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江湖荣誉商店在哪商店里的东西只能买一次吗(买没就没了吗?)?

江湖x汉家江湖无名小岛怎么去_无名小岛开启攻略-木子学院
江湖x汉家江湖无名小岛怎么去_无名小岛开启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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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x汉家江湖无名小岛怎么去_无名小岛开启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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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x汉家江湖无名小岛怎么去?这里小编为大家分享一个开启无名小岛的攻略,有需要的玩家参考一下吧!
1. 在桃花坞拿霓裳羽衣曲,结识李延年,给霓裳羽衣曲
2. 事件购买汉宫秋月,挂机出李延年,给汉宫秋月
3. 刷俞伯牙拿水仙操(高手也可以出),挂机出李延年,给水仙操
4. 在巨弦山庄挖阳春白雪,挂机出李延年,给阳春白雪
5. 在骊山挖遇仙图,在营地换十面埋伏
6. 营地事件,给金钱豹运镖,王二爷送大圣遗音
7. 崂山脚下获得有人要十面埋伏的线索,骊山获得有人要大圣遗音的线索
8. 挂机出李延年,给十面埋伏和大圣遗音
9. 挂机出李延年,得到去东海之滨和东海岛屿的信息,就可以开启东海岛屿
图片是崂山脚下的任务点。
这东西困扰了我很久,另外,任务——已完成里面可以看自己做李延年到哪一步了,然后就是踩骊山崂山两个任务红点。文字攻略是群里朋友给的,图片是官方给的,我只是分享。
有同样困扰的萌新,拿走不谢!
以上攻略原作者:@northeagl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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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更好的答案
.只有奇门七步尘技:2格直线障眼法.八大门派主奇门:片区,距离2,给对方造成击空分身解厄:召唤一个自身幻影,效果与自身与敌人的定力差有关还有一个奇门根基天赋门派商店200积分的武学莲花落,威力较低定日住月:定住全体敌人:召唤一个自身或者队友的幻影算流年:将目标的2个增益状态据为己有云州城里找算命先生买了柴山十八路后触发八大门加入方法:单体攻击,距离2,造成致盲黄沙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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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秘密传奇 ===当代江湖秘籍&&于 &这是1990年代连载于《南周》纪实文学,江湖与庙堂是两回事,都是深不可测。《当代江湖秘录》刘静生你或许就是江湖骗局的受骗者,你可知道自己是怎样上当的?你或许目睹过江湖上的千奇百怪,你可知道其中的奥秘?我是以一个当过18年“逃犯”、闯过15年江湖的流星为中介,结识了江湖知名人士,并混过于江湖队伍中,才完成这部具有认识价值和审美价值的《当代江湖秘录》的。一、一个“逃犯”的江湖生涯你或许就是江湖骗局的受骗者,你可知道自己是怎样上当的?你或许目睹过江湖上的千奇百怪,你可知道其中的奥秘?我是以一个当过18年“逃犯”、闯过15年江湖的流星为中介,结识了江湖知名人士,并混过于江湖队伍中,才完成这部具有认识价值和审美价值的《当代江湖秘录》的。我写《当代江湖秘录》而先从一个“逃犯”说起,并无意制造这部纪实性文学作品的传奇性。我之所以能够接触到江湖上的种种秘密,首先是从一位“逃犯”那里得到的。说他是“逃犯”,并非危言耸听,在没有平反之前,他确实负有八年刑期,而越狱后又被公安机关整整追捕了18年,罪名是拒不认罪的右派。在反右之前,他是浙江美术学院的高材生,已有作品参加全国美术作品展览,平反后现为教美术的教授。关于他的事迹,著名作家杨旭已写成《流星》一文在《中国作家》 1987年增刊号上发表,1990年12月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杨旭报告文学集,书名仍以《流星》为题。在这里,我不想重复流星的经历,这不是我这本书的视野所能包容的。我想说的是我怎么会以流星为中介,认识江湖上种种奥秘的。近来一些谈当代江湖生活的文字,仅我所见,几乎都是胡诌乱编,错误百出,与当代的江湖实际情况南辕北辙。这也难怪,江湖上的行业性秘密,是维护自身生存的唯一手段,视保密为生命,就是教徒弟都会留几手,更何况外人。江湖上人决不可能向采访者讲真话。吃江湖饭的人一般文化水平都很低,不会自行撰写回忆录,而且这样做等于是自绝本行业的生机,要遭到同行唾骂的;而历史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真实可靠的文字材料。因此,如果没有流星作为中介,我就绝不可能接触到江湖中的秘密。那么,流星又是怎样能够对江湖生活了如指掌的呢?关于这一点,杨旭在《流星》一书中已经讲到一些,为了说明问题,我再做些补充。流星的18年逃犯生涯,有整整15年之久吃江湖饭。也就是说,他的一些江湖知识,是花了整整15年时间才获得的。流星刚从劳改农场逃出后,也干过一阵苦力,还做过一些小生意,但都难以糊口,后来就卖老鼠药。当时他也没有想到,卖老鼠药竟成了他跨进江湖行当的第一步。街头上所卖的老鼠药,都是自己配制的,到商店去买来转卖,就赚不到钱。老鼠药的配方就是秘密,不信你去问街头任何一个卖老鼠药的人,你绝对不会得到真话。街头卖的老鼠药,大多数都是有效的,能毒死老鼠,其主药氰化物也并不贵。不过氰化物属管制药品,若配制者一时买不到这种药物也会用锅灰等代替。你若买到这种假老鼠药,那你就权作喂老鼠吧,省得它饿极了乱咬东西。没有氰化物的老鼠药是毒不死老鼠的。我不是说老鼠药的配方只此一种,配方不下十几种,但别的配方成本太高,卖贵了没人要,卖便宜赚不到钱。买不到氰化物就只好对不起顾客了,或用锅灰、或用煤粉掺面粉,五角钱一包,对折还价也卖,成本才几分钱。我曾见过报纸上有一篇文章揭露街头卖假老鼠药:说有一对夫妻吵架,妻子一气之下买了10包老鼠药吃下,结果安然无恙。吃的就是街头卖的假药。事后丈夫知道了,备了重礼去谢那位卖假老鼠药的人。这篇文章当笑话听听可以,但不能当真。因为卖老鼠药的人只要能买到氰化物,也是不愿卖假药的,若是其中有氰化物,别说吃10包,就是半包下肚也准送命。我奉劝与丈夫呕气的女士们切勿轻举妄动。街头卖老鼠药的人在叫卖时嘴里还唱着快板,一段一段快板合辙押韵,引人发噱,若没有师傅教,不可能无师自通。所以卖老鼠药往往被江湖人士看作是做江湖生意的“彩排”。唱快板江湖术语叫“练报口”,也就是统口才的意思。口才练好了才能干别的行当,做大买卖。流星卖老鼠药时间很短,后来就改“挑草汉”。“草汉”是江湖术语,也就是卖草药。他的改行,倒不是卖老鼠药已经“出道”,而是没有“报口”,也就是唱不出快板。按理说,凭他的文化水平,再复杂的快板他也能记录下来默背。快板他倒背了不少,但不好意思开口唱,不是吃开口饭的材料,只好改行,卖草药。那么,卖草药要不要口才呢?吃江湖饭除装哑巴卖刀,别的全要靠一张嘴说。江湖上把真的说成真的不算本事,把假的说成真的,并且让人相信,那才是本事。只有装哑巴卖刀不要开口,一说话就露腥(败露),能张口讲话就不是哑巴。装哑巴是为了取信于人,一般人都认为哑巴是不会胡弄人的。那么哑巴卖的刀是真是假呢?这不能笼统回答,刀是铁打的,刀刃有钢,这些都是真的,从这个意思上讲卖的刀不假。假哑巴卖的刀能断铁钉,能切棉花也是真的,但所有这些真,都不足以证明刀的质量好。好的菜刀要薄、要平,而哑巴卖的刀正好相反,厚而不平。哑巴正是利用这个缺点,示人以削铁如泥,吹毛过刃。刀口厚轨铁钉不容易留下缺口,用来切棉花时,再在砂轮上磨几下,磨成元宝口,也就是蚌壳状的,用其稍许锋利。买回这种刀切菜切肉就十分不理想,一是刀口太厚,不容易磨快,费了好大的劲将它磨快,用几天又钝了,因为锋刃太短。好,扯远了。还是回到流星改行卖草药上来。卖中草药也要靠吹,要把在任何田野都能采到的中草药,说成是喜马拉雅山上的雪茅,昆仑山上的灵蒿,长白山上的参花。有没有这种花草无关紧要,顾客中不会有植物学家,只要吹得像、吹得神,有人肯花钱买就行。那么,所卖的草药,以及卖药人所说的话是不是全是假呢?不尽然,假中有真,真中有假,关于这一点我以后有专章评说,在这里一谈又岔开了。流星不善口才,更确切地说他不喜欢吹牛。他只能卖一种不需要讲话,或少讲话的草药。这就是竹簧。竹簧在中药药典里并没有记载,也不知是哪个出版社出的一本书里讲到竹簧的药用价值。只要能买到这本书,照本宣科就成,书上有照片,很容易取信于人。一时江湖人士争购这本书,弄得洛阳纸贵,几角钱的书价,黑市上卖几十元。竹簧是寄生在山竹上的,白色无味。在浙江、皖南的山上很容易采到,是一种不要本钱的生意。后来当地山民知道这种东西能卖钱,就上山采集后出售,价钱也很便宜。随着做竹簧生意的人增多,山民也提高售价,山上已不容易采到。于是流星又被迫改行。总之18年逃犯生涯,他几乎尝试了江湖上的各个行当,但都没有做好、做精。直到平反前,流星在江湖上干的是“四平”,就是在旅社挂牌行医,卫生管理部门称之为流医,在江湖上叫“四平”。是属于高档次的行当。流星在流浪生涯中确实也认真地读过一些医书,加上他的文化水平和天赋,在江湖“四平”中也小有名气。直到现在,江湖上提到杨公权也还能得到首肯。杨公权是流星在当逃犯时的化名。现在,江湖上大多数人已经知道他不姓杨,也不叫公权,但还是称他老杨,一来是习惯,二来也显得亲切。我说我接触江湖多亏流星作中介,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本《当代江湖秘录》就是他的口述的笔录。