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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一个圣人,那是特殊情形;做一个正直的人,那却是为人的正轨,你们尽管在歧路徘徊,失足,犯错误,但是总应当做个正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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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解疑惑南七侠细说婚变史,受皇恩李道台得失御观音  自从洋人的大海船驶进营口码头,洋商人也进来了,营口很快取代了牛庄的地位,成了东北最大的港口城市。白光辉的长顺货栈越发兴隆,就有人眼红,合伙成立了一家宝丰货栈和他竞争。宝丰货栈的合伙人汪四海、乔万年两家,由于资金没有白家雄厚,货源也比不上他家多,因此在竞争中常常失利。可他们又不甘心,还是想尽办法与白家竞争。  这年冬天雪不算大,春天雨多羊羔成活率高,夏天羊毛丰收。东西多就无销路,宝丰货栈天天大量收购羊毛,不过不收非老主顾的毛,并说天津卫要开毛纺厂,秋后还要收购大量羊毛。长顺货栈的老顾主中有的手里也有不少毛,就请白光辉想办法多收点羊毛。白光辉怕丢掉多年的老主顾也收了不少。  秋后天津卫毛纺厂确实开工了,不过进的都是澳洲细羊毛,不要东北粗毛。后来才知道宝丰货栈弄一伙人,白天拉进来,晚上拉出去,就那一点羊毛来回折腾,目的是叫白光辉上当。白光辉大仓库装满毛没处销,压了不少资金,流动资金一少,东北山货就买得少。  白光辉没有钱进山货就想早点回南方老家,就把柜上的事托给老哥周铎照看,货栈上有朱管家和一部分伙计照应,主要出售库存商品。白光辉货少就和老乡共雇一条海船回去。老乡的货多,一切都得听老乡安排。这个老乡花钱请人看了“奇门遁甲”,选好了方位和开船的时间。  开船时,白光辉凭多年押船的经验,又翻了翻这几天风向记录,认为必有大风来临,不宜行船,可是又有没有十分把握,只好听人家的吧。果不出所料,船没出渤海湾就遇上大风,船被风打,人和货物被海水吞没。  白光辉事先有所准备,加上这只船离岸不太远,他没有淹死,被打鱼的救上岸,辗转回到营口,先见周铎老哥哥,把在海上遇难之事说了一遍。  周铎说:“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有钱,封海还有一个月,你可以重新收购山货回去,时间也充足,别伤心,先好好歇两天,哪天用钱就来拿。”  白光辉说:“哥哥,有你这句话就行,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有了准备再来借。”白光辉回到货栈和大家见见面,众人说了一大堆的安慰话。他也谢谢大家关心,回到自己房间坐在炕上,庆幸自己早有准备得以逃生,收山货的事先别考虑,好好歇两天才是真的。  这天晚上才躺下就有人叩门。白光辉说:“请进。”起身坐在炕沿边。来人是柜上小伙计,名叫刘贵,二十几岁,中等个儿,长方脸,眼睛不大特别活,高鼻子,薄嘴唇,透着精明强干气息,一看便知他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虽然是农家出身,没有农民的敦厚,却有商人的机敏。  白光辉说:“刘贵,你找我有事吗?”  刘贵说:“掌柜的,我想对柜上的事瞎说几句,不知可否?”  白光辉说:“好,想讲什么就讲什么,错了也没事。”  刘贵说:“掌柜的,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是祖上积德,你能回到这里是个大大好事。每年到年关,乡下购买力很强,本来是处理库底的大好时机,可是你不在,很多货物价格不能灵活掌握,少卖不少货物,如果在年底货价灵活可以处理不少历年积压,清理好库底,能增加流动资金。再就是库里存了不少羊毛,要是把库存的羊毛变成商品也就少压不少钱呀。”  白光辉说:“刘贵,我秋天就想把羊毛擀成毡子,一来我们不懂行,二来没有工具和工匠呀。”  刘贵说:“我也早就想过了,是这样的,最近尹家老毡作坊的老掌柜去世了,少掌柜不会管理,因工钱跟工匠闹得很僵,如果掌柜的相信我,给我二十两银子,我在三天内把人和工具全备齐。”  白光辉说:“刘贵,我信得过你,这种事由你一手张罗管理,最东边那个大库做擀毡作坊,今年你能办好这件事,除你的工钱外可以享受三成红利,你放心大胆去干。”  刘贵说:“掌柜的,如果我刘贵干不好,今年不要工钱,明年也白干一年。”  刘贵真不是说嘴先生,而且他也有几个朋友。在朋友支持帮助下,三天后一切齐全,第四天开工擀上毛毡,随后各种毡制品生产出来。  擀毡这活又埋汰又臭。刘贵不怕辛苦带头干,吃住在作坊连轴转,真就有成就,腊月二十四擀毡收工。  一结算,刘贵除工钱外得红利二十六两银子。他请朋友吃了一顿,又帮柜上忙活几天,腊月二十八那天从柜上支出十两红利银子,用年薪给自己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还给家中每人都买点嘎玛(注),就连倒插门的哥哥也有份。  刘贵衣锦回乡,穷乡僻壤的人们见刘贵现在是个十足的阔绰公子哥,得到同龄人的羡慕。父亲刘升拿着儿子给的十两银子,手在不停地颤动。刘家几代也没有一次拿这么多银子,十两呀,可买一亩三分地呀。就从这儿起,刘贵在家在外受人尊敬。  年一过刘贵心情也冷静下来,晚上倒在四处漏风的破房子里不能入睡。今年能人模狗样站在人前,说上句话,又受人吹捧,头两年学徒回家哪有人理?我还是我,就是有几个钱,才受人佩服,今年再回营口就没有这个好果子,站柜台累死累活一年下来薪金就几两银子。要做人上人就得有钱,做买卖得有本钱,我要在营口出息,必须趁热乎劲儿抱住白掌柜粗腰,都讲投其所好才能得到重用。可这个南方人除了会做生意无别的爱好。  他躺在床上一晚上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好点子,突然听到厨房有声,知道妹妹玉洁在做早饭。一想到妹妹玉洁他马上心中一亮,妹妹是十里八村首屈一指的美姑娘。白掌柜家在江南,一个人在营口什么都有,唯独身边缺少女人,他一定会看中妹妹。我要当上大舅哥很快就能发迹。不过妹妹她有个心上人叫张忠义,并早就订婚了,可和我一样没钱娶妻,要是给妹妹把婚事一退,我的好事就来到了,不过这事不能叫妹妹早知道。想到这儿,刘贵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他背着妹妹玉洁跟张忠义办了退婚书,回到家后他才把这事跟妹妹说了。刘玉洁知道后哭了三天三夜。全家人一齐来哄她,刘贵更是为富不仁,花言巧语骗妹妹,假惺惺领着她到营口散心。单纯的乡下姑娘哪里多想,跟着来到营口,住在货栈。  刘贵到营口去找周铎,把嫁妹的事一说。周铎也觉得白光辉妻子不来,三十多岁的人了也需要有人侍候,一看这位玉洁姑娘长得秀美就同意做大媒。其实白掌柜早想在营口找一房妻子,可是没有他相得中的,这个玉洁姑娘的美貌打动了他,身边有这个不高不矮,不肥不瘦,水灵灵丰姿袅娜的妻子,是人生之福。  刘玉洁在刘贵唬弄下,在街上要啥买啥,不知不觉坠入圈套,糊里糊涂做了人妻。好在白光辉爱她如宝贝,刘玉洁万般无奈也就安心过日子。  七爷就把刘贵为了自己,偷着把白雪妈的婚事给退了,又怎样欺骗和强迫她和白老爷结婚的事说清后说:“孩子,你妈和张忠义是幼时的好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俩人心心相恋,可是由于家穷没力量娶回家。你也别怨二舅,他二十多也是因为穷没把订好的媳妇娶回来,不过你二舅也对得起张忠义,两年后把他拉到营口学徒,现在是皮铺掌柜的,张忠义现在是妻子、儿子都有,他这个妻子虽说比你母亲差点,听说家庭过得也很好。姑娘,这事他们怎么能和你讲呢。他们都不好开口啊!这回心事没有了吧。”  白雪在二舅家见过张叔叔,那时她并不知道是妈妈的情人。二舅也太自私,把自己幸福强加在别人痛苦身上,妈妈太可怜,我爸爸对她百依百顺,她什么都不管,只是种花念佛,究竟心里想的什么不得而知。  七爷他们到县城天已黑了,就住在县城南门外马车店。第二天早晨,七爷去送货,白雪和伍元冒觉得马车店太乱,就到店外大街上等七爷回来。  伍元冒对白雪说:“爷爷卸完车就去找他徒弟送你回家,咱们也就快分手了,就用这个时间到县城里走走。”  白雪虽不喜欢伍元冒胡放炮,可喜欢他的单纯,好讲好动,挺逗人的,在一起不觉怎么,分开还有点不舍得。  俩人进了县城南门,街道挺平坦,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痕迹到处是,残墙断壁边搭设席棚,住的是失去家园的难民。街上也尚存着稀稀拉拉开板的店铺,无精打采的行人,显出一片萧条景象。  伍元冒说:“在家时人们讲县里如何如何的好,我看也不过房子多一些,马路宽一点吧。”白雪说:“到营口,姐姐领你见见大世面。”  伍元冒说:“这次不成,还得回去放牛,等下次和爷爷去营口。我一定去找姐姐。”白雪说:“你车赶得很好,为什么不在家帮爷爷驾车,小小年纪在外头放牛真不容易。”  伍元冒说:“我有这样好的爷爷还用放牛?这是我淘气淘来的爷爷。”  白雪说:“这就怪啦。爷爷也能淘气得到吗?”  伍元冒说:“我五岁那年上房掏家雀蛋,不知哪个坏家伙把梯子扛走了,到天黑也没送来,急得我大哭大叫。”  白雪说:“屋里的人不会出来帮你下房呀。”  伍元冒说:“我上的是村边的老爷庙,泥人它怎么走出来呀,正好爷爷赶车回家,听我在房顶上嚎,他停下车没用梯子,纵身飞上房,村里人都讲他会武功,是个大侠,没人见过他练过,今天亲身体验他抱我下房的感受,都落地啦,我都没觉出来。从那以后我天天去爷爷家,学不用梯子上房的能耐。由于爷爷儿女都在关内,身边没有孩子,我是他们身边唯一的孩子,时间一长,奶奶喜欢我这个外来孙子,教我一些拳脚功夫,不收我做徒弟,我仍叫爷爷奶奶。”  白雪说:“孙子比徒弟更进一层。”  元冒说:“全村人都叫他七爷。我因祸得福地认识了他们,不过好景也不长,七岁那年为了糊口给财主放羊后来放牛,到冬天才能去爷爷家,所以武功也没学成。”  