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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看过一个肉超多的校园文,想了好久没想起来,就记得是天一写的,看到攻占的那一刻突然想起来了,感谢露珠
校园文近几年火的,有肉的没那么多...帮可爱的楼主暖    ------楼下是开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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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by酆子息,肉量正常但是每次肉都写的很好^_^
二世祖和他的情敌,不是校园文但肉多有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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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少年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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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和我大约是在二零一五年的九月萌生了去旅行度假的想法。但想法的意义就如月亮在水中的倒影,看得见,摸不着。何时能够成行,我们俩谁也不知道。
但在一些动机的驱使下,旅行的行程很快就有了雏形。
自从女儿小美出生以来,妻子便辞掉工作待在家里,过起相夫教女的生活。我们俩坚持自己带孩子,不烦劳父母,也不雇保姆。这么一来,妻子就此失去“出远门”的机会,最多就是去临港吹吹海风,或者去、之类的古镇住上几天散散心。因为这些地方离家近,开车不用太久。最重要的是,可以把小美带在身边。
过年前,妻子和我还会带上小美去灵隐寺还愿。虽然我们俩不是善男信女,但妻子怀孕时,我们确实在佛祖面前许过愿,希望妻子肚中一天大的小生命是一个女孩。如今心想事成,总觉得欠了佛祖他老人家一份人情,每年都来还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掐指一算,小美在旅行那会儿应该有二十个月大,多少能记一些事。所以,带她去远方感受另一个不同的世界,并没有不妥之处。
尽管自诩是一个多元化的城市,海纳了不少这个世界上的不同。但身为土生土长的人,住得久了,便知这是自欺欺人的说法。生活在,只能体会到商业模式的多元化,而不是文化的多元化。
所以,我宁可带孩子去公园的草地上撒泼打滚哇哇大叫,也比那些早教、幼教或外教所能给予的更有意义。这就好比在的餐厅吃着意面和披萨,看着挂在墙上被拍扁了的和,远没有一次在亚平宁半岛上的旅行更能让孩子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
动机也好,借口也罢,正基于此,我们的旅行计划才得以应运而生。
之所以选择,是因为那里一直是妻子和我心驰神往的地方。相比充满人文艺术气息,但不乏浮华躁动,甚至有点腐朽的,我们更向往一个自然纯净,充满探索和冒险精神的地方。又由于早些年在的旅行经历,使妻子和我双双陷入对户外徒步的迷恋而无法自拔。而就有很多秀丽壮美的步道等着我俩去体验、去探索、去挑战。
与以往的旅行相比,唯一的不同点,或者是不确定因素就是小美。我们不知道一个才二十个月大的小丫头会在旅行中做出怎样的惊人之举。
她会在飞机上闹吗?
她会在旅行中发生意外吗?
真的发生意外了该怎么办?
为了评估旅行的可行性,妻子上网做了不少调查,也参考了众多网友发布的经验之谈,结论是:
“我们的担心真多余。”
首先,航空能为两周岁以下或体重小于十三公斤的婴幼儿提供婴儿床。这样一来,我们就放了一半的心,因为飞机上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小丫头躺下,这对孩子和我们而言都有好处。
也许有人会责问我:
“为什么不买更好的舱位?”
因为在我看来,安逸、舒适,甚至有点奢侈的出行方式会使旅行的意义不那么纯粹。好比套着泳圈去潜水,游也游不好,潜也潜不下。而且商务舱的机票价格也高了不少,我宁可把这些钱花在与“真正的旅行”有关的事情上。
至于在旅途中发生意外该如何应对,我从的朋友那里得到了答案。意外伤害赔偿局(简写为ACC)为每个入境的外籍游客提供意外事故伤害保险。一旦发生意外,均可在当地医疗机构得到免费的治疗和看护,甚至连陪伴的家人都有住宿和餐饮补贴。况且,不管旅行与否,发生意外的风险都客观存在,它们不会因为出门旅行而骤然升高,也不会因为闭门不出而消声灭迹。
实际上,我宁可在发生意外,也不愿在国内发生意外。
我们打消了小美在旅行安全方面的顾虑后,着手开始与旅行有关的所有准备。
众所周知,机票价格会随着购买时间而变化,买得早往往会便宜些。我们在航空的网站上做了很多种往返时间上的组合,最终确定在二零一六年四月十八日下午三点从浦东机场出发,并在五月六日下午四点从(Queenstown)机场返回。往返时间好比旅行行程的“钢构”,只有确定了它,才能继续事无巨细地添砖加瓦。
小美在出发当天未满两周岁,可以享受到一折价格的机票。
至于对航空公司的选择,我们没有丝毫纠结,唯一想到的就是航空,因为它是全球最好的航空公司之一,而国内似乎还没有哪一家航空公司获得过此项殊荣。对于选择困难症患者来说,“唯结果论”是个不错的选择方法。也就是说,我们不需要去研究、调查、论证哪家航空公司会更好,只需要比较这些航空公司在全球市场中的口碑就行。
阴谋论者可能会说,商业口碑是炒作、是暗箱。而我的回答是:
“喂,拜托,我们都是小老百姓好嘛。”
此外,与其他航空公司相比,航空给出的的价格和时间都更适合,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谁都比不了。
更重要的是,航空的航线是直达后再转国内航线,只需一次中转,而且中转等待时间较短。我们从起飞,直到抵达,大约需要十八个小时。而其他公司的航班会在或转机,等再到转机,就可能已经超过三十个小时,既延长了航线时间,也缩短了旅行时间。
总之,在输入信用卡号之后,机票便购买,邮箱里很快就收到一封邮件,是电子机票和收据。我把机票和收据打印出来,整齐地叠好,套上防水袋,放进登山包。直到出行时,它们都一直在那里。
实际上,我并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只需带好护照就好了。
航班的往返时间划定了旅行行程的框架。去掉在天上飞行的时间后,剩下的就是在地面上的旅行时间。从二零一六年四月十九日上午十点半开始,直到二零一六年五月六日下午四点,总共约十八天。
我们把设为起点和终点,并不是一个拍脑袋的决定,其间经过一次反复,而反复的原因来自于一位叫布莱恩的人。
最初,妻子和我的旅行目的都更倾向于体验当地最原汁原味的生活,如此也能使小美体验到在生活是怎样一种感受。这种生活必须是安静的、恬退的,甚至是有些违背传统旅游价值观的。所以我们没把、或等市列入行程,甚至整个北岛都没有列入我们的行程范围。在参考了一些游记和攻略后,我们把行程范围缩小到南岛的南部,也就是以南的地区。自诩驾车经验丰富的我,颇以为从去往其他地方并不是一件难事。所以在最初的行程计划中,是我们的生活据点,我们也将在这里度过十八个夜晚。
“我实在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从来没有人会在住那么久。”
在布莱恩的回信中,我们能感觉到他字里行间流露的惊讶和困惑。
布莱恩是谁?
这位常年居住在的人在拥有一栋独立屋,并冠之以“百万湖景房”的美名。之所以“百万”,并不是因为这栋独立屋有多么豪华,而是入住此处的游客只需站在屋内,就能一览瓦卡蒂普湖(Lake&Wakatipu)的美景。
布莱恩通过向游客出租这里。从留言和评价来看,大家都对这栋独立屋赞赏有加。
如果我拒绝当地人的建议,而且还是一个主动退还了一万多元人民币房租的当地人的建议,那我可真得要扪心自问:
“我是不是傻?”