我已经说过,流星虽然尝试过江湖上的各个行当,但干的时间都不长,加上从未正式拜过师傅,属于江湖上的“海清”(自学成材),对各个行当了解的层次都比较浅。当他知道我有意收集这方面的材料,就主动介绍我与不少江湖人士结识,他为我提供的知识基础,成了我进入江湖深层次的助力。在决定写这本书之前,我几乎花了一年时间对江湖上的知名人士作跟踪采访。1989年暑假,流星又被我说服,背上药箱辗转于好几个城市干“四平”,我跟随他闯江湖,以获得采访的方便。 流星这样不遗余力地协助我完成此书,我和他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呢?(1)解放前,我和流星一同就读于上海的一所职工子弟学校,按理说也不过是小学的同学关系。因为是职工子弟学校,我们的家长自然是同事,这就带有世交的意味。还因为是职工子弟学校,我们都住校,加上我们两家都穷,冬天为保暖计,总是合铺。小学毕业后我们俩又都失学,居住相近,可谓“过从甚密”。他干任何事必然有我,我干任何事也必然有他。我们经过6年自学,1956年我考取上海师范学院,他考取浙江美术学院,每年假期总是在上海相聚。1957年暑假,我们因“反右”取消假期,而美术学院还没有“鸣放”。流星暑假来到上海,与我见了一面后就急于回校搞创作了。那时他已发表过不少美术作品。临分手时我叮嘱他:鸣放时讲话一定要小心。因为我是“过来人”,属经验之谈。他似乎毫不介意,认为他们艺术院校,不会搞什么“鸣放”、“反右”。我再三叮嘱,他才点点头叫我放心。暑假后开学不到一个月,我接到流星来信,说是信,其实是一张纸条,写有“我说了三句话,他们已批了我三个星期,也不知想把我搞成什么,随他们。你怎样?”云云。我在鸣放时连一句话都没讲,自然不会怎样。想把他搞成什么?我心里有答案。自然是右派。果然,他第二封信中告诉我:“他们硬说找是右派,这一来满意了。今后不要和我通信,反正假期能见面。”他过于乐观,由于他认罪态度不好,逐步升级,他的第三封信竟是从劳动教养农场寄出的。我们之间的联系从来是他给我写信,叫我不要回信。唯有1964年,我被派往江西井冈山搞“四清”,写了封信告诉他我的新通信地址,但他再没有给我写过信,大概他知道,一个“四清”工作队员和一个劳教人员通信,对我是极不利的。“文化大革命”开始,“四清”工作队解散,我回到上海的工作单位,在腥风血雨的日子里,我经常想到流星:他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偶尔从熟人口中得到关于他的各种传闻,有人说他在农场挨斗时被打死了,有人说他从农场逃出去了,也有人说逃跑后又被抓回了,被判了重刑。我倒更愿意他被判了刑,这意味着还活着。如果潜逃在外,说不定已饿死在哪个荒山野岭。无论如何他总该活着,他是没有罪的呀!是的,流星还活着,有一位朋友告诉我,前几天见过他,穿一件棉大衣,像个农村干部,自称在做点小生意。做小生意?那么他现在是什么身分呢?刑满释放?还是越狱在逃?其实我只要费些周折,四处打听,弄清他的身分不难。就怕他万一是在逃犯,而说不定哪天又找到我,倒不如不弄清好,既可自欺,又可以获得心理上的平衡。那位朋友曾告诉流星,说我经常怀念他。流星想了想说:“听说他现在混得不错,不去找他了。你得便告诉他,我还活着,就行了。”流星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说我“混得不错”,工作10多年了,从来就是个编辑,犹如李商隐所说:“十年岁月寻常过,依然瘦骨旧蓝衫。”其实,我当时已沦为要经常接受批斗的“臭知识分子”。流星的所谓“不错”,是与他相比而言。从流星说话的口气,我更怀疑他是逃犯,明明怕连累我。若是刑满释放,就不会有这层顾虑。我越是怀疑他是逃犯,就越不敢证实他是逃犯。“弄不清”,正好可以作为恐惧心理的避难所。大约是1978年,我从上海电影局调回南京已经三年了,在《雨花》杂志当编辑,有一天,突然接到一封未具名的信:“在报刊上经常看到你的文章,向你祝贺,有机会想见见你。”不用具名,我知道是流星,他还活着,生命力真强呀!我们见面了,不约而同地回忆童年。不约而同地将回忆时间限定到1957年为止。不谈1957年以后的事。杨旭在《流星》一书中说:“当时知道他逃犯身分的,除了他胞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需要补充的是我已确信他是逃犯,但从未向他证实过。他也坚信我明白,彼此心照不宣。他只告诉我他在流动行医,并且给了我一个通讯地址。这个地址被我分开记在一本笔记本的8个页码上,一共也只有8个字。当时,我除了信任我自己,对谁都不信任,包括我妻子和我母亲。我怕万一出事,妻子总是爱丈夫,母亲总是爱儿子的,为了爱护我,万一说出不该说的话,那我今后的生存心态就更为艰难了。我深知,他随时随地都可能出事,但不能在我身上出事。一直到1984年,我经过多方咨询,确信他的冤狱能够平反,才劝他先投案,然后申诉平反。当时他已经有了妻子,并且有了两个孩子。投案前他把两个孩子寄养在他胞兄家中,妻子寄居我家。我劝他,万一平反不成,就安心服完6年刑期。我告诉他妻子,她也许在我家只住几个月,也许要在我家住6年。结果是投案半年后得到彻底平反,被安排在九江市的学校教美术。他真正与我谈起江湖上的奇闻逸事,都是在他获得平反之后。他平反出狱后住在我家等待分配工作,记得有一次我们游明故宫,看到有帮人在玩扑克牌的猜牌赌博。我出于好奇,就停下看热闹。形式很简单,一共三张扑克,一张是红桃K,一张是草花5,还有一张是方块8。设赌局的人将三张洗乱伏下,猜中哪张是红桃K 就赢,猜错就输。一共有五六个人赌,开局的人总是输,猜的几个人总是赢。因为开局者的洗牌手法并不快,注意看很容易认准哪张是红桃K。我曾暗暗在心中默记,我若是参加赌,几乎每次都能赢。当时我就生疑,就算开局者是百万富翁,不用多久也要破产,押注至少10元,多押不限。我看了好一会,除了我和流星两个看热闹的,总是那6个人在赌。这时候流星像是自言自语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开局的人立刻收起牌和他攀谈,五个押注人也不时插几句,所说的话我绝大多数听不懂,偶尔听懂一两句也弄不清所谈的主旨。事后流星告诫我,今后遇上这样的事切勿上当,完全是“抢钱”的骗局。“难道押中也不赔?”我问。“不可能被你押中。”流星说:“他们6个人是一伙的,一个人开局,在江湖上叫藏五。你押错自然吃你钱,万一被你押中红桃K,在没翻牌前,那合伙的5个人还争着在押注,趁机挡住你视线,将你押中的那张牌移位调换。一般人总是注意开局者,与押注者似乎没有利害关系,其实他们是一伙。有时合伙者多达10人,江湖上叫藏十,十几个人玩你一两个人,就算你用手将那张被猜中的牌揿住,或自行将牌翻开,强行索赔,这时合伙人中就会有人喊一声:“'警察来了!’挡住你让开局者逃跑,把3张扑克牌留给你。实在下不了台,还可以几个人打你一个。总之,参与这种赌博只有输没有赢。”“你干过这一行?”“以前有人拉过我入伙,我看像强盗抢钱,没干。”流星还告诉我,刚才遇上的几个人全是雏子(新手),一点手彩没有(手法不快)。江湖上干这一行的人都是变戏法出身,手法相当快,洗牌时你根本看不清哪张牌是你要押的。这样让你在3张牌中猜一张,你赢的概率是1:2。除非是为引你押注,放慢速度,这在江湖上叫露底。在翻牌时手里还能带一张牌,将带的牌甩出,把被你猜中的牌藏进手里,等翻另两张牌时再调换。玩得熟练的人干净利落,不是同行根本看不出他手里有藏牌,也察觉不出他翻牌时有换牌动作。所以同样花式、同样点数的牌,每个合伙者身上都备有好几张,就是供藏牌、换牌时用的,有时不小心,地上会出现两张同一花式和点数的牌,这是换牌失手,但老江湖是不会失手的。在明故宫开局的几个人根本没有手彩,全靠硬做,赢得到就赢,赢不到就抢,是一帮强盗。以此为开端,他住我家那段日子里,我们的交谈内容常常是以江湖为主题,以他18年来的江湖生涯为经纬。我们交谈的话题,与其说使我对江湖行当有了更多的了解,倒不如说是我对他18年的逃犯经历有了更多的了解。(2)后来,流星被分配到九江去执教,但还间或有他的江湖好友来看望我,这自然都是流星介绍的。他们也了解我与流星之间的关系,觉得我这个人“够朋友”。拜访我的几位江湖客,几乎都是摆“四平”的流医,而且有两位还是医学院的毕业生,1957年被打成右派,生计无着流落江湖。这些人不仅在江湖行当中是属于高层次的,就是在“四平”的流医中也算得上高手。平反后都安排了他们的工作,但工资太低,细账算下来还不如当流医。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自己吃的是江湖饭,但从骨子里看不起江湖人,什么社会传闻中的江湖高手,气功大师,到他们嘴里都成了一堆粪土。这也难怪,这些人都已经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身在其中,体会也就更深切,被吹嘘出来的传奇性神秘色彩,在他们心目中自然荡然无存。跟我交往得比较多的一位郭君,医学院毕业后还当了好几年胸外科医生,1957年后被逐出医务界,流落江湖行医。他在江湖上干的是中西医、内外科,外加针灸、推拿,后来还增设了气功外气治病,能遥感发功,几千里以外替患者消灾。这位靠气功吃饭的医生,实际上是气功的彻底叛逆者。他认为所有的气功表演都是假的。当时社会上广为流行耳朵听字,他认为表演现场若没有一个人与表演者串通,那表演肯定失败,决没有丝毫成功的可能。除非是偷看,而偷看又恰恰最容易被发现,那是无可奈何的下策。他拆穿过不少气功表演骗局,在时间上要比北京的司马南早得多。经他拆穿的气功表演骗局,好几年后在电视台的表演节目中竟然还出现过,不是作为假的向观众曝光,而是作为真的向观众展示。听说电视台也不知道是假的,足见江湖术的欺骗性之大。郭君说穿不少江湖气功的表演骗局,这我以后将要谈到。他也表演过几样,因为有的表演要事先制作道具,要花不少钱。他的经济能力和时间都不允许。他表演的几样,都是简单易行的。有一次,郭君随手从我桌上的扑克牌中抽出4张,然后写一纸条折后放在一边,叫一位正在我家玩的邻居任意取一张牌,而所取的那张牌,正巧与郭君事先写下的花式、点数相同。那是我家的扑克牌,我们全家已玩过若干次,同样的花色、点数不可能有第二张。