一把匕首割开它――方枕下锦布是缠绕编制的竹丝,竹丝里面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
&&  可那莲花香味却是真真切切的,越靠近床边越发清晰可辨。
&&  商妍困惑地试图掀开被单看看,却忽然发现杜少泽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额边微乱的发丝都已经贴在了额上。她不可置信地触了触他额头,滚烫的。明明在不久前他还是冰凉干燥的,为什么?
&&  ――上次似乎也是这样,她进房间一会儿,他就热汗连连……
&&  迟疑中,她俯下身靠近他,听着他沉重的呼吸犹豫开口:“杜少泽,你……难道听得见我的声音?”
&&  一室沉寂。
&&  商妍犹豫地伸手探他的鼻息,轻道:“杜少泽,如果你能听见,就试着屏息片刻……好不好?”假如神智清醒,身体却动弹不得,那呼吸是不是可能可以控制?
&&  她的话音刚落,指尖忽然感觉不到气息――他竟然……真的停下了呼吸?!
&&  商妍觉得自己的呼吸也有些困难,停顿片刻,才道:“那东西……在你房间的摆设中?”
&&  杜少泽的呼吸缓缓地恢复了。
&&  “床上?”
&&  呼吸平稳如故。
&&  “身上?”
&&  呼吸骤停!
&&  是身上……商妍掀开了被褥,却在见到他亵衣的一瞬间踟蹰起来,忍不住有些脸红――这……好像也太逾矩了点?
&&  忽然,一点红入了眼。那是一根红色的绳子,系在杜少泽的脖颈上,似乎是什么挂坠的系绳。
&&  商妍瞧着眼熟,轻轻扯了出来,莲花香瞬间浓重到了极致。她急急捂住了口鼻,却在真正看清那挂坠的时候呆如木鸡――是凤凰于飞,那个她亲自派人送给他的新婚贺礼……商徵,居然把醉卧红尘装在了她送的贺礼里面!
&&  房间里的莲花香渐渐浓郁起来,她来不及多思考,匆匆解下凤凰于飞,用力朝窗外一掷――噗通一声,似乎是入了水。开门,开窗,她尽量迅速地把所有能通风的地方都敞开了,又端了他房里的凉茶狠狠灌了一通,才险险压下意识中已经开始的昏沉。
&&  时间渐渐地流淌,不知过去多久。房间里的莲花香味几乎已经消失殆尽。可杜少泽却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  她坐在他床边,困意渐渐袭来,不由警觉。
&&  “杜少泽,我……我先回宫,如果你醒来,就去永乐宫找我。”
&&  商妍有些愧疚地瞧了一眼四分五裂的方枕,正惭愧地试图把它塞回原位,忽然,肩膀被人箍了起来!
&&  她一时不备,撞上他的胸膛,正欲挣扎,耳边却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我后悔了……”
&&  那个声音说:“我……受命于……与你合作……只是幌子……我是要……挑起容将军与……陛下纷争……对容解儿……并无……”
&&  ……是杜少泽?他醒了?!
&&  商妍不再动弹,静静地趴在他胸口,听他断断续续的倾诉。
&&  “我后悔……很久之前就……后悔,可是……来不及……你……等我好起来……我……娶你……带你离开……”
&&  “妍……妍儿……”
&&  他的身体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痛楚,一阵阵的战栗。商妍用了些力道挣脱束缚,终于看见了杜少泽的脸:苍白的面色,通红的眼,还有带着执狂眼色的眼神。
&&  “你说你……受命于谁?”
&&  回应她的是杜少泽陡然闭上的眼。
&&  他又陷入了沉睡。眼角还留有一丝晶莹,竟像是哭过的模样。
&&  商妍静静等待片刻,忽然想起来当年的宓妃花了一天一夜才清醒过来。她无法想象,他片刻就醒究竟是花了多大的意志?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下要出门,提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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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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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暗沉时分,商妍还是回了宫。步入宫门好久,她才忽然记起来原本送去当作进门的身份物证的玉佩留在了丞相府,顿时有些心疼――那玉佩是先帝所赐,是当年东廷的贡品,跟她已经十数年,原本是一对,可是定情信物呢。君怀璧心思缜密,想来是压根不打算把这信物还给她才不提起,可是,为什么不是他那块还给她?
&&  天色已晚,永乐宫灯火通明。
&&  商妍揣着一丝暴躁入宫,才踏入一步,就被小常一声哭天抢地的嚎叫吓得心跳连连:
&&  “公主!您可算回来了!大伙儿都快急疯了!”
