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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美人香》作者:听风诉晴(1)
  贞观十四年。
  唐太宗李世民在位以来,治世清明,善用贤臣,轻徭赋,重休养,全国上下一心,国力渐盛,揭开了大唐盛世的序幕。
  然本故事,与政事无关,与文史无关,与贤臣良相直言相谏无关,与皇室贵胄储位之争无关。只关风月而已,只关一位名叫苏合的人物。
  这位人物,是位女子。
  不但是位女子,还是位年逾二十却还没有嫁出去的大龄剩女。
  先别忙着扼腕叹息,且听我慢慢道来。
  本故事有美人,有美妖,有美神仙,有美鸟美怪兽。由于其历史年代久远,事实已不可考。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重申一遍,这儿有美人美景美故事,请自备防美护罩,以免无法自拔。
  完毕。
  第一章 十两金买来的美少年
  美人香,洛阳城内最出名的香粉私家店铺,其风头甚至远远盖过了官营店。
  这儿有最好最特别的香粉,香膏,香脂,香露,只要你出得起价,甚至可以为你量身定做一款最合适你的香味。
  洛阳城的女儿们不缺钱,只怕撞香。可想而知,这美人香的生意会有多好。
  当然,这只是美人香出名的原因之一。另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则是它的老板,苏合。
  苏合,女,年二十出头,其人容色极美,然性极铿吝,锱铢必较。
  实实在在的奸商一名。
  苏合十七岁的时候接掌美人香,艳名远播。若不是已过了采选年龄,她的命运定是被选入西京长安的天子后宫里,蒙天子荣宠。
  洛阳城内的少年公子们蠢蠢欲动,为这一枚一夜之间冒出头来的美人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韩家公子,以文采风流闻名于洛阳城。某日守在苏合必经的路上,以词搭讪。据现场目击者称,当时杨柳婆娑,韩家公子一袭白衣,明媚而忧伤地手持折扇,紧锁眉尖,颂出一支月照梨花。
  然苏合仅仅是瞥了一眼,如白描云纹般的嘴角抿了抿,加快脚步离开。
  又有冯家三少,以一套踏月剑法俘获了多少洛阳女儿的芳心。某日苏合出门,遇一无眼地痞调戏,三少从天而降,身法翩然如行云流水,救美于危急之中。
  然苏合一脸避之无不及的嫌恶,即刻没了踪迹。
  最为传奇的,还是她与杜府尹家的公子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说起府尹公子杜衡光,更是洛阳城内排行第一的黄金单身汉。他以二十五岁的年龄,成为史上最年轻的河南府少尹大人,杜府尹的左右手。也无怪乎他能成为洛阳城待嫁的女儿们的最理想夫君候选人,翩翩俗世佳公子一只。
  某日与苏合偶然得见,惊为天人,竟誓改其风流做派,要将佳人纳入怀中。
  这一次,苏合倒是没有无视,反而勾勾唇角,眼珠子熠熠发光地绕他走了一圈,欣然应下了府少尹大人游湖的邀约。
  从此一而再,再而三。
  游湖完了饮茶,饮茶完了用膳。整个洛阳城人心骚动,都道这下子苏老板总算也没逃过这风流公子无边魅力与柔情攻势,这下子总算是栽了。
  全洛阳的少年公子嫉恨无奈加一声叹息,全洛阳的女儿芳心破碎以泪洗面。
  然月余之后,两位当事人的关系仍然不过是喝茶用膳,偶尔同游而已。
  美人香的生意却是越发地好了。究其原因,不过是洛阳城里渐生传言,说是风流倜傥的杜公子最爱那一抹独特的女人香。
  知情者称,杜公子没做成苏合姑娘的心上人,倒是做了美人香的免费广告代言人。
  知情者与闻者啧啧称奇。苏合其人,精明之极,也不解风情之极。
  于是苏合的追求者渐渐偃旗息鼓,而上苏家的做媒的说客却依旧络绎不绝。
  苏合不胜其烦,终于丢下一句话。说是终身不嫁,只招婿入赘。
  此言一出,惊退了大部分人家。虽大唐民风开放,但也很难接受入赘一说。再说苏合虽美,究竟是商家女子,比不得正经的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当然还有趁火打劫想碰碰运气的穷小子,当然是看也没看,直接被乱棍打了出去。
  久而久之,苏合油盐不进的脾性远近皆知,本来还存了些侥幸之心的公子们渐消磨了耐性,很快转向新鲜的美人们。于是乎,苏合大小姐的婚事就这么被拖了下来,一拖就是三年,活生生拖成了个大龄剩女。
  当然,苏合本人对这一现状并不着急,相反,她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潜心研究赚钱之道了,她如是想。至于男人?她转了转眼珠子,那些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的生物,她才不需要。
  等到赚钱赚得满足之后再考虑买个相公回来养养罢。每日钻研些新型的香品,再推出些宣传活动,看着美人香的生意蒸蒸日上,她的心情惬意得很。
  然苏合终究还是遇上件烦心事。
  此话还得从三日前说起。当时苏合正在前往北市采买些香料的路上,经过正平坊时,只见曾调戏过她的几名地痞,围着一名雪衣少年,欲行轻薄之事。
  苏合只微微皱了皱眉。莫非最近断袖之风如此盛行?也许该卖一些针对断袖人士的香露了?她的思绪早已转到本行上去,完全忽略那位雪衣少年投来的楚楚可怜求助眼神。
  “大小姐。”跟在她身旁的孙管事咳了一声。“那位公子好像在看你。”
  “看我?”苏合目不斜视,径直走了开去。“关我什么事?”
  “小姐。”使女和罗半红了一张小脸,揪着苏合的藕丝衫角。“那公子长得真是美貌。”
  苏合把衫角从她手里拽了出来。“和罗,注意用词。男子该叫俊俏才是。不过俊俏又如何?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银子使。”
  她摇摇头,看看依然没回过神来的和罗。“走了。”
  “大小姐,真不帮忙么?”
  “帮忙?”她凉薄地翘了樱色的唇。“没工夫,帮不了。”
  于是一行三人就这么走了老远,苏合连那少年的正面也没看一眼。
  雪衣少年咬了牙,原本楚楚可怜的眼神变做惊愕,最后化作冷冽和愤怒。
  苏合?!
  你等着。
  原本这件事过了也就过了,苏合对于这类无关生意无关银子的闲事,向来耐性与记性都相当有限。
  谁知道第二天,又碰上了这位雪衣少年。
  洪乐坊的明月楼门口,有人逼良为娼。
  明月楼是什么地方?洛阳城最大的青楼。烟花之地。
  雪衣少年一脸愤恨屈辱。“我不去!就是死,我也不会进去!”
  明月楼的老鸨摇了摇手中长长的紫羽扇,右手一伸拉开一张丝帛。“卖身契在此,容不得你不去。”身边两打手上前,束住少年的双臂。
  “小姐,好-好像是昨天那位公子。”和罗的眼神又开始飘忽,脸庞浮上红云。“近看似乎更美了些。”
  苏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不是说了?男子,那该叫俊——”她一抬眼,恰好对上少年那张因为屈辱和猛烈的挣扎染上红意的脸庞。
  “果然是美。”苏合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张男子的脸庞吸引了心神。
  那少年有多美?
  玉色脸颊,尖削的下巴。青色的长眉下一对勾魂夺魄的浅灰瞳,眼尾上挑,挑出四月桃色。墨发如瀑,只用木簪松松挽就。
  “真是美。”苏合赞美了一声。
  “小姐,你也这么觉得?”和罗有些兴奋。“那我们——”
  “我们走吧。”
  “呃?”和罗完全没跟上自家小姐思维。“走?”
  “当然了。”苏合已经收回了眼。“难道你还想让我帮他赎身?”
  和罗扭捏着。“小姐,他多可怜!”
  早知道自家小姐虽然凉薄,对自己倒也不坏,才敢大着胆子央求。“不如我们——”
  “不如我们还是走吧。”苏合敲敲她的头。“美色破财,此言非虚。”
  那边少年挣扎得越烈,竟然挣脱了打手的钳制,逃的时候大概是脚底滑了滑,便朝苏合所在处摔了过来。
  苏合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于是少年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场面极其凄凉。
  谁知那少年一伸手,死死揪住了苏合的水墨裙摆,沾染了尘土的白玉脸庞一抬。
  “这位小姐,求你……”
  围观者无不施以怜悯惊艳之色,甚至有人开始叹气。“怎么会去求苏家大小姐?”“是啊,这少年也忒没眼力了些。”“谁不知道苏家老板吝啬无比?这次会例外?”“也难说,这美色当前——”
  私语之声不绝于耳,苏合脸色未变,盯着少年渐渐变得窘迫的美颜。
  和罗几乎要哭了出来,看看少年,又看看自家小姐,恨不得自己去将他扶起来。
  “小姐……”
  苏合依旧没有出声。
  两打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揪起地上的少年便往楼里拖。少年似已无力挣扎,垂了一双灰眸,无精打采。
  “等等。”
  四周的喧闹即刻停了下来。围观者睁大了眼,准备见证这奸商难过美人关的历史性时刻。
  苏合皱皱眉。
  “他弄脏了我的裙子。”
  现场一片寂静。
  老鸨手里的紫羽扇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和罗扶了额头,心想完了,小姐奸诈吝啬的毛病又犯。
  “你——你想怎么样?”老鸨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苏合看着裙角的一小团污渍。“随便赔个百八十两就行。”
  “什什么?”老鸨擦擦汗。“他的卖身价也不过三十两银!”
  “原来是三十两。”苏合若有所思地盯了从刚刚就一直呈现呆滞状的少年一眼。“太贵。和罗,抱歉。”
  和罗涨红了脸。“小姐,你——”
  “本来你喜欢,我想买了他来送给你做生辰礼物。”她揪起眉,有些无奈。“但我的预算只有十两来着。”
  现场终于出现了群众集体晕厥的盛况。
  苏合摇摇头,拉着和罗离开。
  这些人,还是那么容易激动。
  身后的少年,呆滞的眼神里转出寒光。
  苏合!!!!
  我绝不会失败。
  于是苏合在第三天,又碰上了这位雪衣少年。
  难道是孽债咩?苏合那颗号称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金刚心总算有了一丝龟裂。
  这次是在南市的口马行,也就是做些奴婢买卖的地方。
  苏合会到那儿也是一时兴起。美人香树大招风,生意越好,就难免惹些地痞流氓纠缠。听闻和罗说起口马行来了些西域来的昆仑奴,体格健壮且忠厚老实,实为护院打手之良选,这才悠悠转了过来。
  谁能告诉她,那一堆黑色人形里的一团白色是什么意思?
  三见佳人,和罗已经完全没了兴奋。“小姐,是他。”
  “看出来了。”苏合抽出袖子里的檀香扇。
  难道他不换衣服的?三天了,还是那一身雪色长袍。
  口马行里除了人口,也买卖牛马。牛马的骚味混合了人群的体味迎面而来,冲得苏合直皱眉头。
  “小姐,我们走吧。”和罗低眉顺眼,全没了想法。
  “走?”苏合摇摇扇子,扇去些味道。“我还没买到人呢。”
  和罗眼睛一亮。“小姐,你——”
  苏合扇子一合,按在她嘴上。“先看看价再说。”
  人口贩子开始叫价。
  昆仑奴,底价二十两银。
  雪衣少年,底价十两银。
  苏合手上的折扇差点没掉下去。她转头望向和罗。“我没听错吧?十两?!”