妻子当即回信,表示会修改行程。
同时,这件事也使我警醒,在旅行并没有我们一开始想得那么随意。
幸好我们在当地还有两位新认识的朋友,他俩也给了我们不少出行方面的建议。为此,我花了好几个晚上来打磨行程,并且和妻子几番讨论之后才终于确定。
此刻,为了阅读体验的需要,我不会向各位看官剧透我们的行程。因为这本书不仅仅是一本非虚构类的旅行文学作品,而更像是一本公路小说。每一件小事都如作者精心设计的情节一样,来得那么顺其自然,而又出其不意,很值得娓娓道来。
行程一旦确定,妻子和我便陆续开始预订包括住宿、车辆和游乐等项目。我们也依旧选择布莱恩的“百万湖景房”作为我们在的落脚点。他欣慰于我们采纳了他的建议,也很高兴再一次成为我们的房东,并且把领取钥匙的方法通过邮件告诉我们。
预订的事情太过琐碎,没有落于文字的必要。但其中一些心得,确有与各位看官分享的必要。虽然我们的旅行经验未必适合所有人,但大多数人还是需要哪怕不适合的经验,并以此举一反三。
分享经验是利大于弊,不分享经验是无利也无弊。依着我的性格,分享经验会更好些。
长时间外出旅行,建议挑选有自助洗衣和干衣设施的住宿地点,尽管你必须支付一点点费用才能使用这些设施。一般情况下,自助式洗衣和干衣的费用折合人民币大约在几元到十几元不等,但节省下来的精力、时间和行李重量可不是用百十来元人民币就能买到的。
在旅行,游是首选,也是最好的旅行方式。一旦有了车,旅行的时间安排和行李的重量规模都大可不必斤斤计较。
国际性的公司在遍地都是,但当地公司的价格会更有吸引力。
境外游必须配备导航仪,但完全没必要在公司租用,在手机上安装谷歌地图就可高枕无忧。这个App(手机软件)在国内无法使用,但到了国外就可以。在谷歌的世界里,我们身处在一片失落的大陆中。
带宝宝在游,一定要在时配好安全座椅。否则,不仅孩子的安全得不到保障,就连警察也不会放过你。
驾照可以事先在国内公证好,连同驾照原件随身携带。如果没有这一纸公证,公司也不会给你一纸合同和车钥匙。
时建议购买全险(Full&Insurance),尽管每天会多花二十几刀纽币,但出门旅行图得是安心。买了这个保险,任何由于车身受损而产生的赔偿或维修费用均由保险公司承担,人无需支付任何费用。
制定行程时,建议使用谷歌地图查询出发地和目的地之间的行驶距离和时间。我可以很负责地说,谷歌地图计算出来的行驶时间相当准确。准确的前提是路况正常、驾车人不会在半途长时间停车、车速与路段要求的标准时速基本一致。
完成所有预订后,我们的生活也回归正常状态,不必坐在电脑前了解这儿研究那儿。心情激动了大半个月后也归于平静,接下来只要数着日子,等待出行。
但在这段时间里,妻子和我并没有闲着。时不时会想到一些可能在旅行中发生的小意外,并为此添置一些装备。
这期间,便发生了一件趣事。
在我们计划的行程中,有不少需要徒步的户外活动项目。如果只有妻子和我两人,那就无需做特殊准备,有一双舒服、保暖又防水的徒步鞋,一身舒服、保暖又透气的外套就足矣。但现在多了一个二十个月的小丫头,我们就需要添置一些特殊的装备来应对户外活动。否则就只能抱着她徒步爬山,想来也的确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情。
一开始,妻子打算买一把既便宜又易携带的伞车。这样一来,我们便能推着小美在户外徒步,就算遇到阶梯或山路,也可以一人抱着小美,一人提着伞车。这不失为一个可行的方案。如果这辆伞车在行程的最后一天报废,那就更好了,我们也能心安理得地把它留在的土地上,回程的行李也能轻便不少。
打定伞车的主意后,我们特地逛了几家婴儿用品商店,某东和某宝也被翻了个遍,但始终没有找到称心如意的伞车。眼看这个方案就要无疾而终,我们甚至打算翻箱倒柜找出婴儿背带,让它继续发挥余热。但实际上,背带也早已无法承担小美的重量。
就在妻子迷茫不知所措时,我突然想到一个熟悉而遥远的关键词——背架。
印象中,背架的概念应该源自于山区人们的生活。在那里,年轻的父母或老人为了不耽误下田干活,经常把年幼的孩子放在一个竹篓里背在身后,或用棉布把孩子包裹起来,固定在背部。有了这个关键词,我回到网上重新搜索。
结果,还真就让我找到了。
不过,我找到的这款背架可不同于竹篓或棉布兜,而是一款相当有“未来感”的背包,专门为父母能带上孩子一起去户外徒步爬山而设计。而且,这个背架的品牌竟然就来自于。
这款背架一共有三种型号,类似于简易版、标准版和豪华版,价格大约是八百、一千四百和两千元人民币。我找到这个品牌的官方网站,观看了产品展示和使用介绍的视频,反复确认这些功能的确是我们所需要的。
就当我们依照最初的想法,决定买一个能把孩子背在身后的简易版背架时,妻子一句话提醒了我:
“马上双11了,那时候买说不定会更便宜。”
“对哦,那等等看。”
双11那天,我从收藏夹里打开背架的销售页面,果不其然,全线商品大降价,就连豪华版的那一款也只卖一千两百元人民币。妻子没有丝毫犹豫,很快就买下了豪华版背架。毕竟豪华版的舒适性和防护性都要略胜一筹。
她夸赞我慧眼识物,解决了旅行中的大问题。我恨不能从本体中抽身而出,拍着自己的肩头说:
“小青年,干得好!”
当晚,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背着小美,在大自然中徒步的温馨画面。
可万万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妻子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一头正是背架的卖家。对方来电的目的大致可归纳为:
“背架的价格写错了,不该卖得那么便宜。希望我们补差价,否则会取消订单。”
这倒霉的卖家似乎涉世未深,不太明白网购的游戏规则,更不可能知道妻子的手段。妻子不仅懂生意经,更深谙卖家罩门,当下便严词拒绝,并提醒卖家——其实是警告,如果不发货,将通过某宝客服解决此事,维护权益。
可怜的卖家和所有肇事逃逸的司机一样,抱着侥幸心理,完全不肯服输,反而再三强调:
“不补价,不发货。”
挂断电话后,妻子立刻联系某宝客服投诉此事。进过两轮与客服的沟通后,卖家再次打来电话。而这次与他通话的人是我。
此时,电话那头的卖家服了软,道了歉,喊了哥,并承诺一定会准时发货。但他也委屈地表示这笔生意亏了不少。而我则指出这明显是卖家内部的管理出现问题,与买家无关。商家犯了错,把屎拉在裤裆里,难道还要消费者去擦干净不成?
同时,我还强调——其实是威胁,我会仔细检查背架的质量。如果有任何质量问题,一定会从严处理。对方承诺说:
“不会,不会。”
双11前后的快递速度像熔断后的股市,急剧下降。而且“慢递”服务和奔溃的股市还有一个很大的相似点,都是“投诉无门”。看来,这泡屎无论如何都得我们自己去擦。
几天后,背架终于到了。
妻子眼中射出的X射线认真仔细地扫过背架的每一处细枝末节,这才放心地说出“质量不错”的盛赞。
小美很喜欢眼前这把模样怪异的“椅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坐进去。
背起坐着小美的背架就像背起一个很重的包,但也完全在承受范围之内。扣上胸带和腹带加固,整个背架和身体合为一体。估计到了旅行那会儿,小美和背架加起来大约也就十五公斤,从比例上说,可能还不及现在小学生们背上的书包。
除了背架,我们还陆续为小美添置了一件雨衣、一条雨裤和一双登山靴,为我自己添置了一件防水外套,而妻子为自己买了一些在我看来并不适合在旅行时穿着的衣物。我曾不止一次地提醒她:
“这是去旅行,不是去时装周。”
此外,还有一些关于旅行必带物品的建议,逐一列在下方,仅供各位看官参考。
行李箱。家里已经有两个24寸大的行李箱,但妻子仍担心不够用,又添置了一个29寸的。最后,我们带了一个29寸的行李箱和一个24寸的行李箱出门。
移动电源。旅行途中,手机不能断电,我们带了两个10000毫安的移动电源,大约可以给一支手机充满五到六次电。
手机数据线。既能传输照片视频,也可用于充电。
全棉一次性内裤。有些人喜欢,有些人不喜欢。一次性内裤最大的好处是能让我们少带一点衣物,为行李减重。
带有USB智能充电口的插线板。的插座是倒三眼,与国内的正三眼插头通用。智能充电功能可以自动调节输入功率,并可同时给多部数码设备充电,免去携带一堆专用充电器的麻烦,非常实用。
颈枕。尤其是某四字品牌的颈枕,被公认是旅行中的打盹儿神器。但对于带孩子出行的我们而言,似乎有点多余。而且非充气式的颈枕不能压缩,很占地方。除了在飞机上,我们几乎没怎么用到它们。它们一直被孤零零地留在车里,连进房门的资格也没有。
运动摄像机。来自某运动品牌,也是在双11期间购买的,性价比很高,即便坏了掉了也不会太心疼。摄像机可以佩戴在头上,解放双手,方便录像。但画面效果略逊于某Pro,毕竟一分价钱一分货。
自拍杆。这已经成为所有旅行者的标配。路人何苦为难路人,游客何苦为难游客。
车载充电器。如果用手机充当时的导航仪,那就必须配备这个小东西。手机在导航时耗电很快,最多坚持一个多小时。如果不能及时充电,不仅会耽误行程,也可能使你暂时告别现代文明。
至此,所有的准备都已妥当,就差签证。旅行社的朋友建议我们过完年后再去办理。
出了正月,妻子和我的神经又紧绷起来,风风火火地准备签证所需的各种材料。由于拜托了旅行社的朋友帮忙,所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材料提交没多久,签证便到手了。
在旅行前的最后一个月里,我一直没能闲下来。除了继续熟悉行程中的细节外,还测试了背架的使用效果。
每天傍晚散步时,我会把小美背在身后,用来测试背架在徒步中的实际表现。背架在每次出行时都会成为路人的众矢之的,吸引目光无数,也让我体会到做明星的不易。如今大多数年轻父母都不愿自己带孩子,更不会想到把孩子背在身后。孩子像烫手的山芋,被丢给他们的父母,丰富着老人家们的晚年生活。
实际体验告诉我,较为舒适的背负时间大约是四十五分钟,如果超过这个时间,肩膀会有明显的压迫感和酸胀感。可在后来的旅行中,这种不适感并不明显。我不得不怀疑空气中氧气的含量和质量的确远胜于。
这不是废话嘛,傻蛋!
离出行还有两周时间,妻子陆陆续续地整理起行李。而我在更早些时就试着整理过几次,主要是为了测试两个行李箱是否可以装下我们需要携带的所有物品。
妻子和我都很享受整理行李的过程,撇开不谈即将远行和面对未知的兴奋,也不谈摆脱尘世喧嚣之类的陈词滥调,单单是把那么多那么杂乱的物品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就已经颇有成就感了。为了尽可能地利用空间,就连登山靴里也塞满了各种小物件。
经过几番调整,两个箱子终于向我们展现出虚怀若谷的一面,随身包也被塞得鼓鼓囊囊。最终,我们的行囊分别是:
一个29寸的行李箱。
一个24寸的行李箱。
一个36升的登山包,也是我的随身包。包里放着奶粉、防寒衣物、电子设备、旅行文件和小美的小被子。
一个背架。背架的背包内放了小美专用的一次性餐具和一次性围兜,还有一些应急用品,如酒精棉球、碘伏棉球、晕车药、暖宝宝和创可贴等。
一个大约15升、就算空着啥都不放就已经很重的牛皮双肩包。这也是妻子的随身包,一个在我看来一无是处的“花拳绣腿”包。包里放着小美的水杯、玩具和替换衣物,还有怎么买都不显多、怎么带都不嫌少的尿布、湿巾和纸巾。
颈枕。它俩实在找不到容身之处,只能被挂在登山包上,惨遭游街示众。
出发前几天,航空的工作人员通知我们,航班的起飞时间将提前一个小时。收到时间调整的确认邮件后,我们也相应调整了去机场的方案。因为周一早上九点的地铁和十点的地铁简直是天壤之别。前者是地狱的第十八层,后者是地狱的第一层。
第02章 第一天,周一
今天是出发的日子,没等闹钟响起,妻子和我便早早起床。对于出行的期待和激动让昨晚一夜的睡意和好梦都不敢靠近。人还没到,从眼前跳过的羊就已为数不少。
小美从睡梦中被我俩无情地拽出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躺在床上,四肢瘫软,一脸“随你便”的表情,任凭眼前两个眉开眼笑喜形于色的家伙折腾来折腾去。
洗漱换装已毕,我检查了家中的电源,关好了窗,把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妥妥当当,这才放心。
Stark,一只快要六岁的短毛猫,小名“贱咪”。它似乎意识到我们即将远行,依依不舍地蹲守在门口,等着和我们告别。
临出门时,我对妻子说:
“我怎么突然觉得有点伤感呢?”