两人正唠着,这时就从胡同口传来吵嚷和叫声。两人好热闹就拐进胡同看见在一棵高大的老槐树下有一堆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风雨不透,不时传来吵闹声。他俩在外头什么也看不到,问问吧,也没人搭理。伍元冒说:“不知里头是做什么的,我上树看看,如果好看好玩,咱们想办法挤进去,没什么就回去,别叫爷爷找咱。”没等白雪开口,他向手心吐口唾沫,抱住大树向上爬。  他爬上伸进人群的枝上,站好向下观看。原来是卖艺的,哥哥十六七,妹妹八九岁,看样子是练完在收钱。树枝下几个纨绔子弟领一伙坏蛋,以赏钱名义用铜钱打小女孩。那个小丫头手脚利索灵活接住打的铜钱,怎奈抛打得人多,也有接不到的。一个家伙喊道:“我打小妞的屁股上啦。”众人哈哈大笑。  哥哥向无赖们作揖请求他们别打。这群王八蛋正玩在兴头上,抛打得越发欢。伍元冒一见就来气,马上就来了坏主意,掏出老二向几个阔少头顶上撒一股尿,回身窜到树身滑下来,提裤子时大喊:“树上有人撒尿。”  这帮阔少吃饱了没事干,在这耍笑两个卖艺的孩子。有一个觉到头上被浇,骂道:“哪个王八蛋往头上倒水。”一听喊说是树上有人撒尿,用手一摸一闻是臊的,大喊:“快把树围住抓撒尿的人。”场子一下子乱起来。  伍元冒拉着白雪钻进场子说:“你俩快跑。”  四个人一起跑出人群向南门逃去,远远看到七爷站在南门口。跑在前头那个卖艺的小丫头,一把抱住七爷大哭说:“爷爷,快去救我阿玛。”  日本人撤出营口,沙俄势力没进到营口,营口海关回归清政府管理,在这个空档中收了不少税课银子。地方官营口李道台,名明智,字轩亲自护送银子进京。正好光绪皇帝心血来潮搞上维新变法,手头缺的就是银子。李轩送来的税银真是雪中送炭,光绪很高兴,随手把龙书案上一尊瓷观音拿起来,在瓷观音身后御笔亲书,写上“钦赐”二字,派人送给李道台。这个瓷观音市场上五十两银子就能买到,有了万岁爷的手谕身价大增,现在万两也甭想得。  李轩觉得受宠若惊,乐得屁颠屁颠的,照万岁手谕练了半宿,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想自己抱着御赐观音回营口太没声势,又不能叫别人送呀,怎样才能把这样大的荣耀宣扬出去,最好能大搞一下迎接万岁钦赐的瓷观音仪式,一来表示我对万岁忠心和崇敬;二来显示我受到万岁爷宠爱,一下子就提高身价;三是叫东省大小官高看自己一眼,让全省人民都知道这件大喜事。不过这样隆重又声势浩大迎接仪式得我回去亲自安排和排练,才能像个样子。李轩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用保镖护送玉观音。  第二天他就去了东省最大镖局“旭日升镖局”北京分局投镖。分局人员为了安全考虑,用普通木制果品盒装瓷观音,盖好盖加封条,李道台在火封上压上私章,分局人为了保险,请总舵主来京亲自押送。  当年罗五爷在奉天开旭日升镖局。在十三个把兄弟中唯有他是皇族,武功也好,黑白两道关系最好,他的镖没有丢过,很快成为东省最大镖局。他膝下有两个儿子,大的叫罗占文,二儿罗占武。罗占文武功高强,内向忠厚;罗占武机灵,善交朋友,他黑白道朋友很多,出镖时特顺利。罗五爷没少夸奖二儿罗占武,也曾经讲过把镖局的事交给罗占武,可是诺言未兑现,直到去世也没正式交付给罗占武,所以按照风俗由长子接管。罗五爷给两个儿子中间埋下了后患,也被外人加以利用。  奉天旭日升镖局总舵主罗占文得报,把镖局的日常事交给二弟罗占武,自己亲自来京压这趟镖,一路上还算顺利,很快就到盘山。李道台在家把迎接钦赐瓷观音事安排好,为表示心诚,沐浴更衣吃三天素,先带领十几个和尚抬上法轿,轿中放着请高手赶制的红木佛龛,吹吹打打提前一天来到盘山东一家宋家老店,和保镖方验镖、取镖。  李道台煞有介事,一个人举香进到客房和罗占文交接。果品盒封皮火印完好无损,木盒没有任何痕迹,可是一打开这个果品盒,使在场的人全惊呆了。里头黄绫子的瓷观音在,万岁爷手谕“钦赐”二字没有了,包括李轩在内所有的人都冒了汗,丢了万岁赐的东西那还了得,要被砍头的。可是现在还不能讲丢,营口、牛庄几百名官员和上万人出城,举香跪迎钦赐瓷观音的隆重仪式,不能取消,这事对上下左右都没法交待。李道台脸蜡黄煞白,头上冒冷汗,体似筛糠。  罗占文长年保镖,经的事多,见的广,马上提出个应急之法。他说:“瓷观音一点没改变,只是少了御书的两个字,营口的官员和民众都没见过御书,你先模仿万岁爷笔体写在这瓷观音上,等事后找回时再换下来。”李道台没有妙法,好歹他练了半宿,也只好如此才能解燃眉之急。  御观音法驾回到营口,罗占文也进了监牢。李道台给他三个月期限,到时找不回御赐的观音必斩不饶。  弟弟罗占武领奉天、北京两处人员找了快两个月,一点头绪也没有,上上下下的人都急坏了。最心急的是罗占文的两位妻子。  姐妹俩怎么想,反复研究,都认为一定是内部人所为,自己偷自己去找,全是唬人装相,别指望这个二当家的。姐妹俩不好出头,商量了半天觉得还是请足智多谋的七叔来才能解决问题。可二弟未主张请,看来只有派人暗中去请好,别人去太显眼,派丫头婆子去,倒是不显眼可又怕办不成事。最后俩人决定由儿子罗峻峰领二闺女腊梅去。由罗占文大夫人陈氏出头去跟罗占武说,因为这对儿女都是她生的。  陈夫人对罗占武说:“他二叔爷,这御观音找得快二个月没有个头绪,我实在坐不住,想和你们一起出门吧,腊梅她被爷爷惯坏了,我不敢放手,不管住她,什么大祸都能闯出来,我把峻峰和她一起送到姥姥家,让姥姥和峻峰看着,我和你们一起出去,也许能帮着出出主意,在家里坐等非急死不可。”  罗占武说:“大嫂,我火上大啦,嘴角都烂了,舌头也起泡,饭也吃不下去,到现在没有个人能拿个像样的主意,有大嫂在跟前我也有个主心骨,就按你说的办。”罗峻峰和腊梅按额娘陈夫人的指示,没去海城姥姥家,直接来到盖平县,天也黑了,就找个客店住下。  兄妹俩也常跟镖车出去,但什么都不管,虽说有一身武功可没一点社会经验,早晨起来发现带的银子丢了,和店主一讲,店掌柜不干了,硬说两个小孩子没钱到这里耍赖,不是罗峻峰阻止,腊梅她会把店掌柜打一顿。  罗峻峰决定在店家门前练几招收俩小钱还上住店钱,半天也就到七爷家了,不怕没钱,可没曾想被阔少爷们戏耍一顿。  七爷年轻时闯荡江湖,结盟十三友,后来都成家生子,加上父母年岁也高了,纷纷回家尽孝。七爷家在湖北,因儿子们参加湘军打长矛太平军去了,他一气之下领老伴来到关外,先在盖平开武馆,后来落户闻家村,和开镖局的罗五哥,黑龙江住的李六哥有来往。黑龙江江北的土地被俄国人占去后,李六哥举家搬到辽阳,前年七爷还跟着六哥带十个乡民团在凤凰山打日本人。去年罗五哥去世时七爷也在,受托照看两个侄儿,其实都三四十岁的人了,哪用得着关照。  七爷把水果送给货主,回来时找到大弟子周凤岐,把送白雪的事托给他,周凤岐便雇个轿车跟七爷来到南门。周凤岐进马车店去叫伍元冒和白雪,七爷站在街上等着,正好四个人一起跑来。  七爷正琢磨他们怎么会碰到一起的,腊梅哭喊着求救阿玛。他问罗峻峰是怎么一回事。罗峻峰把丢御赐观音和额娘背着二叔来请爷爷事讲述一遍。七爷一听心中发紧,如果这丢镖之事和罗占武有关,罗占文妻子暗中请我说明兄弟俩人弄到不可共存的地步,这件事我要不处理好,怎么去见九泉之下的五哥?  七爷的徒弟周凤岐到大车店没找到元冒也回来了。七爷过去和他说了罗占文丢镖入狱的事,他得亲自去营口营救。周凤岐说:“我和你一起去。”  七爷说:“我在营口住千里脚行,咱们经常联系,有事你就去。你先把元冒领回家和师娘说一声就行。”周凤岐说:“元冒跟车去营口,再坐棚车回来,这样才好向刘升大叔有个交待呀。”  七爷说:“那好,你去把峻峰住店的账结了,我领他们吃饭去。”  师徒分手后七爷领四个小的进饭馆。  七爷问你们怎么认识的?伍元冒说:“新浇,以前不认识。”  七爷又问:“交友怎能不认识。”白雪见这个小龙太嘎咕,用浇代交。  腊梅说:“我们都不相识,都向这边跑罢了,这个破地方人坏蛋太多,到哪都受欺,还多亏有人在树上撒尿,引走那帮坏蛋,也不知撒尿人被抓到没有。”  白雪实在憋不住笑着说:“好人能大白天向人群浇尿?”  七爷说:“谁胆子这样大,欺负我孙女,有时间我找他们算账,在树上撒尿除我孙子别人办不到。”白雪说:“树上尿,树下喊都是他一个人的杰作。”  伍元冒说:“这叫调狗离山之计嘛。”腊梅说:“应该说是调虎离山不是狗。”  伍元冒说:“我说狗就是狗,还是赖皮狗。”腊梅说:“爷爷,他欺负人。”  七爷说:“孙女,咱不和他一般见识。他在村子里是有名的气死狼。来来,我给你们引见一下。”腊梅说:“我知道他是谁了,上房下不来,哭鼻子的小龙。”  伍元冒说:“我也知道你是五爷家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头腊梅。”  七爷说:“你们不用介绍,白小姐,他们兄妹是奉天旭日升镖局的少东家罗峻峰和二小姐腊梅,你们俩也听好。白雪小姐是营口最大的货栈长顺货栈大小姐。”白雪说:“什么大小姐,从今天起咱们都是朋友。”  饭后白雪和腊梅坐进雇来的棚车,伍元冒赶七爷的花轱辘,罗峻峰坐在这个车上,七爷坐在车外沿。因棚车是一匹马拉,走得慢,所以在前头。伍元冒和罗峻峰唠嗑,腊梅也和白雪聊上。  腊梅说:“白姐姐,你多大了。”白雪说:“十六春。”  腊梅说:“十六,我知道啦,你属羊,我哥十七,属马,坏小子十四,属鸡,你们都没有我厉害,我属大老虎的。”  白雪说:“呀!你才九岁呀,我还以为你十二三呢。”  腊梅说:“我要是十三,准把那些坏蛋全打倒。”  白雪听腊梅说话口气,知道她一定也会武功,自己要会点武功夫文华哥哪能走,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一想起文华她情绪马上低落下来。  腊梅没有愁事,天大事她也不在乎,见白雪低头不语就从车棚伸出头喊道:“爷爷,过来!”七爷跳下车跑几步赶上棚车在外沿坐下。  腊梅说:“爷爷,你刚才说气死狼是什么意思?狼不懂人语,它才不会生气,是不是谁生气谁就是狼?”  七爷笑着说:“我当什么大事叫我过来,气死狼是真事。小龙十岁那年在安平村给财主放羊。有一天晚上,狼进了村,把财主的羊叨走,财主也知道狼从矮墙跳进羊圈,硬赖是小龙没关好羊圈门,扣半年工钱。小龙知道和财主讲理没有用,又怕狼再来,如果再被吃一只羊这一年白干了。”  腊梅说:“买一只赔他就完啦。”  七爷微笑说:“能买起羊何必去给人家放羊,小龙斗不过财主把气转向恶狼身上,他和牛羊倌们下工夫在山上寻找狼窝,用好几天才找到狼窝。正好大狼不在,他把三个狼崽子抱出窝,吊在相隔好几丈远三棵成三角形的大树上,还在吊狼崽子的树根处挖三个坑,埋上破嘴坛子,在往坛里倒进咸盐水。”  腊梅说:“装咸盐水作啥用。”  七爷说:“都是给狼准备喝的。他们用了半下午才干完。”  腊梅说:“没听说过狼喝咸盐水。”  七爷说:“别打岔呀,吊狼处离村子和有水的地方远,天没黑两只大狼找到吊狼崽子的地方。因为狼崽子又饿又怕一个劲叫唤,加上身上的气味,大狼很快就找来了。大狼到树下,被吊在树上的狼崽子就不叫,狼不会上树,跳起来也够不着,树太粗也咬不断。大狼没办法,只好守在大树下,给崽子做伴。怎奈两只狼只能守两个崽子,还有一个崽子的树下没有大狼守着。没有大狼守的狼崽子一个劲叫,意思说你们不管我,这时就有只大狼跑过去守它。这个树下的大狼一离开,树上的崽子就拼命叫,‘你别去呀,我害怕呀。’另一只大狼跑来补上。不管大狼怎么跑,总有一只狼崽子树下没大狼。狼崽子不停地叫,大狼不停地跑,大狼跑出汗,渴了就喝盐水,越喝越渴。天亮时两只大狼连气加累全死了。”  腊梅拍手叫:“好,太好玩啦。明儿叫龙哥再掏三只狼崽子,我也看看是怎样气死狼的。”  注:嘎玛,辽南话,就是“东西”