  和罗心中的希望冉冉升起。“没错,小姐!”这下子总可以买下来了吧?!
  “太贵了。”苏合清亮的水眸眯了眯。
  四周一片寂静。
  苏合发现最近自己似乎具备了令周围的民众保持安静的本事。这是件好事吧?
  那少年隔了那么远,似乎也听到了这句话。
  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口马行的气温似乎瞬间下降了不少。
  苏合抱了抱手臂。奇怪,六月初夏的天气,怎么这样冷?
  “小姐!”和罗几乎要哭出来。
  “好吧。”苏合好脾气地安慰了她。“先说好,我只能出个底价,若有人比我高了,我可没法子。”
  苏合心里的算盘打得很溜,这少年十两的身价实在不算高,以他的样貌,怎可能无人竞争?于是她向人口贩子伸了根手指示意。
  人口贩子开始叫价。
  “这位姑娘,出十两金!”
  苏合的眼珠子都快瞪下来。十两金?!他那只眼睛看到她出十两金了?!明明是十两银好不好?
  然那位热心的人口贩子迅速叫了几声之后,见无人应答便拍了板。
  这少年虽美,也不会有人肯花十两金来买。十两金,等于普通人家几十年的储蓄。
  苏合刚想否认,一纸卖身契已经递到她手上。
  “姑娘,付钱吧。”
  她的手刚要推出去,眼角却扫到和罗一脸崇拜和惊诧的表情。
  于是心软了软,推出去的动作变成了接下来。
  “老板,难道没有赠品?”
  苏合做了有生以来第一笔不划算的买卖。虽然后来买一送一搭着送了一名昆仑奴,仍然是不划算。
  拨拨算盘,苏合叹了口气。
  好主人难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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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合箴言录:
  所谓美人者,必然是令人破财的事物。
  沾之需慎。慎之又慎。
  白略箴言录:
  所谓苏合者,是极其难缠的人物。
  如非必要,不要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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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化狐而遁的未来郎君
  苏合买了那白衣少年,当晚便让孙管家派人伺候着洗洗干净,给和罗送了过去。
  和罗涨红了脸。“小姐!”
  “怎么?”苏合有些愕然。
  “你-你怎么把白公子送到我房间了?”和罗一脸憋屈。“你叫我怎么办!”
  “白公子?”苏合转了转眼珠子,才反应过来和罗说的是谁。“他姓白?”
  “是啊。小姐,我只是看他可怜才——”和罗委屈得湿了眼眶。“这要是传出去,叫和罗以后怎么嫁人啊!”
  苏合沉吟片刻。“这件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她合上账簿,拿了一本黄历。“我看看最近的好日子,挑个时间把你们的亲事给办掉再圆房好了。”
  “小姐!”和罗急得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落。“我——我不喜欢他!”
  苏合惊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去。
  “什么?”
  她在心中哀嚎。十两金啊十两金啊十两金——
  和罗抹着眼泪。“小姐,我-我喜欢的,是无惑公子。”事到如今,她索性不再扭捏。再这么下去,自家小姐早晚会把她胡乱拉郎配。
  “表哥?”苏合捧了额头,感觉到自己的头很痛。“他一年也难得来几次,怎么你就喜欢他了?”
  和罗揪着衣角,不住抽噎。
  十两金十两金十两金——
  “这下可怎么办啊?也不知道能不能退货……”
  和罗止住泪,改揪住苏合的水袖。
  “小姐,其实白公子他也挺不错的——”
  苏合挑了眉。
  和罗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反正自己也正好缺个放在家里的男人,相公也好,男宠也罢,算是了却一件心事。
  十两金——苏合想想便有些肉痛。既然已经花了这钱,浪费便是不好。
  打定主意,苏合便吩咐了下去。
  “把人送到我房间。”
  苏合的房间不大,并不似精致的女儿香闺,倒是更像男子的卧房。
  装饰简单,只用了如意纹的纱幕隔了雕花木床。
  苏合半倚在美人靠上,眯着眼闻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暖香。
  “这一次的丹桂龙涎似乎浓了些。”她自言自语,拿起一旁的书册和毛笔,写了上去。
  不能不说,苏合安静起来的时候,的确还有几分倾国倾城的气质。
  美人如画隔纱帘。
  于是只着单衣被人送进来的雪衣少年微微愣了愣神。
  “来了?”苏合没有抬头。
  少年恭顺地回答。“是。白略多谢小姐相救。”声音清润动听。
  “救?”苏合放下手中的书册,樱色的唇勾了勾。“我可没救你。只是买了你而已。”
  少年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你说你叫白略?”
  “是。”他忽然抬起头,一双浅灰的眸子流转媚色。“既然小姐买了在下,在下自当全力相报。”
  说这话的时候,白略的唇角微微上翘,居然有种介于男人与少年之间的魅惑。
  “这样就好。”苏合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这少年似乎比最初见到时显得成熟了些。难道是错觉?之前看着不过十五六的样子,现在一看倒是像十八九。
  她很快回过神来。对于自己用了十两金买回来的人,她自然得花些时间研究研究。
  “说说你的来历。”
  “在下本是西京长安人士,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所以——”
  “停。”苏合不耐地打断他的话。“这种套路,我可以编出十个版本。”
  白略挑了青色的眉看她,没有说话。
  “算了。”她揉揉脑袋。“反正我也只是需要个男人而已。至于你的来历——我早晚会弄清楚。”
  白略的嘴角抖了抖。
  “脱吧。”她慢吞吞地从美人靠上站了起来。
  “什么?”白略不知是真没听清,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她熏熏然一笑。“脱衣服。”
  白略大概从未想过,居然有一日落到这样的境地。
  似乎自从靠近了这个叫做苏合的女子,一切事情都变得不再正常。
  “小姐,这……”
  苏合走近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来回。“的确不错。”
  不错?!白略的心中满是黑线。你是在评价什么?
  他忽然有种将眼前的女人丢到西海里的冲动。
  苏合似满意地冲他点点头,有些不自觉流露的妩媚。“白略,从今之后,你便是我的男人了。”
  白略的脸色缤纷多姿。不对,这一切完全脱了轨。
  他深呼吸,展露出勾魂夺魄的微笑。“能成为小姐的人,在下荣幸之至。不过——”
  “你不愿意?”苏合挑了眉。
  白略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在下并非不愿,小姐这样美貌——”
  苏合松了口气。“那就脱衣服吧。”
  呃——?白略感到自己的耐心就要用尽。
  他报了一丝侥幸,试探地问道:“为何要脱衣?”
  苏合的眉微蹙,似乎要求脱衣服的不是自己而是白略。
  “十两金,我不能浪费。既然你相貌不错,那就将就将就罢。”她说着,纤指一挑,除下了自己的纱罗衫。
  苏合的肩膀圆润小巧,锁骨精致,配着粉紫色的抹胸,实在是令人血脉贲张的景致。
  白略的脸青中带红。
  这个女人的思想就如此豪放么?还是——在她眼中,已经没有比“划算”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苏合有些困惑。
  “怎么?你害羞?”
  白略的脸红中带青。“不是。”这两个字纯粹是从他的牙缝中蹦出来的。
  苏合想了想。“难道你不会?”她有些为难。“既然如此,只好我来。”
  白略的呼吸沉了沉。
  她伸了手臂去拉他的衣带,却被他躲了开去。
  “你害怕?”她小心地看着他全然变黑的脸色。“别怕。虽然我也不会,但好歹看过些书。不会让你难受。”
  白略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难道不要培养培养感情么?就这么——”
  苏合摇摇头。“我讨厌浪费时间。再说,我只是要一个男人。你恰好是,那就行了。”
  “为何——是我?”
  苏合挑起眉,仿佛他问了个可笑的问题。
  “不是你,还能是谁?”她轻轻笑了。“我的银子,从来不会白花。”
  白略的眉角抽阿抽,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苏合靠近他,贴近他的胸膛,双手揽住他的腰。
  白略颤抖得厉害,想挣开她的双手,却忽然发现自己没了力气。
  苏合言笑晏晏。
  “我知道你紧张。不如让我来。”
  看起来娇弱柔美的人,却轻松地将他挪到了床榻上。
  白略的心提了起来,她不会是想——
  苏合抬手解开他的衣带,头一低便吻了上去。
  白略的表情相当令人寻味。
  所以当苏合闭着眼正欲吻上白略那张玉色脸庞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手里的感觉,脸庞毛茸茸的触感——
  苏合立刻睁开了眼。
  一只雪白色的狐狸,代替了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她身下,双目犹带惊恐。
  苏合呆了呆。
  然后迅速地闭上眼,又睁开。
  还是狐狸。
  狐狸变成了男人,还是男人变成了狐狸?
  苏合有生以来,第一次为男人苦恼。
  于是正当她抱了头苦苦思索自己的世界观时,狐狸跐溜一下窜到了窗口,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
  苏合下意识地看向床榻,那儿只剩下一袭男人的单衣,犹带余香。
  第二天,苏合顶了两只大大的黑眼圈出了房门。
  和罗一脸暧昧。“小姐,良宵虽好,也得注意身体。”
  孙管事咳了一声,舒展了花白的眉毛。“大小姐,什么时侯办婚事?”
  苏合摇摇头。“等我想明白再说。”
  孙管事自顾自地笑呵呵。“老爷和夫人地下有知,也该放得下心了。”
  苏合破天荒地没有去美人香,而是一个人躺在院子的阴凉处摇着檀香扇。
  苏合的爹娘只得她一个女儿,当初她刚出生时体弱多病,送去了别处调养,每隔三年才得回来与爹娘团聚一次。
  到她长到十七岁时,却听闻爹娘双亡的噩耗。
  无奈之下,只能返回洛阳接管美人香,并在返家的途中救了家人为山贼所杀的和罗。
  当然,苏合不是什么善心人。救了和罗,大半的原因是当时她正心伤有感于亲人亡故的噩耗,小半的原因是和罗的名字合了她的心意罢了。
  她生性凉薄,但对自己人,却从来都不含糊。爹娘去得突然,她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只听得孙管事说了爹娘的遗愿,希望她能寻得一处好的归宿。
  若是放在平常,对这话她定会嗤之以鼻。归宿?她苏合需要什么归宿?
  但如今,爹娘已不在人世,就算是为了完成她们的心愿,也不能不找个男人回来放着。这个白略,她并不讨厌,还花了十两金,原本想着就这样过了,谁想到——
  狐狸。
  不是没有听说过一些民间流传的志怪传奇,有狐狸化作人形与书生结合的旖旎故事,但从未听说过狐狸精也有化作男形的。
  难怪如此妖娆美貌。
  她开始怨恨这种动物,整颗心扉子都被那从窗户里跳走的十两金压得沉甸甸。
  和罗领了昆仑奴进来,站在苏合面前。
  苏合抬起眼看了看。“叫什么名字?”