“因为再过二十天就要回来了呗。”
妻子的回答切中要害。对于即将远行的人而言,等待出行是激动的,临近出行是伤感的,即将回程却也是欣慰的。这番滋味,那些真正的行者是否也体会过呢?
来到浦东机场,第一件事就是托运行李。两个行李箱似乎都超重了一点,对此我丝毫不感惊讶。超重的行李和超速的车一样,只要超过的那一点儿还在允许的范围内,基本就没事。这让我得意了好一会儿,就像坐公交车逃票似的占了个大便宜。手拿登机牌,心里乐开怀。为了让小美同享这份愉悦,我放纵她下地。下了地的小美就像回到的鱼,在我们身边欢乐地跑来跑去。
过安检时,安保人员没有为难我们的背架,这让我有些出乎意料。我本来已经打了一肚子腹稿,用来解释背架是什么,现在全都打了水漂。
“婴儿车都能上飞机,背架肯定也可以。”
我像一只跳出井底的蛙,赶紧回答:
“有道理。”
妻子身为一个资深买家,常常能找到一些令人意想不到但又在情理之中的东西,VIP候机室的使用券。其作用顾名思义,其价格令人乍舌,一个人大约只要二十元人民币。这个价格意味着我们三人只花了四十元就可以在VIP候机室里无限时地休息,可以用VIP候机室无限量提供的食物和饮料来喂饱自己。如果在现场买,这份尊享的特权至少需要牺牲四张百元大钞才能换来。
我们挑选了离登机口最近的VIP候机室,以便当发生突发情况时,如地震、海啸、哥斯拉&入侵或二向箔降维打击&,可以迅速到达登机口,坐上飞机撤离。
什么?在二向箔的降维打击面前坐飞机不好使?我当然知道,这里就是拿它当个“栗子”举一举,来强调什么是突发情况。
VIP候机室的环境并没有我想得那么好,充其量也就是让我可以坐在一张相对舒服些的单人沙发上,吃着温吞水泡面,喝着速溶咖啡。与配有浴室和自助餐的候机室相比,还是简陋了不少。
然山不在高,有仙则灵,VIP候机室不在好,有吃有喝有座就行。斯是陋室,唯吾得瑟。这才四十块钱,夫复何求。
妻子对泡面的感情远不及我,抱着小美去其他餐厅买治和果腹。我泡了一碗方便面,担起看守行李的重任。我把自己想象成猪八戒,被困在大师兄用金箍棒画的圈内,离不得半步。
我还无意间从餐台上那一堆“自己买浪费、送人遭白眼”的袋装零食中找到一包小核桃肉。这突如其来的小确幸&竟让我欢喜了好一阵。
小美有一种超能力,可以加快宇宙膨胀的速度,大概也就相应加快了时间的脚步。如果霍金知道这件事,可能会重新思考关于时间和空间的诸多理论。仅仅只是给她喂个饭、擦个嘴、洗个手,大半个小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正如歌里唱的:
?时间都去哪儿了,
?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
?生儿养女一辈子,
?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
——《时间都去哪儿了》,王铮亮
妻子对于照顾小美,总是怀着矛盾的心情。心不甘、情不愿,但乐此不疲。前一分钟还说:
“再不吃,妈妈就不喜欢你了。”
后一分钟立马改口说:
“小美最乖了,妈妈最爱你了。”
旅行和生活一样,不是电影,没有快进键,不能轻易跳过无聊的剧情。为了打发旅行中乏味的时间,我特地在平板电脑里存了《火影忍者》的漫画全集。
在此,我郑重承诺,该漫画是通过某企鹅漫画App下载的正版漫画,而非盗版。
一本书,一首歌,一部电影,都是作者的孩子,希望各位看官能够爱护珍惜这些孩子。
想当年,我只追到《火影忍者》TV版的一半,大约是晓强行用忍术将一尾守鹤从我爱罗的身体里剥离的那会儿,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那就一无所知了。
趁着妻子忙着张罗小美吃饭,我忙里偷闲地看了一会儿漫画,心里凭添了几分感慨。因为有一天,小美也会和鸣人&一样,长大、懂事、成熟,担起我们不能想象的责任,走一条我们未曾走过的路。
VIP候机室提供的袋装零食中,有一种叫盐焗青豆。小美非常爱吃,一颗一颗塞进嘴里,细嚼慢咽,竟然也吧唧吧唧地吃掉了一包。我担心她吃多了青豆会在飞机上肆无忌惮地放屁,就没敢再让她贪嘴多吃。
下午一点半,临近登机时间。登机口外排起长队,队伍里多半是碧眼金发高鼻梁的外国人,而多数国内乘客则成群地围聚在检票口前,让我想起战争临近时储户们在银行柜台前挤兑,或是轮船沉没前乘客们在甲板上争抢救生艇时的场景。
我们三人离开VIP候机室,站在人群外围。原本我打算晚点登机,反正位子也不会自己飞走。其实位子真的会自己飞走,误机。妻子却拿着手机和登机牌挤进人群,找检票口的机务人员聊了几句。不一会儿,她扭头朝我挥手,示意我过去。原来,航空允许带宝宝的家庭优先登机。我们三人屁颠屁颠地和商务舱的乘客们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登机。
出国旅行时,身边带着一个二十个月大的孩子能得到最大的好处,就是有资格花一点点小钱买到一些些特权。在飞机上,我们可以坐在客舱中的第一排。这个位子的特点不仅是座位前的那堵墙可以挂上婴儿床,还因为这个地方特别宽敞。试想一个身高一米八八的高个儿连续十一个小时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是一件多么另当事人痛苦而旁人不知其苦的事情。坐得太久,都恨不得把屁股上那两坨肉掰下来,放在手里揉揉松再粘回去。每当这一刻,我都会羡慕起那些身材精致的男生,他们竟然可以在座位里翘起二郎腿!
实际上,在航空的国际航班上,前后座位间的距离并没有我描述得那么吝啬小气,和国内航班上的座位相比,简直就是姚明和彼特o丁拉基&,三房两厅和格子间,马我之间的差距。
一位华人空乘递给我一条婴儿专用安全带,并礼貌地用英语问我会不会使用。这是个很简单的装置,用法一看便知。所以我也很礼貌地用英语回答道:
“是的,我会。”&
空乘转身离开,我立刻问妻子:
“我长得像外国人吗?”
乘客陆陆续续从我们身边走过,想必本次航班应该客满。有一家五口携老带小一同出行,可算是大阵仗了。我问妻子,他们为什么没有买我们这样的位子。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第一排中间的的DEF三个座位全都空着。妻子回答:
“可能是不知道,或者就是为了省钱。”
我又追问:
“加个婴儿床要多少钱?”
妻子回答:
“大概两百多吧。”
“哦,我看那对小夫妻的爸妈也跟着一起,应该不用自己带孩子。”
飞机开始在跑道上加速,小美镇定自若,像个出征的将军。我把她的镇定归功于我柔软的肚子,这肚子里多余的东西虽然不受人待见,但有时也会如孟尝君的门客那样,展现出一些特殊的技能和才艺。
此刻,她正斜倚在我的肚子上,飞机的加速度并没有使她感到不适。妻子一边逗她看窗外,一边摊开手掌模仿飞机飞行时的样子,嘴里模仿发动机呼呼的轰鸣声。小美很快便学会了这个动作,以至于后来每次一提到飞机,她都会饶有兴致地伸出小手,撅着小嘴,发出呜呜声。这是小美第一次坐飞机,此刻的表现必须给九十九分。而扣掉的那一分,是为了鼓励她长大后可不能再把我的肚子当椅子了。
第一段飞行大约有十一个半小时之久,可谓漫长。记得上一次飞时,单次飞行的最长时间也就九个小时左右。今天,我做好了与背部、腰部和臀部的肌肉做斗争的心理准备。
我在坐长线航班时有一个心理诀窍,就是不能关注“还有多久”这个问题。我把手表塞回口袋,关闭所有可以显示时间的电子设备,避免自己有意或无意地看到时间,并满心希望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之间冗长而“基”情四射的剧情可以消磨飞机上无聊的时间,或干脆催眠我。
但是,我想得太过单纯,小美可不是个吃素的主。她自出生以来,就注定是我的睡眠杀手。
下午候机时,小美错过了午睡的时间,所以起飞后不久,她就在我怀里睡着了。我把她放进婴儿床,得暇看了一会儿漫画。迟来的午睡顺延了晚觉的钟点,在晚餐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表现得兴奋异常,跟打了鸡血似的,甚至想一个人去过道上溜达。我们担心她给别的乘客添麻烦,就把她困在我们身前的一小块区域内,并且使用召唤术召唤出她的两个好朋友,一只叫邦尼的紫色毛绒小兔和一只叫奥的猫头鹰。之所以会带着它们俩,也是妻子的主意。她担心小美在旅行时会无聊、会孤单,所以在出门前,特地将一堆玩具摆在她面前,任由她挑选。小美心里到底宠幸谁,究竟翻了几块牌子&,我们不得而知。当她一手抓起邦尼一手抓起奥后,就再无空着的手去抓其他玩具了。于是,同行的小伙伴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决定了。
坐在我们身后不远处,一位年轻的母亲正在哄睡年幼的儿子。我一眼便认出,他们便是我之前提到的那一家五口。但不知为何,四个成年人愣是哄不住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即便客舱熄了灯,小男孩仍足足哭闹了一个多小时。哭声中还夹杂着其他乘客的叹息声和抱怨声,就连空乘都时不时来“关心”一下他们,似乎是为了避免在航班上发生虐童丑闻。
小美再次睡着时,我估计大约是时间晚上十点,这是根据她平时的睡觉习惯推算而得。虽然我没有看过时间,但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已濒临崩溃。除了磨人的小美,我的背部肌肉、腰部肌肉和臀部肌肉都在折磨我。倘若此刻我在家里,应该正抖着腿、喝着茶,看一部电影或读一本书。
直到把睡熟的小美放进婴儿床的那一刻,我终于看到了一丝生机、一线曙光。站起身来到洗手间,舒展一下四肢和膀胱。过道两旁的乘客大多都睡了,还有人买了航空的“空中沙发”。他们裹着毛毯,用一种极其放松、放纵的姿势睡在由座椅连成的“床”上,让我好生羡慕。回到座位上,我对半睡半醒的妻子说:
“我的尿好少,飞机上真的好干。”
小美在婴儿床里睡下后很少翻身,这说明她也累得不轻。我看了会儿漫画,觉得困了,就闭上眼小睡片刻。睡了没多久,又醒了,就再看一会儿漫画。如此反复、断断续续地睡了好几次。在我身边的妻子反倒是睡得很熟,让我欣慰了些许。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仍是一片漆黑,但机舱内的灯缓缓亮起,偶尔会有空乘走过。我想,着陆的时间可能快要到了。脑中一旦产生“快要到了”的想法,就忍不住要去验证想法是否正确,所以终于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时间。
此刻是时间凌晨三点多,时间十一点多,距离预计的着陆时间大约还有两个多小时。我心想:
“时间过得可真他妈的慢啊。”
到了在飞机上的早饭时间。这一顿早饭若按时间计算,应该是宵夜,若按时间计算,应该不存在。为了安全考虑,可怜的小美不得不离开婴儿床,回到我的怀里。她不情愿地在我怀中辗转反侧,内心独白大致是:
“是谁打扰了老娘的清梦?”