    第六回:真干活假打闹巧传信息,亲兄弟自相残后果难测  常青山是个小杂役,不富裕,自己挣的又少,请人下饭馆不能过格。他一天两顿分别请人到小饭馆喝两盅,说些闲话,引导别人往御观音上靠,也有些不三不四的主儿抓他大头,领外人找他喝酒。常青山装傻,明知挨宰也掏钱。  酒一下肚,有人就吹大牛,嘴也没有把门儿的,什么话都往出掏。常青山得到了罗占文被关押处的地点,因七爷去北京,常青山没和三个兄妹讲,怕他们头脑一热会弄出乱子。还没等他把信传递给七爷,东书房又出事,他又被派到东书房帮办。  因为两个看守不敢讲真话,有些事也讲不清,咬定是观音显灵。李道台等人不信,去东书房实地查看。屋中什么都没少,佛龛和御观音都在,不像有人进来过,对昨晚发生的事也没法解释。  道台身边几个官员瞎出主意,能相信有不相信无,借这机会大张旗鼓宣扬观音显灵的事,是从另一方面赞扬万岁功德,皇帝就是佛,要天下人都尊敬万岁,也是给维新添砖加瓦,皇帝知道一定会重用的。你再花几个钱改造一下东书房,使它变成佛堂,提供万民朝拜,每年可以进不少银两,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李道台真听了这些馊主义,命常青山帮管家改造东书房。  在吃喝当中青山又听到雷击监狱大墙等事,又听到派千里脚行送生石灰的事,这几件事都和罗占文有关。常青山急着要给七爷送信又脱不开身,听到管家说需要二十丈红毡,便主动请求去货栈办理,管家准许后他暗中写个纸条才来货栈。  明天是七月十五,白光辉给员工发点钱好过节,柜房里站不少工匠。常青山是第一次来,一进柜房他对白光辉抱拳道:“白大掌柜,您好,鄙人姓常名青山,李道台府中一小役,奉李英大总管派遣,来贵处订二十丈红毡佛堂用。”  白光辉说:“原来是常爷,快请坐,看茶。”杨光给拉椅子请常青山坐好斟上茶。白光辉说:“朱哥,你去库房查查有没有红毡。”朱总管出去。  “常爷,”白光辉道,“两个月前从这里拿去十丈红毡,怎么还要?”  常青山说:“白大掌柜可能还不知道吧,府上昨晚上御赐的观音显灵了,那十丈红毡被蜡烛烧了好几个洞,没法用了,再说这二十丈红毡是为新佛堂准备的。”白光辉说:“听说你们府什么观音显灵,不会是真的吧。”  常青山说:“是真的,道台老爷今天早晨亲自去查看,并命令修观音堂,说是还要塑佛胎请尼姑,东书房也要开南门等等,两个总管忙不过来才叫我帮忙。”白光辉说:“常爷,反正也得等一会儿,能不能给咱讲讲御观音是怎样显灵的。”杨光把伍元冒找来,这时又来了些人都吵嚷让常青山讲御观音显灵的事。  丫环小红也来了,她奉夫人之命来找朱总管,传达过节的安排。  常青山看来不少人说:“大家都想听,反正要等老管家,说就说吧。李老爷怕万岁爷赐的观音有个闪失,派人日夜看守。这些人不注意,尤其是夜班在佛前什么都吃,昨晚上那个值班的李耗子带来包狗肉,黄歪脖拿的是一葫芦酒,两个猪蹄。”  白光辉说:“观音是吃素的,在他面前岂能吃这些乱七八糟东西。”  李青山说:“没人管呀,观音堂还点牛油大蜡,头几天就发觉观音堂里有动静,本来是警告他们,但没人注意,昨晚俩人吃喝着发觉屋里比往日亮,蜡烛还吱吱响,他俩向佛龛处一瞧,什么都没有了,呈现他俩面前是一片旷野,恍恍惚惚,影影绰绰好像有很多人在走动,看不清眼睛眉毛,从头型和衣裳分辨出是女人,俩人都纳闷,黄歪脖起身向前走几步,想看看都是什么人物,可一下子什么又都没有了。李耗子哈哈笑说:是闹女鬼吧,我撒泡尿就把他们吓跑了。李耗子还真的到门口去撒尿。这时屋里一下子变黑,大蜡台自己飞起扎在李耗子屁股上,黄歪脖也摔倒在供桌前。痛得他俩没有好声的叫唤。忽啦,天也变了,霎时狂风吹得飞沙走石,天也阴下来,到处漆黑一片,大门哐哐当当地响,两人吓得拼命向外头爬,才到屋外,闪电雷鸣加上大雨。两人像被宰的猪一样嗷嗷地叫。”  众人听后都大笑起来。白光辉说:“李耗子真的被扎了?”  常青山说:“可不是,真的,俩人被打更的发现,找人抬进打更房。李耗子屁股上的蜡台,一个人还拔不下来,后来两个人用脚蹬他屁股才拔下来,一看蜡钎子上还有锈,尖都弯了,可能扎到骨头上,伤口被雨淋了怕犯毒,用烧红的铁筷子扎进伤口,烫的滋啦响,都流油还冒青烟,疼得李耗子宰猪般嗷嗷叫。”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伍元冒挤到常青山跟前,常青山暗中把写好的纸条塞给他。  朱总管回来道:“常爷,库里红毡只有十丈。”  常青山说:“我是先来打招呼的,大约得一个月后才用。”  朱总说:“那就好,我们抓紧生产,误不了事。”  小红向朱总管交待夫人过节的安排。  伍元冒不认字,看小红要走时过去,偷偷把纸条交给她说:“请转交给小姐,什么事,让她告诉腊梅。”  小红揣着纸条回到夫人房里。刘夫人和俩闺女还有丫环婆子都在,先把找朱总管的事回了,又把常青山讲的故事学给大家听,屋里人笑声常打断小红的学话。李妈笑得都流出眼泪说:“就是有神灵,不能不信,看报应了吧。”  白雪早晨就听到腊梅讲过,她拍拍腊梅肩头说:“在菩萨面前撒尿就该整治他们。”  大家说笑时小红把伍元冒给的纸条交给白雪。白雪偷看一眼马上和妈妈告回,领腊梅回到闺房说:“好消息,罗叔叔被关的地方找到了。”  腊梅马上从白雪手上抢过纸条看。见上面写的是:“昨晚巨雷击毁监狱墙顶看守房和大墙,罗叔关押在地字号第三室,离墙豁三四丈远,为抢修大墙命千里脚行明天早上送一车生石灰,石灰拉到墙豁跟前。”  腊梅说:“雪姐姐,爷爷知道这消息一定去送石灰,我和哥哥一起去,在守豁口处大声说话,阿玛一定会听到。阿玛一个人蹲大牢多闷呀,多想我们呀,雪姐,你给我想个法子让我也能去,我到豁口处给阿玛唱歌多好,雪姐姐,你快给我想想办法呀,我求你啦。”腊梅拉着白雪手耍娇。  白雪说:“小娇孩,别闹了,你真想去也不难,明天是鬼节,你穿上来时的衣裳,拿着元冒姐姐家的筐,以上坟名义跟车,可以唬弄过去,牢卒不会看出破绽来。”腊梅说:“筐里装上供品和烧纸香等东西,像真是的,牢卒一定会相信的,元冒也得去吧。”白雪说:“亲兄妹,当然得一起去呀,你们昨晚一起去东书房显灵,还生他的气吗?”腊梅说:“他怪好玩的。”  七爷因为罗家两兄弟事愁得没法。今天没有跟车,在屋里想主意。现在不知罗占文有什么想法,最好见他一面。就在这时,伍元冒和腊梅没吃晚饭就来了。  腊梅把常青山送来的纸条给七爷。七爷说:“这是好消息,拉石灰的活没有人愿干,真是个好机会,我们去送石灰到那,再想办法让你阿玛知道我们来营救他,也可以问他,把他知道的情况说出来,再和你二叔碰下头,就可以去捉偷御观音的贼,这墙一倒,你阿玛会不会被换到别的牢房。”  伍元冒说:“如果二哥和腊梅在豁口大声说话,罗叔听到自己儿女来了,他一定扒窗户向外看的。”  七爷说:“监牢的窗又小又高,是通风用的,你当是住家的窗户。”  腊梅说:“反正我想阿玛,我跟车去,在外头唱歌阿玛听到我的歌会高兴的。”罗峻峰说:“别添乱子啦,看监牢的人不会叫你靠近,再说你是跟车的,人家一问,我们怎讲呀。”腊梅说:“明天七月十五鬼节,我坐车去上坟有什么不行。”腊梅把白雪计划说给七爷听。  七爷发现张猫换御观音,心如潮水在翻腾,这事说到底是五哥的错,生前承诺把镖局大权交给占武,可是没交,如今酿成这样后果。要想办好这件事,要保住五哥的面子,又维护这个快要破损的家庭,真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也是哥俩儿缺乏远见,铁路修好后,保镖的事业就要寿终正寝了,还争个什么劲呢。如果不让占武掌两天权,他的朋友们也不甘心,占文能否让权也是个未知数,如能知道占文关押在哪里才好,要是能联系上最好。  他正为没办法联络而苦闷时,常青山送来消息太及时了,白雪的办法也许有用,碰碰运气看,如何证明他还在地字三号牢房,最好办法是用件他熟悉东西打到他窗口,他见物一定会有反应,那时我就能确定他的位置,再作下步打算。想到这,他问道:“腊梅,你身上可有阿玛给你的小东西否?”  腊梅说:“家里很多,可是一件也没带在身上。”  罗峻峰说:“怎没有,你的兜肚链上的玉佩是阿玛带过的。”  七爷说:“这太好了,明天你把它拿来,并带一小块眉笔来。”七爷又交待些明天要办的事和注意事项,大家分头准备。  罗峻峰驾车拉一车生石灰,腊梅抱着筐坐在车外前沿,筐里装着供品,上面盖着她的兜肚。伍元冒抱着一大捆烧纸和七爷分别坐在后沿。两个牢卒骑马押车来到监狱大墙豁口处。  大车停下,大家都跳下车,腊梅拿着筐远远蹲在地上,用兜肚盖在头上。伍元冒把烧纸放在她身边,把头一包,去帮着卸车,三个人很快卸完车。罗峻峰打扫干净大车,三个人解下包头拍打净身上石灰。  罗峻峰喊:“腊梅,快上车。”腊梅说:“脚都蹲麻木了,快过来搀我。”  罗峻峰说:“就你多事,不上车我赶车走了,不等你了。”  “不许走。”一个四十多岁,满脸横丝肉的牢头说,“生石灰不能用,你们得把石灰坑挑满水才能走。”七爷说:“军爷,今天是七月十五,孩子们去给奶奶上坟,明天一早准来挑水。”  