当时在场的人都把郭君视作神仙。郭君也故弄玄虚地说:“这是用外气控制受试者,使他按照我的指令行事。”这当然是他存心取笑,不过在场的人都心悦诚服地相信。只有我知道这是魔术。事有凑巧,早在20年前,在上海动画艺术家杨凯华君的婚礼上,著名魔术表演艺术家傅腾龙先生也表演过这个节目。他是作为魔术表演的,自然是假的。不过假在哪里呢?因为傅腾龙君是位以表演魔术为职业的人,我不好意思问他。这次,当我向郭君请教其中的奥秘时,他笑了:“想不到你这位靠文学吃饭的作家也会糊涂。这正是利用语言上的逻辑混乱。”经他一提示我才明白。原来他纸条上写的是“你今日必取方块8”。这个“你”是没有限定的,第一个人取的不是8,再叫第二个人取,直到取对为止。而取对的人都是“你”。我这样说可能还没有说清楚,但读者只要多想想就不难明白。郭君在我家还表演过用“意念”使手帕燃烧,顷刻间手帕上燃起熊熊烈火,火灭后干手帕变成了湿手帕,但完好无损。我问他:“烧衣服行不行?”他说:“行。”我脱下衬衣请他再表演一次。他摊开双手抱歉地说:“制作的一个道具已经用了,只好等我回去再做成一个道具才能烧。”当时报纸上正在宣扬北京的一位大气功师,在某个大饭店里表演用“意念”烧衣服,有不少记者和海外华人都在场,大气功师技惊海内外。我之所以向郭君提出烧衣服,是想在我的小客厅里再现京华盛况。谁知因为没有备用道具,竟然未能得逞。不过,这已经开眼界了,手帕是我提供的,不会有假,在大家的眼前自燃也是事实。事后怎么仔细检查,也找不到任何焦斑。郭君说,这是古老的传统戏法的藏技,在技术难度上要比从大袍子里取出一盆火容易得多。燃烧的不是手帕,而是黄磷。稍有化学常识的人都知道,黄磷遇空气能自燃。只要事先将黄磷藏在水里,表演时采用分散注意力的方法,将水倒在手帕上,使磷与空气接触,立刻就会燃烧。磷的燃点很低,不可能将湿手帕烧焦。我曾问过郭君,他哪来这么多时间钻研气功表演。他说,起先也只懂一两种表演窍门,以此与同行交流,十几年下来,积累的也就多了。流星去九江执教不久,杨旭的长篇报告文学《流星》发表,在国内影响很大。有的朋友知道我与主人公的关系,纷纷向我打听流星的近况,这自然是出于关心。我与一些友人的谈话,都难免要涉及到流星的江湖生涯,这些内容又是杨旭文章的视角所不能包容的。当时就有不少朋友劝我,不妨将当代的江湖生活,作为中华的文化形态,加以研究并反映。当时我正在写《李商隐抒情诗艺术透视》一书,实在分不出精力。尽管如此,我还是有意识地做了一些材料收集和整理工作,没事在街头散步的时候,遇到江湖人士做生意我留心观察,等他们散场后主动上去结识,凭我已有的一点江湖知识和江湖行话,已足以与他们交谈。有时我还请他们到家中去小憩。为了打消他们的猜疑,我常常声称自己以前也跑过江湖,做的是“四平”。这实际上是流星的经历。如果说以前我与江湖人士结识只是无意而为之的话,那么这时就是有意而为之了,事后还补记笔记。遇到流星从九江来南京,我就把所获得的江湖知识讲给他听,有些知识,竟然是他所不了解的,他夸奖我比老江湖还老。《李商隐抒情诗艺术透视》完成付印后,《青春》杂志吴野君再三催我将江湖上的林林总总写出来供他们刊物发表。平常闲谈时觉得材料很丰富,一旦整理成体系,就发觉其中有不少欠缺,有些江湖行当,我简直一无所知,写信请教流星,他也不甚了了。还有一些江湖上的表演,我目睹过不下十几次,但搞不清其中的奥妙。譬如说吞铁钉,吃玻璃,我虽然不敢相信是真的,但又不知道假在何处。还有民间传说中云南贵州一带的“罩油锅法”,神奇得近乎巫术,能将人的四肢自行脱离,然后又自行接上,完好无损。到底有没有这种魔法?有,是怎么回事;没有,流传的范围又为什么会这样广?为此,我又拉上流星,利用整一个暑假,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有目的地进行采访。采访结束经我整理材料后,发觉手头的材料远不是几万字的文章所能包容的,至少是近20万字的书稿。但已经允诺吴野君,于是只好选取部分内容,写出了4万字的纪实性报告文学,在《青春》1991年1月号上发表。读者的反映非常好,全国有四五家报刊转载,还接到不少读者来信。后来,我曾写过一封信给流星,告诉他我有意将有关江湖种种成书,希望他有材料继续寄给我,有何提示也转告我。他没有能给我寄来材料,回信中希望我成书时一定要实事求是,包括对江湖上的种种骗局、手法,以及江湖人士的共性人格,不要美化,也不要丑化,还它一个原来的面目。流星的回信,强化了我的写作宗旨。我决不让这部纪实性文字失真,忠实地写我所亲眼目睹的事实,偶尔也可能涉及到一点传闻,但我一定说明只是听说,并未目睹。另外,也还有一些江湖上的手法,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弄懂,在写作过程中我也准备有计划地再次深入采访,如果最终还是不知其所以然,那我也老实承认。这本书的宗旨就是实事求是。这是开卷的首意,也可以看作是序言。需要声明的是,由于种种原因,书中的人物,都被我换成了化名。千奇百怪的“江湖”职业,除了流动性之外,还带有欺骗性和秘密性。江湖人把自己的行业秘密视为生命。下榻于高级宾馆的女面相家,本身就是高级妓女。“摸骨相”更属色情按摩。二、什么是江湖?关于“江湖”一词的内涵?我曾经与不少人探讨过,而且所得到的答案又各不相同,都不能令人满意。如果到《辞海》等工具书中去按图索骥,那就更不得要领。这也难怪,这个词在社会定要实事求是,包括对江湖上的种种骗局手法,以及江湖人士的共性人格,不要美化,也不要丑化,还它一个原来的面目。流星的回信,强化了我的写作宗旨。我决不让这部纪实性文字失真,忠实地写我所亲眼目睹的事实,偶尔也可能涉及到一点传闻,但我一定说明只是听说,并未目睹。另外,也还有一些江湖上的手法,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弄懂,在写作过程中我也准备有计划地再次深入采访,如果最终还是不知其所以然,那我也老实承认。这本书的宗旨就是实事求是。这是开卷的首意,也可以看作是序言。需要声明的是,由于种种原因,书中的人物,都被我换成了化名。千奇百怪的“江湖”职业,除了流动性之外,还带有欺骗性和秘密性。江湖人把自己的行业秘密视为生命。下榻于高级宾馆的女面相家,本身就是高级妓女。“摸骨相”更属色情按摩。历史的发展过程中不断变化,具有多解和多义性。江湖一词,单就字面看是泛指江河湖海。自从越大夫范蠡带情人西施泛舟湖上,江湖一词又有退隐和在野的意思,与在朝做官作对举,也就是《南史》上说的“遁迹江湖”。江湖一词,在历史上除了有隐居和离开官场的意思外,也还有漂泊和流浪的意思,像杜牧诗中“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留得青楼薄幸名。”这里的“落魄江湖”,是指潦倒、流浪。尽管杜牧在扬州算不得落魄,但他诗里“落魄江湖”一词中的“江湖”,已接近今天的“走江湖”,带有四处奔走,流动性很大,浪迹萍踪的意思。虽然早在唐代“江湖”一词已带有流动性的意思,但与我们今天所说的“江湖行当”的内涵完全不同。今天所谓的“江湖职业”,除流动性之外,还带有欺骗性和秘密性。 (3)明末清初之前,“江湖”一词无欺骗性秘密性可言。“江湖”一词的秘密色彩,恐怕与明末清初的帮会组织诞生有关。我所说的帮会,主要是指洪门,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红帮。江湖的行话,在江湖上叫“春典”,有不少与洪门的秘语相同,江湖的礼仪与洪门的礼仪也十分接近。中国最大的帮会组织洪门究竟始于何时,是什么人所创始,今天学术界有各种不同说法。总之,洪门最初是反清的秘密组织,乾隆年间洪门组织过不少反清起义,但都遭到了失败,最终被镇压。在清朝大肆捕杀下,这个组织开始转入地下,采用秘密结社的方式吸收成员,以各种公开职业作掩护,如相面、打卦、练武卖艺、变戏法、行医卖药等,这些都是江湖行当。洪门所从事的行当主要还是贩私盐,当时盐是归国家专卖,私下贩卖获利是相当丰厚的,就是风险很大,被抓获要杀头的。当时贩卖私盐都是靠木船运输,从事这项工作的人不但流动性大,而且跟水有不解之缘。所以洪门人上都称自己吃的是”江湖饭”,是“走江湖”的。这句话的闪涵很大,谁听了都知大约是干什么,但谁也弄不清“走江湖”到底是干什么的。 洪门下面的不少山头,在辛亥革命中都参加了草命;也有的洪门山头后来与“清帮”勾结,成了纯粹黑社会性质的流氓群体,从事杀人绑票、包赌、包娼、包鸦片、诈骗等罪恶勾当。像上海的大流氓黄金荣、杜月笙等自称是“清帮”,其实黄金荣根本没有参加过“清帮”,因为他的势力大,“清帮”也乐得承认他是自己组织的成员。人们习惯上总是喜欢说“清红帮”,其实没有“红帮”,所谓的“红帮”,就是指洪门。“清帮”和洪门一开始是两个敌对组织,“清帮”是以保护清帝国为宗旨,从事的行业是替官府运送钱粮,所以又叫“安清帮”;而洪门则是以反清为宗旨的。等到清朝灭亡后,“反清”和“安清”都失去了目标,才清洪合流,成为中国黑社会的主要势力。“清帮”在国内的势力大,洪门在海外的影响大。东南亚和美国、日本等地都有洪门的“山头”。那么,今天的江湖行当到底与洪门是一种什么关系呢?有人认为今天走江湖的人,都是当年的洪门,连一些吃江湖饭的人也持这种观点。其实这是一种误解,洪门本身就不持这个观点,犹如阿Q想姓赵,赵太爷不答应。事实是洪门处于地下状态时,曾利用“走江湖”作为掩护,因此江湖上洪门人士相当多。因为洪门的势力大,各地都有组织,走江湖的人为了找靠山,有些人也加入洪门,仅此而已不能说江湖上全是洪门。其实,江湖行当的历史,要比洪门早得多,比清帮就更早了。“清帮”早期是运皇粮的水手们的行会性结社,大约建立于清雍正初年。洪门既以反清为宗旨,它的创始不可以早于明末清初,再早大清帝国没有建立,无清可反。今天的江湖行当,往上至少可以推到秦汉以前。早在洪门没有创立之前,江湖行当已经在社会上形成气侯了。无论是洪门或“清帮”,其一开始就是严密的结社组织,而江湖行当则从来就是一个“松散的联合体”。没有能形成统一的组织形式。帮会是不承认帮外人土的资格的,你对帮规再熟悉,只要你没有加盟组织,都被视为“空子”,也就是圈外人。而江湖上只要你懂江湖行话,懂江湖规矩,遵守江湖道德,哪怕你没有拜过师,江湖上也承认你的资格,称之为“海清”。“空子”则是指一无所知的门外汉。