飞机努力地穿越黑夜,没等迎到初升的太阳,就已飞抵上空。妻子看着散落在地面上星星点点的灯光说道:
“终于到了。”
“终于可以下飞机了。”&
第03章 第二天,周二
距离飞机着陆还有一个多小时,空乘开始向乘客们分发入境单。妻子拿了两张,填写时毕恭毕敬的模样就像一个正在考试的考生。
我问妻子:
“小美不需要入境单吗?”
妻子回答:
“她还小,不需要。”
这句胸有成竹的回答让我信以为真。原来,太小的孩子还不能算是人。
下了飞机走进机场,两侧的候机厅大门紧锁,空无一人,显得萧瑟,安静得让我以为这里是寂静岭&。行李传送带附近反而成了最有人气的地方。
下飞机时还昏昏沉沉的小美,到了此刻已经清醒,叫嚷着想从妻子怀里逃回地面。
我把行李箱搬上手推车,汇入人流。小美吧哒吧哒摇摇摆摆地走在一旁,妻子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由于我们只带了没有拆包的奶粉而已,所以物品申报进行得很顺利,一会儿便通过了。但出关时遇到了麻烦,因为海关人员要求我们提供小美的入境单。妻子默不作声地将自以为是咽下肚,一溜烟地跑去补填。看来,人比妻子更把小美当人看。
在等待妻子填写第三份入境单时,我抱着小美站在排队的一侧。一位外国大妈止步在我身后,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也在排队。我赶紧向她解释:
“我正在等人,您先过吧。”
当我们走出国际机场时,黑夜已经消褪成一片斑驳的蓝色,像洗得略微发白的牛仔裤。天边漂浮着卷曲的云,像冲上岸的浪。但它们又不会像浪花那样稍纵即逝,只会缓缓地、缓缓地飘向远方。
云之乡从来都不缺白云。它们飘走了,消失在视野里,但其实还在。未见到的也正在飘来的路上。云也好,人也罢,差不多都是这样。
我推着行李车,沿着地上的绿色引导线走往国内机场,妻子和小美手拉手一路跟在我的身后。她俩走得很慢,我不得不经常停步,回头看着她俩在我的视野中慢慢变大。这一小段路,上演了一场龟兔赛跑。但兔子没想赢,一路都在等乌龟。乌龟不知正在比赛,但不好意思总让兔子等。就这样拉锯了一番,这才来到国内机场。
在托运行李前,妻子和我都想先吃一顿真正的早饭。
国内机场的餐厅为数不多,妻子只得在麦当劳买了一份非常经典而毫无创意的早餐。一根软趴趴的肉肠、一坨没有香味的炒蛋、两片黏牙的面包和一块既不香也不脆的香脆薯饼。我在另一家小铺买了一份综合鲜榨果汁当早饭,滋润一下干涸了大半天的五脏六腑。小美似乎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肉肠,对炒蛋、面包和薯饼更是流露出嫌弃的神情。她偶尔也会和野生动物一样,凭直觉就知道什么是好吃的、什么是难吃的、什么是万万不能吃的。
吃完了早饭,托运了行李,我们径直来到候机厅。此时距离登机大约还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能认真地发一会儿呆或随意地聊一会儿天,也是极好的消遣方式。但没想到一个无心之举,导致我成了上百人瞩目的焦点。
原本妻子和我坐在候机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起起落落的飞机,悠闲地等待着。小美抱着邦尼坐在地上,也看着窗外,学起我俩的悠闲自得。
但等待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太难。孩子没有辽阔的思维空间用来自娱自乐,他们是名副其实的“行动派”,更愿意用行动代替幻想,想到什么就玩什么。
果然,小美厌倦了等待。她像上紧发条的蜜蜂,围着妻子和我转圈圈,时不时向我伸出手,示意我跟她走。
我四下张望,看到不远处一家店铺已开门迎客。店铺门前陈列着五颜六色的小商品,似乎很能吸引人。于是我抱起小美,向店铺走去,心想:
“也许这样可以消磨掉她看似无穷尽的精力。”
走进店铺,小美在一面挂着各种玩具的墙上找到了她最喜欢的爱莎&,伸手就要去拿,我赶紧背过身离开。所有孩子对于玩具的情感都是真实的,如果他们喜欢上一个玩具,不管是不是三分钟热度,在当下的这一刻,都是热切地想要和玩具们在一起。为了防止小美产生这种占有欲,迅速离开是个不错的解决途径。
要是在以前,我只要尽快将她抱开,就大可息事宁人。万一哭闹起来,则对她说:
“小美乖,这里是玩具们住的地方,如果你带走它们,它们就没有家了。”
这是电影《玩具总动员》教给我的道理,小美也很愿意相信。她愿意让玩具们住在家里而不是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家才是真正重要的地方。
可当下,她无情地揭下这句话虚伪的面具,嚎啕大哭起来。不仅哭,还闹,更像是耍无赖。
在她刚哭的那会儿,我尽量好言相劝。但在一个不满两岁的孩子面前,承载再多道理的语言也是苍白无力,是废话连篇。于是我改变策略,拿出手机,用她喜欢的自拍模式逗她玩。她看着屏幕中满脸是泪、鼻涕横流的自己,竟然哭得更凶。这哭声就像升了级的魔法,拥有耀眼的视觉效果,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目光像箭一样落在我这艘草船的身上,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我抱着小美慢慢走开,寻觅一个可以躲避目光的地方。心里还琢磨着,万一被当成人贩子引来警察的盘问,我该如何证明“我的女儿的确是我的女儿”呢?妻子也试着安慰她,但于事无补。
登机的广播响起,乘客们在登机口排起整齐的长队。小美的哭声升级成尖叫。我开始恼怒,用力在她屁股上拍打了几下。这招竟然奇迹般地见效了,而且直到现在都很有效。她的哭声渐轻渐止,委屈得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歪着脑袋倒在我的肩头抽泣。
“大概昨晚没睡好,有点闹情绪。”
在飞往的航班上,我们没有享受到第一排更宽敞些的位子。据说,的国内航班不提供任何可以花钱就能买到的特权。哪怕是总理,也必须和老百姓坐在一起。我们还听说,没有所谓的“空军一号”专机,如果国家领导人出国访问,也得乖乖坐民航客机。
坐在我右边的是一个外国中年男子,姑且称他为大叔。大叔手里握着一份卷起的商业计划书,就像握着一份“巨无霸煎饼果子”。他身穿笔挺西装,和这个世界上千万个职业经理人一般无二。原本我以为他会阅读这份计划书,至少翻着看两眼。可在两个小时的航程中,他一眼都没有看过,一个字都没有读过,只是经常摊平又卷起,又摊平,就像在练习“如何制作一份完美的煎饼果子”。
大叔很喜欢坐在我身上的小丫头,时常扭过脸,用眼神和她交流。每当此时,小美也会看着他,微笑的模样仿佛对大叔说:
“你的鼻毛好长,该修一修了。”
整个航程中并没有太多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用四个字概括就是“平淡无奇”,用五个字概括就是“真平淡无奇”,用六个字概括就是“非常平淡无奇”。
唯一的亮点,恐怕就是让坐在左侧舷窗边的乘客们有机会看到整条的西海岸线,而我们三人则有幸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从飞机上看下去,陆地和大海间勾勒出一条歪歪扭扭白色的细线,这是海浪冲上岸后翻起的浪花。向内陆望去,视野中塞满了起伏绵延的山脉,泛着死寂的土黄色,而不是葱郁的墨绿色。
当我觉得应该快要抵达时,我尽可能把透过舷窗看到的画面拼凑起来,为了在形状上分清,这是不是我在地图上看了数十遍的瓦卡蒂普湖。
飞机落地,失望升起,透过舷窗看到的这一小格画面与世界最美机场的美誉并不相符。直到走下飞机,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错了。管中窥豹终究是仅见一斑,坐在沙发上看更多的风景纪录片都不及站在实地感受扑面而来的美好来得更有趣。
机场的规模很小,和国内市里动辄造价昂贵、体型臃肿、毫无美感的机场相比,简直形似蝼蚁、不值一提。但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笑意,不管是刚刚抵达的,还是即将离去的。即便是在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穿行,也不会有恼人的烦躁感。这一点是在国内机场难觅踪影的。在那里,我看到的是一具具被生活压弯了腰的行尸走肉。他们出行的目的是为了房贷、车贷、孩子的教育、自己的医疗以及银行账户上每一个跳动的数字。
推着行李正要走出机场,恰好路过沃达丰(Vodafone)&专柜。柜员是一位笑容可掬的女生,看模样应是华人。出于礼貌,我用英语问她会不会说中文。她笑着直接用中文回答我:
我们在异乡说着一口异乡人耳中的异乡话,办妥了在的数据流量套餐。这是整整3GB的4G移动流量。依着我的经验来看,足够支撑整个旅行所需的无线应用。
不理解移动流量是何物的小美被柜台对面的一只恐龙塑像所吸引,流露出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可笑模样。离开前,我抱起她凑近恐龙面目狰狞的脸,吓得她手舞足蹈避之不及。可一旦真要离去,她又挥手做再见状,显得依依不舍。
此时已近中午,秋日的阳光温暖而刺眼。
走出机场大门便是出候车区,一位和蔼的司机大妈麻利地走下车,询问我们是否要去。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不由分说,逐一将两个硕大沉重的行李箱搬上后车厢。如果在国内,这个岁数的女性司机应该会对这些行李视若无睹。不知是不是因为从小吃着无污染的食物、喝着无污染的水、呼吸着无污染的空气,她搬运行李的动作一气呵成毫不费力,丝毫看不出勉强为难的样子。
坐上车,妻子对司机大妈说:
“我们先要去一个地方拿钥匙,你知道BP服务站(BP&Service&Station)吗?”