  昆仑奴肤色黝黑,上身□批了条赤色帛带。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上去很淳厚。
  “奴的双亲曾为奴取名摩耶。”他的语音含糊,吐词有些别扭。
  “好。”苏合点点头。“摩耶,从此后你便负责店铺和宅院里的安全。和罗,你带摩耶下去换套衣服。顺便把孙管事叫来。”
  孙管事的一张老脸犹自带笑。听说大小姐找,还当是要让他准备婚事。
  “小姐,老仆已经看过日子,下月初八恰好是个吉日,不如——”
  “孙叔。”苏合的檀香扇盖在脸上,遮去了表情。“我要出去几天。美人香这边的事务,就交给你打理了。”
  “出去?”孙管事一愣。难道不是要准备婚事?“小姐是要回青要山?”
  “不错。”苏合点点头。“这件事,不要向他人提及。”
  “老仆心里有数。只是大小姐,白公子那边要怎么交待?”
  苏合攥着扇柄的手紧了紧。“等我回来再说。”
  白公子?白公子已经变作狐狸逃走了。
  偏生孙管事看不见苏合的表情,仍旧疑惑。
  “怎么没有看到白公子?小姐是将他安置到别处了么?”
  苏合脸上的檀香扇哗地一收,露出扇下的芙蓉面。清亮的水眸中有丝寒意划过。
  “他逃了。不过我自会把他抓回来。”
  苏合的十两金,绝不会白扔。
  孙管事被自家大小姐眼里的寒意摄住。逃走了?这白公子看上去不像是如此不解风情之人——难道是小姐太过粗暴?
  他担忧地望了苏合一眼。小姐自小被送到青要山,也不知道跟那疯疯癫癫的道士学了些什么,脾气秉性与正常人家的女儿皆不相同也就罢了,现在好容易找(或者是买?)了个相貌出众的郎君,又把人家给吓跑了。
  苏合的终身大事,一直是悬在孙管事心口的大石。小姐一日不成婚,他便一日没有颜面面对祠堂里夫人和老爷的神位牌子。明明小姐是这样美貌的人,怎会就嫁不出去?那变成蓝颜知己的杜家公子也就算了,一年难得来几次的无惑公子他也不指望了,怎么难得小姐肯花钱买回来的人,也让人家给逃了?
  啧啧。孙管事摇摇头。待大小姐把人找回来,他还得想想法子,让小姐待人家好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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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合箴言录:
  所谓狐狸者,是奸诈狡猾之极的动物。
  然再怎样奸猾的动物,也绝逃不过苏合的手掌心。
  白略箴言录:
  所谓化身现形,源自动物保护贞操的本能。
  括号若被三界知道我的颜面何存苏合我要杀了你嗷嗷嗷嗷嗷括号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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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为人所救的留芳大盗
  和罗一边帮着自家主子收拾行装,一边嘟囔。
  “小姐怎么又要出去?偏生挑在这个时候。无惑公子怕是快来了。”
  苏合正把自己压箱底的檀木盒拿出来,听和罗的抱怨,施施然一笑。
  “这不是正好?我不在,你可以和表哥独处一阵子。”
  “小姐!”和罗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虽然我是喜欢公子,但公子他每年来,还不是为了看你?你若是不在,他一定很失望。”
  “放心吧。”她莹润的指尖一挑,掀开盖子。
  房间里顿时光亮了许多。
  和罗欢喜地凑了过来,看着箱子里的奇珍异宝。
  “小姐,原来你收集了这么多宝贝?!”
  苏合却蹙了眉,从箱子里拿出一串浑圆的珍珠,摇摇头又放到一边。
  又拈起一只玛瑙扳指,掂了掂,还是放到一边。
  挑来选去,最后叹了口气。“太普通。”
  和罗的眼珠子一瞬不眨地盯着箱中的珠宝,苏合瞄了她一眼,笑了笑将盖子合了起来。
  “小姐,这些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宝贝,你还嫌普通?”
  “和罗,你不懂。这些东西到了那人眼里,可都是最次等的。”
  苏合叹了口气。“没法子。和罗,替我看看我的降真准备好了没有。”
  降真是一匹纯黑色的大宛驹。算得上是苏合为数不多的心头好之一。
  和罗应了出去,苏合走到门边,确信无人之后,才阖上房门,敲了敲床头的某处。
  咔嚓一声,露出一方暗格。
  苏合从暗格中取出一把长约三尺薄如蝉翼的软剑,熟练地一卷束在腰间,再系上腰带,竟一点儿也看不出端倪。
  她想了想,又从暗格中取出一方精致的盒子。
  打开来看看,又放了回去。
  居然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关上暗格,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一次妖道师父会不会义务帮忙?光是想想也觉得渺茫。
  若不是因为这该死的男狐狸精,她也不用这样赶着回青要。但除了师父,还有谁能找得到这只狐狸?
  再说——她凝眉。那狐狸竟然不怕师父留在她身上的辟邪咒。看来师父的本事,也许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大罢?
  “看来我来得不巧。”
  紫衣的俊俏公子,好整以暇地迈步进来,一双桃花眸在苏合的窄袖胡服上顿了顿。“怎么,打算出门?”
  “小杜你来了?”苏合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替降真梳理马鬃。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杜!”紫衣公子黑了脸。这样的名字跟他这翩翩美男子的形象太不符合。“若是让那些爱慕我的女子们听到,怕是又要伤心了。”
  苏合别别嘴。“小杜,你就是太要面子。”
  这位就是本来追求苏合却不知道怎地沦落为美人香形象代言的那位府尹公子,洛阳城第一号黄金单身汉,杜衡光。为了尊重苏合的习惯,以下简称小杜。
  (杜衡光泪流满面)
  小杜咳了咳,勉强恢复温文尔雅风流不羁的形象。“要去哪儿?”
  苏合没理他。
  “好吧。”小杜有种无力感。“要去多久?”
  “大概四到五天吧。小杜,这些天别忘了带你那些个红颜知己多到美人香里转转。”苏合跨上降真的马背,弯了弯樱色的唇。“要是美人香的生意少了,你可别想让我替你配下一次的香品。”
  小杜抬起头,看着她在太阳底下显得更加白皙光彩的脸颊。
  “放心吧。”小杜的眼神闪了闪。“可惜我也没工夫送你,这一批的贡品又送到了洛阳城,正等着查验。”
  “贡品?”苏合被挑起了兴趣。“有什么好东西么?”
  小杜的桃花眼一眯,似在思索。
  “其他倒没什么,只有越州进贡上来的一对夜明珠,价值连城。”
  苏合的杏眸瞬间亮了亮。“夜明珠?他们倒也舍得。”
  “的确。那一对夜明珠,实在是光华璀璨,绝非凡品。”小杜似在回忆那明珠的风华,颇有感叹。“我知道你喜欢宝贝,正想叫你去看看来着。明日可就得送往长安城了。”
  “是有些可惜。”苏合蹙了眉似在犹豫,实则心里早有了计较。“怎么这样快就要送走?”
  “还不是因为那个留芳公子?”小杜瞥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毫无异状,便接着往下说。“自从洛阳出了这个留芳大盗,我爹他头痛得很。快些送走,也免得贡品被他盯上。”
  苏合点点头。“难怪了,传说留芳公子看上的东西,从没有偷不到的。”
  小杜应和了一声。“那我就不送你了。回来的时候说一声。”
  苏合应了下来,便拉了缰绳策马而去。
  小杜看着她渐渐远离的背影,桃花眸里敛去了笑意,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留芳公子是这几年渐渐崛起的飞天大盗,只爱珍宝,越是珍稀,他就越要偷,而且从来没有失手过。
  据说他每次作案之后,现场都会留下一种特别的香气,所以被人称作留芳公子。
  这几年来,洛阳城,乃至整个河南道但凡有些出名的珍宝都被盗了个八九不离十。令得河南府尹大人头痛之极。
  偏生他盗了就盗了,也不见他销赃,似乎他盗这些珍宝便只是为了自个儿留着把玩而已。这么一来,全无线索,也难怪府尹大人和各路捕吏毫无办法。
  杜衡光之前在西京长安任御史中丞,一年之前才被调到了洛阳,做了自家爹爹的副手。杜衡光年少得志,自然是很有些自诩风流的调调,后来便出了与苏合的那段故事。
  只可惜一来二去,苏合始终只拿他当朋友。小杜虽然自诩风流,却从不强人所难,再说洛阳美人何其多,渐渐也就忘了最初那份心思。时间长了,两人倒真成了朋友。
  和罗出得门来,见小杜仍然望着苏合的去处凝神不语,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杜公子,小姐已经走远了。”
  小杜回了神,依然斯文有礼地向和罗打了招呼。
  “她走得匆忙,不知是要去往何处?”
  和罗摇摇头。“我也不知。小姐一年总要出去那么几次,却从来没带过我,也未曾说过自己的去处。公子请放心,过不了几日她自会回来。”
  “多谢和罗姑娘。”小杜勾了唇角,笑语温柔。饶是心中只念叨着无惑公子的和罗也不由得红了脸。
  小杜又往苏合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告辞离开。
  和罗叹了口气。这杜公子倒是极好,可惜小姐的心思,又有谁猜得透?
  苏合其实并没有走远。
  她刚出了洛阳城,便寻了城郊处的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住了下来。
  是夜,洛阳城外白马寺的景云钟刚敲过两下,苏合便睁了眼,清亮的眸子里毫无睡意。
  她一骨碌起了身,从包袱底下翻出了一件玄色夜行衣,就着夜色换了上去。之后解开发髻,束成简单的马尾垂下。套上面罩,只留双眼在外面。
  换装之后的苏合,看上去像换了个人。不再是姣花照水的女子,倒像是英姿飒爽的少年男子。
  依旧将软剑缚在腰间,她提气一纵,便往城内的方向飞身而去。
  府尹大人的府上平静如常,只门口多增了几名侍卫,看上去已有些精神不济。
  苏合勾了勾唇,从贴身出拿出一个香囊,随意捏了捏。不一会儿,一种奇特的清香便从那香囊内溢了出来。
  她将香囊放了回去,俯在屋顶的瓦片上仔细地观察了一番。
  北面有一个房间,守卫尤其森严。
  她心中暗暗兴奋。这下子,送给师父的礼物总算是有了着落。
  北面那房间分别有东西两道门,南面一扇推窗。每道门口有四名士兵守卫,而推窗处虽然无人守卫,看上去也已经从里面锁死了。以推窗的大小,无法容纳一个成年人的身体进出。
  苏合灵巧地闪身一跃,落到了推窗下方,竟然毫无声响。
  随风潜入夜,留芳细无声。苏合勾了勾面罩下的唇角。妖道师父虽然抠门了一点,传给她的轻功却的确管用。
  苏合慢慢地起身,在右手的指尖套上一个银色的锋利套甲。清亮的眸子左右张望之后,便转头,用套甲在推窗上轻轻一划。
  竹篾纸被套甲划出一个规整的方形孔,苏合等待了一会儿,才将眼凑过去往里看。
  房间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苏合有些疑惑。通常来讲,这样放置贡品的地方,一定会有人在屋内看守,通宵点灯。可是现在——苏合正欲继续往前探视,却闻得一股曼陀罗花的淡淡清香。
  苏合立刻捂住了口鼻蹲下,仍然吸入了一些,顿时有些晕眩。
  一排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渐近。苏合转了转眼珠子,提气一跃,上了左侧的一颗槐木,攀者枝桠往下看。只见一队身着深红皂娟甲的府卫巡逻了过来。为首的是名身高七尺的男子,浓眉鹰目,体格魁梧。
  这个人苏合认识,是府尹大人的侍卫长杜飞冉。他神情凝重严阵以待的样子,忽然让苏合察觉了不对劲。
  漆黑的库房,杜飞冉脸上的神情,还有那一股曼陀罗的香气——苏合心一沉,不好,怕是入了局。
  她立刻折身欲离开,却闻得身后一个极为耳熟的男子声音,带了几分随意的态度。
  “既然来了,就这样空手离开,可不像公子的作风。”
  她的脚步顿了顿。
  杜衡光?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刚刚走过的府卫立刻向这个方向包围了过来。火光将整颗槐树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合的腿有些发软。曼陀罗的药力开始慢慢在体内扩散。
  “没想到堂堂少尹大人,也会用这样的招数。”她的声音全不似平日的柔美,而变作一种中性的清朗,因为曼陀罗的缘故,微微带些沙哑。
  “若能得留芳公子做客,用些这样的招数也实在不算什么。”杜衡光笑了一声。
  苏合四下打量了一番,槐树距离围墙还有些距离,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怕是跳不过去。只好从屋顶逃走。
  “什么留芳公子?少尹大人怕是认错了人。”
  她索性转过身,直面树下的杜衡光。
  小杜的俊颜上有种志得意满的从容,眼神却有些复杂。听苏合这样一说,他微微一笑。
  “这独特的香味,除了留芳公子,还有谁能留下?”