江湖上你自报“海清”,对方并不藐视,如果你向“帮会”自报“空子”,那对方就不会跟你谈帮内事。再从组织性质看。无论是洪门或“清帮”,都是带有政治色彩的,其生存发展过程中或多或少要依附某一政治势力。江湖行当从来就没有群体性的政治目标,可以说是脱离政冶。也正因为这一点,所以江湖行当的生存能力比“帮会”强,它并不想成大事,发大财,只想骗点钱糊口维生,所以任何政权都不会十分欢迎它,但也不会合力围剿它,因为它对任何政权都构不成威胁。江湖道德不允许骗大钱,不过这大与小之间是没有界定的、主要还是没能力骗大钱,能骗到恐怕也不会不要。解放后,经过历次运动,“帮会”组织在我们国内可以说是基本上消失了,但江湖行当却从未消失过,它们变换着各种方式生存,所以江湖上有句话叫“天不灭相”,“相”是江湖人士的自称,意思是江湖行当与天共存。“文化大革命”管得算紧了吧?江湖人士却能利用“文化大革命”赚钱,日子过得并不比平时差。关于这些手法我以后要讲到。说了这么多“江湖行当”。那么“江湖行当”的外延到底有多大,内涵又是些什么?外延很广,内涵十分复杂。概说江湖行当有相面算卦、行医卖药、变戏法、练武卖艺,江湖人士用金、皮、利、卦四个字概括。这四个字和江湖行话“春典”一样,只训读,不训形。也就是说带有注音性质的,字形不一定是这四个字。这也难怪,江湖人士文化都比较低,都是靠师傅或同行口授,谁也没有考究过文字。 说起来江湖上只有四大行当,但每种行当中又可细分,加上相互演变,变得千奇百怪,五花八门。金行下面就分算命、相面、卜卦等;从方式上还可以分大口金小口金、磨盘金、签金、字金等;营业形式上有摊地、挂墙、花样、散走等。我说的这些还都是举例,列举出来篇幅更惊人了。相面中还有恐吓和诈骗,骗中有小骗的“破”,大骗的“阿宝”。就拿变戏法来说,变的是什么戏法?变戏法只是手段江湖上叫“术”,那么“道”是什么?也就是说通过特定手段要达到什么目的?这些问题,这里一讲跟后面就要重复了,为了节省篇幅,只能略去。在这里,我们们乎可以对今天的江湖行当做出一个界定了。它具有流动性,但又不是凡有流动性的职业都属江湖行当。采购员的流劝性很大,就不属于江湖行当。江湖行当或多或少都带有些一些欺骗性,但有些带欺骗性的又不是江湖行当。我们经 常可以看到街头卖劣质产品的小贩,有合伙者假装顾客在争抢购买,并以内行的身分夸货色好,以引别人上当。这是采用江湖上“藏”的方法做生意,但这些人都是不法小贩,不属江湖行当,跟他们讲江湖“春典”他们一句不懂。有些行当原来属江湖行当,像变戏法的,后来成立了魔术团,其江湖性质也就逐渐改变,还有一些人继续流落街头,继承原先的江湖性质。医生职业在清代的早中期流动性很大,一来是采药方便,二来到流行病区生意也好。晚清时期成立了医院,医生职业逐渐脱离江湖性质,但还有一些人还在流浪。还有一些行业,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已经没有欺骗的必要,其江湖性也随之消失,像街头设摊卖针,原属变戏法的一个分支,江湖上叫“老插”,也叫“插子”。从清代一直到民国初年,普通的缝衣针价钱还很贵,主要是当时加工工艺水平低,针眼很难打。街上卖“插子”的人,一边唱,手上还做各种试验。被他们用来试的针,也确是上好质量的针,但卖得很便宜,只有店里一半价钱。你眼看拿的是好质量的针给你,但在包的时侯就换上伪劣品。你当场还无法打开包子看,那是一种特殊包装法,一旦开包,必定要将针散落在地。这时候卖针的用吸铁石替你将针捡起,重新包一包给你。总之,你买回去的针大多数是劣质品。至少有一半以上是没眼针,一算细账比店里卖的还贵。卖针人在以次换好时,手法很隐蔽,不久经锻炼干不了,而且包法也很巧妙。无论是历史上,还是当前,相面卜卦行业都很受江湖人士的敬重,而且在名次上总是排列在前。当今江湖,以谁能赚到钱为本事大。从这一点上看,“金行”是最不行了,比讨饭强不了多少。现在一般人谁也不会相信命,除非是老太太,或青年人出于取笑叫人看相。尽管如此,“金行”在江湖上还是受到重视。这恐怕是一种历史惯性的沿袭。古代皇帝都是非常相信迷信的,因为他们以真龙、天子自居,迷信不但可以替他们欺骗百姓,同时还能够帮助他们维持自我心态的平衡。相士正是依附人们的迷信心理而生存的。古代相士有“相人”的,也有“相天”的,称为星相家。随着科学进步,相天的星相家,已为天文学所取代;还有“相地”的,今天农村还能找到看风水的人。这些相士在古代社会地位很高,有些有名望的相士,不但官爵很高,而且很受皇帝信任。早在秦始皇时代,就有“地相家”向秦始皇报告,南京的钟山(也就是紫金山)下有龙脉。秦始皇是龙,只能有这一条龙,既然钟山有龙脉,将来再出第二条龙怎么办?幸亏发现得早,一定想法让这条未出世的龙死于地下。于是开凿秦淮河,切断龙脉,使这条龙死于地下。南京人都知道有秦淮河,至于为什么叫秦淮河,秦始皇又为什么要开凿秦淮河?知道的人恐怕不多。开秦淮河把龙脉割断了,取代秦王朝的人果然没有出在南京,而出在徐州了。汉高祖刘邦是徐州沛县人,原是个亭长,只能算是地头蛇,做上皇帝后也就是龙了。秦淮河把龙脉割断了,南京该没有龙了吧?不。据说三国时期诸葛亮到南京看过地形,说是“钟山龙盘,石城虎踞,帝王之宅”。按诸葛亮的说法,龙还在南京,但唐代大诗人李商隐又认为:“南埭北堵水漫漫,一片降旗百尺竿。三百年间同晓梦,钟山何处有龙盘!”意思是说钟山没有龙了。(4)事实南京还有龙,而且经常出龙,但都是短命龙。六朝都建都在南京,所以南京又有六朝故都之称,但六个朝代加起来才二百多年,李商隐说“三百年间同晓梦”还多说了几十年。大概开秦淮河没有割中龙的要害,龙还活着,受伤后生命力不强了,所以在南京建都的王朝都不得长久,犹如刘禹锡所说:“金陵王气暗然收。”世上根本没有迷信传说中的龙,相士的话都是为了取悦于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人们在迷信心理的驱使下,还是很相信相士的话,一方面是不了解相士的欺骗手法,另一方面是相士有意制造神秘性,利用以讹传讹,达到神化自己的目的。有时史书上取用了民间传说, 于是也就成了相士的免费广告。相士常常喜欢用讲故事的形式招揽生意,说根据韩信的面相,只能封侯,不能封王。所以做淮阴侯没有事,一封王,齐王立刻招来杀身之祸。这个故事在《史记·淮阴侯列传》就有记载,相士对韩信说:“观君面相,不过封侯,且危不安。”这个记载也间接证明,早在秦汉江湖行业就已经存在,所以我在前面才断言它盛行于秦汉。相士中官做得大、社会地位高的,唐朝的唐俭要算一个。早在唐高祖李渊还没有取代隋炀王朝的时候,唐俭就对李渊说:“君日角龙庭,乃帝王之相。”唐俭的话,在心理上替李渊鼓舞了勇气,使他敢于起兵,建立李唐玉朝。李渊当皇帝后,唐俭成了礼部尚书,本来还可以往上升,是他主动推辞的。李渊死后,唐太宗李世民对唐俭也非常器重,唐俭的两个儿子都是附马。其实唐俭的话都是胡编的。“日角”是有的,《麻衣相法》说在上额的右方,左方叫“月角”。至于“龙庭”,我翻了不少相书,请教过不少相士,都没有人知道。他们认为可能是江湖上的“空枪”,胡诌出来的。相面行业在唐朝很盛,晚唐有个相士叫苏玄明,相出染坊主张韶能做皇帝,后来张韶带了几百人果然攻进了大明宫,坐上金銮殿。虽然只坐了一天一夜,到底也算做过皇帝了。从以上这些材料看,江湖上相面的人地位高,恐怕是历史上的原因。当然,历史上走江湖卖药的人做上大官的也有,像晚唐的郑注,虽然没有做到宰相,由于受到皇帝信任,权力比宰相还大。这究竟属于个别现象。解放前有不少大相士,还是大诈骗集团的首领,专门从事色骗、神骗、术骗谋财,相面只不过是身分掩护。有些高级相士只靠相面很难赚到那么多钱。翻阅解放前的旧报纸,有时会看到这样的广告:某相面家旅寓于某高级饭店营业,相资高得惊人。国民党里不少高级人士都喜欢相面,特务头子戴笠最热衷于此。有些下榻于高级宾馆的女面相家,本身就是高级妓女,摸骨相更属色情按摩。听一些海外友人说,西方社会和台湾、香港,这样的现象今天还存在。解放前还有个别有神通的算命瞎子,开设算命馆,勾结黑社会和官府,成为一霸,解放后遭到了镇压。从这些情况看,金行居江湖之首也就不足为怪了。也有的人将江湖上的四大行当分成“十二相”,也就是将每一行当都细分为三,成为“京、皮、朵、目、柴、马、离、降、风、火、随、谣”,而在字形上又各不相同。还有分成三十二和六十四的,但对每一行的界定又没有人能说得清楚,所以我还是采用四分法,即金、皮、利、卦。别小看这金、皮、利、卦,要摸清每个行业的底细,还真不容易,翻阅资料裨益甚微,书上记载的都是一些大事。这些大事与今天的江湖现状相去甚远,因为今天的社会环境已使得江湖上不可能发生什么大事,有的都是一些鸡鸣狗盗的小事。事情虽小,但经常在人们的眼前发生,又弄不清底细,破了财还陷于困惑中。我认识的人中有好几个,在街头猜牌输几百元,还不知道自己的钱是怎么输的,怪自己眼神没看准。现在市面上也有一两本书上写到当前江湖上的事,我都看过,那全是作者当小说创作出来的,我敢发誓他没有接触过江湖人士,更不用说是深入江湖生活了。想从那些书里获得知识去认识今天的江湖行当,非上当不可。根据我写作的体会,深入当代江湖生活,要比采访丐帮难得多,并不比打入黑社会简单。当然,风险没有打入黑社会大,不会有杀身之祸,最多吃闭门羹。黑社会有严密的组织形式,只要有两个以上的内部人员介绍,举行过一定的仪式。就算是这个组织的成员。在组织内部是没有机密的。江湖行当没有任何组织形式,只有师徒关系,就算你拜上师傅,也只是帮助师傅做生意。在做生意过程中逐步了解江湖上某一行当的底细,不是靠师傅教出来的而是靠自己悟出来的。有的人三年学徒过后还一无所获。没有人肯为采访去拜江湖人士为师,下这样的大本钱,而是三年时间摸清一个行业,江湖行当几十种,只怕一辈子也写不成一本书。我曾经从报纸上看到有一位作家为了采访乞丐,混入丐帮几个月。老实说,现在的乞丐还没有能形成帮,至多是由几个人组成的小团伙,大不过几十人,既没有隐语,又没有帮规,更谈不上行业秘密。只要舍得拉下脸去讨饭,就自然获得了乞丐资格,用不着任何人认可。江湖就不同了,有礼节、有规矩、还有隐语,就算这些都会,对方也至多承认你是“相”,是吃江湖饭的。但你不能主动去询间对方的行业秘密,因为这是违反江湖规矩的。就是得到对方的资格承认也相当不容易,江湖人士既以“相”自居,要做到相天而动,相地而居,相事而行,相人结缘。这些人的社会阅历广,社会经验多,疑心又重,获得这些人的认可相当难。