司机大妈对于我们要去的地方了如指掌,从容地说:
“知道,知道。你们从哪儿来?”
妻子回答道:
我补充道:
驶离机场不消片刻,我们就到了BP服务站。BP服务站其实是BP加油站,但提供的服务可不仅限于加油。这里还有一家规模不小的便利店,附带不少便民服务。
出于商业目的的便民远比出于“便民”目的的便民要有效率得多。因为前者的目的是为了挣钱,是主动的,是想做得更好,以此来吸引更多的顾客。后者是行政性的,是被动的,做得好与不好,都不会以经济指标去考量,所以也就不可能做得好。
妻子下车去取钥匙。我抱着小美坐在车里,打量起透过车窗射入的阳光与的阳光究竟有何不同。
离开BP服务站,一路向“家”驶去。途中从镇中心驶过,第一次领略到当地的人情风俗。
路边商店林林总总,大致可以分为四大类。
第一类是游客中心,提供各种活动的咨询和预订服务。
第二类是餐厅,提供来自全球不同口味的餐点。中餐厅也被我一眼瞥见,可惜没有惊鸿之感。西化了的菜就像加了奶的绿茶,只可一解思乡之情,但经不起乡愁的考验。
第三类是商店,以出售或出租户外用品为主。登山、滑雪、野外徒步所需的装备等。
第四类是礼品店,出售各种特产和精美的礼物。
街上的行人大多也都是游客,这一点从穿着打扮上就能分辨得出。况且,正如身为人的我绝不会在路步行街或城隍庙购物吃饭,想必的居民也应是如此。
离开镇中心后,我们又驶过两段陡峭的上坡路,这才抵达“家”门口。在亲眼确认司机大妈已拉上手刹后,我才放心抱起小美下车,因为“家”门口这段坡路简直如滑梯一般。若非我用脚抵住行李箱,它们俩一定会开心地就此不告而别。
告别了司机大妈,我们走进本次行程中的第一个“家”。
这是一栋极为普通的平房,面积大约有一百多平方米。门外的过道和院子加起来大概又有五十多平方米。院子的草地上长着几颗灰白色的蘑菇,看来应该无毒。毒或无毒,对我而言没有区别,因为我不会去吃它们。
拉开客厅窗帘,瓦卡蒂普湖和远处的山脉跃入眼底,湖面上偶尔有快艇驶过,拖着长长的白色尾巴。这一幕就像一幅写实风格的油画,挂满房间的一整面墙,就连厨房里都有。
妻子和我抱着各不相同的目的开始整理行李。妻子整理行李是为了方便使用,尽可能把所有的衣服、鞋子和洗漱用品都摆在外面,随手可取随时可拿。而我是为了尽可能保持行李的完整,就像随时要准备离开似的。
这么一来,我便能趁着妻子还在整理行李的那会儿,舒舒服服地洗上一把澡。热水打在身上,淌进心里。洗去的是一路的疲累,洗去的是粘附在皮肤褶皱里的每一颗PM2.5,洗去的是一夜没有好睡的隔夜脸。
约一个小时后,我们出门了。小美坐在背架里,从我身后好奇地观察这个陌生而色彩斑斓的世界。门前的上坡路变成下坡路,令人气喘吁吁的上坡转而成为小心翼翼的下坡。
眼见瓦卡蒂普湖距离我们只有一路相隔,我迫不及待加快脚步走到湖边。极目远望,心情也随之豁然开朗。妻子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我附和道:
“Wow&indeed。”
尽管在此之前,妻子和我已经看了好多有关、有关、有关瓦卡蒂普湖的照片。但此时此刻站在这里,感受着温度、风、阳光、气味和声音,这种体验绝不是照片能给予的。
沿着湖岸往镇中心走去,沿途经过码头。码头上几家活动中心经营着各种不同的游乐项目,如喷气艇、滑翔伞等。紧邻海滩街(Beach&St)的一片草地旁伫立着一座与实物等比例大小的恐鸟塑像。这种不会飞的鸟类形似鸵鸟,有一人多高,曾经在的土地上自由地奔跑,如今已经灭绝。
在镇中心毫无目的地逛街,沉溺在午后阳光散发的带有微醺的暖意中。小美在这种暖意的催眠下呼呼入睡,妻子和我没有睡意,只有饿意,肚子咕咕作响开始抗议示威。于是,我们俩默契地一致同意,用Fergburger(餐厅名)的来喂饱肚子。
Fergburger店的名气不亚于本身,所以面对店门口大排长龙的场面,我们丝毫不感惊讶。趁着妻子排队点餐,我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小憩。背架竖立在身边,撑开的遮阳罩为小丫头遮荫,避免直射的刺眼阳光。她歪着脑袋枕在背架上,以一种看似站立的姿势熟睡,嘴角渗出的口水晶莹剔透。这一幕让人忍俊不禁,引来无数路人注目微笑。
约二十分钟后,妻子终于拿到了。这对于一个在世博会和迪士尼乐园里,为了一个游乐项目排几小时队的人而言,简直不足为道。
当她手捧一个足足有我脸那么大的站在我面前时,我还是被吓了一跳。牛肉厚实而多汁,经真火烧烤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力透纸袋,钻进我的大脑,挑逗着大脑中负责管理食欲的皮层和神经。
我们没有急着吃,而是逃离店附近拥挤的人群,试着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好好享受这份闻名已久的美食。
据说,如果想要认识一座城市,了解一座城市最真实的一面,最好、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去看一看当地的超市。而当我们走进沿途路过的Four&Square(超市名)超市时,小美醒了。她可能是被自动门发出的“叮咚”声吵醒,也可能和散发的诱人香味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小美在超市货架间任性地穿行,妻子不得不时刻紧跟其后,生怕惊扰了其他购物的顾客。
这家超市的货品算不得全,我们仅仅买了些饮料,便起身前往另一家更大的超市。
路上,我们觅得一块“静”土,一片位于橄榄球场边的小树林。林中淌过一条小溪,悄无声息。两三只野鸭在树荫下休憩,扭着头,将喙埋藏进羽毛里,憨态可掬。
我们在一片光影斑驳的树荫下席地而坐,享用午餐。小美被眼前这片绿意盎然、郁郁葱葱的球场草坪吸引,迫不及待地蹒跚走去。妻子陪着小丫头,独留我一人盘腿坐在原地。
不远处的草坪上,三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排练某种奇特的舞蹈。在我身后,一个孤独的背影面朝溪水而坐,像一个独行云游的僧侣。
一个足够填饱我们三人的肚子,很快便被分食得干干净净。这期间,的香味还引来一只特立独行的巨型蜜蜂。它只爱牛肉不爱花,害得我不得不把“餐桌”从斑驳树荫下移到阳光明媚中。
吃完,走上原路,过不多久,便来到当地最大的超市Fresh&Choise(超市名)。在这里,我们补充了尿布、沐浴用品和食品。其中尤以火腿片最使我感触良多。这种熟制肉在当地很普及,主要用于制作治,既便宜又好吃,也勾起了我儿时的回忆。
在九十年代初的,每条大街小巷内,总能找到一家亮着霓虹灯的熟食店。尽管现在也有,但对于我们这一代人而言,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当年,在熟食店买熟食还是一件略显奢侈的事。如果一位中年大叔骑着自行车离开熟食店时,自行车篮子里放着一袋红肠和一袋方肉,这就几乎证明他今晚要在家里大宴宾客,也可能是搓麻将赢了钱,不得不买点好吃的慰劳其他牌友。总之,那时的人们还没有养成上馆子吃饭的习惯;那时的馆子数量还不及当下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那时,还不太流行食品添加剂和食品安全问题。
那时,我的父母偶尔也会买些熟食回家,不为招待客人,只为给晚饭加菜。每每看到这些肉色鲜亮的美食上桌,我都忍不住要多吃一碗饭。
现在,我们依旧能在超市里买到这些熟食。还是一样的形状,还是一样的肉色鲜亮,却怎么都吃不出与记忆中一样的味道。为此,我特地做了考证。方肉的真名应是法式火腿,也就是此刻我在熟食柜台前看到的成堆成堆切成片零卖的火腿肉。每斤火腿肉的价格大约是三十三元人民币,其售价之低,令吾等天朝子民心寒不已。而在,像这样的法式火腿,每斤售价至少是五十多元人民币。
为了凭吊儿时的记忆,我立刻买了半斤。
提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购物的成就感还在手心中温热,但勒紧手心的塑料袋却在提醒我,脚下的路还长,需要二十多分钟才能回到家。幸好在陌生感和好奇心的共同驱使下,这一路沿街的景致总值得一看。就这样在漫不经意间,我们来到上坡路前。
爬坡的痛苦不在于累,而在于每走一步的徒劳,因为身后似乎总有人拉着你往回拽,使出的每一点力气不是使脚步更快,而是为了抵御地心引力。好比辛苦劳作挣得的每一分钱并不能为我所用,还得上缴一部分,用来贪腐和反腐。所以,妻子和我不得不对抗身后那个无形的人和那只无形的手。小美体会不到爬坡的艰辛,她坐在背架里,抱着一大包从妻子那儿抢来的零食,显得无比满足、无比骄傲。
结束了一场拉锯战,妻子和我终于站在家门口,大口喘着粗气。我惊讶地发现两条腿仍长在身下,却似乎不受控制。冷不防的高强度运动带来猝不及防的打击使它俩微微颤抖。
幸好我的幽默精神不减,对正在找钥匙的妻子说:
“你不会想告诉我你把钥匙落在超市了吧?”