  苏合面罩下的嘴角抽了抽。好啊你小杜,果然真人不露相。怕是已做足了准备,就待今日瓮中捉鳖了吧。
  不过我苏合,又岂是你那么容易抓得到的?
  “就算我是,那又如何?”
  小杜敛去笑容,神情冷峻。“你犯下这么多案子,不若乖乖束手就擒,归还赃物。待我禀明圣上,也许能从宽处理。”
  苏合嗤笑一声。“抱歉,我很忙。”没想到她这飞天神偷,竟然都惊动了西京长安的大人物们?若是告诉妖道师父,想必他又能得意一阵子。
  抛下这句话,她的身姿如鱼划水,轻盈地点到了库房的屋顶。
  “别想跑。”
  小杜纵身跟了上来。
  苏合心中一惊。认识了他这么久,竟然不知道他会武,而且看上去轻功还很不错。实在失策。
  小杜的来势勇猛,他手持一把银色长剑,挽出一个剑花便朝苏合的方向刺来。
  苏合侧身一闪。“君子剑?原来你是蜀山的人。”
  小杜勾了勾唇,手下的攻势丝毫不减。
  苏合从腰间抽出软剑,略一抖,剑身泛青,在月色下寒光凛凛,映着她清亮似泉的双眼,竟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风采。
  小杜微微一愣。
  苏合冷笑一声。“莫非你以为留芳只会轻功么?”
  小杜的唇角弯了弯。“如此甚好。倒是更有意思了些。”
  两人倾身相对,过了数十招,竟然势均力敌。
  苏合的心跳得越发厉害。曼陀罗的作用越来越明显,她的身法出现了一丝凝滞。
  小杜趁此机会上前,剑锋一挑就要刺入她的胸口,却不知为何在中途转了方向,朝她的面罩而去。
  苏合心叫不好,若被他再此拆穿身份,那——
  正在此时,一把雪色冰刃挡住君子剑的来势。冰刃一扬,便将小杜逼了回去。
  “我们走。”温润的声音在苏合耳边响起,她的腰身被来人一带,一同纵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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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合箴言录:
  原来狡猾奸诈的不止是狐,还有某种叫做小杜的生物。
  小杜箴言录:
  原来到手的鸭子,也有被人拐带着飞走的时候,可恶的是那人的速度还比我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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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疑似断袖的无惑公子
  苏合看着将自己揽在怀里的男子,一时之间竟讷讷不能言。
  居然是他?
  “怎么?”男子温柔一笑,似芝兰玉树,隔岸花开。“小苏儿害怕了?”
  “君表哥?”苏合见此情状,只好摘了面罩。“怎么会是你?你怎么知道——”
  君无惑,苏合的远方表兄。行踪飘忽不定,但一年之中总会来洛阳几回。风姿俊秀,待苏合极为亲厚。
  “关于小苏儿的事,我自然知道。”君无惑揽着苏合的腰,在一片杨柳下站定。“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东西?”
  苏合心内疑惑,竟没有注意到自己还紧紧贴在君无惑的怀中。
  “表哥,我——”苏合难得扭捏起来。
  “让我猜猜。”君无惑似有些愉悦。“是为了贡品里的那对夜明珠,对么?”
  苏合睁大了眼,忽然发现自己和君无惑暧昧的动作,讪笑一声,脱开了身。
  “表哥,你真是聪明。”
  君无惑的眼中有些许失落,很快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气度。
  “既然小苏儿要,那它就该是你的。”君无惑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了她。
  她接过来,从锦囊里倒出两枚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明珠一出,顿时遮蔽了月光。
  她赶紧放了回去。“表哥,你怎么拿到的?”
  君无惑觉得她此刻的表情可爱极了。“我的方法,自然跟你一样。”
  苏合看了看无惑公子,又看了看锦囊。
  无惑公子风采绝世,却原来也是个飞贼!真是看不出来啊……她内心极其翻滚。连表哥这样的人物也加入了这个行业,岂不是以后越来越难混饭吃了?
  君无惑哪里知道她心中所想,还当她是没回过神来。
  “回家么?”
  苏合将锦囊收入怀中,摇摇头。“我得去一趟青要山。”
  对于这个神通广大的表哥,她也不打算瞒些什么。似乎他有种特别的能力,无论她有怎样的秘密,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要去见你师父?”君无惑丝毫没有诧异。
  果然。他连我师父在青要都知道。苏合有种不自在的感觉,仿佛自己光秃秃暴露在君无惑的眼皮底下,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
  “是啊。”苏合的情绪有些低落,纯粹是出于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
  君无惑勾了勾唇。他的嘴唇颜色比普通人略红,看上去腊月里傲雪的红梅花瓣。当他笑着的时候,很容易带给人一种红梅绽放的错觉。
  “我和你一起去。”
  苏合被他的笑容吸引了心神,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君无惑拉上了马。
  她甚至没有看清这马是从哪儿跑出来的。
  懊恼地扯着马儿的鬃毛,苏合心中有些挫败感。
  苏合平生有两大志向。一是把美人香开到西京长安去,赚够达官贵人们的金银;二是做天下第一的飞贼,盗遍天下至宝。
  如今第一条尚有实现的可能,但第二条却是怎样也实现不了了。
  为什么?只要有这么个武功谋略都显然在她之上的表哥在飞贼界,她怎样也做不了天下第一。
  君无惑见她闷闷不乐,以为她还为晚上的事情难过,便故意紧了紧手臂将她拢在怀里。
  “小苏儿别难过。人有失手,马有失蹄。那杜少尹用了此等手段,也难怪你会中了他的埋伏。”
  苏合依然不语,还沉浸在她愿望落空的悲伤中。
  君无惑轻笑一声,俯身到她耳边。“听说那杜少尹跟你的关系不错?他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苏合终于难过完毕,决心振作。就算做不了天下第一的飞贼,至少还能做天下第一的“女”飞贼不是?虽然人家都以为她是男人。
  “怎么不说话?”君无惑有些奇怪。
  苏合忽然笑了一声。“就这样!”
  君无惑完全摸不着头脑,无奈地摇摇头。对于她的心思,他向来都没辙。
  “表哥,你真要跟我去青要山?”苏合总算想到了这一茬。“可是师父他脾气有些古怪,我怕他——”她不知道怎么跟君无惑解释。那妖道师父的脾气不是古怪,而是怪异到了极点,实在令她这个徒儿也颇有些汗颜。
  “无妨。”君无惑叹了口气,眼看着话题又被转了开去。难得的一次暧昧气氛,怎么她就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呢?“我与他也是旧识。”
  苏合的嘴巴张成O型。似乎每次跟表哥在一起,她都离她那冷静睿智(自封的)的形象越来越远。
  “你的降真在哪儿?”
  君无惑知道苏合但凡出门,一定会骑上降真。
  “在城外十里的白云客栈。”
  天明时分,君无惑和苏合双双骑马踏上前往青要山的官道。
  “表哥,这一次你怎么来的这么早?”明明往年他都要过了六月十五才会来。
  君无惑瞟了她一眼。“听说小苏儿买了个美貌少年?”
  苏合扭过头,表情很憋闷。连这事也传到他耳朵里了?难道他有千里眼顺风耳么?
  “表哥,明明你不在洛阳,怎么好像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她的挫败感一天比一天更加地强。
  君无惑笑了一声。“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无巨细,我都很关心。”
  这句话已讲的相当露骨,然苏合依旧浑然不觉,还在为表哥对自己的过分关怀感到郁闷。
  苏合叹了口气。“表哥,其实我身边有你的耳目对不对?”她转了转眼睛。“难道是和罗?”
  君无惑但笑不语。
  “不是?”苏合拍了拍降真的头,降真会意地放慢了速度。“难道是孙叔?一定是他。”
  君无惑无奈地摇头。“小苏儿,你在转移我的注意力么?难道那少年让你动了心?”
  苏合垂了头,咬着下唇。“动心?我的心是动得厉害。我可花了十两金啊!”
  君无惑挑了眉。“能让你花十两金,可见的确是个妙人。待我这次跟你一同回去看看。”
  苏合的眼角抽了抽。“不必了。他跑了。”
  “跑了?”君无惑奇道。“为何要跑?”
  苏合的厚脸皮终于百年难得一遇地红了。
  这话要怎么回答?难道说是我想推倒他OOXX的时候被他给变成狐狸跑了么?
  “总之很复杂。表哥你就别问了。”
  君无惑看着苏合的芙蓉面上的淡淡红晕,微眯了眯纯黑的长眸。
  青要山位于洛阳城西北部八十里,正午时分,两人便到了山脚。
  将两匹马寄放在山脚下的客栈里,两人仅用了轻功上山。
  苏合的师门,在青要山的青女峰。
  青女峰最高处,走过五百级台阶,便可见一座灰旧的牌坊,牌坊上挂一匾,上书“青女门”。
  “就是这儿?”君无惑看着四周破败的房舍和歪斜的牌匾,皱起了眉头。原来小苏儿这些年就在这儿度过的?那只臭妖物,果然还是死性不改,就不能偶尔不那么抠门么?
  “何人擅闯青女门?”一个脆生生的女声蓦然响起。两人闻声看去,只见一八九岁年纪的女童,衣着破旧,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神采熠熠。
  “扇离?”苏合笑着迎了上去。
  “师姐?”女童显然也认出了苏合,戒备的神色顿去。
  两人欢喜地抱做一团。
  “师姐,这一次怎么这么早便来了?”
  “我遇上些麻烦,想请妖道帮忙。”
  扇离眨眨眼。“那你带了什么?妖道最近的口味可是越来越刁。”
  苏合故作神秘的一笑。“这次他一定满意。”
  君无惑在一旁看着这对师姐妹,很是开怀。她们彼此之间倒是亲密得很,却称呼自家师父为“妖道”。真叫人纳罕又好笑。
  “对了,师姐,他是谁?”扇离终于发现了站在一旁不语的君无惑。
  “他是我的表哥。”
  扇离的表情忽然变得相当八卦。“噢——就是你的那个劫缘之人?”