&&  “陛下也在等着您足足两个时辰了!”
&&  “快!公主快些去换身衣服,陛下还在厅堂等您!”
&&  商徵?
&&  商妍顿时吓得一身冷汗,赶忙换了衣裳奔向厅堂――商徵素来不太到永乐宫,政务繁忙之时甚至半年都难得来上一趟,怎么近日却连连造访?
&&  一盏茶后,商妍收拾停当,照旧披上惯常的皮囊,推开门朝端坐在屋内的商徵行礼,懦懦叫了声:“皇叔。”
&&  商徵依旧冷着一张无暇的脸,明亮的烛光把他的身影剪成了一弯漂亮的弧线。
&&  他不答,商妍越发局促,纠结片刻还是开了口:“皇叔夜坊有何事?”
&&  商徵依旧沉默,眼角却已然有了一丝冷意。
&&  商妍顿时了然,规规矩矩地跪在了地上,缩紧了身体悄悄在心底叹息:这一跪,又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  “妍乐知错。”思来想去,她低声服软,“不该私自出宫,更不该……不该不避嫌,去探望杜侍郎,把自己往风口浪尖上推,还皇叔忧心,是妍乐的过错……妍乐只是挂念杜侍郎病情,以后不敢了,还望皇叔谅解。”
&&  真真假假各参一半,她小心翼翼抬头观察商徵的脸色,却发现事情似乎与她预料的不太一致:商徵这一次有些反常,他瞧着她乖顺怯懦的模样,眼底的冷意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演愈烈,竟像是被点燃的冰。
&&  怎么回事?
&&  “跪足半个时辰。”商徵终于开口,低沉的声音好像是从地底传来,他道,“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追究。如有再犯,决不轻饶。”
&&  说罢,便干干脆脆起身离去,留下商妍跪在原地发了好久的愣――商徵并不是好糊弄的人,可他是当朝的皇帝。当皇帝就该日理万机,杀伐果决,跑来永乐宫喝上两个时辰茶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她偶尔心痒手痒,想看看君相有苦不能言的脸时才会做的事情吗?
&&  ***
&&  莫名其妙地蒙混过关,这似乎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商妍这一夜睡得香甜,不仅香甜,还不经意梦回往昔,记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些小事。
&&  在商徵还只是一个冷冰冰的小皇叔的岁月,她其实也是有过一段并不惧怕他的时候的。一场醉酒,她躺在床上半月,刚醒来的时候,一闻着酒味儿就会头晕目眩。可惜宫闱之中,不管是各种宫宴还是家宴,小事如赏花,大事如祭天,最不缺的就是佳肴美酒,她又是皇长女,有那么小半年时间,她练就了在任何有酒出现的场合倒头就睡的绝活。
&&  那时候,商徵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正经差事都还不会落到他的头上,先帝就派了他盯着随时会睡着的皇长女。
&&  她心思活跃,闲不下手脚,他却冷冰冰只会负手皱眉;她怕他,他烦她;她爬假山,他在山下皱眉等;她捞荷花,他在湖边皱眉等;她掉下湖,他皱着眉头往下跳;她一不小心又醉了,睁开眼时瞧见的一定是他皱着眉头的冰山木头脸……
&&  她渐渐卸下对他冰山脸的惧怕,闲来无事也会卯足了勇气去扯他的袖子缠他,一声声迭声叫小皇叔。
&&  “皇叔。”他每次都皱着眉纠正。
&&  “小皇叔。”她抱着他胳膊不放。
&&  “皇叔。”
&&  “商徵小皇叔!”
&&  “皇叔。”
&&  “商徵商徵商徵小皇叔!”
&&  ……
&&  九岁那年,邻国西昭摄政王来访,还带了个十来岁郡主。那郡主嚣张跋扈,一根鞭子看谁不快便抽,就连她这皇长女也险些遭了她毒手……
&&  后来呢?
&&  日出时分,商妍在迷蒙中睁开眼,瞧着被褥上那一寸阳光发起了呆。
&&  毕竟是那么早之前的事情,所有的回忆都只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记,隐隐约约,她只记得那小郡主的鞭子没抽到她身上,再往后的记忆便如同一团浆糊再也抽离不了完整的脉络。
&&  “公主醒了?”小常推门而入,笑眯眯地端上洗漱的器具。
&&  商妍尚在混沌中,好不容易清醒彻底,好奇问:“你为什每次都那么及时?”每次她一醒来小常就可以知道,这么巧?