小美对于火腿肉的喜爱使我仿佛和过去的自己面对面。我拿了一大片肉折成小块递给她,她双手端着小口地吃。看着她一脸微笑的满足和幸福,让我萌生了一个念头。如果此刻,时光交错重叠,让那个时候的我和小美肩并肩站着,一起吃着火腿肉,一起相视而笑,那这一幕,是不是值得欣慰、值得感动、值得落几滴泪呢?
我们完全没有计划过今天的晚餐,抱着随缘的心情在镇中心觅食。参考了猫途鹰(TripAdvisor)&上人们对本地餐厅的各种点评和打分后,我们先来到位于码头附近的Flame(餐厅名)餐厅。推开黝黑厚重的铸铁大门走上楼,餐厅内已坐满食客,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觥筹交错间,牛排羊排的香味四溢,就算站在楼下街边,也能闻见。服务生抱歉地对我们说:
“今晚客满,恕不接待”。
下楼时,妻子对我说:
“这家店中午十二点开始营业,我们明天中午来吃。”
打开地图,按图索骥,我们又来到另一家口碑不错、位置隐蔽的餐厅Rata(餐厅名)。可惜这里只接待预约的食客,一位看似经理的亚裔女子用流利的英语委婉地将我们拒之门外。我们也不以为然,抱着入乡随俗的态度坦然面对。转而来到附近另一家专做牛排的餐厅。
这家餐厅的装修风格很接地气,乡村味十足,让我想起的Hippopotamus(餐厅名)餐厅。穿着同样“乡村味十足”的服务生礼貌而热情地将我们带至桌边。
此时,小美正犯着困,哈欠就像邻桌食客们的笑声,一个接着一个。她不停地揉眼睛,不一会儿便在妻子的怀里睡着了。由此可见,睡意是蛮横的,它无须预约,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妻子和我点了两份不同的牛排。尽管这些牛排足足让我们等了小半个小时,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牛排的喜爱。牛排来得晚不是牛排的错,好比车祸的原因不应是汽车,而应是驾驶汽车的人。我们也绝不会因为车能撞死人就将其束之高阁。最能解除饥饿感的是炸薯条,仅撒上大颗的粗盐粒而不蘸番茄酱,是我最钟爱的吃法。
妻子和我交谈不多,也许都累了。小美也因此可以不被打扰地睡了好一会儿。
回家时再一次走上两段上坡路,我不得不和妻子轮流抱着小美,好给对方一点恢复力气的时间。
洗衣机和干衣机的组合对于旅行的人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也是妻子和我旅行时决定落脚点的重要因素之一。当我从干衣机里拿出热乎乎的衣服时,信誓旦旦地对妻子说:
“等回到家,我也要买一台干衣机。”
买不买干衣机不是钱的事,而是观念的事。墨守成规加上自以为是是大多数人一贯秉持的生活原则。他们传承了老祖宗的生活信条,信赖老天爷的紫外线。但老天爷并不垂怜于他们,该雾霾了、该阴天了、该了,从未间断过。没洗干净的衣服在没太阳的天气里阴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这就是旧观念的味道,旧观念的写照。
入睡前,我趁着刚洗完热水澡的那股热乎劲儿,身披单衣站在门外,任凭冷风拂过,惬意无比。皎白的月亮高悬于头顶,繁星在四周簇拥。偶有薄云飘过,晕开的月光似是蒙上心头的白纱,使我有些迷离。
望着不远处的镇中心,依旧灯火通明,但想必路上的游客应该早已回屋休息。瓦卡蒂普湖的潮水声不可抑止地从远处传来。有那么一霎那,我猜想,这或许不是潮水声,而是群山深处精灵们的吟唱、是山神们彼此间的窃窃私语、是叶芝笔下的仙境。
第04章 第三天,周三
直到上午十点,我们才从睡梦中醒来,毫无悬念地错过在的第一个早晨。四个小时的时差虽说不至于使日夜颠倒,但旅途的劳顿无异于雪上加霜,安心地睡个懒觉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懒觉可以恢复体力,更能恢复精力。睡懒觉是为了更好地玩,玩得更好,而不是浪费旅行时间,所以还是值得的。
走往镇中心这一路,妻子和我的步伐相比昨天轻松不少。艳悬于蓝色天空,像一幅精致的印刷品,除了赏心悦目,还带给人一种善意的嘲弄、恶毒的夸耀和虚伪的谦卑,仿佛在说:
“没见过那么清澈的天空吧?”
我们先来到码头,坐在湖边,懒散地看着成群的野鸭在咫尺外的湖面上嬉水。
掠过湖面的风有些微凉,正好中和了艳阳的灼热,转而成为一种安心的和煦。我抬手看表,离十二点还差十分钟。随即指着身后不远处念念不忘的Flame餐厅对妻子说:
“要不先去等着吧。”
来到餐厅门口,黝黑厚重的铁门依旧紧闭,傲慢地拒绝着饥肠辘辘的我们和其他慕名而来的食客。
十二点一到,门打开了,犹如电台报时般精准。帅气的服务生小哥笑呵呵地将我们迎进门。
我们是今天中午来用餐的第一批食客,体验到与昨晚截然不同的用餐环境。若不是厨房里偶尔传来煎烤食物时发出的“滋滋”声,这里几乎安静得像放假后的学校教室。
午餐菜单不同于晚餐,仅提供猪肋排和等少量菜式。妻子展露买家本色,主动索要晚餐菜单,依着我的要求点了一份羊排、牛排和。我喜欢这家餐厅的薯条,不仅撒了盐粒,还拌有其他香料,咸香味上多了些许甜味和辣味,让味道更有层次,更加立体。小美对于薯条的青睐,从她下手和咀嚼的频率上就能看得出来。此时,她正一根接着一根地往嘴里送薯条,完全停不下来。
享用完美食,我们起身前往码头附近的海底世界。海底世界的全称是“Underwater&Observatory”,所以翻译为“水下观察站”会更恰当。“海底世界”之名不仅有夸大之嫌,也涉及虚假广告,因为这里向游客们所展示的仅仅是瓦卡蒂普湖的一角,还因为瓦卡蒂普湖是湖,不是海。
然而,正如基督徒不会质疑《圣经》,我也不会质疑《孤独星球&》,既然那上面翻译成“海底世界”,我也就没什么可再吐槽的了。
海底世界对于大多数游客而言,并不是非去不可,而应是不可非去。事实上,如果身边没有小美,妻子和我绝不会来这个地方。海底世界唯一的卖点,是使游客有机会看到野生状态下的鱼,如鳟鱼、三文鱼和鳗鱼等。这些场景,大概在超市或菜场的水产柜台也能看到。
海底世界是一栋沉入湖底的小房子。最下层的的房间里有一整面墙被玻璃窗取代。游客透过玻璃窗便能一览无遗地观察瓦卡蒂普湖沿岸湖底的生态世界。我们走进海底世界,透过玻璃窗,看到成群的三文鱼、鲑鱼和鳗鱼正悠闲地摆动着身子在水中游弋,那种闲庭信步的姿态颇像街上来往的游客。
小美双手扶在玻璃窗上,仰头好奇地看着鱼儿们游来游去。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游动着的鱼,但却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野生状态下的鱼。曾经有人担心,现在的孩子对于动物的认识仅限于超市冷柜中整齐摆放着的一盒盒白色或红色的肉。如果有机会让它们观察到真正的野生动物,不仅有意义,更难能可贵。
对妻子和我而言,这里最使我们感到舒适的地方在于没有其他游客。两位海底世界的工作人员在我们身后窃窃私语,大概正在聊一些家长里短的事。这难得的悠闲和清静,使我们享受了一场属于我们自己的群鱼盛宴。
玻璃窗外偶尔会有几只黑色的斑背潜鸭扎到水底,如同微型潜水艇一般在肆意穿梭。这是一种会潜水的鸭子,进化出一套潜入水中觅食的本领。
此外,这里还提供一项低俗不堪的娱乐项目——自动喂食。往墙上一个小洞里投入一枚两刀硬币便能获得此项殊荣。为了让小美观察野生鱼群的进食状态,我突破了自己的道德底限,无耻地投入一枚两刀硬币。自动投放的鱼食在水下世界造成一场大规模群体性事件,鱼儿们闻食而动、加速盘旋,你争我夺。其他鱼群经不起鱼食的引诱,也从远处赶来,加入夺食的队伍。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精神,延续“像鸭一样伸长了脖子围观&”的优良传统,我再一次无耻地投入一枚两刀硬币。水下世界的争食事件似乎又更壮观了些。
正当小美目不转睛、意犹未尽时,楼梯间人声逐渐鼎沸,一群高中生踏着响亮的脚步冲进底楼。他们应是买了瓦卡蒂普湖喷气艇巡游的套票,其中就包含了海底世界的参观游览。
霎时间,海底世界犹如的路步行街,人满为患、水泄不通。我们决定就此离开。
码头紧挨着镇中心。走出海底世界,我们便看见鼎鼎的Vudu&Café(餐厅名)餐厅。这里将是我们明天享用早餐的地方。
接下来,我们要去花园(Queenstown&Garden)走一走。这个行程安排既顺路,也顺理成章,更顺其自然。顺路是因为沿着湖滨漫步,总能来到花园;顺理是因为看过了水下的自然世界,也得看看的自然世界。这一前一后、一呼一应,岂不是正合了顺其自然的理儿。
在码头边Rees先生的塑像附近,黑压压地围聚了不少人。走近一看,方知这里正上演一场精彩的街头表演。表演者说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他的语速很快,话题与篮球有关,口若悬河、绘声绘色、诙谐幽默,时不时还耍上一段运球特技,博得现场观众们的掌声喝彩。可怜的Rees先生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他老人家当时带着绵羊建立,可不曾想过能发展到今天这般模样。如果他从棺材里爬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场景,是该欣慰、高兴、失望还是悲伤呢?