牢头道:“说的好听,石灰不熟好,砌不了墙豁口,犯人跑了你负责?”  伍元冒到腊梅身边捡起烧纸,搀扶腊梅上车后说:“这么大的坑,猴年才能挑满,今天还上坟不,抓大头吗?”七爷骂道:“混蛋,着急就快去挑水。”  伍元冒说:“真倒霉,井在哪儿?”有个牢卒领元冒来到井边,水桶、扁担都有。  伍元冒在乡下常挑水,担水姿势好,又快又稳。原计划由元冒引走个牢卒,腊梅和罗峻峰再把剩下的牢卒视线引开,七爷抓空把玉佩扔进地字三号屋,试探罗占文在否,今天在场有十几个牢卒,原计划无法实现。  伍元冒一口气挑了二十多担。罗峻峰换下他。伍元冒看到玉佩还在,知道没办成。他看看四周一大群牢卒就生气,一个烂墙豁还用这群狗看着。他哪知道,前天晚上的雷不仅劈倒墙,还劈死两个牢卒,都怕鬼,所以才来这么多,晚上更多。现在谁也没法靠近监狱。  伍元冒心里急也没法,坐在车上歇一会儿,发现腊梅还老老实实坐在车上,带玉佩的兜肚还在头上顶着,想起昨晚爷爷讲:有条件连兜肚一块扔进去最好。我得想法把兜肚扔进去,想到这他大声唱了起来:“新媳妇,盖盖头,坐在炕上浪悠悠,揭开盖头你再看,不是媳妇是马猴。”唱罢他跳起来抓起腊梅头上兜肚跳下车就跑,心中在想,不知腊梅她会不会配合。  腊梅一下了站起来大吼:“讨厌鬼,快把兜肚还我。”  伍元冒手摇动兜肚对她挤眉毛眨眼睛说:“不给不给就不给。”  腊梅跳下车去抢兜肚,伍元冒回头就跑,腊梅是紧追不舍,口中还不断喊叫。开始伍元冒逗着她围大车转,可是她疯狂地追,伍元冒改绕牢卒们乱转悠。  牢卒们乐得拍手叫好,有的还给腊梅出主意帮忙阻挡伍元冒。  伍元冒没处跑就绕石灰大坑转,七爷换下峻峰去挑水。腊梅喊:“大哥,你帮我挡他。”  这回前后夹着,这边是大坑,伍元冒没路可跑,转身冲到墙豁口爬到墙顶,他站起来向腊梅做鬼脸。腊梅跑到墙豁不敢上,退到坑边捡土块打。  伍元冒一闪身躲开喊:“没打着,屁老幺。”气得腊梅猛打。  伍元冒在墙上躲土块如跳马猴乱跳,有时还做个危险动作,逗得牢卒们哈哈大笑,有的笑弯腰。  腊梅喊:“哥哥,你帮我捡土块。”由于罗峻峰加入,腊梅不用捡土块,速度更快。伍元冒没躲开,一块土块打到脑门上,眼睛也迷了,他趴在墙头乱爬找不到豁口。腊梅乐得坐在地上拍手蹬脚大笑。  伍元冒气得坐直身子闭眼睛说:“破兜肚,谁稀罕,给你。”可是他扔的方向错了,兜肚飞到地字三号小窗口上,窗口小中间还有一根粗铁条,兜肚大部分进到窗口,银链和玉佩挂在铁条上。  腊梅一见兜肚扔没影了,破笑为哭骂道:“坏二哥、臭二哥,你把我兜肚扔哪啦,我要兜肚。”罗峻峰说:“妹妹别哭,哥哥给你把兜肚找来。”  罗峻峰刚爬上豁口被牢头喊住。  罗峻峰没法,只好把墙头上的伍元冒扶下来。腊梅还在大哭,七爷挑水回来。他放下水桶骂道:“都是混蛋,叫你们闹,这回好了吧,乐极生悲,监狱里也是你们打闹的地方吗,看看闯祸了吧,回家让你爸好好收拾你们。”  七爷回头对牢卒们满脸堆笑说:“军爷,都是小老儿不好,把孩子都惯坏了,今天给你们添乱,反正是错了,你们打也打得,骂也骂得,看在他们还是孩子,把兜肚还给她。”七爷又转头对伍元冒说,“都是你不好,现在军爷不追究你的责任,还答应还给你们兜肚,还不快给老爷们叩头。”  罗峻峰正帮助伍元冒在水桶洗眼睛。伍元冒没顾上擦脸就过去给牢卒们叩头谢恩。  牢头和牢卒们嘀咕一会儿,没发现什么破绽。牢头说:“你们做出违法的大事,念你们还是群孩子也就算了,小丫头要兜肚么得给我们唱歌,唱好了就给,不好就不给,你唱还是不唱。”腊梅也想唱歌给阿玛听,她站起来用袖子擦一下脸,抽一下鼻子说:“说话得算数我就唱。”牢头说:“一定算数。”  腊梅向前走两步发现石灰坑“咕嘟咕嘟”冒泡,吓得“啊”一声退回到墙豁口开始唱……  罗占文因丢镖才被关进监狱,在极其痛苦、疑惑、寂寞中度日如年。这里住的不如狗窝,吃的不如猪食,如何受得往,又实在想不通,御观音怎么被换,自己的仇人没有这样的高手,绞尽脑汁也弄不明白。才把丢镖事放下,思家之情涌上心头,妻子儿女音容笑貌闯进脑海。  人是有情感的动物,不想才是假的,两个月来时时刻刻思念他们,凄凉中多想见到亲人一面,如今连听到他们的声音也成奢望,难道只有在断头台上再见最后一面吗。  正在草堆上闷坐的罗占文,突然听到罗峻峰和腊梅俩人说话声,心中震撼,怎么罗峻峰和腊梅俩人来到这里?不,不会的,监牢外不许有闲杂人等,他们也绝不会到这里来的。人老啦,是想家心切出现的幻觉?还有个老者声好像是七叔父的声音,难道是七叔他来救我?声音又静下来,罗占文心想:这可能是白日做梦,谁说男儿不落泪,那是没到伤心处。罗占文不觉落下泪水。  这时又传进来腊梅和一个男孩的打闹声。是腊梅声音,那个男孩的声音太陌生,不是春桃未婚夫的声音,他又是谁呀?他正在挖空心思想这个男孩是谁时,“啪”一声响,通风窗口飞上一件东西,站起来一看是个小孩兜肚。他翘着脚伸手要把兜肚拿下来。呀,是腊梅的兜肚,银链上有我的玉佩。  这时传来腊梅哭声,峻峰和七叔的说话声,他明白七叔领人来救我,这兜肚里一定有信。罗占文把两个手指伸进兜肚的小兜里,掏出一张纸条和一截小眉笔。占文看见到纸条很高兴,展开一看是张黄裱纸,纸上用朱砂笔连写九个雷字,四周还圈着花边,是一道辟邪符,再也找不到有用东西。罗占文想不出来用意,外边传来腊梅唱的摇篮曲。罗占文明白了,七叔怕被牢卒发现才这样作。牢卒发现小女娃兜肚里有避邪符和眉笔也好讲,我明白了,七叔他用符来告诉我,如今是“新挑换旧符”。告诉我现在二弟已经坐上镖局头把交椅,要我准备如何面对,眉笔是叫我回信。我心里的话太多太多,可是为了安全不能写,写什么呢,这时又传来腊梅唱的第二首歌,他突然想到大闺女春桃她没有来,春桃这个桃字好,与逃字同音可以理解逃离逃避,他忙在兜肚正面绣花处写上个桃字。  七爷大踏步向奉天镖局大门走去,镖局把门的全熟悉他,都来问安,有的向里头跑送信去。  七爷仰首走进院时,罗占武跑了出来,一条腿跪地打千道:“七叔,你老人家一向安好,小侄儿迎接来迟,当面恕罪。”七爷他无所表示直接向里走。  罗占文的两位妻子和罗占武的两位妻子全迎出来给七爷请安。七爷视而不见,直奔客厅拉把椅子坐下掏出小烟袋。  罗占文大夫人给装烟,罗占武夫人给点火。七爷坐在那一口接一口抽烟,眼看天花板不出声,五个大人立在两边大气不敢出,此时无声胜有声。  罗占文的大闺女春桃抱着一坛子酒进来放在桌子上,微笑道:“爷爷,恕孙女来晚了,听爷爷到,我急火啦的去抱酒坛子来给你老解乏,这可是陈年老酒,是孙女特意给你老留的。”春桃揭下坛子封泥,倒出一碗酒,满屋子飘着酒香气,春桃端起酒碗举到七爷面前。  七爷没接酒,春桃撒娇说:“爷爷,你和他们生气,别跟我过不去呀,人家都要累死啦。”经春桃一搅和,七爷借坡下驴,改笑脸说:“还是孙女懂事,爷爷喝。”七爷接过酒碗喝一口说,“老啦,人家都嫌我,又不知好歹还顶风上。”  春桃说:“吃孙女的酒应该高兴,吃醉了再找他们算账,我到厨房去做几个小菜给爷爷接风洗尘。”春桃到厨房,一会儿端来不少小菜放在桌上。  春桃一边给七爷夹菜倒酒还讲笑话。春桃说:“有个公子哥儿上街去,他妈把钱给他装兜里,公子到街上挑好东西拿钱付款,他把手伸到佣人兜里,佣人问公子你要干啥。公子说我掏钱呀。佣人从他兜里掏出钱给他,公子说你的钱怎么在我兜里。”  七爷笑着说:“看来这公子傻,春桃,你那位考验过没有,他傻不傻呀。”  春桃假装生气说:“爷爷,看你说的啥呀。”  七爷笑一会儿说:“喝好啦,走累了,也困了,想睡一觉,有话明天谈,都回屋去吧。”七爷脱鞋上炕倒下,春桃帮着佣人侍候七爷睡觉。  七爷睡后,大家都回各自房里。罗占武心里知道七叔他是来找自己怄气的,只能待在七爷身边。  七爷果然翻身起来说:“你这小子还有点自觉性,没有离开,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罗占武说:“七叔,你认为是我害哥哥。”  七爷说:“有物证你自己去看。”说着他从怀里掏出装观音的木盒丢给他,生气地说:“还用我说吗?还用认为,一眼就看出来是张猫干的。”  罗占武这时头上冒出黄豆大的汗珠,哪里还敢狡辩,马上跪在地上哭道:“千错万错是我的错,都是平时说话没有把门的,露出邪念才被人利用。张猫他事前没有跟任何人讲过,他只认为聪明,自己得到御观音,李道台虽然丢了他不敢声张,还教育哥哥知难而退。没想到李道台抓住不放,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张猫决定以全家生命救哥哥,可是不成呀,他原先是天津卫分局主管,现在也管点事,把他推出来不成了自己偷自己吗,不仅镖局臭名远扬,弄不好会揪出更多无辜人。七叔,我死的心都有,到如今我能讲什么,本来想找个替死鬼,绞尽脑汁也选不到合适的人。一要有罪恶,二要和哥哥有仇才能说服人,可是用两个多月也没找到,如今到了山穷水尽地步,七叔,你即来到这,小侄一切听你的,这条命也交给七叔。”七爷说:“别在那里像鸡啄米,叫人看到多不雅,快起来吧。”罗占武站起身来。  七爷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们兄弟之事我本不想管,怎奈五哥临终有话,我只能插手,今天打你也晚了,现在已经是破损的家,弄不好后果不堪设想,你准备怎样做。”罗占武说:“我没脸见哥哥,马上搬进关内去。”  七爷骂道:“混蛋,这样作不是公开承认是你害的,别的少讲,一切如初,铁路很快修好,镖局也没有几年蹦达了,你把它善始善终管好。”  罗占武说:“还是哥哥他管,我一定全力支持。”七爷说:“经过这次挫折,他早心灰意冷,叫他来收拾这个残局怕无能为力吧。”  罗占武说:“七叔,你这种安排如同打我一般,既然七叔之命我执行就是。下一步如何打算我心中没有谱,怕被人骂我是弑兄夺权呀。”  七爷说:“你知道厉害也好,以后做事讲话要慎而又慎,可不能掉以轻心,千万记住教训。后事由我处理,你放心。把那东西给我。”  罗占武说:“还在张猫手里,我叫他送来。”  七叔说:“不用,我不想见他,命他安全送到营口苗家老店。再准备二三十人留在这里等我调动,这事先说到这里,听说你们这两个月什么活也没接,六个分局几百号人坐吃山空,你真准备搞黄铺子?!”罗占武说:“哪有心思呀。”  七爷说:“现在你说说今后怎样打算?”七爷和罗占武开始研究复兴方案。  春桃跑来见七爷,一进门就说:“我猜着爷爷会醒的。爷爷,你找他们算账,我还找你算账呢,都快一年了,你才来,人家多想阿玛,没别的,你领我去见阿玛。”