  苏合忙不迭地否认。“不是,他真是我表哥。而且他也认识妖道。所以我才带他一同来了。”
  “是么?”扇离绕着君无惑走了一圈,小巧的鼻子动了动。“不对啊,他——”
  “扇离是么?”君无惑忽然开口,向她微微一笑。“能否帮我们通报一声?我们有些急事,需与天禄子一会。”
  扇离怔了怔。“好,你们稍等。”
  青女门,掌门天禄子。乃江湖中默默无闻的小门派是也。(也许是最小的)
  目前的弟子只有两人,皆为女子,一名苏合,一名扇离。
  青女门,既修道,亦修武。然苏合从小便习武,天禄子从未以道法相授,据他本人说是苏合的身体不适合修习法术。
  对于这一点,苏合常有怨念。比如这一次,要是她会法术,还怕抓不住那只男狐狸精?
  苏合刚出生时,身体孱弱,三岁时几乎就要熬不过去。这时天禄子出现在苏家,将快要断气的苏合给救了回来,并声称若要彻底治好苏合的体弱之症,只能将之送到青女门为弟子(苏合一向怀疑那只是个借口)。
  苏合的爹娘不忍见女儿受病弱之苦,只得应了下来。
  说也奇怪,到了青女峰之后,苏合的身体竟然真的一天天好了起来,乃至后来习武也来的得心应手,尤其是那一身轻功,如行云流水,和风摆柳。
  天禄子其人吝啬之极,酷爱珠宝珍奇,黄金白银,且被他收起来的宝贝,从来就没有再出现过。
  苏合常常奇怪,这么多的东西,堆起来该有做小山了吧?青女峰这么大点地方,他究竟是藏哪儿了啊?
  有此师父,也不难想象能教出苏合这样的徒弟。
  苏合十四岁时,入了飞天盗贼界,在开封一盗成名。偷来的珍奇珠宝,统统孝敬了天禄子。天禄子对此十分欣慰,常常摸着下巴笑得一脸猥琐。“前有红拂夜奔,后有苏合留芳。我青女门实在人才济济啊!”
  每到这时,苏合心中就大为疑问。名满天下的红拂女难不成还是她的师姐?
  她问过几次,天禄子笑而不语。
  然转念一想,天禄子虽然形象邋遢,但仔细看脸庞不过三十不到的年纪,就算他驻颜有方已过四旬,那红拂可是前朝的人物,怎可能是他徒弟?
  果然还是这个妖道在说疯话吧。
  她十五岁的时候,妖道不知从哪儿领回来一个七八岁的女童做了她的师妹,便是扇离。
  说起来也奇怪,这五年过去了,扇离却没有丝毫变化,仍然是刚来时的模样。苏合虽然心有疑问,却也知道那妖道绝不肯说。至于扇离自己,更是全然不晓其中缘故,也并不在意。在她看来,一直维持这样的模样也没什么不好。
  “徒儿来了?”一青衣道士飞奔而来。
  灰白色的长发散乱,随意束了个木冠。满脸胡须,居然也是灰白色,把脸遮去了大半,只留下一对圆滚滚的精光大眼。右手抓了一柄拂子,竟然还是灰白色。
  苏合和君无惑不约而同地抽了抽嘴角,流下三道冷汗。
  “徒儿!”青衣邋遢道士瞄了一圈,认准目标,直冲冲地朝苏合奔来,还做了个双臂展开的造型,似要对她来个热情的拥抱。“为师好想你啊啊啊——”
  是想我带来的珍宝吧。苏合咬咬牙,往旁边站了一步。
  青衣道士眼看着就要根据惯性原理扑倒在地,却奇迹般地把倾斜的身子收了回来。
  “苏合徒儿——”他皱了眉,眼神很无辜。“难道你不想念为师?”
  苏合从怀里掏出那个锦囊,在他眼前一晃。
  那无辜的眼神立刻收了起来,射出兴奋的光。“是什么?是什么?快给为师看看!”
  他重又扑了过来。
  身体似乎没动。
  他又扑了扑。还是没动。
  正在纳闷之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似有些阴沉恼怒。
  “天-禄。”
  他一愣,回过头去,正对上君无惑的脸。而君无惑的手,正放在他的一只手臂上。
  难怪没扑成功。
  他的眼忽地睁大。“惑——”
  君无惑的眼眯了眯。
  天禄子瘪了瘪嘴,讷讷地摸着后脑勺。“难怪不让扑,原来是你来了。”
  “妖道。”苏合有些纳闷地看看天禄子,再看看君无惑。“原来你真的认识表哥?”
  “表哥?!”天禄子没忍住,爆笑出声。“你是表哥?!!哇哈哈哈哈——”
  君无惑的脸色很难看。
  “小苏儿,我跟天禄子许久未见,还有些旧事要叙叙。你们稍待片刻。”
  说罢,便拖着犹在狂笑中的天禄子,两人一道走了。
  苏合和扇离对视一眼。
  似乎有奸情啊……
  苏合心中五味杂陈。看起来这么完美的表哥莫非是断袖?还跟天禄子有一腿?
  跟谁不好干嘛非得跟那妖道啊——苏合心中感叹。表哥的眼光实在是——有待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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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合箴言录:
  看上去越完美的男人,就越有可能是断袖,还是眼光特差的那种。
  无惑箴言录:
  小苏儿在某些方面很迟钝,非常迟钝,迟钝得令我想杀了那只叫天禄的老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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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前来报恩的青丘仙狐
  苏合和扇离一边嗑着瓜子儿聊些别后的家常,一边等着两位□男主角出来。
  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两人便又同时出现了。
  只不过这次,天禄子耷拉着头,显然有些垂头丧气的味道。
  莫非是被表哥抛弃了?苏合在内心猜测着各种可能。
  “妖道,表哥,你们叙好旧了?”
  君无惑走到她身边。“小苏儿,我们的事情已经解决完毕,说说你的吧。”
  在这里说?苏合有些尴尬。
  “是啊徒儿,有什么事,尽管跟为师说。”天禄子一面说着,一面往她手上的锦囊瞄啊瞄。
  苏合叹了口气。
  “我遇上了狐狸。”
  “狐狸?!”围观的三位听众不约而同的出声,却是表情各异。
  天禄子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扇离是一脸好奇,而君无惑的表情就比较复杂了。像是恼怒,又像是犹疑。
  “什么狐狸?”最先出声的却是扇离。“是毛很长眼睛细细的那种么?”
  毛很长——似乎是。眼睛细细——也差不离。不过这不是重点。
  “徒儿,你可有占到便宜?”天禄子睁圆了眼,眼里写着八卦八卦。“听说狐狸一族化形之后,都美得很。”
  难道这种时候,不应该问有没有被狐狸骚扰到么?君无惑对这师徒三感到很无力。
  苏合咬咬牙。“可恶,还差一点点。还花了我十两金,想想便可气。”
  苏合和天禄子的脸上不约而同地出现遗憾和心疼的表情。
  君无惑捧了额头,努力克制自己暴走的冲动。
  “占什么便宜?”扇离挤了个小脑袋进来,大眼睛转了一圈。“狐狸身上有什么好东西?”
  天禄子右手上的佛子往她脑袋上挥了挥。“去去去,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嘛!”
  “徒儿啊,”天禄子一脸谄媚。“你是要为师帮你对付那只狐狸?没问题没问题,为师向来乐于为徒解忧——话说你那锦囊里——”
  苏合对天禄子展开一个柔和的微笑。
  天禄子心里抖了抖。往往自家徒儿这么笑的时候,就一定在算计。
  “师父本事通天,怎好用来对付一只小小的狐狸精?”苏合假笑一番。“只要借你的缚妖索一用。”
  “缚妖索?!”天禄子一脸肉痛的表情。“那可是为师压箱底的宝贝,再说了,你又不会法术,要来也没用。”
  “师父,我似乎曾经很偶尔地听你说起,这缚妖索不需要法术控制,只要知道口诀就行?”苏合的笑容越发柔和了些。扇离和君无惑却不约而同地寒了寒。
  “错觉,错觉。”天禄子一个劲儿地摇头。“是你听错了。”
  “是么?”苏合忽然眉毛一竖。“你个臭妖道!亏我平日里送你那么多宝贝,居然连根破绳子也不肯借?!”
  她抿唇,怒极反笑。“既然如此,看来我辛辛苦苦找来的夜明珠,还是留着自己玩儿吧。”
  天禄子的圆眼顿时闪闪发光。“夜明珠?!”
  苏合慢悠悠地从锦囊里掏出那两枚光华璀璀的夜明珠,放在眼前着意把玩。“的确是稀世奇珍啊,看上去跟平日里那些俗物就是不一样。啧啧,看这弧度,看着光亮!”
  天禄子的一双眼都快粘了上去,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伸出手便朝那夜明珠的方向捉去。
  苏合的动作却比他更快,迅速地将这夜明珠一收,藏进锦囊里,又放入怀中。
  天禄子的贼手,居然就朝着她胸口的方向伸了过去。
  刚伸到半途,便被君无惑拦了下来。
  “你想干什么?”君无惑的脸色发青。
  天禄子讪讪地缩回了手。“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看到这妖道师父吃瘪,苏合的心情相当愉悦。
  “怎么样?妖道师父?”
  天禄子抓起手边的拂子,捏了又捏,纠结了半响。
  “好吧。”他有些赌气地翻翻嘴皮子。“徒儿大了,由不得师父了。”
  他的左手虚空一抓,一根金光闪闪的细绳便出现在他手心。
  “用完了,记得要早些还回来。”
  “知道了。”苏合接过手里,从怀中拿出锦囊,丢给了天禄子。
  天禄子像捧孩子似的捧在怀里。
  “等等,口诀是什么?”
  天禄子在苏合耳边低语几句。
  苏合的脸色很扭曲。“果然是妖道你的风格。”
  天禄子咳了咳,板着脸赶人。
  “快走,不送。”
  苏合已达到目的,自然不会久留,便和君无惑一起下了山。
  瞅得两人身影走远之后,天禄子急不可耐地打开锦囊。
  “咦?!居然只有一枚?
  天禄子瞪圆了眼,嘴角气得直抽抽。“这奸诈徒儿!居然连为师也敢忽悠!”
  扇离幸灾乐祸地看着被师姐摆了一道的自家师父。
  天禄子想了想,又得意地笑。
  扇离有些不解。莫非妖道气昏了头?
  “妖道,你在乐什么?”
  天禄子笑得越发欢快。“不可说,不可说。”
  扇离切了一声。“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天禄子闷得慌。“小徒儿,我告诉你。其实你师姐拿走的那根缚妖绳,对付不了她遇到的那只狐狸。”
  “什么?!”扇离脸色急变。“你这妖道,怎么早些不说?”