人群背后的不远处伫立着一座简朴的纪念碑,看起来像是一栋微缩的凯旋门,纪念当地在一战中献出生命的人。
我在纪念碑下抬头仰视,碑上刻着如下一排文字:
“Service&Above&Self。”
这句话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伤感。这些只剩下“名字”的人为何而死,谁都说不清。能说是战争吗?不能。战争不是原因,是过程,是肮脏的交易。如果为了肮脏的交易而献出生命,那这种逻辑反而是对他们最大的不敬。然而又是为了什么呢?是国家吗?是民族吗?恐怕也都不是。所以也就无从知晓了。而活着的人,能够给他们最高的评价,也仅仅是一句“为高于自己的一切献出生命”。
这不是最好的评价,但却是最诚恳、最当之无愧的评价。
码头和花园由一片湖滨沙滩相连。名曰“沙滩”,其实不然,因为沙滩本该由细腻的沙子铺就,但这里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颗圆滚滚的小石块。所以称这里为“石滩”会更贴切。
毗邻石滩的垂下的枝条迎风浮动,与之相伴的还有妻子和她怀中的小美。拿起相机,按下快门,记录下这诗意美好的一刻,却也分不清究竟是画中有人,还是人在画中。
小美走在铺满落叶的草地上,倘若把她的每一步都用线连起来,应该是好多个“之”字。她时常被地上的落叶吸引,蹲下身子,捡起一片片或绿色、或黄色、或红色的落叶。妻子捧起一把落叶抛向小美,却被一阵风吹散。
我们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路来到花园的入口。
花园的这一处入口简单到“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境界,也许就是一座小石桥,也许根本就没有入口。这让国内游客很不习惯,总觉得少了一种“到此一游”的仪式感。毕竟他们都喜欢在景点大门前摆出V形手势合影留念,让人以为他们是在祈祷,或正在为开幕仪式剪彩。而这里只有一块突兀的指示牌站在路边,身体力行地提醒游客:
“对,就是这儿,这儿就是花园。”
花园中有两条步道。其中一条毫无难度可言,适合所有人。
也许各位看官会问:
“什么是步道?”
按照我自己的理解,步道是一条适合徒步的路,一般分布在未经人工开发的环境下,例如森林、山脉、山谷或冰川等地区。步道路面一般仅由碎石或木板铺就,便于行走,不仅防滑,也不会让徒步者迷路,更不会破坏或污染生态环境。
一些专业级步道大多没有保护设施,只有经验丰富的徒步者才有能力去挑战。走完这一类步道一般需要好几天的时间、徒步几十公里,一路人迹罕至、崎岖坎坷。但与此同时,这些步道也会带你领略密林、瀑布、山涧、浅滩、荒原、湖泊、高山或冰川。
步道沿途都会设有指示牌。但指示牌之间相隔甚远,往往要走上好几公里路才能看到一块。指示牌通常会告诉徒步者,抵达下一处露营点或木屋还要走多远、还要走多久。
在山脉较多的国家或地区,分布着很多难度不等、风景壮丽的步道,吸引来自全球各地的徒步爱好者和游客。如果在徒步时遇到其他徒步者,一定要微笑点头说Hello。一方面,这是一种礼貌;另一方面,能从别人那里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和帮助。
此外,不得不吐槽一句,我曾经给国内某个完全有能力开发步道的商人做过一个步道开发方案,甚至昧着良心附上在步道中本不该存在的商业模式和盈利模式。结果这位商人毫无兴趣,因为他更愿意“来钱快”的投资,酒楼、游艇和度假屋。除了无奈,我也不得不认清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差距。这差距不仅仅是发展落后的几十年,不仅仅是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距离,而仅仅是一件没洗干净、没在太阳下晒过、散发着恶臭的衣服。
花园的步道更像公园的散步道,不需要特殊装备,不需要徒步经验,只需要有一颗愿意亲近大自然的心。
小美就有一颗愿意亲近大自然的心。所以她坚持自己下地行走,做一个真正的徒步者。我常常加快步伐走上一程,然后望着瓦卡蒂普湖波光粼粼的湖水和高耸入云的白杨树,等待妻女慢慢走近。白杨树金黄色的枝叶微微摇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风清云淡,树影婆娑,湖水在歌唱。
在等待她俩慢慢走近时,我举起相机,将画面中的母女俩定格在此刻。只待多年后,可以同妻子一起慢慢翻看、细细回味一番。
花园其实是一个伸进瓦卡蒂普湖的半岛。当我们走到半岛的尽头时,湖边的树木被齐腰高的草丛替代,而另一边是茂密原始的针叶树林。针叶树木长得很高,树脚下爬满扭曲的、交织成网络状的树根,就像是这片土地的血管。松果掉落无数,密密地覆于其上,使人觉得古老而生生不息。
我抬头仰望犬牙交错的枝叶,妻子见状便问道:
“看什么呢?”
我回答道:
“看看有没有松鼠。”
然而,我们并没有发现松鼠,可能是因为我们的脚步声惊扰了它们,纷纷躲藏起来。
步道在这里一分为二,一条步道沿着湖岸向六公里外的弗兰克敦(Frankton)延伸而去,那里也是机场所在的地方。另一条步道将带领我们返回花园的入口处。
返回的路更像是一条中世纪宫廷花园中的小径,使我回想起宫。小径两旁的树木和草坪经过精心的设计和修整,那些高大挺拔的树木看来已经有上百年的岁数了。
也许是下地走得太久太累,小美靠在我的肩头上不多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妻子和我在花园入口附近找了一片安静的草地,将随身携带的防寒衣物铺在地上。这张柔软的“小床”载着小美和睡意,在梦境中轻轻摇晃。
草地边有一条小溪,流经花园入口处的小桥,汇入瓦卡蒂普湖。小溪和缓的水声,伴上清脆的鸟鸣,合奏出一曲美妙的摇篮曲。唯独恼人的沙蝇最煞风景。这些讨厌的家伙无孔不入,我不得不将小美的裤脚和袖口都扎紧,在裸露的皮肤上抹上驱蝇药膏。自己却也冷不防被叮咬了好几口,肿起的小痒难搔。一腔诗情画意就此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今天的晚餐早在三个月前就已预订,Stratosfare(餐厅名)餐厅位于鲍勃峰(Bob's&Peak)。为了不错过预约的时间,我不等小美睡醒,便将她抱起靠在肩头,向通往鲍勃峰的天空缆车站(Skyline&Gondola)走去。
从花园入口步行到天空缆车站大约需要十五分钟。途中我们还路过了传说中名列前茅的餐厅Taco&Medic(餐厅名)。当时,我的确看见一辆白色餐车停在路边,与贩卖热狗的快餐车一般无二。一位不修边幅的年轻人慵懒地坐在遮阳伞下,摆出一副歇业大吉的模样。殊不知这里竟然可以品尝到当地一等一的美食。正如金庸笔下的扫地僧那样,真正的高人才能做到大隐隐于市,而真正的美食也不需要大雅之堂做陪衬。
小美在搭乘缆车时醒来,亲眼目睹当缆车缓缓上行时,整个渐渐在我们眼前毫无保留地展开,像一位衣带渐宽终不悔的少妇。
妻子问道:
“为什么不是少女?”
我回答道:
“少女是未成年人,用在这里实在是不妥,不妥。”&
夕下,山上风大,气温比地面低了不少。我们三人添了些防寒衣物,懒散地坐在天际雪橇(Skyline&Luge)的跑道边,享受瓦卡蒂普湖和群山一同构建起的壮丽好。夕阳的余晖将天空中云朵的曼妙身姿投影在绵延起伏的群山之间,油生出一种谁主沉浮的豪迈和悠然见南山的洒脱。
小美紧紧抱着邦尼,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我,乞求我给她俩合影。
这里竖着一块显眼的路牌,它明确地告诉我们:
“,10761公里。”
远方有多远,大概就这么远。
山顶上除了游客,似乎还云集了不少摄影师,一处可以俯视的露台已经被他们攻占。这个场景使我联想到,那里同样也聚集了那么多人。而唯一的区别在于,聚集在的是走投无路的英法联军,而这里却是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的摄影师。
我问妻子:
“像他们这样拍一张照片能卖多少钱?”