七爷能听出来这是因为领了峻峰和腊梅而没领她。  七爷说:“监狱也不是家,想去就去呀,你来正好,爷爷饿了,你给爷爷做点夜宵和你二叔吃。”春桃说:“爷爷你不答应就别想吃饭,明天也别想吃。”  七爷说:“好厉害的孙女,你这样谁还敢娶你呀。”  春桃说:“这不用你管,你答不答应倒是说呀。”七爷说:“答应可以,不过有个条件,你得先做点好吃的,爷爷高兴才能答应。”春桃说:“说话算数才成。”  七爷说:“算数,你也知道三个月期限快到了,现在虽有点门也不是三天两日可以办成的。当务之急是保护好你阿玛的安全,你可以去,但不许让腊梅知道。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春桃说:“你放心吧。告诉清楚地方明天我就去。”  罗占武想要制止,七爷摆手不让他开口。  七爷来到镖局,罗占文两位夫人准知罗峻峰和腊梅兄妹俩一定会回家,天黑陈夫人把屋里的人打发出去,和二夫人齐氏、闺女春桃三人在房里等候。定更时罗峻峰回到陈夫人屋。  陈夫人见闺女腊梅没跟回来哪里放心,劈头就问:“腊梅她呢。”  罗峻峰还没来得及向两位额娘问安,急忙答道:“腊梅她留在长顺货栈。”  春桃说:“妹妹她能不回家留在货栈,真是日头从西边出来。”  齐夫人说:“你别打岔,听你哥哥讲怎样才把七爷请来的。”  罗峻峰把请七爷的经过从头至尾细说一遍,讲到热闹时大家都笑了。  春桃说:“你们真幸运。”  峻峰说:“这次我才发现小妹比我聪明许多,更想不到她竟然能听元冒的话,两人什么事一拍即合,能想到一块去,就拿给阿玛送信来说,事先没商量过,是元冒随即应变想出来的。两人配合默契逼真,没有人能看出破绽,尤其是小妹说哭即哭,眼泪一对一双地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哭。”  陈夫人说:“在家是活祖宗,还用哭?”  罗峻峰说:“小妹就是机灵,在她唱歌时牢卒用刀把兜肚挑下来递给牢头,牢头翻开兜肚,里外好一阵看什么也没发现,就把阿玛那块玉佩揪下去。小妹并没看到,她唱完歌后大声说,不唱了回家去了。分明是告诉阿玛的。牢头把兜肚给她时看的可仔细了,好像是查看有没有坏的地方,当发现兜肚面有个字时她指着交给爷爷,说道:爷爷你看看,他把玉佩弄丢了。又哭道:我要玉佩我要玉佩。爷爷说:丑丫蛋,别哭,爷爷明儿给你买个好的。小妹喊叫说:我不,就要那个嘛。爷爷抱她上车腿还乱蹬真像那回事。我赶车快跑,车离开监狱她立马变笑脸,又和元冒打闹起来。”  陈夫人说:“孩子不能留在身边,出去锻炼懂事多了。”  齐夫人说:“我没听说七叔有个叫元冒的孙子?”  罗峻峰说:“就是那个小龙呀,现在长出息了,挺高的可能讲了,虎头虎脑挺好玩的,没有他谁能留住妹妹。”  陈夫人说:“能管住小魔头就是我的乘龙快婿。”  罗峻峰说:“这是真的?”陈夫人说:“可惜她有婆家。”  罗峻峰说:“我没听说过。”陈夫人说:“到时候你就知道。”  罗峻峰说:“要是元冒多好,我们还结拜把兄弟,他是老三,还有个双杰的儿子常青山是大哥。”齐夫人说:“说了半天,兜肚上写的是啥。”  罗峻峰说:“在兜肚面绣的花骨朵边淡淡的写个桃字。”  齐夫人说:“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罗峻峰说:“我们也不知道。爷爷说:桃字和逃跑逃离是同音。也可解释成逃避,就是说阿玛想要放弃镖局的事。花蕾是圆的也可以看作个园,阿玛想要过桃园生活。也可解释是因春桃她未到,而想起春桃妹妹。”  春桃听道阿玛想自己这次未能去参加,阿玛出狱而我没出力多没脸呀,想到这她才去找七爷。  春桃走后陈夫人说:“这不假,春天出了几件不顺心的事他就不想干,你二叔他不接,这回他想管我也不让。”  峻峰说:“七爷说阿玛有可能回到新民老家那个桃园。让我明天去新民老家去看房子。”  陈夫人说:“我也赞同离开是非之地,新民老家都五六十年了也没住人。房子可能住不了人了,我给你点钱让老管家雇人修出几间,我们回去好住。”  腊梅没能回家心中实在不痛快,噘着嘴回到白雪的闺房。  白雪见她满脸不高兴的样子说:“看看,你这嘴噘的,可以拴头叫驴了,是不是被剋了吧。”  腊梅说:“瞎猜,爷爷和哥哥车都没下车直接回奉天家,他们不许我跟车回家,多气人呀。”腊梅把脱下的衣裳往凳子上一摔,去净面换衣。  白雪等她换好后说:“你要不辞而别我如何向父母交待?”  腊梅说:“都是爷爷出这种馊主意。”  白雪说:“反正也是回不去,还噘着干啥,准备挂油瓶吗,这回去监狱有什么收获?”腊梅说:“收获个啥,都赔本了,兜肚上那块玉佩被牢头揪去了。”  腊梅把他们在监狱外的活动讲述一遍。  白雪听后咯咯笑说:“你们玩得好开心呀!明天给你盖上盖头让元冒把你娶回家。”腊梅说:“我还小,要娶得娶你这位二八佳人。”  白雪骂道:“小丫头片子,该打。”白雪哪里能打着腊梅。  俩人正闹着丫环小红进来说:“小姐,二舅爷来了,他是来接老爷和奶奶回乡下,说是两位老人被打又吓全病了,经医治现在转好,舅爷来接老爷奶奶回乡下。”白雪问:“何时走。”小红说:“马上就走,现在正在收拾东西。”  白雪听罢放声哭起来道:“姥爷、姥姥,你们死得太惨了,是因有我这个不孝的外孙女,叫我如何能心安呀!”  “小姐!”丫环小红急忙说,“舅姥爷讲,两位老人病了。小姐你怎会往那里去想。”白雪说:“要是真的病重,二舅到家就会来信叫妈妈回去。如果病多少见轻能动,二舅会接回营口来治病,急急忙忙回去作甚,这一切都是唬弄我那个傻妈。”  白雪哭背过气,这回可把两个小丫头吓坏了,急忙大喊大叫。这时朱妈来到,她马上掐人中。白雪才慢慢缓过来。  
    第八回:为谢恩贵妇人品尝农家菜,排非议雪姑娘怒斥尴尬人  刘夫人回到娘家后,因自己闺女而造成父母双双惨死,总觉得比人家短半截,每日里以泪洗面,还病了几回,精神到崩溃边缘。今日里闺女领人杀郑三为父母报仇雪恨,得到一片赞扬声,她的精神立刻振奋起来。  常言道:三十年后看子敬父。刘夫人心里明白,我是母借女光,闺女能做到这一切全是牛倌兄妹功劳,我们两口子应当去见见人家父母,好好答谢才是。  这天午饭后,刘夫人和伍元冒一讲,伍元冒说:“义父义母,我家没有啥说的,真的要谢就去姐姐家,姐家的两位老人应该谢。”刘夫人决心要谢,伍元冒也只好套车拉他们去姐姐家。  刘夫人没带佣人,小花被刘贵安排去侍候长工丁老大,也没跟来。因腊梅在白家人面前还冒充是伍元冒妹妹,他们兄妹也得跟着。  在去伍元冒姐姐家的路上,白雪才给父母讲清罗家兄妹和伍元冒的关系,又把七爷领罗家兄妹,如何上山寨帮自己杀郑三,白雪只讲对己有用之事,让父母记住人家的情,闭口不谈罗家丢镖之事。白光辉和夫人对罗家兄妹也是千恩万谢。  路不远,很快来到伍元冒姐姐家的门前。大车进不了院,大家下车向院里进。罗峻峰在门外卸车喂马。  元冒还没进院门就大声喊:“姐姐,白老爷白夫人来看你们了。”  伍元冒的姐姐和女儿小兰在院子里推磨,她看到龙弟领几位高贵的客人进院,放下磨杆迎上前。白雪抢先开口道:“爸、妈,这就是元冒的姐姐。”  元冒姐姐说:“白老爷,刘夫人好,你们这可是贵客,请白掌柜和夫人到公婆屋里坐坐。”元冒姐姐把人让到公婆屋里。  白雪向齐老汉老两口问好,又给爸妈介绍。白光辉和夫人也向二老问安。伍元冒姐姐请大家坐好后转身去烧水。主人和客人唠起后白雪和腊梅插不上话,俩人从房里出来。  伍元冒没跟进屋,提水去饮马。罗峻峰和伍元冒两人弄好车马后进院去推磨。小兰怕鸡来吃磨上东西,她站在磨边没有动。白雪和腊梅从房里走来。  白雪蹲到小兰面前说:“小兰怎不开口,忘了我了?”小兰点点头。  白雪说:“前几天我和你三舅一起到你家来的,那天还下大雨。”  小兰:“你是白姑姑,今儿这么俊,我都认不出来了。”  腊梅也蹲下问:“认识我不?”小兰说:“姐姐,你没来过咱家。”  腊梅说:“她是姑姑,我也是姑姑。”小兰说:“小姑姑好。”  腊梅说:“到我这怎么加个小字,叫罗姑姑。”  白雪说:“谁叫你长的小呀。小兰,我送你点东西。”白雪打开手上的包,从里面拿出自己小时戴的银饰给小兰戴。腊梅也帮着戴,从头到脚都戴满了,腊梅又从盒子里拿出个洋娃娃,叫小兰抱着。  小兰从未见过有头有身子,鼻子眼睛嘴都有,手脚齐全和真的一样的假娃娃,高兴的她亲一口洋娃娃就向屋里跑去,进屋就喊:“爷爷奶奶看看我。”  齐老汉看一眼说:“为一个小孩子,破费啥呀。”刘夫人一看说:“这些全是雪儿小时的东西,现在也没有用,带来给小姑娘玩吧。”奶奶说:“小兰,快谢谢白老爷和白奶奶。”  刘夫人说:“等等,齐婶,咱们都是老乡亲了,可不能这样称呼呀,小兰,他是白伯伯我是伯母,甭谢了。”  小兰向伯伯伯母问完好转身出去,身上这些银饰都有小铃当,叮叮当当跑到白雪身边说:“姑姑,我忘了谢你啦,谢谢姑姑!”  白雪掏出两个银饼递给小兰说:“小兰,这是姑姑还给你那两个钱。”  小兰接到手说:“姑姑的钱好重呀。”转身跑去找妈妈。  元冒姐姐端茶进屋说:“请喝茶,咱那口子到海上挑八股绳打渔,天黑才能回来。你们坐好了,我去弄点菜。”  刘夫人说:“赶海的家中一定有剩余的海物,自己做的卤虾和腌虾爬子,腌螃蟹等海味。”姐姐说:“有小秋螃蟹,挺肥的,才发缸。”  刘夫人说:“这太好了,有没有黄酒?”齐老汉说:“我自己酿的还有。”  刘夫人说:“这更好了,十来年没喝到自家的黄酒和腌海味了。他姐姐你也别忙活,一会儿把磨上的米面抡上片汤,倒上黄酒,端上腌海物就行了。”  姐姐说:“乡下人没有抡片汤待客的说道,那也太不尊重客人了吧?!”  刘夫人说:“我吃过的菜你听也没听说过,你能做出什么好东西,顶多杀只鸡。”姐姐说:“那我们就主随客便吧。”  从姐姐家回来,天还很早,大热天他们不愿在乱糟糟的老爷庙内待着。  四个小的一起来到馒头山转悠,边走边聊。腊梅说:“我可是破天荒吃顿农家饭,这腌螃蟹城里没有卖的。好吃又好玩。”  白雪说:“上次吃顿柞树叶包的蒸饼,也别有一番风味。”  伍元冒说:“傅勒饼这种古老的食品只有辽南有。”  四个人转到馒头山西南边,有两块一丈见方的不规矩的大石头。  元冒说:“腊梅,你知这是什么?”腊梅说:“我再傻也认识这是两块大石头。”  伍元冒说:“错了,这是鞋里的两粒沙子。”腊梅不服气地说:“你就会诈唬我,砂子这样大,鞋得多大,脚又得多大呀?”  伍元冒说:“当年沉香劈山救母,把劈下来的石头挑到大海里。有一次走到这里,觉得鞋里有沙子,坐下来倒出这两粒沙子。