  “早说了,这夜明珠还能是我的么?”天禄子瞟了她一眼,似乎她问了个极蠢的问题。
  “不行。我得下山去告诉师姐。还有她身边那个表哥,明明就——”
  天禄子揪住她的衣领。“等等等等。有那个‘表哥’在,她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真的?”扇离挑了挑眉,不知道该不该信这妖道的话。
  “为师何时骗过你。”
  “经常。”
  天禄子尴尬地咳了咳。“那是你师姐的劫数。该来的,总会来。”
  他别开眼,看着苏合下山的方向,眼神是难得的冷凝。
  只是这冷凝下一秒即被打破。
  “师父,这夜明珠能借我看看么?”
  天禄子眉一竖,赶紧护住手中的夜明珠。“去去去,该打扫了。”
  “抠门!”
  这边,苏合从怀里掏出另一枚夜明珠,放入荷包里。
  君无惑挑了眉。“还留了一颗?”
  苏合勾唇一笑。“那妖道这次出奇地大方,居然没有讨价还价,一定有问题。”
  君无惑讶然。这对师徒,究竟该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还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因为君无惑的同行以及无良师父的驱赶,本想在山上多住几日的苏合只能一日之内往返,回了美人香。
  “小姐!”和罗欢喜地迎了上来。“这一次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事情很顺利,就提前回了。”
  “无惑公子!”和罗立刻看见了跟在苏合身后的君无惑,红了脸颊。
  君无惑却只是对她点点头,收起了温柔的姿态,显得有些冷淡。
  苏合发现君无惑只有在面对她和无良妖道的时候才会有些情绪外露,而对其他人,常常是有礼却疏离的样子。
  可怜的和罗。苏合在心中暗叹。表哥他断袖,和罗的感情注定无疾而终。得想法子补偿补偿她。
  可惜君无惑听不见此刻苏合心中所想。否则怕是怎样也维持不了这淡然有礼的形象了。
  “小姐,还好你回来了。”
  和罗的表情有些暧昧。
  “有事?”
  “白公子在找你呢。”
  “什么?!”苏合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的那个白公子,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和罗脸带喜气,有些娇嗔地拉拉自家小姐的袖子。“小姐,还能有几个白公子?当然就是白略白公子啊。”
  “那只狐——”苏合一急之下口不择言。“他在哪儿?”
  和罗愣了愣。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如此急切的样子,看来这次的确是动了真心了。
  她却不知道,此刻苏合心里正在恼火。为了捉他,自己去偷夜明珠,差些被小杜拆穿身份;回了青要山,好容易借到那妖道的缚妖索,原想着这下子一定要把这只狐狸捉回来教训一番,他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和罗很有些开心。自家主子总算是有些正常女儿家的反应了,看来自己求她买下白公子果然是好事。
  “在小姐的房间等着呢。”
  苏合气势汹汹啪地一声推开房门。
  桌旁闲闲坐着的,不正是前天夜里落荒而逃的雪衣公子白略?
  他捧了白玉盏,送到嘴边不慌不忙地吹了吹,浅灰的琉璃瞳半垂,墨发松散地垂在脑后。拈着茶盏的手指纤长白皙,如上好的骨瓷,莹润透亮。
  这个风华绝代的样子,哪儿还有那只白色狐狸的狼狈?
  见苏合进来,他也毫无惊讶之色,只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朝苏合倾城一笑。
  苏合反而没了主意。
  他是白略没错,但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同。
  苏合没动,仔细地端详他的样子。究竟是哪儿不同了呢?
  “娘子。”白略站起身,向她走过来。
  这两个字无异于在苏合的心中劈下一道闪电。
  难怪觉得有哪儿不同。眼前这个完全没了之前娇弱易推倒的模样,年纪似乎也长了些。之前那个虽美,却美得缺了些神韵,多了些青涩。而眼前这个,完完全全就是个媚骨天成的祸害。
  “你是谁?”察觉到这一点之后,苏合倒镇定了下来。
  他挑起眉毛,绯色的唇微翘,似嗔还羞。“娘子前两天才说过,我以后便是你的男人了。怎么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
  苏合冷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她拿出缚妖索,在他面前一晃。“你究竟是谁?跟白略有什么关系?若不从实说来,休怪我无情。”
  他不以为然地勾了唇。“娘子这样说,叫白略情何以堪?”
  “不说?”苏合将手里的缚妖索一甩,心中默念口诀。
  天下财宝尽入我口入我口急急如律令,缚!
  苏合一面在心里默念,一面大囧。还好这咒语不用念出口,否则她真不知道是否有勇气念出来。
  金色的缚妖索闻咒而动,自发地朝白略所在的方向游去,迅速地将他绑了个结实。
  白略看着身上的缚妖索,并不惊慌。
  “这条缚妖索,任你法力多强大也绝逃不过去。”苏合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雪衣男子。“臭狐狸。”
  白略的眼中浮现一丝怒色。
  苏合仗着缚妖索,颇有些得瑟。
  “说罢,你接近我,究竟是什么目的?
  白略垂了眸,收起了唇角勾魂夺魄的笑意。
  “不说?”苏合的眼珠子转了转。“好。你不说也罢,就由你代替白略,完成我们还没做完的事。”
  苏合刚走近他,他却笑了一声。
  “你以为凭这绳子就可以缚住我?”
  苏合愣了愣。
  白略抬起头,浅灰的眼瞳莹莹发光。只见他看似随意地抖了抖,缚妖索便脱离了他的身体,落到了地上。
  苏合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大骂妖道师父。平日里抠门也就算了,这次居然给了她这么个假冒伪劣产品?这下子可被这妖道害惨了。
  白略朝她逼近。“这缚妖索,只能缚住妖孽。而我显然不是。”
  苏合又退了一步,抵在门框上。怎么办?不知道表哥他会不会来救她?可是这人显然不是普通人,即使表哥来了怕也没法子。
  “你想怎么样?”苏合色厉内荏。怎么办,回过身去开门显然来不及,青女剑又没带在身上。
  白略已经走到她面前,浅浅一笑,顿时流转万千媚色。
  “娘子,我就是白略。”
  他的身形晃了晃,忽然变作十六七的少年,又渐渐长成十八九,最后又恢复了原样。
  “这样,你可看清了?”
  苏合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接近一只非人类(不算前日里化狐逃走那一次的话),心中居然有些纠结。这个人真的是那只狐狸?这么说——
  “你长得真够快的。”
  白略怔了怔,有些无奈地闭了眼。“这只是简单的障眼法而已。你眼前看到的,才是我真正的模样。”
  苏合若有所思。“这么说,你是故意要接近我。”
  白略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为什么?”
  白略望着她的眼。“我乃青丘仙狐,曾为娘子所救。故前来报恩。”
  “青丘?难道真有这样的地方?”
  “自然。不过我们所在的山海界,非普通人可以到达。”
  苏合沉吟片刻。“我不记得曾经救过你。”
  “十年前,在青要山。你曾经救了一只受伤的狐狸,忘记了么?”白略的双眼似有魔力,吸引着人沉溺进去。
  苏合仔细回忆了一遍。十年前,似乎的确有这么回事。不过当时她只是想把那只狐狸做成件狐皮坎肩来着,后来它却自己跑掉了,她还心疼了许久。
  当然,真相她是不会说的。
  “那只狐狸,就是你?”
  白略点点头,笑意温存。
  “原来如此。”苏合点点头。“不过其实我刚刚想问的是,前天夜里,为什么要逃走?”
  白略的笑意僵在脸上,很快又化了开来。
  “白略只是有些意外。若娘子真想要,那我也——”
  苏合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行了行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不愿意?”她转了转眼睛。心里的小算盘又开始忙乎起来。既然白略他是狐仙,那自然可以做到更多事情,做男宠,实在是浪费了。
  十两金。她勾勾唇角。看来很快就能回本。说不定还能赚更多。
  白略看着她笑得诡异的脸,心中恶寒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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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合箴言录: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信妖道师父的法器,不如偶尔做做好事来得可靠。
  白略箴言录:
  我看错了。苏合这个女人,不是难缠,而是根本就异于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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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美绝人寰的伙计白略
  “娘子,这——”白略满脸难色。
  “我说过,不要叫我娘子。叫我老板。”苏合没好气地撇撇嘴。“怎么样,能不能做?”
  “这怕是——”白略难上加难。
  “这都做不了?你真是仙狐?”苏合满眼怀疑。
  “当然。只是我们在凡间,不能随意施展法力,更不能做这等会影响人间秩序的事。”
  苏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我只让你把这些石头变成金子,也算是影响人间秩序?”
  白略的唇角抽了抽。
  “所谓变化之说,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待到法力撤去,自然会恢复原样。这等奇事必然引起人们关注,若是招来麻烦,岂不是得不偿失?”
  苏合皱了眉。“这么说,你的法力根本就没用?”
  白略深呼吸,压下胸口的愤懑之气。想他堂堂青丘白略,在三界中也算有些名声,居然被她说没用?!
  “是不能用于邪道。”若苏合此刻抬头,必能看到白略浅灰色眸子里燃烧的火苗。
  苏合皱着眉,来回踱了几步。
  白略忽然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苏合站定,朝他柔柔一笑。
  “小白啊,既然我曾经救了你,再怎么说,你也该好好报答不是?”
  白略抖了抖,居然忽略了苏合的称呼。这个失误让他在以后的许多日子都追悔莫及。
  “娘子的恩情,白略理应结草衔环,全力以报。”
  “叫我老板。”苏合微微皱了皱眉,盯着他从下到上,从上到下,然后再转了个圈。“不能用法力,就只剩了这身皮相还能入得眼去。”
  白略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依然抽着脸作温柔状。“入得娘子的眼就好。”
  他也很执着。
  苏合索性不再纠正他。爱叫啥就叫啥呗,只要乖乖听话就行。
  她又绽放出一个柔和旖旎的笑。“那么——”
  白略下意识地准备护胸逃走,又懊恼自己的反应。居然会怕了这么个普通的人类女子?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到美人香去帮忙吧。”
  洛阳女儿们奔走相告,美人香来了个美绝人寰的伙计。
  该伙计一身不染尘土的白衣,只往柜台前那么一站,低头浅笑间的那一抹媚色,顿时倾倒了店内除了苏合外所有的雌性生物,以及一部分取向不正的雄性生物。
  一天之内,美人香的生意暴涨。
  苏合坐在内室,笑得合不拢嘴。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
  白略那双浅灰色的半透明眼眸向那小姐夫人们温柔一抬。
  “不知各位想买些什么?”
  一位湖绿裙的小姐羞红了脸,声调嘤咛。“小-小女子想买些香粉。”
  “香粉?”白略眉一挑。“小姐天姿国色,自然该用些特别的香味才是。”
  小姐脸更红。周围的女子们皆眼含嫉妒。
  “敝店最新推出了一款白莲香,用夏初清晨尤带露珠的白莲花瓣制成,最适合小姐这样气质高雅的女子。”
  那小姐面带喜色。
  “而且最近敝店正在促销,买五送一,一共才三两银。”
  那小姐立刻点头。
  “我要了。”
  “白公子,那我呢?你看看,我适合哪一类香?”说话的是曹司录大人家的二夫人,
  “夫人天生丽质,娇美动人,自然是这款玫瑰香露更适合你。”
  “白公子白公子!”
  人群中挤出来一浓妆艳抹的恐龙级雌性生物。
  周围的人无不一脸嫌弃之色。
  只见她扭捏着,做了个娇羞的姿态,声音娇嗲。“白公子,你看人家适合什么样的香?”