江湖人士把自己的行业秘密视作生命,有的秘密被局外人看得十分神秘,一经点破一文不值。打听对方的行业秘密,就像是要抢夺对方的饭碗。记得有一个江湖流医在某部队医院开门诊,专治关节炎,广告做得很大,生意也十分兴隆,收入四六拆成,医院干拿四,药也不用医院提供。药卖得很贵,每疗程80元,三个疗程见效,要根治还得吃药。我看过几次,那位名医一派江湖气,而且凭经验也看得出,这种经营方式十有八九是江湖行为。借医院的招牌,可以省去到卫生管理部门登记的麻烦,又容易取得病人的信任。他卖的药我设法弄到一包都被他轧成了粉,看不出什么名堂。我去拜访过他几次,算是认识了,还请他吃过一顿饭,他也不时往我家走动,就像朋友一样。在与他交往的过程中我几次使用江湖行话,也就是“春典”,他不接。有一次我直接用春典问他,他推说不懂。因为他的身分是东北某大医院的退职医生,有主治医师职称证书。他治关节性疾病全用一种药无论是类风湿关节病或大关节病,一大包同样的药粉。凭这点就可以断定他是水平不高的江湖医生。有一次,我发现他旅行袋里有几根草乌,这是治类风湿的常用主药,但所剩不多了。于是我就告诉他,大批量草乌中药店不肯卖,因为有毒性。他如果要买,我可以替他到药材公司去买。就凭这一点起码的医药知识,打通了我与他之间的隔膜。他承认以前是“挑末汉”的,也就是卖药粉,与大医院联营,才干了两年。他的医药知识,连我这个门外汉都不如,在交往过程中,我还告诉他几副治类风湿的处方。原来他所持有那一系列证明,都是花钱买来的。他还热情地告诉我,我如果想搞假证明,他能弄到。就像这样医道上并不高明的“相”,警惕性还是很高的。这也难怪,病家若知道他的底细,谁还去找他看病,把钱送给他用?(5)这样的药能治好病吗?能治类风湿和大关节的中药很多,在临床上都有一定疗效或相当疗效,百分之百能根除,谁也不敢保证,包括大制药厂的产品。每天在电视上请名人做广告的也是如此。科学上没有百分之一百,就是广告中所说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数据,天晓得是怎样得出来的。我国的药物广告法还没有实施,有些人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做虚假广告。凡江湖医生都不可能固定在一个地方做生意,牛皮吹得大一点也没有关系,一般人也不会找他算账,就是想找他,他也早已“卷地”了(换码头),到哪去找他?两个多月的采访生活,艰险是谈不上,艰辛是饱尝。我是为了写书,自找苦吃,可流星也陪我受了四个月的罪,什么也不图,完全是为朋友,讲的交情。流星18年江湖生涯,没有染上一点江湖气,江湖义气是有的,而且十足。“摸到天”对新寡的小妾说“你生的是花命,人人都爱,人人想采……幸亏你遇到蜜蜂,花遇蜂成蜜,现在你是一罐蜜糖,想吃你的人不少。”那么“摸到天”凭什么做出判断的呢?&&&三、漫说江湖中的“金”行江湖上以“金”行为首,而金行中又首推算命的盲人。解放前社会福利事业比较差,算命取财成了盲人的主要职业。盲人算命,主要是通过求算者所报的出生年、月、日、时来推断此人的一生经历以及吉凶祸福。根据瞎子的逻辑,同岁同时出生的人都是一个命。遇到一对双胞胎求算,盲人只好用分和秒加以区别。总之,在同一个地方替两个以上的人算命,总是要加以区别的,不然第二个人只要听听与自己同岁同时出生的人的命就行了,省得花第二次钱。换个地方就不管了,就是把不同岁数的说成一个命也不妨。中国人口之多,每年同时出生的不下几十万人,能全是一个命吗?还有外国人呢,算命是不分国籍的,只要稍微想开一点,其虚假性十分明显。但还是有人相信,找盲人算命。旧社会算命瞎子像走马灯似地过街串巷,没有生意怎么生存?喜欢找瞎子算命的人,以下层家庭妇女居多,闲着没事做,每个人出个四五角钱,凑上十来个人,找个瞎子来算命玩,一来可以消遣,二来落得几句好话听,心里也舒坦。瞎子花个半天时间陪她们扯淡,能有五六元收入,也足够糊口了。有时,十几个妇女,每次算三四个人,轮流出资,别的人在一旁帮腔插话,逗笑取乐,同样可以达到消遣的目的。不然干什么呢?赌钱输赢大,而且上了桌子就不一定能准时散场,耽误做饭时间,家庭容易产生矛盾。看戏除了买票还得花车费,算算账还是算命便宜。这些人算命图的不是灵验,从瞎子嘴里说出来的大同小异的话,每人至少听过几十遍,记性好的妇女都能倒背如流。我小时候有个邻居叫钱家嫂子,高兴起来将十几个妇女凑在一起,由她装盲人替人算命,瞎子那一套一套的奉承话她都会。她对每个人的情况了解得比瞎子深,不时说出一些妇女间的隐私,效果、气氛都比瞎子算命好。我从小生活在下阶层,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有一次钱家嫂子对一个妇女说:“从八字着你命好,七灾能过,八难能消。不过最近要小心,叫驴星在你头顶,晚上睡觉要关紧窗子,插上门。叫驴星一到,天马星跟着进门,驴马不能同槽,那你就小灾天天有,大灾三六九。不过你熬着点,不出三天天马星就回来了,你骚火一退,叫驴星也就远走高飞了。”原来求算的妇女丈夫跑单帮,经常外出,附近有个二流子想动这个妇女的脑筋。钱嫂子一方面逗乐,一方面提示,得到了寓教育于娱乐之中。还有一次,快吃中饭的时候,一个妇女拉住钱嫂子替她算命,钱嫂子说:“你是水命。”“上次你说我是火命!”“火灭了就是水,不然火怎么会灭。水火相克你要小心。你炉子上饭焦了,我闻到焦味了!”钱嫂子说完就一溜烟地笑着跑了,因为她丈夫就要回来吃饭了。钱嫂子是我童年记忆中一位非常聪明而又勤劳的妇女,不幸几年后她患了青光眼,真的失明了。真是昔日嘻笑,竟成谶语,失明时她才36岁。在她失明后有人建议:“钱嫂!你不如去替人算命。”钱嫂破口大骂:“你叫你妈去替人算命,跟人睡觉还赚钱呢!”从此再没有人敢提这话了。钱嫂不相信算命的瞎子,但她还是迷信。她认为自己失明不是因为疾病,而是装瞎子应了。一个不相信迷信的人,最后还不得不到迷信中去找归宿。钱嫂的形象,几十年来一直活在我心中,我几次想根据这个原型写一篇小说,总是找不准感觉,没敢动笔。有的人算命是出于取乐,今天又有一些从福利工厂退休下来的盲人重操旧业,替人算命。求算者大多数是青年人,意在取乐,老年人极少。一来老年人在旧社会见得多了,“曾经沧海难为水”。二来现在老有所依,没有晚景未卜之虞,用不着算。在求盲人算命的人里,也有介于信与不信之间的人,这些人一旦被盲人算对,可能成为坚定的拥护者。我认识一位南京福利工厂退休的盲人,解放前在算命盲人的行列里很有点名气,绰号叫“摸到天”。早在1947年,有一个新寡的小妾请他算命。此人将生庚八字报出后,什么也不说,既不说问什么,也不说求算什么。这在江湖上叫“不露簧”,最难办。干“金”行的人最欢迎对方讲话,这叫“开簧”。哪怕是瞎说、乱说也不妨,耐心听,细细揣摩,总能从关键性词语中找到蛛丝马迹。这就是江湖“春典”所谓的“簧”。“不露簧”就要“摸簧”,用语言试探。这样不但花的时间多,而且还容易“错簧”,也就是说得不对。总之,一定要摸到“簧”、摸准“簧”,也就是确实把握住了对方的某一点真实情况,然后举一反三,由三得九,才能“敲得响”,也就是使对方觉得灵验。求“摸到天”算命的小寡妇,是长江轮上一个包饭头的外室。她丈夫生前承包好几条长江轮船上的客饭,而且还利用运输不花钱做生意,把上江的土产带到下江卖,把下江的洋货带到上江卖,手头非常富有,在沿江的每个大城市都讨了个老婆,到底有多少老婆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争夺轮船上的客饭承包权,一个月以前在九江被人打死了。这个老头子本人是汉口人,50多岁,儿子女儿全在汉口,也是打氓混事的出身,听说还是袍哥。小寡妇才19岁,嫁给老家伙还不到二年。老头子对她特别宠爱,生前有一笔做生意的巨款存放在她身边,这事老头子的儿子女儿也知道。小寡妇已经得到风声,老头的儿子女儿在九江办完丧事就要到南京来讨钱。这些来龙去脉“摸到天”都是事后才听小寡妇说的。“摸到天”是个连光感都没有的全盲人,没人说,他当然不可能知道。“摸到天”口中念念有词,报出小寡妇出生那年是闰二月,几月立春,几月交秋。这些一般瞎子都能背个滚瓜溜熟。背错了也不妨,谁记得自己出生那年是几月立春。接着,“摸到天”没“摸簧”就敲响:“你命不错,流年不利。人家是瓦破屋漏,你是折中柱断顶梁。我这是照命上算出来的,说错你别见怪。我是瞎子,只当我瞎说,百无禁忌。说错没有?要是说错,我买鞭炮替你冲。”“摸到天”完全有把握,不可能错,没把握也不敢下死劲狠敲。果然敲响了:听到小寡妇哭声,知道“来簧”了。一“来簧”,“摸到天”信心就更足,紧接着“深千”,也就是抓住要害,进一步深入:“你生的是花命,人人都爱,人人想采。人采花爱花,花被采遭灾。幸亏你遇到蜜蜂,花遇蜂成蜜,现在你是一罐蜜糖,想吃你的人不少。所以我说你流年不好。”“摸到天”说到这里,小寡妇不要他说下去了,索性把真实情况和盘托出,求“摸到天”指点。“摸到天”想,像她这种情况趁早带上钱逃走,别等到老头子儿子女儿找上门。有钱的小寡妇,住到乡下,目标大,不安全,不如劝她到上海去,上海人口多不显眼。凭她那点钱上海就算不上号了,相对比较安全。“摸到天”说:“你是龙命,龙到平地遭虾欺,龙入海升天。一遇海字你就安全了。”最后小寡妇去没去上海,他不知道,反正送了他一笔很大的酬金。一开始“摸到天”不是说小寡妇是花命吗?怎么后来变成龙命了呢?只要取得信任,说错了也不介意。这个小寡妇算命的心态,具有相当典型意义。有些人心里有事,就想找个人淡谈,起宣泄作用。找瞎子算命不一定就是相信,而是因为安全系数高。双目失明的残疾人,分不清谁跟谁,没有条件宣扬,至多于事无补,不会有害。那么“摸到天”凭什么判断出对方死了丈夫呢?一般盲人算命,都有一个小孩子领路,孩子就是盲人的眼睛。像上面说的那种情况,孩子只要发两个信号给盲人就可以了:一是求算者身上有孝,二是家里供有一个五十几岁的男性遗像。求算者的年龄是自报的,再根据其在场的家庭成员的结构关系,基本上可以推断出求算人和死者的关系。为保险起见,可以再“摸簧”试探一下。只要确切知道一个19岁的女人死了个五十几岁的丈夫,又是一个人独居,那么一切情况都会不言自明了。按已知条件说下去,万无一失。还有的盲人,虽没有人领路,但尚存一点光感,凭那点光感,就能获得全盲者所没有的讯息。所以盲人拜师学算命,总是有光感的人拜有光感的人为师,全盲人拜全盲人为师。