他坐得地方现在住人叫歇脚村。他歇好后准备挑起担子走时,看见担的石头裂开了,沉香仔细一看,它不是石头,是母亲装宝莲灯的盒子,灯还在里面。沉香太高兴了,有了宝莲灯就不怕舅舅二郎神了。拿出宝莲灯随手合上盖子,这才发现灯杆和灯穗没有拿出来。但沉香再怎么使劲也弄不开盒盖。他一气之下拿起扁担就走了。留下石头盒子就是馒头山和南边的望儿山。望儿山北边有个石桥,馒头山南边有个狐仙洞。这是当年被沉香用扁担扎出来的。”腊梅说:“都是你们乡下人编的瞎话。”  伍元冒说:“要么这一马平川的大地上怎么会孤零零的出来两个光秃秃的山呢?”白雪说:“这是个美丽的传说,刚才在东北角看见的那个小石洞,传说是石盒的钥匙孔,得到钥匙就能打开它拿到里面两件宝贝。”  罗峻峰说:“我和元冒爬上去过,是个不深的小洞,还滴答水呢。”  腊梅说:“你们都坏,怎么不叫我上去呀!”  这时远处有人喊:“白雪——”  白雪回头一看,是表哥史怀仁边向这边走边大声喊。  白雪大声问:“表哥,找我有事吗?”  史怀仁过来看一眼帅气的罗峻峰说:“这是……这是……”  白雪说:“有话就讲,吞吞吐吐做什么?”  史怀仁说:“你怎么能和小伙子在一起呢?”白雪说:“多谢表哥提醒,在城里这不算回事,在营口我还有不少年轻的男朋友。”  史怀仁醋劲更大地说:“如今不同了,现在你是我未婚妻,就不能和别人来往。”白雪说:“哟,从哪里冒出个未婚夫?你有凭证吗?”  腊梅抢着说:“看看你的德行,也配做姐姐的丈夫,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史怀仁满怀希望来领白雪回去,却碰了钉子,马上说:“是大庙里的人叫你回去。”史怀仁讲完转身晃晃悠悠走了。  白雪看着史怀仁的背影说:“腊梅,大庙里有人说咱们坏话,休戚相关的事不能熟视无睹,咱俩闯闯大庙。”  大舅妈曲氏没花一分钱,坐上内管家这把金交椅,进进出出有人问候请示,扬眉吐气,出尽风头,也招人羡慕,美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可是白雪出现必然露出那件缺德事。她想了一下午整白雪的办法,可是自己身单力薄,决定挑动史怀仁母子俩,再拉拢点同盟军,她没少做各方面工作。  大姨妈为了得到白家财产费尽心机,但白雪根本看不起的儿子史怀仁。大姨妈和大舅妈私下合计着只有把白雪弄得名声扫地,才能把她娶进门。为此她们不惜把白雪逼入绝境,到那时候再让史怀仁以关心和爱护面孔出现,走投无路的白雪只有嫁给史怀仁。  夕阳西下,天气还是闷热得使人喘不过来气。大家分别在院里、屋檐下、大树下乘凉。刘夫人从来不到外面坐,今天丈夫去守灵,女儿又给争口气,也就大大方方地坐在人前。  这次白雪领回来两个英俊威武的年轻人,使众人都很感兴趣。  田姨坐在刘夫人身边问:“玉洁,和白雪一起来的帅小伙是谁呀?我们怎么不认识呢?”  刘夫人笑着说:“你是问那位穿着不凡的那个小伙子吧,他是罗公子吧,人家可是皇族,奉天旭日升镖局的少东家。”众人一听都惊叹,旭日升镖局是东北最大镖局,人家大少爷和白家大小姐门当户对,天配一对,地合一双,看人家情感多好呀。人们十分羡慕这一对。史怀仁在一旁哪里能坐得住。  大舅妈曲氏见时机到,她到史怀仁身边说:“听到没有,人家罗公子要从你身边夺去白雪,你现在不去把她叫回来以后可就晚了,咱们大家白给你们说媒。”史怀仁说:“我能叫回来吗?”  曲氏说:“她敢说不回,咱们大家都承认她是你的未婚妻。”  史怀仁碰一鼻子灰回来,添油加醋和大家一讲。大姨妈和大舅妈两人哪能让,骂道:“小崽子,还敢翻天不成,我们……”两人话没讲完,白雪和腊梅出现在大庙门口。  曲氏跳起来说:“白雪,你可是营口名门大户的小姐,总得有个大家闺秀样,不是大舅妈嘴上无德,看你现在疯疯癫癫在外头跑成何体统,就是因为你这样才招引来胡子。我的公爹婆母呀,你们死的好可怜呀。”她真的大哭起来。  大姨妈也赤膊上阵大叫:“自己惹的祸自己去报仇,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看把你狂妄的天底下放不下你,在这里坐的都是长辈,作一个晚辈女孩应当侍候大家,你可好,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哪里像个有教养的闺女,纯粹是个野丫头。”  刘贵的小夫人贾氏说:“一个罗少爷就把你勾引得神魂颠倒,未婚夫话都不听了。”曲氏擦一下眼泪说:“你们大家看看她站的样,抬头老婆低头汉,哪像个好东西。”  有不少人帮腔道:“打的轻,打到的老婆揉到的面。”  白雪忍无可忍满腔怒火进到庙门,站在石阶上大声说:“请你们闭上尊口。”白雪这一声挺管用,院内鸦雀无声。  白雪向院子里扫一眼,满院子里六七十号人没有几个正型的,东倒西歪的,仰面八叉的,光膀子的,裤口拉到大腿根的,烟雾塞满大庙空间,使人很难吸到一点新鲜空气。白雪真想狠狠反驳他们几句,又一想不能像疯婆子打架,压下火,深深咽下一口气说:“各位前辈、姥爷姥姥、舅舅舅妈、姨夫姨妈和哥哥姐姐们,雪儿这边有礼啦。在座的大多数是德高望众、知书达礼之人,小女不才,也说上两句,不对之处望加以指教。大家都关心姥姥家的事,我从另外的角度说几句,姥爷家这处宅院三年遭两劫不能没有原因吧。按风水书上讲,此宅东有丘,西和南有庄户,北有土坝,唯东北是平川,众所周知,东北为艮宫为寅,风水书断言:艮风是风中首恶,总有龙水生旺,若坐寅宫而招艮风,轻者瘫狂重者人亡家毁。大表哥,你是夫子门生,我言对否?”史怀仁哪里懂这些,站在那一个劲缩脖子,说不出一句话。  白雪又说:“二舅,我记得前年你回家看宅基我跟来,当时我就说,二舅,这宅基犯相。二舅,你言道,经几位有名的风水先生看过,宅坐佛脚,主家兴旺。我们这些肉体凡胎是压不住佛脚的!”  刘贵说:“外女,你是讲过,别忘啦,当时你才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呀,今天我也相信,可是晚矣。”  有一老者说:“二侄呀,我也知点风水,外孙女讲的都对,当年你听她一言,再找个好的看看,也不会有今日。”  人们小声议论开了。白雪知道头一炮打中了,下来就好办。今儿主要反击大舅妈和史怀仁,别人放开不管。想到这,白雪说:“姥爷过六十大寿,在座的有不少人参加,也有不少人参加绣大寿字,不管男女老幼都在大寿字上绣几针来表示祝贺和孝敬,最后这个大寿是由我们小姊妹仨完成,为祝贺姥爷长寿我们不怕累,绣花线不够大舅妈把货郎董狗剩领进家。大姨妈说:大嫂,你怎把货郎领到家?大舅妈你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怕什么?我们仨姐妹奉命挑选线,这次就是货郎董狗剩把胡子领进家。丁大哥和小花可以作证。”丁老大伤好多了,早就当大家面把这件事讲清。所有的人都知是董狗剩领来的胡子。  曲氏一听,知道白雪的厉害,马上改变战术,转守为攻,鼻涕一把泪一把哭诉:“唉呀呀,这是血口喷人呀,外女的话里话外分明是我勾结胡子害公婆呀,这个家我分不到一草一木我为什么害他们呀!这年头好人难当呀,我这些日子废寝忘食忙里忙外,落这样下场。小小年纪你血口喷人呀,大家说说,害死公婆我有什么好处呀,我还能活吗。”大舅妈大哭大叫。  白雪根本不理她那个茬,接着说:“舅妈,是你多心啦。在没出这事前没人晓得董狗剩是坐探?”大舅妈哭声立刻由高变低。白雪接着说:“我长到十六岁,大舅妈只有今天这样关心我,深感荣幸。想起半月前,姥姥家来胡子。我只身逃到舅妈家。狂风暴雨中,你老不让我进屋,让我站在门洞里等待,舅妈手持雨伞说是去请人送我回营口。我早饭未吃,天到过午,腹中无食身无寒衣,风雨中在大门洞里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你老人家踪迹,冻饿中我昏倒在泥水中,不是牛倌把我拖到他姐姐家焉有今日?!”  白雪软中带硬的言语,如同一把尖刀刺中要害。曲氏叫喊道:“我好心换个驴肝肺。你大舅不在家。你这漂亮大姑娘,一般人送我能放心吗,你编排我说啥都行。我诚心实意去找个好人送你。你们大家听听,这是以小犯上,屎盆尿盆一齐向我头上扣呀。我不能活啦。”有个老者说:“他大嫂子,你别哭。你去找的谁,他站起来一讲,孩子就明白。”  曲氏疯子一般大叫:“我不活啦——”一头扎向白雪胸前。腊梅向旁一推白雪。大舅妈没撞着人眼看就摔倒在门槛上。小腊梅在众人“啊——”的声中揪住大舅妈头发,人没摔下去。腊梅松开手,曲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哭起来,几个老妇人上前把曲氏扶起向庙外走去。  白雪说:“舅妈,别生气呀。我本来就不是有教养的大家闺秀,可也知道自爱。罗少爷文武全才,自幼订婚,如今未婚妻健在。我绝不会鸠占凤巢。现在还不想作小婆。也没有必要勾引人家。他兄妹二人一不为钱,二不为人,能伸出侠义之手帮我进山寨杀郑三,人家舍生忘死为我出力。舅舅姥爷大爷们奶奶姑姑姨娘们,你们说我应该把他们丢在一边不管吗?”  “不能慢待侠义兄妹。”有人大声说。大姨妈脸一红,知道上当了。  白雪说:“怀仁表哥,今天你表演得太低劣了吧。一家女,百家聘是常理,你是有媒人,可是咱们婚书在否?父母应允否?你凭什么在众人面前说我是你未婚妻。如果你的心中真有我这个未婚妻也得有所表现呀。还不用往远处讲,半月前,胡子前门进姥姥家门,你一人从后门逃走。我不是讲你逃的有错,未婚夫为什么不领未婚妻一起逃走呀。那时节你心中还有我这个未婚妻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现在胡子的军师贾驴还在,他也是杀害你我姥爷、姥姥的凶手。为你也是为我,你用什么办法我不问,能把贾驴头拿来,我马上和你拜堂成亲,在座的可以作证。”史怀仁没话可讲,更无力杀贾军师。白雪说:“这一堆一块的,谁要想娶我,拿贾军师人头来。”  白雪以身相许,话一出口,众人开始一愣,随之议论纷纷。  白雪小声对腊梅说:“去叫小龙套车。人总该有自知之明,别在这给刘家人丢脸。回营口。”有人明知影射,却不敢反驳。  突然不少人喊:“白小姐,你不能走。”  白雪开始一愣,马上会意:这些人不是留我,而是怕胡子来报仇。  刘夫人今天对闺女所为感到满意,站起身来走到白雪跟前说:“闺女,你别走。应当把姥爷姥姥送到茔地呀!”白雪说:“是。我一定办到。”  很多人都站起来说:“白姑娘,你可不能走呀。”  白雪又大声讲:“姥爷舅舅姨娘们,哥姐们,我们昨天上山寨,杀了胡子郑死鬼,火烧山寨。没被烧死的胡子也跑了。树倒猢狲散,没有敢来送死的。郑死鬼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可是大清王法不许随便杀人,我得到官府去结案。”  刘夫人说:“闺女,结案也不必连夜走呀。”  