  现场气氛顿时有些凝重。
  白略面色不改。
  “姑娘品位独特,一定得试试本店独家的量身定做香型,包你满意!”
  苏合叹为观止。
  狐狸就是狐狸,这等左右逢源,讨女人欢喜的本事果然是天生的咩?
  忽然店内嘈杂的声音停了下来。
  苏合立刻重新探出头去看,只见门口又来一名青衣男子,眉目温雅,唇色如梅。
  表哥?他怎么会来?
  店内的女子们看看君无惑,又转头去看白略,脸上的神色颇为纠结。
  究竟选哪一个好呢?真是个难题啊……
  君无惑皱了眉,双目灼灼只望向柜台边慵懒倚着的白略。
  白略亦望着他,嘴角挑起勾人的弧度。
  不好!苏合心里一沉。这小白本来就长得妖娆,表哥他又有断袖之嫌,该不会这两只看对眼了吧?
  要是这样传了出去——苏合几乎可以看到原来暴增的进帐刷刷下落的凄凉景象。
  当然,苏合若能预料到千余年之后的中国大陆上所出现的一种叫做腐女的种群,便万万不会再为此刻的情形担忧了。
  “表哥!”苏合想也没想,冲过去拉住君无惑的手臂。
  君无惑愣了愣,随即笑容似二月春风。“小苏儿,怎么了?”
  店内的女儿们如狼似虎的眼神,黏在苏合拉着君无惑的那段手臂上。
  苏合打了个寒颤,松了手,却见白略的眼神似别有意味。
  果然有问题!不行,她一定得将这段奸情杜绝在萌芽期!
  “表哥,你怎么来了?”她一面贴着笑,一面拼了命把君无惑往里拉。“咱们进去吧,别打扰了小白做事。”
  “小白?”君无惑似笑非笑地向白略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
  苏合立刻感觉到后背发冷。
  “是啊是啊,走罢,我给你泡茶。”
  能喝到苏合亲手所泡之茶的人,这世上也没有几位。
  一个是天禄子,还有一个是苏合的师妹扇离。除此之外,再无别人。
  倒不是苏合爱惜自己的手艺,只是她虽然为人吝啬,但一旦做了,便一定得做到最好。
  比如这茶,她不泡则已,一泡,便非得用自己亲手采集的露水,亲手采摘的茶叶,就连茶杯也须得自己亲手洗过,总之每一道工序力求完美。
  苏合泡的茶,堪称一绝。即使是心中只有珍宝的天禄子,也忍不住时不时管她讨一杯喝喝。她用的茶叶并算不上最好的,手续工艺虽然细致也无甚特别,但泡出来的茶就是特别的香醇,仿佛这茶叶和水已经融合成了一道。
  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她为数不多的天赋之一。
  回了美人香之后,苏合便整日琢磨着如何经营店铺,这等需要时间的消遣,自然是无心再做。
  既然一时心慌意乱之下脱口而出了——苏合看了看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等待着的无惑公子,心中暗叹,只好践诺。
  春分那日的露水烧成将沸,先烫杯,再将白玉盏冲至七分满,拈入上好的碧螺春。茶叶从水面渐渐落入水中心,伸展飞舞,立刻一阵馥郁的香气布满内室。
  滤过前两泡,只将第三泡送上。
  “表哥,尝尝看罢。”
  苏合将杯盏递到君无惑手里。
  君无惑愣了愣,似乎有种怀念的神色。
  “小苏儿的手艺果然还是那么好。”
  他垂下眸,吹了吹杯盏中的茶水,却只是望着面前的茶水不语。
  苏合有些疑惑。“怎么表哥以前有喝过我泡的茶?”她怎么不记得?
  君无惑微微一笑。“是听天禄子说的。”
  苏合心中异样,却没有再问下去。
  君无惑张开唇,轻抿一口。红梅般的唇润湿之后愈发鲜亮。
  “很好喝。”他的脸色很温柔,温柔得像——
  苏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明明表哥他喜欢的是男子,怎么刚刚居然会觉得他似乎有些含情脉脉?
  难道正如妖道所说,自己果然是红鸾星动,开始思春了?
  苏合的内心很纠结。
  也许该找个男人了。然细数自己身边的男人,表哥他疑似断袖,白略是狐狸,小杜身份危险,还有一个孙叔年事已高。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正在此时,和罗跌跌撞撞入得门来。
  “小-小姐,外面来了个白头发的男人!”
  白头发?苏合立刻站起身来。莫非是妖道师父来了?
  和罗一转眼,看到一旁的君无惑,立刻收敛了手脚,面带浅红。“无惑公子,那位公子似乎是找你的。”
  君无惑略一沉吟。“知道了。”说罢便起身迎了出去。
  和罗松了口气。“小姐,那男人看上去好可怕。”
  “可怕?”苏合皱皱眉,看来不是那妖道。那妖道顶多让人觉得可笑而已,绝对谈不上可怕。“待我出去看看。”
  她走出内室,才见白略抱着手臂,闲闲地看向门口的方向,似乎丝毫也不见意外。而店里的顾客们这一会儿竟然都跑了个精光。
  “怎么会这样?”苏合冲他发火。“你在偷懒么?”
  白略做了个爱莫能助的动作。“别怪我,娘子,都是他搞的。”他的手指一伸,指向门口。
  苏合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顿时明白了过来。
  与君无惑正说着什么的男子,身材颀长,面容冷峻。五官是极好看的,却透出一股刚厉肃杀之气,令人不由得从心里产生出惧怕感。
  他的发长至膝,泛出银白色,在太阳光的照射之下闪耀得让人无法直视。
  又是个怪胎啊……莫非也是飞天盗贼界的?不过看他这模样,似乎更像是在杀手界混的。苏合掂量了一会儿,终于冲了过去。
  “这位公子,你要找表哥我不反对,可别站在我这美人香门口啊!”她皱了眉,冒着被光线刺伤的危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那男子眼睛微眯,肃杀之气排山倒海而来。
  苏合却是越挫越勇的典型。她的星眸一瞪,“怎么,就许你做,还不许别人说么?”
  “小苏儿。”君无惑好笑地拉过她的肩膀。“这是太白。”
  男子不悦地抿唇。“惑,你怎么将我的名字告诉了她?”
  都叫“惑”了?!苏合竖起耳朵,莫非又是一段奸情?!
  君无惑勾勾唇。“这有何妨?小苏儿说得对,你还是快走吧,这一身杀气的,站在这儿还有谁敢来?”
  太白的表情越发地冷。“那你呢?”
  “我随后就会回去。”
  太白点点头,眼光忽然转向内室,结成了冰。
  “怎么他也在这儿?难道也是为了——”
  君无惑连忙出声。“太白!”
  “这只狐狸,我早就看不顺眼了。若不是他,小辰也不会——”
  “太白!”君无惑的语气冷了冷。“你快走罢。”
  太白收了嘴,淡淡地瞥了苏合一眼。
  “别忘了你的初衷。”
  说罢,他便回身而去,渐渐走远,没了踪迹。
  苏合心内纳罕,他们的话中似乎掩藏了某个与白略相关的秘密。
  难道表哥他之前便见过白略不成?还有那个小辰还是小陈的,究竟是什么人?
  至于那太白最后所说的初衷——
  事情很复杂。
  君无惑似乎看透她心中所想,也不解释,只把她拉到一旁。
  “小苏儿,我得走了。”
  “又要走?”苏合居然有些不舍,只不过有了表哥这等人物在洛阳,她留芳公子的美名怕是要被取而代之了。(她心中仍然执着地认为表哥也属于飞天盗贼界的资深人士)
  君无惑见她面露不舍,颇有些欣悦和黯然。
  “小苏儿,我很快会再回来。”他从袖中取出一把雪色冰刃。“这把沉水匕,送给你防身。”
  苏合正想推辞,却被那匕首浑身萦绕的水润光泽吸引,不由自主地接了下来。
  那匕首入手即温,令她有种莫名的喜爱感。
  “小苏儿。”君无惑望着她的眼。“等我回来。还有,”他垂头,靠近她的脸颊。
  苏合下意识地一缩,脸颊却恰好碰到他的唇。
  她顿时大囧,心跳又开始加快了几分,同时坚定了要尽快找个男人的决心。
  君无惑见她露出难得的羞涩,心中欢喜,轻笑了一声。
  “记住,小心白略。”
  苏合一愣,心中那些绮念遐思顿时跑了个一干二净。
  小心白略?她望着君无惑的眼,敛去笑容。
  “表哥,放心罢。”
  白略来的蹊跷,虽然他说他是来报恩的,却仍有疑点。她心内怀疑也就罢了,怎么连表哥也怀疑他?
  这么说,这其中的水果然是深得很哪。
  君无惑走了。
  白略看君无惑的眼神也很有些古怪。像是愤怒和不甘,又像是嘲笑。
  看来他们果然认识。苏合思量了一番。就算他不简单又如何?只要能帮美人香赚钱就好。
  &&&&&&&&&&&&&&&&&&&&&&&&&&&&&&&&&&&&&&&&&&&&&&&
  苏合箴言录:
  表哥,小白,妖道师父,太白君和小辰,难道是五角恋咩?
  事情很复杂。苏合很头疼。
  白略箴言录:
  我堂堂仙狐大人的手段,不是用来卖香粉的。苏合你个暴殄天物的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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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心怀理想的苏合娘子
  “好香——”
  白略一进了内室,便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
  “娘子,你在泡茶么?”
  “是啊。”苏合转了转眼珠子。“今儿个你也累着了,不如尝尝我泡的茶罢。”
  这是苏合的奸商守则第二条,对于有用者,笼络之。
  什么?你问第一条?
  对于无用者,鄙弃之。
  白略显然饶有兴致且呈现些许警惕状,估计是没想到苏合怎会忽然转了性子。
  苏合取了另一盏白玉杯,替他泡上一盏。
  白略小巧挺翘的鼻尖动了动,微微眯了眼,很是惬意的样子让苏合想到了那夜里彻底颠覆她人生观的那只雪白狐狸。
  “那天晚上——是你的原形么?”苏合撑着下巴看他,不自觉地问出了口。
  白略的脸色有些可疑的暗红,手抖了抖,差点把茶盏掀到地上。
  “没错。”
  苏合点点头。“很可爱。”
  白略的心里很苍凉。他该说谢谢夸奖,还是索性顺应心意把这女人捉起来好好吓她一番呢?上万年的修行,震慑三界的名声,被这一句很可爱震得销魂。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咳了一声,然后喝了一口茶,眯着的眼张大,复又阖了起来。
  真看不出,她还有这样的本事……明明不是顶级的茶叶,却香醇润泽,入口清美,该是水的缘故罢?
  “好喝么?”
  白略张开眼,眨了眨。
  “比起青丘的狐国冰毫,还差了那么一点儿。”
  苏合瘪瘪嘴,伸手去拿他手里的茶盏。
  “凡间的东西自然比不上你们那儿的。那就别喝了。”
  白略一手护着茶盏,一手去挡她的手,却似无意间将她的手结结实实地握在手心里。
  苏合一抽,没有抽出来。
  她看了一眼白略,继续抽。
  还是没抽出来。
  “娘子。”白略没有松手,却笑得惑人。“虽然比不上,但我喜欢。”
  苏合愣住。
  谁能告诉她,这只狐狸是在调戏她么?