&&  小常吐舌头:“这是做奴婢的责任嘛。”
&&  商妍狐疑地洗漱完毕,坐到梳妆镜前,才发现手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支新的步摇。这是一支漂亮的珍珠步摇,也不知是废了多大的工匠人力才收集齐如此细小圆润的珍珠细细串成一弯新叶模样,精美无比。
&&  “这是陛下早上赐的,”小常站在她身后轻笑,“奴婢听说公主和陛下打小就亲密无间。虽然外头流言蜚语,可小常觉得陛下还是很疼爱公主的呢。”
&&  商妍凉飕飕道:“昨夜你没瞧见本宫被罚跪?”
&&  小常一愣,撅嘴嘟囔:“那也是您自己悄悄溜出宫……”
&&  商妍沉默地把步摇收进盒中,冷道:“小常,这月月俸请大伙儿喝酒罢。”
&&  “公主……”
&&  ***
&&  午后,商徵的旨意由安公公带到,宣商妍御花园见驾。
&&  商妍无奈,又回房翻出了那支新赐的珠玉步摇,磨磨蹭蹭跟着安公公去往御花园――这宫里,商妍想不通透的有两件事,一样是已经位及丞相的君怀璧为什么抵死不从不肯娶她这当朝公主,一样是商徵贵为一国之主为何喜欢看她一次次颜面扫地。他似乎很喜欢先将她打得跪地,再冷飕飕补上一颗糖果,如此轮回,冷眼看她浮沉。
&&  这人,不止冷心冷肺,还恶劣残忍。
&&  御花园里一路芳草已经抽芽,商妍跟着安公公去到御花园景致最好的草地上,原本以为会见着商徵一人冷着脸喝酒,却不想第一眼见着的居然是一片缤纷云袖。□□个司舞身着云裳轻歌曼舞,不远处的赏花亭中才是眉头微锁的商徵。
&&  安公公早已告退,商妍傻了眼,迟迟不敢迈步上前:商徵并不是个耽于音色之人,宫中乐坊除了宫宴或是缝上朝中大事才会派上用场,这次他居然在认真地看舞?
&&  只是……看舞都能看得冷眼皱眉的,恐怕也只有商徵一人吧……亏那群司舞还满脸笑意跳得下去……
&&  “妍儿。”商徵终于发现了呆呆站在司舞对面的商妍。
&&  商妍听见了,小心地绕过司舞进到亭中,对着他行了个礼。
&&  商徵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紧皱的眉头稍稍松懈几分,道:“你可知杜少泽今晨转醒?”
&&  商妍心中一跳,摇头。她只知道杜少泽会马上转醒,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却并不知晓。商徵知道昨日她去过侍郎府,莫非这次是要……秋后算账?
&&  商徵盯着她的眼睛沉吟,良久,才稍稍挪动下位置,把皇座腾出些空隙。
&&  商妍悄悄松了一口气,温顺地坐到了他的身旁。
&&  淡淡的酒味弥漫在亭周。她不自觉地放慢了呼吸,虽然现在她已经不像当年那样闻闻就醉,不过能少吸入一点酒气还是少一点儿为好。
&&  司舞们不知道是得了什么令,一曲舞罢便没有接下一曲,而是行了礼鱼贯而去。偌大的一个御花园寂静得只剩下鸟鸣虫叫。商徵似乎是喝了不少酒,桌边俨然已经放了好几个空了的酒壶,更远处,还有一个酒坛。
&&  这……商妍犹豫开口:“皇叔,您……”醉了?
&&  商徵有个了不得的特性,平日里是一张寒冬腊月脸,喝醉了便是万古冰山脸。有些人喝酒越醉越是逾矩闹腾,商徵一醉却是越发冷静自持,她早就听说几个皇叔都尚在人间之时企图拐他出去灌醉了瞧他会不会变脸,结果所有人都倒下了,最后是最小的商徵派了人送他们各自回府。从此,燕晗皇室再无人有兴趣与他拼酒。
&&  “皇叔若是醉了,妍乐叫……”
&&  “你的玉佩呢?”
&&  “啊?”
&&  商徵目光如冰,落在她的腰间:“玉佩。”
&&  玉佩……商妍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脊背濡湿,心跳忽然停滞了几分――玉佩……她能不能告诉他玉佩被君怀璧借走不还了?