视觉上的差异虽然不大,但采用的手法却不同。一个全盲的算命人,一定要与带路孩子之间有信号传递,有的是靠孩子用胡琴发出的声音,也有的用铜板、铁块的声响,还辅之以拉衣服的轻重、部位等动作,有一套比较复杂的程序。一个有光感的人,就用不着把时间和精力用在信号程序编排上。(6)问题是“摸到天”全无光感,而且也没有人领略,全靠一根探路棒走街串巷。由于生理上的代偿关系,再加上锻炼的强化,“摸到天”的听觉、嗅觉、触觉特别发达。只要是会过面的熟人,他凭脚步声就能识别人。他只要跟这个人交谈过,一听此人咳一声,他就能认出来。他还能靠嗅人的气味识别人。我见过他表演触觉,用两张一样大小、一样质地的纸,写上两个不同的字,先告诉他哪张纸上写的是什么字,让他摸一会再交来给你。然后随你给他哪张纸,他就能摸出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字。他这本事比一些气功大师还强。大师的表演中有假,他可全凭触觉。凭这本事去表演气功、替人治病,准能发财。可“摸到天”不承认自己有遥感,也没有外气。他认为只要仔细摸,总能找出两张纸的差异,不可能有完全一样的东西。两张一样大小的纸币,不同票值,他使用时从不会有差错。他认路也完全是靠对路面的触觉。“摸到天”当年走街串巷算命,对什么声音都关心,听到婴儿的啼哭声,知道哪家生了孩子。他还能从哭声推知孩子的健康情况。对鞭炮声、吵架声、哭泣声等都要记住,记住那家有过什么声音,再替他家算命就能推知这家发生了什么事。在做生意的时候,只要有一句话言中,就能彻底征服对方。原来,“摸到天”以前经过小寡妇门前时,几次听到她哭,而且从哭词中听出是死了丈夫。前几天他又听到巷子里有人议论:“老头子一死她快活不起来了。”,“反正年轻漂亮,再找个六十岁的丈夫,照样享福。”,“听说老头子做生意的钱全存她这里呢!不嫁人一辈子也花不完。”“老死鬼有儿子有孙子,过几天就要来跟她算账了。”就凭这些街谈巷议,再去替小寡妇算命,肯定可以百说百中。虽然心里已经有了这个坚实的底,但“摸到天”说话还是留有余地,用“好看”夸年轻女子,对方是丑鬼也不会反对。说有人想吃她“这罐子蜜”也决不会错。就是没有老头的儿子要找她讨钱,一个年轻小寡妇,手上又有点钱,还能没有人动她脑筋?“金”行中除了瞎子算命,就要数看“风水”。“风水”属古老中华文化,在历史上有过其全盛时期。“风水”,在《淮南子》里叫“堪舆”。“堪天道地,舆地道也”,这是研究天文地理的一门学问。“风水”的最早经典著作是秦末汉初黄公石写的《青囊经》。不过谁也没有读过这部书,只是在《晋书·郭璞传》中提到。再往后就是唐朝杨筠松写的《撼龙经》。杨筠松后的著作就多了,有《葬经》、《天玉经》、《天都宝照经》等,都是讲“风水”的书。这些书都很玄乎,用了不少符号,还有八卦和天干地支。我怀疑连作者自己也不懂,读者当然无法懂,以其昏昏,不可能使人昭昭。像清朝有个叫蒋大鸿的人,他说自己看到过早已不存在的《青囊经》,还写了一本《背囊经补传》。这样的鬼话除了他自己不会有第二个人相信。古代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百姓,只要动到土,没有人敢不请风水先生看“风水”。据说人所以发财、做皇帝、做官都是因为房子的“风水”好,祖坟葬的地方“风水”好。我要是收录这类传说,足足可以抄成一本厚书,但毫无价值,佐作谈资也嫌霉味。“堪舆”这门古老的中华文化,后人继承其中科学的精华,已发展成今天的“人类环境学”;而“风水”则是对其糟粕的发展。今天农村造房子还请风水先生。风水先生除了拿着罗盘东张西望地看一阵,混点钱之外,连自以为是的道理也讲不出几句。因为除了迷信,实在讲不出任何道理。我见过的许多风水先生中,只有一个人是老实的。他说:“其实我们只是向人提供一些经验总结。”这话非常中肯,如劝人不要把房子造在死巷子的尽头,怕遇上火灾不能安全走出;房子不宜直对大马路,怕机动车失控冲进屋伤人;房屋不要靠近老树,怕树倒毁屋伤人等。再往深处说,就是迷信了。解放前风水先生经常周游四方,说人家的房屋或祖坟风水不好,靠恐吓骗钱。刚造好的房子被吓得推倒重造,将祖坟迁葬,被弄得破产的也有。有些血吸虫流行区,风水先生说是因为风水不好,一下子讹诈了好几个村庄。今天,“风水”这一行已彻底衰落了,但愿不要随着农村经济的好转,又死灰复燃。在“金”行中,相面、卜卦的队伍最为庞大,因此所分的行当也特别多。“大口金”,牵着骆驼替人算命,大多数以农村为根据地。因为牵着骆驼在城镇住旅馆不方便。骆驼是用来吸引人,别的没有任何用处。对了,还可以用它驼东西、代步,作为运输工具有用,在算命上没有用。现在江湖上已经没有“大口金”了,明未清初“大口金”不少,不光是相面、看风水、卖药,凡能赚钱的事全干。做“大口金”有不少是回民,或汉人冒充回民。民间称这些人叫“识宝回回”。与“大口金”对举的是“小口金”。“小金”用驯养的鸟替人算命,通常叫衔牌算命。有一阵南京街头相面的人特别多,常常是十几个人聚在一条街上,口音全是安徽人。生意并不好。有一次我看了整整四个小时,一共才做两笔生意,四元钱收入。我一共花了三天时间,观察了五六个人。这些人在相士中属末流,肚里的“条赋”不多,也就是学相面必需背的套话不多,口才也不好,在江湖上叫“报口不响”。这就注定他们生意不会好。我见到的这几个相士,说不上几句话就收住,然后让顾客抽签,按所抽签号对照小本本,读几句狗屁不通的歪诗,加以解释一通。签筒里一共二十根签,其中有一根系有红绳,是大吉上上签,要向拿到这根签的人讨喜钱。那根有红绳的签稍高出于众签,相士在抖动签筒的时候总是把那根签转向抽签人的手指,只要抽签人随手抽,十有八九抽到那个上上大吉签。当他发现抽签人手指转向别的签的时候,就立刻转动签筒,几乎人人都能抽到上上大吉签。这样的相面方式,是“摊地金”所没有的。所谓“摊地金”,就是地上写有“看相”两字,坐着等人求相。我曾用“春典”向几个街头相士试探,没有人肯接万字。看样子不像是佯装的,而像真不懂。后来,终于有一位姓刘的中年人出来跟我对话。姓刘的是他们十几个人中的头,这些人都是姓刘的父亲的徒弟,有几个人只学了两三个月就出来做生意了。姓刘的父亲,原来是“小口金”。我问他为什么不做“小口金”?我告诉他,夫子庙花鸟市场的鸟一二元钱就能买到,个把月就能驯成做生意。他说现在走街串巷做不到生意,大家都上班,家里没人,又是高层建筑,没有机会上门找生意做。在街上摊地,市管、巡警又管,弄得不好鸟就被他们放了。“小口金”主要靠驯鸟,什么鸟都可以,没有鸟,鸡也成,湖南一带的“小口金”全是驯鸡。“小口金”的相卜程序是这样的:求相者先报岁数,然后相士推算出生肖属性。一个牌盒子里有几十张牌,相人洗牌后从笼子里放出鸟来衔牌,能准确地衔出求相者生肖所属的那张牌。鸟能这么灵验,使人有神奇之感。衔出的牌上有一首不知所云的诗,经相士解释后,便变成了求相人的“命”。那么鸟是怎样驯练的呢?有人说是相士在发特殊暗号,鸟根据指令去衔第几张牌。我还见到有一本书上说,鸟总是衔第五张牌。都想得太复杂了,鸟是不可能识数的,就是哺乳动物也没有这么高智商。我还见到有一本书上说,相士将要求鸟衔的那张牌涂上特殊气味,鸟嗅到这种气味就衔那张。鸟类学家说过,一般鸟类几乎没有嗅觉,气味对鸟的作用不大。其实驯鸟和马戏团驯其它野兽的方法一样,是利用它们的食欲。(7)&&鸟在没有驯练之前要狠狠地饿它,然后把米一粒一位地夹在折叠起来的纸牌里给它吃。不断地用这样的喂食方法加以强化。大约十天左右吧,再改用第二种驯练方法,将米用胶水与折叠的牌粘牢,放出饿了几天的鸟去啄那粒被粘牢的米,怎么啄也啄不下来,直到把粘有米的那张牌从众多的牌里啄出来,这时驯鸟人就奖励它一粒米。驯鸟人接着又把啄出来的牌放回牌堆,让鸟啄第二次。经过这样多次强化,鸟已经形成了这样的动作程序:只要把粘有米粒的牌啄出来,就可以有得吃。叼出特定的牌,成了进食信号。第三步,也就是最后一步,把在牌上粘米改成在牌上点上米状的白点,鸟只要叼出那张点有白点的牌,就可以得到进食。为了使这个信号得到强化,要反复做真假试验。有时存心放一堆没有白点的牌让鸟去叼,如叼出一张没有白点的牌,就得不到进食,因为牌上没有白点。只有叼出有白点的牌才能受奖。这样真真假假地考验,使驯鸟一出笼就到牌堆里去寻找白点,发现白点就将那张牌叼出来,没有白点不能叼,叼了也得不到进食。能多次准确无误,这鸟就算驯成了,能做生意了。相人在做生意时供驯鸟叼的签牌,每张牌的下口都点有白点。有人求相时,相士将求相者年龄生肖属性的那张牌,趁洗牌之际将它反转,使这张牌的白点朝上。这样,在那一堆牌中只有一张牌是有白点的,驯鸟出笼后寻找白点,找到后把它叼出。鸟能知道人多大岁数、属什么,这岂不是神鸟!神鸟叼出来的牌签自然灵验!“金”行相士中还有“摸骨相”,靠摸求相人的骨形结构预言祸福。这种相法在我国早已失传,今天江湖上也已绝迹。其本身的程序注定它的死亡。试想,谁愿意给一个陌生的相面人去全身乱摸,异性生意肯定做不成。就是同性,怕痒的人的生意也做不成。剩下只有不怕痒的同性。冬天得租用有暖气的房间,不然谁肯在大街上脱下衣服?舍得脸面,也受不住冻。“摸骨相”在西欧、日本还有不少市场,很多骨相专家的著作还十分丰富。西方和海外的“摸骨相”大多数都已沦为色情行业。所谓的“摸骨相馆”,只是对付当局干预的一块招牌。据海外朋友说,“摸骨相馆”都配有多名男女相士,男顾客由女相士摸,女顾客由男相士摸,收费与色情按摩差不多。如果肯增加费用,女相士就是卖淫的妓女,男相士就是男妓。国外出版的《骨相》一类书我读过几本,实在发现不出其中的科学道理,引文倒是非常丰富,包括哲学、生理学、心理学、人类学等,全是虚张声势,可以说与“摸骨相”毫无关系。不少《骨相》书上说:“扁头者,乃贫贱之相。”我国东北人,40岁以上大多数都是扁头,从小睡硬枕头睡成的。早在张作霖时代,东北军进关后有一句十分流行的说法:“妈里巴子是护照,后脑勺扁就免票。”宪兵查问穿军装的军人:“你是哪个部队?”对方只要骂一句:“妈里巴子的!你管老子是哪个部队!”这等于是亮出了东北军的身分,因为东北人的习惯语是:“妈里巴子的。”在车站、码头、戏院查票时,若问一个穿军装的人:“你的票呢?”对方不答话,直接把后脑门一拍。查票人看是扁头,准是东北军,用不着买票。东北人全是扁头,但其中有贵如张作霖,贱如士兵,这就使《骨相》不攻自破。张大帅当年若看到这本书,准骂开:“老子有几百万军队是贱相?他有多少军队?”