    第十回:望儿山白雪女借题悼亲友,战帝俄盖平人无畏留英名  罗占文案一结,七爷领罗家人去奉天处理缮后事宜。腊梅与白雪、伍元冒洒泪而别。罗臣去镖局当厨子,姜氏留在观音堂留发出家三年,取法号惠圆,给父母尽孝,把父母从十八层地狱救出来。郝氏到罗占武家作女佣。她先回家给丈夫上坟再把儿子接到奉天。  罗占武派两个镖师和白雪一起去盖平县结郑三案,并负责把郝氏娘俩接到镖局做女佣。伍元冒和白雪一起回去,顺便回家看看父母。  因有李道台手谕,结案很顺利。因为郝氏去见公婆并接儿子,必须带郑三人头。公婆见媳妇为儿子报仇,才放孙子跟妈妈去。郝氏用郑三人头祭奠了丈夫,领儿子跟镖师回奉天。白雪和伍元冒提着人头包回歇脚村去。  伍元冒说:“咱到大道上去,截个车给他两个钱坐到馒山头。”  白雪说:“眼下的事算都有个着落,李道台这个狗官不是个东西,我怎么防他呢,回到姥姥家人太多心静不下去,反正十来里路一天的时间充足的很,我慢慢想个办法。”  伍元冒说:“走路想事会叫人家当成傻子,咱俩到望儿山松树下坐着,你慢慢想、我玩玩山,如果晚了到村子里雇个车坐回去。”  白雪说:“我还真的没上过望儿山。”  望儿山也是平地上一座孤零零的石头山,比馒头山大多了,主峰尖光滑得像把刺天剑,山峰上有个小塔,如同大人戴个小孩帽子,上主峰可以从人工凿出的石阶向上爬,一般人不敢。北面是个环形坡,有个石拱桥,主峰东边下部是松树林,来到石头边就没有树了,山风挺大,天上飘着一块块奇形怪状的白云。  白雪慢慢往山上走,伍元冒把包挂在树上洗洗手,到山沟里采摘山货。白雪看着很好玩,也去摘,一会儿就摘了不少伙盆、欧梨酸枣、野葡萄,纽纽等等形状各异颜色不同五味俱全的山果。白雪还是头一次尝过这样山货,俩人到石头婆婆不远的树根下坐下吃山果。  伍元冒闲不住,没吃两个又去看石头婆婆,围着转了两圈。这个人身像个梨形的大石头,头是个一头大一头小,南北长,不规格的一块大石头,在近处看不像个老太太。伍元冒推一下石人的头,那么大的石头还晃动一下,原来并非是一块整石头。他脚蹬山坡用力推,也是只动一点点,再用多大力气也动这一点点。白雪看伍元冒猛力推石人头就问:“小龙弟,你在干什么?”  伍元冒说:“这个老太太也太傻,她儿子到北京考上大官,儿女成群早把她忘了,傻乎乎坐在这里等儿子,我要把人头推掉了,也就没有望儿子的婆婆,望儿山也许改名叫指天山。”白雪一听噗哧一笑说:“哎呀呀我的傻弟弟,你和她是半斤八两一对傻子,没有石头婆婆山名也不会改的,天底下痴心老人处处有,不孝子孙常常见,这也是遗传,千万年改不了,再说那块石头能推掉早就有人推下去,不会留到今天。”  伍元冒说:“也对,古时候也有淘气包子呀。”  伍元冒回来坐下,四下看看,到处是光溜溜的石头没有吸引人处,又把心收到石头婆婆身上,自言自语说:“石头老太太,你一个人在这等儿太寂寞孤单,听人家讲喝墨水的人游山玩水时,写上几首诗赞美一番,并在石头上刻几个字,这么多的石头没有人留一个字,都因为你太穷,山也太穷,人家看不上眼,我这穷放牛的给你老人家来首诗,可惜我不知字是怎么写的,也只能是口头的吧,也算有一首,对吧。”白雪说:“你真能行吗?”  伍元冒说:“姐姐,放牛的都有牛才。”  伍元冒听说书的唱过诗词,他一首也听不懂,把顺口溜当作诗。  他认真想一会儿说:“老太太坐山岗,望着大海看远方,望着亲儿离家乡,眼见他坐船越大洋,日日夜夜盼儿郎,哭瞎双眼哭断肠,不求做官美名扬,只愿早早回家伴为娘。  晨望娇儿天未亮,夜等娇儿月无光,  春伏秋冬站山望,雪来雨去风更狂。  海中白帆不转桨,不见吾儿想煞娘,  我在山上盼儿郎,只有闺女送饭汤,  有朝一日北京往,亲手痛打不孝郎。”  白雪笑说:“哧,好生厉害,不孝者太多,你可无权打,你这首打油诗不错,我也和一首。”  白雪向西海望去,晶莹剔透的蓝色海面上到处点缀着一朵朵白帆,美如画幅。白雪念道:  “憔悴依岩眺西方,洒泪盼归帆不往,唯有秋风摘桑梓,颓山荒岭孤夜长。  未有归期犹可盼,七厘碧海两茫茫。相依相随才咿呀,顶荷捉迷芦中荡。  踏青扑蝶共飞舞,同摘鲜花手双双。谈笑亲昵意缠绵,放歌诗赋陶然状。  魑魅猖獗夺心爱,血污游魂斗志刚。无君陪伴多坎坷,几许相拥醒咒床。  胡笳十八慰相思,奶奶化石坐山梁。犹恨梧桐未同归,苦怨青鸟太早翔。”  白雪想起文华和亡故的亲人悲伤万分,加上一系列生死劫难,止不住哭起来。伍元冒不知白雪心事,也听不懂人家的诗,信口开河的说:“姐姐,你心太软了,一个祖辈传下来的瞎话,为个石头老太太哭,值么,再说你的诗中说些什么,我不明白,听人家讲西海好几百里宽呀,你怎么说是才七里,人们都说青鸟是月下姥传给青年人结红绳,他才不会帮老太太找儿子,这才是狗带嚼子——胡勒。”  这一句话说把白雪气得停止哭啼,生气地说:“应该给你带上嚼子,少讲胡话。”伍元冒被呛得老实不少。  白雪下到有水处洗洗脸,伍元冒背上包上路。他是不能不讲话的主,走一会儿说:“没有嚼子还是得讲话,姐姐,我有一事想不清,罗臣和姜姐姐早想私奔,现在本应天随人愿可以生活在一起,姜姐姐突然大变卦,出家当尼姑,起个法号叫惠圆,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白雪说:“你那破嘴,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酥油,有话敢跟你讲?”  伍元冒说:“姐姐,你说出来,我要向第三人讲一句,天打五雷轰。”  白雪说:“动不动就赌咒发誓,哪天能长大呀,你不识字,很多词你都不懂,将来怎么在人前讲话,今后你要好好学点知识,认认字。”  伍元冒说:“我一定学会认字的,姜姐的事你没讲呀!”  白雪说:“玉观音不是郑三偷去的,这次杀他是为我报仇,罗臣他们三人不是镖局的恩人,为了安全她才出家,这你就明白啦!”  伍元冒说:“爷爷演戏不跟我讲。”  白雪说:“那天我叫你进我屋吃饭是感谢你给爷爷提个醒,那天爷爷批评你也是对的,以后到什么情况下,做不到的别逞能,爷爷被你提醒带峻峰到我的家,又叫腊梅和峻峰去找青山,人走后爷爷叫我找个盒子,我找几个他挑选一个,你看到装洋娃娃盒子,上山寨时里头装的是瓷观音,怕爬山打碎观音的。”元冒说:“怪不得我们上山时你老拿个小包,我认为你小气,怕丢了。”  伍元冒把郑三人头重新供在灵前就回家了。这前前后后一个多月他才有时间和家里父母讲清要到营口刘家女婿那学徒,先在家待几天再去营口。父亲伍庭非常高兴,觉得儿子多少有点出息了,鼓励他要好好学,学成了好自立门户。  正好到了秋收,伍元冒帮家里干活,可是心里急,等爷爷回家,好认真学武功,九岁的腊梅比自己强一大截,不学习不成。他每天晚上都去奶奶家听信。  这天,盖平捎来口信,爷爷在县里组织人要给老毛子点颜色看看。伍元冒再也待不住,撒丫子向县城跑。  周凤岐从山寨回到县城,七爷几个徒弟都来找他。  二师弟林树森说:“大师哥,你吃独食吃惯了。师傅有事和我们说一声累着你啦,七十多岁的人能叫他亲自上山吗,叫我们怎说呀!”  三师弟章宝溜缝说:“师哥,有好事把咱都忘啦!”周凤岐说:“你们都别讲了,师傅过两天就回来,你们和他老人家讲吧!”  章宝说:“大师哥,你不用拿师傅压人,我就当面和他讲。”  七爷一回到盖平县就被徒弟和老友们围住。  周凤岐说:“咱们到饭馆边吃边讲,别在外头聚堆呀。”  他们就在临近的地方找了一家饭馆,大家坐好后要了酒菜。  刚上了两道菜,章宝操起酒壶还没斟酒,门外闯进一群人。为首的是盖平县首富赵百万,跟在他后边的是几个大商户和几十个乡下绅士、财主和有名望的老员外。  赵百万一见七爷便说:“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可把你这个老头子找到啦!”  七爷说:“我这个糟老头才到县城就有人想,谢谢!既然来了,都坐下,酒水不分家,还没开始,来者有份,快上桌呀!”  赵百万说:“心似油煎,哪有心思喝酒,不能和你老头子比,一手拍马屁一手端酒壶,什么心事都没有呀!”七爷说:“天不能塌,地不能陷,着哪门子急?”  赵百万说:“火烧潦子还不急,老毛子用枪指挥人砍高粱,再过几天就全砍光啦!”一个老员外说:“你老七头不种地,不知农民的心呀,现在正处在高粱灌浆晒红米时候,一天一个成色,再过十天半月才能收割,现在放倒的高粱穗喂牲口都不吃,这是造孽。”  一个绅士说:“农户一年忙到头,到口的粮吃不到,叫人们怎么活呀!”  七爷说:“我不种地也生活在人间,也得吃饭呀。两国有条约,损坏青苗赔一年的收成。请县太爷出面找老毛子交涉呀!”  赵百万说:“我们已找了几次,这不是又才从县衙出来,这年头做官的怕洋人,我们的县太爷听到是老毛子修路的事,吓得嘴唇哆嗦,腿肚子转筋,哪敢出头,路上听人讲你这个老七头来了,才进这饭馆,让我们来这里请你,就你老七头不惧老毛子,是辽南大侠,你要不敢管可就没指望啦!”  七爷说:“什么大侠,我是大‘傻’,不懂升官发财吧,乡亲看得起我这老头子还有啥说的,不过常言道:好铁能捻几个钉,还得众人拾柴火焰才能高,大家都得动员起来,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才成。”  赵百万说:“老七头,不会叫你耍光杆司令,我们进屋前就议论好,城里买卖家出钱,乡下出人行吧!”七爷说:“这样就组织一个民团,包括乡商名士,我排头,赵老弟是副手,还包括几个在场乡下绅士。”  赵百万说:“咱们想到一块来,大家都上桌,咱们边吃边议论细节。”  七爷说:“这就对啦,堂倌,并上一个桌子,加酒加菜,树森、小宝,你们几个不是埋怨上次没领你们,这回你们打先锋。”  俄国人从李鸿章手里得到东省修铁路权,不过两国有条款规定,俄国人征用的土地按市价从农民手中购买,种了的地得赔一年收成,叫青苗费。俄国人压价买地激起东省人民反抗。俄国派军队来镇压,这支队伍起名叫护路队。奉天以北路基修得差不多,现在从北向南开始铺铁轨,辽南从春天开始勘测定位工作。