&&  “妍乐不小心把它落在永乐宫了。”
&&  “去取。”
&&  “……掉了。”
&&  “禁足三月。”末了,商徵冷道。
&&  “……是。”
&&  一次逾矩,杜少泽一条性命换来禁足三个月,算不得什么赔本的买卖。商妍柔声应了,站起身来行礼告辞。不料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一阵声响,她还未来得及停下脚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住了手腕――只一瞬,她就重重摔在了皇座之上,手肘撞上梨花木扶手,顷刻间传来的酸痛让她眼前一片漆黑――
&&  商徵就站在两步开外,冷淡的眼里依稀酝酿着一场肆虐的风沙。
&&  他醉了。商妍不太确定这一点,也不敢多动弹,她稍稍动了动疼得颤抖的手,扶着皇座缓缓跪地――
&&  “站起来。”商徵冷道。
&&  商妍迟疑片刻,缓缓起身。还未站稳,衣襟便被商徵拽了过去――她被迫极近地对上他寒潮肆虐的眼,额上依稀还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实在太高,她的脚尖不能着地,整个身体凌空蜷缩得发颤。有一瞬,她几乎想一拳打过去……
&&  可是不行,她不能。
&&  “为什么不反抗?”商徵冰冷的声音响起,他说,“我常在想,是不是十年前你与人换了身份。”
&&  “不过,你有胆量去救治杜少泽,倒让我看清了,你真是商妍。”
&&  “为什么,你在我面前如此胆小如鼠?”
&&作者有话要说:  新章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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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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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如此胆小如鼠?
&&  商妍紧紧闭着眼,不去看他的眉眼。她是胆小如鼠,对他的惧怕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即使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敢扯着他袖摆撒娇,可是那不过是过眼烟云。她怕他,十年前她藏在母后身下,隔着母后浓密的乌发看到他踏着尸身而来,银白的长枪刺穿叛党的胸口,红缨上滴落殷红的血。他差人搬开母后的身体,把她拽出血堆,淡漠问身边的君怀璧:杀还是留?
&&  杀,还是留?
&&  她原本惊惶委屈地想搂住他的脖颈哭嚎一句小皇叔,可是他却只是拽着她的衣襟把她提到了半空,问一个谋士杀还是留。那是她第一次明白,听了十年的公主千岁不过是一句空话,公主哪有千岁,公主的生死只是一个字。
&&  而已。
&&  她怕,恐惧入骨髓,他的目光是刀,秋风是刀,鸟鸣是刀,一切一切的风吹草动都是刀,一刀一刀剜肉蚀骨。
&&  她没能在被提起来问是杀是留的一瞬间尖叫出声,然后,再也叫不出声了,所有的刁钻蛮横几乎是在一瞬间消磨殆尽,空留下无穷无尽的恐惧,从此便是一片荒芜。
&&  而如今,他竟然问她为什么在他面前胆小如鼠?
&&  不知过了多久,商妍的身体终于落了地。她却不敢睁眼,手脚依旧战栗,良久才稍稍睁开眼,惊惶地看着商徵,看他紧皱的眉头,硬生生从喉咙底挤出一句:“皇叔……”
&&  商徵的神色已经沉寂下来,他冷笑:“我倒不知,妍乐公主竟然有如此医术,救治得了倾尽太医院都救治不了的病人。只是不知道你是否知晓,你铤而走险救治之人可是害你背了杀人泄恨名头的真凶?”
&&  商徵实在靠得太近,商妍用力地喘息才能压下心头的惶恐,粗粗思索他的话语――杜少泽昨日透露的事虽然断断续续,她却也已经猜到大半,原本合作是为了挑起容将军与商徵不和的算计,那这容家小姐容解儿不过是一颗被牺牲的棋子,挺商徵的话中意思,难道这棋子竟是杜少泽自己亲手去除的?
&&  “商妍,你好大的胆。”
&&  商徵居高临下,冰冷的言语却像是从地底传来。
&&  原来,昨夜不过是个引子。
&&  商妍咬牙撑起身体,匆匆看了一眼商徵近在咫尺的眉眼,轻道:“商妍……知错。”
&&  商徵却冷笑,他道:“你的知错未免来得太过容易。”
&&  “皇叔……”
&&  “回宫禁闭。”
&&  “……是。”
&&  *
&&  天终于放晴。商妍是踏着一路的阳光回永乐宫的,她尚未来得及喝上一口压惊的茶,安公公就带着商徵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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