听说少帅张学良从小有奶妈抱,头不扁,但过了几十年囚徒生活,比大帅差远了。看来头不扁的少帅,命运并不比扁头大帅好。“金”行中,吃“看相”饭的人最多。看相包括看手相、看面相,流派众多,师承各不相同,但各派自称所据的秘本都是《麻衣相法》。据《河南邵氏闻见前录》中记载:北宋有个叫钱若水的人,少年时代到华山去访问陈搏,路遇麻衣道士替他看相,得《麻衣相法》。这本书谁也没见过,后来人凡写相书都名为《麻衣相法》。在众多的《麻衣相法》中,数明朝鲍栗之写的《麻衣相法》影响比较大,晚清翻印的大多数都是这个版本。这种书,既没有多大史料价值,又没有学术价值,书商翻印纯为赚钱,所以印得很粗糙,而且错误百出。再翻印的人又懒得去找善本,又用劣本翻印,在旧错的基础上又发展新错。原本是通俗性的文言读本,最后被印成了看不懂的天书。不是深玄得看不懂,而是错得看不懂。近几年有出版社据说为“弘扬民族文化遗产”,也翻印了《麻衣相法》,更是错上加错,比我手头原有的一本石印本和一本木刻活字本的错误又翻了一倍。责任编辑的水平之低、态度之草率实为罕见,短短的前言后记中错别字连篇。我想,出于好奇购买这本书的读者一定后悔不已。《麻衣相法》是由图、诀、歌三个部分组成的。图是标示人的脸部、手、足的形状及纹、痣等。诀是注明图中特征的意义,无非是吉、凶、祸、福。歌则是对诀的注解。我敢说,所有的江湖人士都声称自己根据《麻衣相法》替人看相,事实上没有一个人运用《麻衣相法》做生意。死守住这本书上的教条,连一个生意也做不成。譬如说,在《麻衣相法》上,无论男女,凡眼囊的痣,除男性右眼角下主吉外,其余都是凶痣。女子泪囊下的痣,既好淫又克夫克子。相士若遇上这样的女顾客,按《麻衣相法》直言谈相,非挨打不可。再如面相中的形,女子颧骨高主凶,歌曰:“女子颧骨高,杀夫不用刀。”向具有此相的女顾客背这首歌,不是当面骂人吗?事实上这些都是毫无根据的一派胡言。今天医学发达,美容手术可以任意改变人的面容,这等于宣判相法的破产。江湖上“金”行拜师,用在《麻衣相法》上的功夫是很少的,只要分清面部几个主要部分,识别手上的几道主要纹理就可以了。如眉弓以上为上亭,鼻翼以上为中亭,下巴以上为下亭。面部上为南岳,鼻为中岳、左东岳、右西岳、下为北岳。其实任何分法都毫无意义,意在给求相人造成神秘感,利用人们容易对不懂的东西产生崇拜的心态。“金”行的师傅一开始教徒弟背“条赋”,就像做生意一样,“条赋”背得越多,本钱越大。那么,“条赋”是什么东西呢?就是半文半白的赞美诗,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奉承话,模棱两可的判断语。例如“眉主兄弟分短长,三四为多数你强。眉梢不齐克父母,眉亮父母乐高堂”。像这样的条赋,对什么人都适用,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差。所以我说江湖“金”行的“条赋”是资本。资本要产生利润,还要善于经营。在江湖上,相士对条赋的灵活运用,随机应变,在江湖“春典”中叫“法”。没有资本,再会经营也做不成生意;光有资本,不会经营也赚不到钱。这就是“条赋”与“法”的关系。比较起来,法比条赋更 为重要。善于经营的人,靠小本钱也能发大财。江湖“金”行中的“法”,是几代相士经验的积累。但经验毕竟是经验,一定要在实践中运用才会实现价值。所谓“法外之法”、“无法之法”、“法无定法”,这些都是相士在实践中的创造。实践,在相业中叫“术”。下面我就谈谈“金”行中的“法”和“术”的问题。“神算子”说,相业中最重要的是“摸簧”。吃不准时,则“打草惊蛇”。一个穿着时髦、手戴大方金戒指的中年人从他面前走过,他立即写一纸条:“外局阴气重,少遇。”给那男子,岂料那人正遇上男女关系纠葛。又一30岁女子主动求相,“神算子”劈头就说,“你家有人跟以前不一样了。”那女子顿时泪下。四、相士的“法”和“术”在南京的十几个相面人,只有少数几个以前做过“小口金”,也就是驯鸟衔牌算命。大多数几乎是“空子”,对“金”行中的“法”一窍不通,赚不到什么钱,仅仅“饱坑”而已(江湖上仅够糊口叫“饱坑”),比讨饭强不了多少。为首那个姓刘的,我原估计他有30几岁,一问才25岁,资格很嫩,在江湖上还只能算是“雏子”。这个人懂一些江湖“春典”,但再往深处谈也就哑了。此人生性好强,根本没有经过生活磨练,经常不懂装懂,从他嘴里谈出来的不少江湖上的事,都是胡编的,漏洞百出。他经常去我家走动,常许诺下次来南京一定带一个百年何首乌给我补身子。他见我满头白发,说是只要吃了那个百年何首乌,白发立刻变黑。其实我向来不吃补药,根本不相信什么何首乌能治白发,虽然药典里这么写,广告上这么说,一些大演员赌咒发誓在电视里下保证。那些话就像台词,是照本宣读的。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舍得出大价钱,叫这些人说什么话都成。我唯恐姓刘的真的拿来一个何首乌,说是花了大价钱替我买的,敲我一笔。这些人什么都做得出。他似乎已经觉察出我的顾虑,再三声明何首乌是他家后院长的,不要钱送给我。(8)当他知道我喜欢吃狗肉,又表示下次替我捎一条全黑狗的肉,一根杂色毛都没有,不但肉味鲜美,而且能治白发。总之,他盯准了我头上的白发,就像相面时摸到“簧”了,想在这一点上“暴响”。我不得不告诉他,我喜欢白发,四十几岁就盼了,盼了十年才盼到,要是不喜欢,只要五角钱就能变黑,现在白变黑简单,黑要变白倒不容易,得下大本钱。交往得多了,我才发觉,姓刘的是对我的烟卷感兴趣,他瘾很大,抽的又都是劣质烟。我招待他的烟档次比较高。当时名烟的价格没有放开,我通过关系买的名烟,只有市场价格的五分之一。现在不行了,一包中华牌在哪儿买也不会少于10元,远不是我辈所能享受的。姓刘的知道我对江湖了解得比较深,也就不敢乱吹了。从他口中得知,他父亲早在“文化大革命”中就不干这一行了,这几年听说江湖上又活络了,想出来走走,但身体又不好,中风后步履艰难,口齿又不清。他大儿子为人老实,不是吃江湖饭的材料,把希望全放在这个小儿子身上。姓刘的跟父亲学了不久,就急着出来做生意,临时还拉上几个同村的青年人,由他传授,反正也不想发财,图个热闹。就这样越滚人数越多,现在已经形成了十几个人的相面队伍,得到的钱放在一起开支,实在混不下去就讨饭。可怜!这真是一群江湖相士中的丐帮。我曾经帮过这批人一次忙。有两个小流氓要他们每天孝敬10元钱,不然就打他们。他们十几个当然打得赢那两个人,但又怕把事情闹大,弄到公安机关去,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我认识那条路上的巡警,是位文学爱好者,叫我老师。我一告诉他,他就猜出是哪两个小流氓,答应把那两个人叫来教训几句。事后姓刘的告诉我,两个小流氓再没去找过碴,有时遇上了还很客气。为此,他很感激我,说是一定要介绍一位江湖高手给我。他说,他有个小师叔叫李明堂,自称“神算子”,“法术”很高,生意也做得“火”,一天能赚到“台台烂头”。“烂头”是指钱,“台”是指十。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江湖上叫“溜、月、望、泽、中、神、西、张、矣、台。”那么“台台”是多少钱呢?行话里好像没有这个说法。江湖行话的数字,和很多其它职业的行语一样,理发业的数字行语和“春典”完全相同。可是“台台”是指多少呢?凡我熟悉的职业行话中,都没有这个说法。终于被我悟出来了。我问姓刘的:“你小师叔一天能赚100元?”他点点头。真是个“空子”!他跟父亲学“春典”,大概就学到十,再往上数他就没有学到了。江湖上称十为“台”,但二十就不说“月台”,而说“月句”;一百又不说“台句”,更不叫“台台”。这等于说“十个十”,多别扭!应该叫“溜方”。我告诉他,江湖上叫“十、百、千、万”为“句、方、撇、草”。他连连点头称是,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怕几天后又全忘了。他似乎也摸透了我与他交往的用意,想了解江湖,所以再三表示,一定把他小师叔介绍给我。说老实话,由于他的水平,使我对他那位小师叔也不寄厚望。当时,我正在争分夺秒地完成一部学术著作,不得不抱歉地向他提出,希望今后来玩先用电话预约。对这一点他倒是严格遵守的,后来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都推托没空,希望改日。几次改日,他也就再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了。 过了一阵,我几乎把他忘了。大约一年以后,他又使我记起了他,既不是送来了百年的何首乌,也不是捎来了黑狗肉,而是他小师叔“神算子”登上门来拜访我。“神算子”看上去像位60上下的农民,显得朴实憨厚。他自报是74岁。对相士的自报年龄是信不得的,往往是报多不报少。其中缘由我后面会谈到。但是在谈吐上像是有相当文化修养。据他说,早在50年代就不吃江湖饭了,“世上是非多,江湖风浪大。我一生谨慎,怕翻船,趁早洗手。”遣词用语容量很大,这几句话似乎把脱离江湖的原因说清楚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说。你细心体会全明白,认真追究又什么也得不到,典型的相士语言。他说完哈哈大笑,这笑声既冲淡了刚才一席话中的严肃,又强化了要表达的本意。他说离开江湖后先种了几年田,后来到小学去当民办教师,转成公办教师后又被公社调到中学教历史。60岁一到就主动办了退休手续,但还是留恋江湖生活。他还活用了一个典故,说自己是“身在魏阙,心系江湖”,说得很随便,丝毫没流露卖弄。想不到那位末流相士,还真有这样一位师叔。“神算子”说他根本不是那个姓刘的师叔,只是住在相邻的两个乡。姓刘的父亲以前是“小口金”,他是麻衣,两个行当,但彼此认识。“小口金”在相士中地位从来就是最低的,而麻衣则高得多。“神算子”衣著平常,但干净合体,烟抽的档次很高,已经不是我当时的消费水平。他坐了一会就主动提出由他做东,请我到馆子里“上坑”(吃饭)。我当时身上没有足够的钱,当然不会让一位初见面的人请客。我留他在我这吃便饭,他怎么也不肯。临告辞的从包里取出一本书,双手奉到我面前。原来是我前几年写的一本学术著作,书店已没有卖的了,不知他是怎样买到的。他连赞“朝夕拜读,得益匪浅”,希望我签个名。这当然是捧我场。