海城镇海寺枪杀无辜的学生事件,全东省人起来反对,后经两国政府出面才镇压下去。  由于雨季来了,勘测工作一直停着。雨季才过,沙皇政府命令加快辽南路基定位,确定桥梁位子,先架桥后修路。这时高粱开始打苞,长得比人高很多,勘测工作被挡住视线,没法进行测量。东铁公司命辽南铁路局下令砍高粱保证勘测定位进度,护路队真枪荷弹镇压不让砍庄稼的中国农民。  就这样,一群老毛子开始砍高粱,开一里宽的勘测通道供选路基用,定下的路基都是用各种木桩作标记,有的地方用石头桩和洋灰桩,到盖平这儿,谷子、豆子都收割完了。可是盖平人主食高粱,现在正处在高粱晒米的时候。  在饭馆里,经大家讨论,一致同意下,“商乡民团”成立起来,七爷是团长、赵百万和几个绅士是副团长,团部设在赵百万家,周凤岐出面联系是总管,林树森和章宝在七爷身边,别的徒弟做组织工作,青年姑娘绣团旗,青年小伙儿到处找武器准备参加战斗。学堂老师和学生们共同磋商民团告示,连夜抄写数百份四处贴,周凤岐把告示贴在东铁辽南局大门上。赵百万领人号房子、安铺位,反正是吃喝拉撒睡的事,绅士财主和员外回乡组织人明天早晨开始战斗。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到处是花黄果红,千里平原呈现丰收景象。东方的一轮红日升起,大地复苏,风和日丽。在昨天俄国人砍毁的高粱地头和今天准备砍的高粱地边上竖立起一面大旗,上写着“盖平商乡民团”,红地黄字,每个字都一尺见方,旗杆有胳膊粗。在大旗下半月型站着五、六百人,这些人背靠立着的高粱,前边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被砍的高粱,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他们向这里集合的人流。  周凤岐组织清点人数,七爷在林、章两个徒弟陪着站在队伍中间前面。他面向人群讲话,胸前飘满银白胡须,洁白大辫子缠在脖子上,红彤彤脸镶着亮晶晶的一双大眼睛,用铜钟般嗓音说:“乡亲们,我们脚下高粱秕子就是老毛子砍的,我们都是庄户人,看着一年辛苦就这样被毁了,能不心痛?铁石心肠的人也要落泪,这是我们起早贪黑辛苦勤劳的成果,到嘴的粮食呀。这是心头肉,是全家人一年的口粮呀,被他们这些王八羔子给糟蹋了,此时此刻你们心好受吗?小鼻子大鼻子,日本小鬼子,俄国老毛子都是一丘之貉,没有好东西,杀人放火惨绝人寰,今天他们把刀压在我们脖子上,我们被逼被迫才举旗成立民团,就是和老毛子讨个公道,就是按我们的四个条件办:第一,俄国人必须按中俄协议条款行事;第二,必须按市价买地;第三,被毁青苗赔一年收成;第四,不许刨祖坟和扒祖庙,如果少一条也不答应,休想在盖平县修一寸铁路,如果老毛子兽性大发,我们用血肉之身和他们拼到底,乡亲们敢不敢?”  “敢——”众人齐呼,“决不做孬种,誓死保卫家国!”  俄国勘测人员大大咧咧地来了,有十几名膀大腰圆,扛着俄式大砍刀走在前边,接着是十几个测量人员,扛三角架仪器的,抱着哭丧棒的和红白三角旗,还有两个人抱着不少木头橛子的,最后是十人扛枪的护路队员,他们谈笑风生边走边闹,目空一切地如入无人之地,面对八九百人的队伍视而不见,没把这些庄稼人放在眼里。  只见一个人在昨天的木头墩子上立上三角架,安好仪器,用手向前一指,拿砍刀的人向队伍边走来,用砍刀乱比画意思叫人闪开路。人们手中也扬起各种农具怒目而视,拿大砍刀的退回去叫护路队员上前。这些手拿二尺半的护路队员从来没把中国人放在眼里,跑到离七爷两丈处站住,十个人排成一字队形。  周凤岐在外边大叫“快跑——”他组织人围困这些俄国人,现在已经一千多人,四面八方人大喊着跑来,把他们三十几个人团团围住。护路队员横排边上有一个军官,头和脸全是黄毛,手腿和敞开衣服的胸前也全是黄毛,高鼻子小眼睛大嘴,腰粗如头号水缸,怎么看他也像个大棕熊。在他嗷嗷叫唤时,十支大小枪一齐对准七爷和正面的人群。  七爷赤手空拳怒视护路队。他身边两个徒弟手握钢刀准备冲出去。七爷慢慢举起右手喊:“不许乱动,作好准备,枪一响给我往死里打。”  一千多人齐声高喊:“是!”  一下子四面八方的人把三十多俄国人团团围住,个个都举起枪刀剑戟、铁锹、镐头、叉子、二齿钩子、大铡刀、木棍子等几乎都快碰到这些人了。人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俄国皇帝护路队。  这头棕熊他不傻,开枪一次十个人;开两枪也不过二十来人,一千多人一齐上,还不把他们三十几人砸成肉饼子。他手举着小枪在颤抖,吓得不敢下达开枪命令。这一闹僵的功夫又来一千多农民,里外三层把三十几人围个风雨不透。  俄国人开始胆战心惊,汗珠从他们脸上滚下来,现在想走也走不出去。俄国人中有个小头目,他马上让一个会讲中国话的人出面。这个翻译向前走两步看看七爷威严面孔也觉不寒而栗,看看他们自己的护路队,枪口都快触到地了。  他喊一声:“收枪。”护路队员都收回枪,扛在肩上。  老毛子翻译又向前走两步,对七爷弯腰作揖。  七爷发话:“大家把武器先放下。”对出来乱拜的翻译说,“你有话就讲。”  翻译哭丧着脸,战战兢兢地说:“老爷们,你们饶了我们吧,我们也知道这样干是错的,可是都是上司命令我们这样干,你们杀了我们也解决不了实质问题,放我们回去,我们会向上司讲清你们的要求的。”  七爷从怀中掏出一张告示,手一扬扔到俄国翻译胸前。  七爷说:“你们把所有的东西放下,空手回去,按告示内容和你们上司讲清,我们可以谈,但必须按告示所讲的办,少一条也不行,商谈好可以修路,否则你们别想修一寸铁路。”  翻译说:“你们得保护好这些仪器。”七爷说:“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俄国翻译和当官的一说,当官的一看这阵势,只得同意。  翻译又转身和七爷说:“我们放下一切东西,回去保证向上司讲清,他们怎样办我说不算,你们讲话得算数,保证我们的安全。”七爷说:“你们放心。”  翻译回头和俄国人讲一遍,这些人也很听话,轻轻放下手中的东西。  七爷说:“树森,你和小宝组织人保护好俄国人的东西,不许有一点差错。凤岐,你快从北边开一条小道,放他们走。”周凤岐马上指挥人们向两边后退。  这时有两千五六百人,在周凤岐指挥下开出三尺宽小路,俄国人低着头如斗败的鸡、丧家犬,老老实实灰溜溜向外走,开始是走,后来就是跑,只恨爹妈没给他们多生下两只脚,一窝蜂地跑了起来,把来时的威风丢得一干二净。两边人墙夹的路有半里地长,人们手作摇鞭小动作,口中吆喝着,如同赶牲口一般;有的人还吹着口哨,举着手中的家伙。  林树森领人收拾俄国人的东西,点数记账送到民团总部,小宝护着仪器,他看不懂这些洋货的来龙去脉,不会拆卸洋东西,正在琢磨怎样分家。  一个青年人也学俄国人从小镜头看,马上不解地说:“真是洋东西,把很远的东西都送到眼边上来了。”  另一个青年人把前面人拉开他去看,马上说:“什么破东西,看的东西都他妈大头朝下。”  先前的说:“你懂个啥,洋人是认为地在上天在下,他看东西和咱们颠倒,所以他们好坏不分,什么伤天害理的缺德事都干,人家是洋人嘛。”  初战告捷,士气很旺。七爷知道俄国人不会善罢甘休,一定有更大的阴谋,两千多人不能都在县城待着,马上安排选出五百名精干的人留下,组织起来操练兵法,派出大量密探去收集俄国人的行动。  事情才安排妥当,元冒被人领进来。七爷忙问:“小龙,你怎么到这里来?”  伍元冒说:“想爷爷就来了,姐姐她一个人留在姥姥家,看看长舌女还讲什么,让我在家待着等她们,要停放四十九天后才下葬,然后再回营口。我在家待几天,因家中只二亩地,早就收完了,我就想来看看爷爷,顺便学学功夫,在外头说是你孙子,可是我这两下子太差,和小腊梅差大半截,太丢人现眼啦。”  七爷说:“我太忙,可没有时间教你,让叔叔们每人教你几招,你得用心学,回营口下苦功练,现在先就在我身边跑跑腿吧。”  过了五天,探子们报告说是辽南分局都在练兵,没有别的行动,也没有来别的护路队。  赵百万可坐不住,跑过来对七爷说:“老七头,现在看来高粱可以保住,别的都玩完了,看来我家祖坟保不住啦!”  七爷说:“原来你百万弟也有个私心呀,怪不得你对这事这样积极呢,你放心,不胜利咱不收兵。”  话是这样说,七爷心里也很急,高粱一但收回家,乡亲们也就没有积极性,再有十多天就是八月十五,就怕在过节时老毛子来偷袭,着手准备防偷袭工作。又过五天,俄国人没来,十天过去了,还是没动静,使人们更加猜疑。  团部召集主要负责人员开会,伍元冒给大家倒茶水。众人把各种可能的事情都想到,搞了几个应急措施方案,也都是被动挨打时救急方法,从上午开到下午三点多钟人们都乏了,七爷也累了,闭目养神。  伍元冒扒在七爷耳边说了一会儿。七爷睁开眼说:“你和大家讲讲嘛,听听大爷、叔叔怎么看。”  伍元冒不好意思开口,赵百万说:“怕什么,都是自家人嘛,讲出来。”  别人也说:“小龙,你怎么想就怎么讲,别像个小丫头似的,应该有点大丈夫气概。”伍元冒说:“我从营口回家时,看到老毛子在忙乎,我就留上心,原来他们砍高粱扒房子,用尺量,用墨盒子看,只有一个目地是在地上钉木橛子,有的木橛子换成石头的,也有的用洋灰弄的还上盖。他们钉橛子是为修路,如果我们把橛子、石头或者洋灰桩子一起拔下来放一起……”  有人插言道:“干脆用火一烧,来个火龙阵算了。”  伍元冒说:“我也是这个想法,可是火不大,声势太小,如果加点柴草才好看,咱们来个八月十五放龙灯。”  赵百万说:“这个主意满好的,老七头,你说呢?”  七爷说:“怎么不行?我想主动出兵,不定期大干,从大石桥到咱们家门口,来个大烧特烧,这里最重要的是行动机密,出发时人要分散,这次百人行动能做到绝密太不容易。”  赵百万说:“老七头,你过去可不是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咱这里没人会给老毛子通风报信。”接下来众人开始议论这次行动的细节和安排。  从第二天早晨就有人骑马拿干粮和斧子等工具陆陆续续出发,仨一群、五一伙向东南和西北走去。有的扮打柴的,有的扮成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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