  她垂下眸,没有被他握住的另一只手却闪电般地伸出来,扣住他的脉门。
  还好,这狐狸的穴位和脉道与人无异。
  白略愕然。
  苏合抬头,朝他嫣然一笑。手下却毫不留情地一用力,白略立刻手一软,松了开来。
  “美人香的规矩,不许调戏老板。”
  白略捂住自己被掐得生疼的手腕,心中恨恨。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忍不住,真的把她丢到西海?
  “什么东西这么香?”
  紫衣小杜,摇着一把折扇优哉悠哉迈步进来。
  “小杜?”看到他,苏合便想到那天夜里差些在他手下吃了大亏,顿时心情很不好。
  “我听说你回来了,所以特地来看看。”小杜瞥了瞥面色不善的白略。“这位是——?”
  “这是小白。我新请的伙计。”
  苏合不假思索地为他们介绍。“这是小杜,洛阳名人,年轻有为的府少尹大人。”
  两个男人的脸色隐隐发青,尤其是白略,就差没在脸上写我很不爽这四个字了。
  小杜咳了一声,悄声附在苏合耳边:“你这伙计,可真是不一般。”
  “那是。”苏合颇有得色。“我美人香请的人,能一般么?”
  “娘子!”
  白略忽然发声,万分委屈。“我不叫小白。”只见他蹙了眉翘了绯色的唇,惹人怜爱的模样。
  “娘子?!”小杜似笑非笑地看向苏合。“苏苏什么时候成亲了,我怎么不知道?”
  苏合尴尬地对他耳语。“这小子容貌是好,就是脑子不太正常,这才——”
  小杜若有所悟。
  “杜公子是吧?”白略忽然收起楚楚可怜的调子。“在下白略,幸会。”
  “白公子。幸会。”
  两男人虚伪又客套地寒暄几句。
  苏合嗤笑一声。
  “苏苏,你们在喝茶?”小杜终于没忍住,又问了出来。“我也要。”
  “去,没了。”
  苏合还为着那天夜里的事情记恨他,连看他一眼都嫌,更别说泡茶给他了。
  小杜有些憋屈。“苏苏——”
  白略勾唇一笑,大方有礼,颇有些一家之主的风范。
  “娘子她是在跟你开玩笑呢。”
  苏合别开眼,不置可否。
  “水有些凉了。我去重新煮一遍。”白略见状,拿了茶壶往外走。
  “等等。”苏合唤住他。“用这个罢。重新煮过之后,味道便不同了。”她将装着露水的坛子递给他。
  白略接了过去,做温良闲夫状:“娘子放心,我去去就来。”
  “他看上去不像傻子。”
  小杜收了折扇,若有所思。
  苏合头疼得紧。这只狐狸是故意的么?娘子?他是存心要让她找个男人的想法破灭么?
  “对了,苏苏。”小杜敛去笑容,面色有些凝重。“那个留芳大盗又出现了。”
  “是么?”苏合做惊讶状。“什么时候?”
  “就是你走的那天晚上。”小杜皱紧了眉,很不甘心的样子。“本来差点就捉住他了,却被人给救了去。最可恶的是,夜明珠也不见了!”
  “什么?难道他还有同党?”苏合心里偷笑不已。活该你们白忙活!想捉我?没这么容易。
  “看来是。不过那晚夜色朦胧,那人伸手又极快,我根本就没有看清那同党的长相。”小杜叹了口气。“贡品被人盗去,这可是监管不力,可大可小的罪名啊。”
  “很严重么?”苏合略有恻隐之心。“当今圣上圣明,该不会有事吧?”
  “但愿如此。”小杜的折扇杵到了额头上。“这件事已经上报到了长安,这留芳公子犯下的大案子又多了一桩。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惊动大理寺了。”
  “这么厉害?”苏合的心中涌上些得意。
  “的确厉害。”小杜的眼神有些复杂。“不过,我们也并非毫无所获。”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件物事。“你看,这个正是那留芳公子留下的。”
  苏合接了过来,心下一沉。这不正是她身上那个香囊?
  “香囊?”
  小杜望着她的眼。“不错。这香囊绣工精致,不能不让我怀疑这留芳公子的身份。”
  “怎么说?”苏合的心漏跳一拍,表面上却做好奇状。居然把扇离给她绣的香囊落在了他手里,真是太不小心。不过小杜特意向她提起关于这案子的情形,难道是他察觉了什么?
  小杜垂下眸,手指划过香囊上勾出的花纹。“我怀疑这留芳公子,其实是个女人。”
  “什么?”苏合睁大了眼。“这怎么可能?”
  小杜一双桃花眼仔细看着她的表情,却丝毫不见端倪。
  “我曾与之交谈,他的声音虽然清朗,但仔细听时却在语尾带了些柔媚。更何况——”他举起这香囊,递给苏合。“你看,一个男人,为何会把这样精致的香囊带在身上?”
  苏合接过来,放在鼻间闻了闻。又将香囊打开,倒出其中的暗红色粉末。
  “这是混合香饼。混合了檀香梅,西府海棠,香堇以及甘松制成。”
  小杜微微一笑。“来找你果然没错。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为何那留芳公子一定要留下这样的香气?”
  苏合愣了愣。为何?自己只是单纯喜欢这样的味道罢了。做事的时候闻一闻,提神醒脑。
  “后来,终于被我想了出来。”小杜踌躇满志地抿了唇。“他其实是留下了一种线索,暗示了他的身份。”
  虾米?苏合头疼,您老的想象力会不会太丰富了点?
  “我在长安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个案子。”小杜开始追忆往事。“那是个采花贼,犯了很多案子,糟蹋了不少良家女子。”
  苏合愤懑。居然把我跟采花贼这种没品位的贼扯到一起。
  “奇怪的是他每次采完花之后,都会在受害女子身上刺上一朵三色堇。”
  三色堇?这采花贼的爱好倒也独特。
  “后来才知道,这采花贼的名字中就有个堇字。所以我怀疑这留芳公子也是一样。”
  “呃——小杜啊,那他的身份?”
  小杜哂笑一声。“还没想出来。”
  苏合囧。“小杜啊,你觉得——你会不会是想多了?也许他就是喜欢这香气?还有你说他把这香囊戴在身上,也不一定他就是个女人啊!也许这香囊是他的爱人所送?”
  小杜若有所思。
  苏合摇摇头,放下心来。这人,怕是破案破得魔障了。
  “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小杜摸摸下巴,眼中精光一闪。“苏苏啊,你这美人香里,可有这样类型的香饼卖么?”
  苏合想了想。“以前曾经卖过。不过这混合香饼制作工艺复杂,价格也甚高。用起来又不方便,所以后来便停了。”
  “原来如此。”小杜有些失望。“那这留芳公子究竟是从何得到的呢?真是令人费解。”
  苏合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娘子,杜公子。”白略满头大汗地提着烧好的水壶进了来,玉色的脸颊上沾了些烟灰,头发也烧焦了几根,很有些滑稽。“水烧好了。”
  苏合对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不过是烧个水,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白略面色尴尬。“那炉火,我怎么也点不燃——”
  苏合有些好笑。“那你快回去洗洗吧,弄成这也还敢出来?”
  “那这水——”
  “给我好了。”苏合接过水壶走了回去,却感觉到一阵细小的气流打在手腕的脉门上。
  不好!若此时反应过来,必然会在小杜面前暴露出自己会武的事实。若不反应,那这壶水必然会打翻在地把自己烫伤。
  苏合心下权衡,立刻做了个惊慌失措的反应,任凭那水壶下落。
  然而那水壶堪堪下落了半寸,便已被小杜接住。
  苏合刚要松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腰间一松,荷包便滚落在地。
  糟糕!那荷包里,还有一颗贡品夜明珠——然而她已来不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那荷包翻滚,开了口,里面的物事往外滚滚而出。
  苏合闭上了眼。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夜明珠一现世,自己便怎样也脱不了干系。
  “咦?”小杜已经走过去,很明显是发现了什么。
  苏合的心中转过许多思绪。要怎么做?难道把小杜打昏再逃走?可旁边还有个白略,他口口声声不能破坏人间秩序,想来也不会坐视不理。
  装糊涂?小杜可不是傻子。
  只能这样了。苏合右手蓄劲,欲朝小杜的脖子上敲去。
  “苏苏这儿,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小杜的语气却似没有波澜。
  苏合愣了愣,缓缓撤去手上的力道。
  只见他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颗雪白莹滑的——玉石珠子?
  小杜拿在手里把玩两下子,才装进荷包里,重新递给苏合。
  苏合接了过来,勉强地笑了笑,却下意识地朝白略看了一眼。
  只见白略勾了唇,浅灰色的眸深不见底。
  茶过三巡,小杜满脸赞叹地告辞。
  “这是你做的,对不对?”苏合也不知该喜该忧。她从荷包里拿出那颗玉石珠子,递到白略面前。
  他接了过来,握在手心,再打开时,玉石珠子已经变作一颗光华熠熠的夜明珠。
  “真的是你。”苏合接过那颗夜明珠,表情很凝重。
  这下子,知道她身份的人便又多了一个。表哥倒也就罢了,本来他也是这行的人。可是白略这只狐狸——
  “为什么?”
  白略忽然开口。
  “什么为什么?”苏合抿了抿唇。
  “既然你盗了这么多奇珍异宝,为何还这么看紧美人香的生意?”白略轻笑一声。“其实你已经很有钱了,不是么?”
  苏合翻翻眼皮。“这是我的事业。跟美人香一样的事业。”
  “事业?”白略有些疑惑。
  “做飞天盗贼界的第一名,盗遍天下珍宝,这是我从十四岁以来就立下的志愿。”苏合幽幽一叹。“至于美人香——这是我苏家祖传的产业,对我来说一样重要。”
  苏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这只狐狸说这么多。
  也许是因为他帮了她?
  也许是种下意识的反应,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为了钱财才这么做?
  她苏合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看法?也许还是因为单纯地想找个人倾诉而已罢。
  果然寂寞太久了。
  白略的手指支着头,歪着脑袋看她,倒是有几分纯真的味道。
  “我明白了。”
  苏合挑起眉看他,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热度,像冰块吸收了热,在一滴滴地融化。
  “就像我小时候在狐国,眼馋大表兄那块漂亮的冰狐玉,哪怕穷尽一生也想得到一样。”白略忽然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苏合心里的热度跑得一干二净,重又变作一块顽石。
  这只死狐狸!她咬牙,完全就不一样的好不好!我那是伟大的理想啊理想,你那是卑微的贪欲啊贪欲!
  这时的苏合,并不了解冰狐玉所代表的真正含义。
  当某一天她了解的时候,才知道白略此刻说的,其实是最难得不过的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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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合箴言录:
  跟狐狸谈理想,跟对牛弹琴唯一的区别是,一个会应声,一个不会。
  白略箴言录:
  苏合的理想,就跟她本人一样,不可用常理度之。
  小杜箴言录:
  甭跟我谈理想!
  (小杜理想1,捉住采花大盗堇,失败。2,捉住留芳大盗,失败。3,追到苏合。仍然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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