我有自知之明,他能硬着头皮将我那本书读完就算有耐心了。我到“神算子”下榻的旅社去回访过,他一个人住单间,每天租金15元。像他那气派,每天没有30元打发不了。我们在交谈时,集中讨论了相面中的“法术”问题。在此之前,我从有关书籍上,曾抄录过不少相面的“法术”,给他看后,他说:“虚多实少,用得上的一个字也没有。”他认为,“相经”方面的书籍很多,“法术”从未形成过文字,都是师傅耳提面授。因为“相经”能讲得清,哪个条纹说明什么,哪颗痣说明什么。这些死条文让人人都知道,反而对相业有好处,正好可以利用他懂的那点东西取得信任。他认为“法”其实是技巧的要点,很少形成过文字,局外人看不懂。当然,可以加注解,但一注就注死了,在行业实践中一点用也没有。他说:“你抄的这段所谓的相法中说'见人先观来意,开口切莫犹豫’。怎么知道对方的来意?这就无法说清楚了。摸不清来意,'开口切莫犹豫’就成了空话。不知底就卖弄,非坏事不可。譬如来一个戴孝的30上下的妇女,这样特征算明显了吧?你能断定她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妈?还是死了丈夫?她最关心的事是什么?你可以分析出一百种可能,写成厚厚一本书,而实际上她的真实情况是第一百零一种。所以说'法’可以形成文字,而且不复杂,但无实用价值;而'术’根本无法形成文字,它是变化不定的。”“神算子”又指着我笔记中的一段话说:“'十千九成,十隆十成’。千是恐吓,隆是赞美。你必需摸到'簧’,确切把握了对方的底细才能恐吓。(9)“如果摸不到'簧’,就只能说奉承话,但奉承多了也会坏事,对方急于问你事,没有耐心听闲话。”在“神算子”看来,相业中最重要的是“摸簧”,摸到“簧”百卖百响。而所谓“摸簧”,就是相士在短时间内晓得对方的主要情况。这主要靠社会经验和观察力,其次是设法让对方自我暴露。据“神算子”说,一个有经验的相士,光凭直觉,基本上能掌握对方的身分和心态。他笑着说:“也有例外,像您求相,没开口之前我会以为你是退休的八级工,不会把你当高级知识分子。不过一开口说话就知道估计错了。”对“神算子”所说的“直觉”,我是相信的。美国鲁道夫·阿恩海姆写过一本书叫《视觉思维》,认为人在视觉的瞬间能够调动起一切经验,对事物做出正确判断。那么,遇到“吃不准”怎么办呢?在相法上要相士搬兵马围困,也就是设置一个漫无边际的语言窨,把对方置于其中,然后再缩小包围圈,逐步认识对象本身。当相士面对一位捉摸不定的求相人,可以先多看他几眼,可以开口说:“你天庭阴、地阁晴。天有阴晴,人有祸福。相书说天庭主酒色,地阁主财气。阴有阴的好处,久旱逢雨,以阴为贵。阳有阳的好处,久雨成涝,晴值千金。酒可以爽神健身,多则为害,酒后会生事,酒多能误事。财自然是人见人爱,毕竟是身外之物,会理财的人也散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气,是人的神,气足壮行,气多伤身。财足闲气少,看得穿就好。人穷是非多,容易生气。色,这东西学问大了,孟子说食色天也,没有色就不能传宗接代。色能丧家,色能破国。”像这样一席话,可以把任何类型的人都包括进来。相士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很注意对方的表情,一旦与他有关,必然有所反应。如果对方家里有人生病,说到“天有阴晴,人有祸福”时就会有反应:是啊,阴阳不调才生病,到现在没有出过汗,可不是久旱盼雨。因为你没有很多座位,他只要对上号,就会自动入座。对方有男女关系也对,和妻子关系不好,阴阳不和嘛!有第三者介入更对,色能丧家嘛!这种设置包围圈的方法,在江湖上叫“打草惊蛇”,一旦对方有反应,就说明蛇随棍出。摸到簧就好办,一敲即应,十打十响,百千百成。就是这样一个包围圈,“神算子”反复举出20多种例子,整整说了一个上午,我录了两盘录音带,整理出三万字。全写出来于我无不利,反正以字数算稿费;于读者似无必要,只要懂得其关键就可以了,谁也不会照我这本书去替人相面。当我刚想告辞回家吃中饭时。旅馆服务员已经把饭菜端来了。原来旅馆下面是饭店,“神算子”早安排好了。我只得恭敬不如从命,吃过饭继续听他讲“相法”。“围困”,是相士“摸簧”的一种方法,另外还有“偷天换日”、“暗渡陈仓”、“以李代桃”、“声东击西”等等。一般情况下,凭经验就能知道对方的身分。一位退休工人求相,问自己的事很少,多半是为子女。子女可能有什么事呢?不外乎婚姻、升学就业等问题。这是按常理推断,万一对方体检查出早期癌症,在气色和外表上又看不出呢?为保险起见,不妨“声东击西”,以静观变。先看看他面相,再看看手相,这些都是装装样子,利用这个时间行兵布阵。一切判断虽然与“相经”无关系,但总要借钟馗打鬼。相书上说“左耳主弟兄,右耳主子女”。找不到一本相书有这么说过,而且“主弟兄”的“主”是什么意思?谁也说不清,按照需要可以任意解释。“阁下双耳如云,一心望子成龙,盼女成凤。望子成龙龙入海,望女成凤凤升空。你这个人心里装得多,病不在你身上你心疼,病在你自己身上反不在乎。明明只有八百斤力,偏偏要挑千斤重。”用这样一段话对付一位退休的老工人,可以稳操胜券。如果孩子考学校,龙入海,凤升空都是好话,而且升学有望。如果子女不学好也对,“病在子女身上”,但做老子的不放心——“心疼”。对方问父母的病也说得过去,“心里装得多”——想到父母。求相者本人有病,既然表面看不出,说明病症不重,所以说“病在身上不在乎”。以上说的是对求相人大概情况的了解。在谈相过程中还会涉及到许多具体问题。说任何人“父在母先死”总是对的。父亲活着,母亲死了,对。母亲活着,父亲死了,也对,父亲在母亲先死嘛!父母双亡,也对,死时总有先后。父母双全也对,将来死时也一定有先后。说一个人“走运做官不掌印,倒霉说话有人听”,不管这个人是什么身分都对。大官印章有秘书管。“不掌印”对小官就变成了有职无权,或者有权也不大。什么官也没有的人,不掌印意味着什么官也没有。“说话有人听”不用做任何解释,肯定对所有的人都适用,至少老婆孩子听。除非这个人是哑吧,不会说话。请注意,是听,不是服从,也不是同意。对求相人做具体判断,最难的莫过于说出对方兄弟几人?姊妹几个?在不讲计 划生育的时代,能有从一到十的幅度。相上在作出这个判断时要依靠“花点”。在一般情况下,可以说对方兄弟姊妹“一二不算少,三四不为多”。有时求相人会逼:“到底几个?”相士如果暴响,而围观的人又多,想使生意“火”起来,就会采取“审父及兄”的办法。也就是先设法了解他父母情况。如果这个人幼年丧父,自己又居长,那兄弟妹妹就不会多。要是这些“簧”一时摸不到,那就只好丢“花点”救驾了:“照你相上看,应该兄弟二人。”这里也还有一定幅度,加上他本人有二到三之间的不确定性。假如对方是独苗,或兄弟四人呢?这就非补“花点”不可!在作出对方是“兄弟二人”的判断后,要紧接着指出求相人脸上的某颗痣,没有痣任何一道纹也成,说:“就是你脸的这痣(或者纹),不然……”。下面的话不说下去,接着问他弟兄几人。如果正好是兄弟二人,这就响了!如果大大超过二个,预先丢的“花点”可以补:“此痣(或纹)生得光,兄弟全占光,就是这痣(或纹),又替你招来二个,所以你才兄弟四个。我刚才不是说了,相上是兄弟二个,这痣(或纹)招来二个。”如求相人是独苗,那就变成“此痣(或纹)生得凶,不克弟就克兄。相上是二个,又被你克去一个”。虽然“相经”上有兄弟线,姊妹纹,如果照书上下判断,十有八九出差错。所以江湖口诀有“经是源头嘴是河,法为根本术生财”。最有用的是法和术,经凭嘴说,想往哪说就往哪儿说。“神算子”很健谈,整整跟我说了一天“金行”中的法和术。我看他非常诚恳,也就老实告诉他我可能写这方面的文章,如果泄密对他不利,我可以设法避开。他毫不在乎,叫我放心大胆写。他认为现在求相人大多数都知道相面是假的,有人是找相士商量商量,起参谋作用,有人只想宣泄心里的烦闷,有人想花几个钱得到点安慰,还有不少青年人为寻开心。他说自己行业相面,无非是劝善诫恶,替社会矛盾起个疏导调节作用。法国科学那么发达,每年求占卜的人有几千万,美国前总统里根遇上大事还找相士商量。相士的价值,全在社会阅历广,社会经验丰富。“神算子”认为,“金”行的“经”可见诸文字,“法”只能面授,而“术”又在实践中体现。他主动约我第二天看他做生意,体会一下“术”是怎么回事。我们相约第二天在离我家不远的中山桥下相会,“神算子”在墙上挂起“麻衣相法”四个字。他原有一张帆布折叠凳,临时又买了一张,供我坐。“神算子”以过往行人为对象,给我分析此人的职业、文化水平、性格等,假定像这样的人求相可能问什么事。眼看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没有做成一笔生意。总算来了一位50多岁的男子,问我们相个面多少钱?“神算子”指指招牌:“写的五块,随意,一时身上不便就交个朋友。”“神算子”拉过那个人的手看了一会说:“我先送你几句话,你从小苦在心,长大苦断筋,老来刚享福,看,子孙纹上又分出一个岔。”就这几句话,说得来人连连点头,不一会已形成八九人的围观队伍。那个人已不等“神算子”在外围兜圈子,想直接“报簧”。“神算子”拦住他:“你先不用开口。我才说子孙纹生岔。什么岔呢?雾大难寻路,回头不见家户!”“对!对!可不是?儿子没有工作,这几年卖盐水鸭赚了点钱,讨了个老婆是个游魂。生个女儿丢给我们带,刚会走路,昨天在门口玩不见了。到处找不到。问儿子也不知道,媳妇三天没回过家,想问也问不到,急死人!”(10)&&&“神算子”说:“你不用急,急也没用。两天后准回来!我不是说'雾大不见家’吗?孩子想回来,找不到家,雾一退就回来了!”这笔生意一共花了十几分钟时间,老头给10块钱。“神算子”说声“贪财”,装进腰包。接着又有四个人求相,个个都夸说得对。等到一阵生意过后,“神算子”告诉我:“第一个求相人大拇指变形,肯定是学徒出身的手艺人。他父母肯定穷,但小孩子过惯穷日子也不觉苦,当学徒师傅管得严,所以我说他'苦断筋’。现在已退休,肯定是很早进工厂了。这种人不讲计划生育,子女不会少,但现在都大了。所以说他'刚享福’。一脸焦急相,这种老实人自己不会出什么问题,子女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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