妻子回答:
“不知道,看来应该很贵吧。”
我沉吟了半晌,对妻子说:
“这大概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活动,我看他们好些人都认识。”
晚饭时间还没到,餐厅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等待的游客。由于事先预订了桌位,我们只需稍等片刻便可入座。
在等位时,门外涌入一群当地人。他们穿着华丽,手持香槟,簇拥着一对新人入场。原来在餐厅的另一处,一场婚礼正在进行。
自助餐的好处在于,有数不胜数的各式菜肴可供选择。而坏处在于,无论是味道还是用餐环境,都会稍逊于一般餐厅。这里自然也不可避免地面临相同的窘境,尤其当食客中还不乏商业旅行团的游客时,吵嚷声便不绝于耳,闪光灯便不绝于眼。《围城》中那句名言也应改成“有鸡鸭的地方粪多,有游客的地方事多。”&。
我们有幸邻窗而坐。窗外是连绵起伏的群山,隐约可见一条小路在山林间蜿蜒。
妻子和小美都很喜欢大虾色拉。精美的蓝色玻璃杯中盛满伴有色拉酱的虾肉,酸甜可口,脆爽弹牙。而我对翡翠贻贝情有独钟。这种算不得贵的海鲜令我百吃不厌,就算吃得再多,也不会因为油腻而反胃。
我们还认识了邻桌的食客,一对来自的年轻夫妇。他们俩带着两个孩子一同出游。
小美拿出邦尼分享给其他孩子一起玩。三个孩子坐在地上,就“邦尼的归属问题”展开友好而卓有成效的磋商。最终,代表团团长小美同志不负众望,恢复对邦尼行使主权。两国在一片友好的气氛中达成共识。在此期间,两位妈妈也分坐左右,陪着三个孩子一起玩。
如果有一天,每个国家的政治家们都是一群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孩子,那这个世界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第05章 第四天,周四
今天我起得很早,八点时便已穿戴整齐,站在院子里眺望瓦卡蒂普湖,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没有PM2.5的空气充满了腐败和呛人的青草味,让我浑身不自在。肺泡里每一颗沉淀着的重金属似乎要离我而去。这是人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源,是银行卡里的每一个零,是不可言说但又无法忘却的乡愁。
我像一个买不到烟的老烟枪,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最终的解决办法是叫醒熟睡的妻子和女儿,与我一同承受这种痛苦。
照理说,把一个餐厅当成“景点”有些不可理喻。但妻子和我都是钟爱美食的人。小美在我们两人言传身教的熏陶下也走上了成为“美食家”的不归路。走上这条路,只会有两种结果,如果不能跻身美食家的行列,那就只能沦落成吃货,大有不则成仁之意。而妻子和我早已沦落,所以把餐厅当成“景点”也就理所当然了。
在,上午九点还属于“一大早”的范畴,马路上少有行人和行车。尽管太阳已经爬得很高,但气温没能追上太阳的脚步,迟迟徘徊在清冷的阶段。
我们三人来到Vudu&Café餐厅时,这里却已人满为患。由于太过拥挤,就连门外清冷的空气都钻不进来。当妻子抱着小美走进门时,拥挤的人群就像摩西面前的&,自动让出一条一人宽的,让妻女俩顺利地来到柜台边,挑选心仪的早餐。
Vudu&Café餐厅里坐满了来自各国的食客,这让我浑身不自在。我患有一种奇怪的病,叫作“人群拥挤恐惧症”。一到拥挤喧闹的地方就会寝食难安浑身打颤,恨不能立刻变身超级赛亚人&,打出一记惊世骇俗的气功波,好让世界安静下来。
尽管室外清冷,但我宁可选择清冷却更为安静的环境用餐。在征得妻子的同意后,我移驾室外,惬意感像地方政府卖地后的GDP,蹭蹭蹭地直往上涨。
西式早餐,尤其是外观精致的菜品,对于大多数国内食客而言,并不能使他们食指大动。他们更喜欢油腻的早餐,散发着荤腥的香味,例如生煎、锅贴、葱油拌面。但如果有美景作陪,那就又不同了。妻子为我点了一份自制肉肠吐司配水波蛋,为自己点了一份水果酸奶,为小美点了一份巧克力坚果曲奇。我边吃边想,如果这家店也提供辣肉面、油条或馄饨,恐怕我也不会去点。美景食相得益彰,才是一种尊重生活、尊重自己的态度。吃什么、在哪儿吃、和谁吃、怎么吃,都讲究因地制宜。
吃完早餐,我们起身步行前往山步道(Queenstown&Hill&Walkway),沿途与教堂(St&Peter's&Anglican&Church)不期而遇。
这座教堂无法和任何一座稍有名气的教堂相比,尤其是位于的大教堂。那儿可是全球天主教徒们心中的圣地,是神权之所在,是历代教皇们的“中”。从名字上相比,两座教堂虽只相差一个“大”字,而真正的差别可无法仅用一个“大”字去概括。
但与大教堂的宏伟相比,这座位于闹市而藏于闹市的教堂则凭添了几分恬淡静。朴素的外墙上爬满青苔,泛旧的玫瑰花窗已然褪色。这些陈旧败落的迹象仿佛在倾诉早年只身来到蛮荒之地开拓的探险者们的故事。这些探险者没有金币购买赎罪券,只有对信仰的虔诚和对上帝的忠诚。
我们站在教堂门口向内张望,安静的氛围令人肃然起敬。那些不再出现在长椅上的人们的亡灵仿佛还坐在那里祷告。室内的装修、摆设,甚至雕塑和神像都在告诫每个信徒:
“平凡即生活。”
当我们转身离开时,遇到一位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者。他和蔼地向我们打招呼,还问我们是否需要帮助。我们说明来意并道谢,祝愿他这一天过得愉快。
山步道适合稍有经验的徒步爱好者。对于第一次体验徒步的人而言,也基本适合,只不过会更容易疲劳。步道的入口位于山的半山腰。从Vudu&Café餐厅走去,原本以为只需二十分钟,但实际上,大量无法在地图上显示的上坡路加速了我们的体力消耗,坐在我身后的小美更是助纣为虐。
山的山脚下应是高档住宅区。在这里,住户的密度更低,住宅的建筑风格更繁复,街区的环境也更优美、更安静。由于我事先准备的地图并不详实,所以只好依靠谷歌地图搜索步道入口。
在谷歌地图的指引下,我们在路边偶然发现一块非常不起眼、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路牌。路牌箭头所标注的正是山步道,也就是我们眼前一条拾级而上、狭窄的石阶小径。上坡路使我的腿部肌肉又酸又胀,我开始懊恼自己不该调整时间。如果开车,这前半段上坡路所消耗的体力可以省下来。稍作休息,重整渐渐溃不成军的意志,我打算留下原地休息的妻女,先行登上几步探探路。
沿石阶而上,视野渐宽,两旁高耸的树冠被浓密的灌木取代。一条细细窄窄的小路歪歪扭扭地向上延伸,稍稍显出几分步道该有的味道。我正要转身去找妻子,她却已和小美手牵手、两步一台阶地慢慢向我走来。
这一路上,我们还与一只白色猫咪偶遇。轻声呼唤下,它靠近我们撒娇。小美自打出生起,就和一只短毛猫一同成长。不仅不惧这种毛茸茸的动物,也习惯于有它们陪伴在身边。
而此刻,与猫咪的偶遇使她有点措手不及。她就像见到偶像的小粉丝,激动而害怕地躲在妻子身后,探出小脑袋偷偷地看着、开心地跺脚、痴痴地笑。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试着靠近猫咪。
告别了猫咪,再走不多久,空无一人的街(Belfast&Terr)出现在我们面前。路边一块醒目的路牌告诉我们:
“前方就是山步道的入口,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
这时我才恍然,刚才那段路根本不是步道,只是一条通往步道入口的捷径。
终于抵达步道入口。一块硕大的指示牌不仅证明这里就是步道入口,也一目了然地附上步道的路线图。此外,它还警告徒步者不要接触或食用生长在山中的红色毒蘑菇。有趣的是,从外观来看,这些毒蘑菇像极了电子游戏《超级奥兄弟》中吃了就能变强的蘑菇。
走过一段陡峭的上坡路后,我们在一处观景台稍作休整。
什么是观景台呢?大概就是一处“可以看到风景的地方”。观景台往往是从路边延伸出来的一块面积较大、地势平缓的区域。人们可以坐在观景台的长凳上休息,而目力所及的视野内也一定有一片值得一看的景致。这一定是一片能走进你心里的景致,再不济,也能走进风景明信片。高速公路边的观景台往往会更开阔,不仅可以停车,而且还可能设有野餐桌和卫生间。
坐在长凳上,视线毫无阻拦地穿过树林的缺口,从另一个视角俯视。滑翔伞如蝴蝶般盘旋在小镇上空,薄如蝉翼的白云与蔚蓝的天色浑然天成,与泛着白色波光的瓦卡蒂普湖就像一对孪生姐妹。
沿途,我们遇到不少其他徒步者。他们或举家出游,或结伴遛狗。彼此相视而笑,互道你好。
步道两侧的山坡被浓密的蕨类、针叶类和窄叶类植物覆盖,偶尔能见到一两只黑色的山羊在林中觅食。红色毒蘑菇随地可见,它们或大或小,在厚厚的落叶层中愉快地生长,没人打扰。
我对妻子说:
“这些蘑菇如果长在国内,应该已经加入豪华午餐了吧。”
“怎么会,这可有毒。”
“我们已经百毒不侵了。”
一开始,小美和我们一样,揣着好奇,瞪着眼睛,欣赏沿途的风景。但不一会儿,我只觉脖子上一阵暖洋洋热乎乎——她垂下小脑袋,拿我的脖子当枕头,又呼呼地睡着了。
山步道由一段“线性”步道和一段“环形”步道组成。按照指示牌的说明,完成整条步道大约需要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徒步者进入步道后,必须先通过线性步道,再进入环形步道,最后又回到线性步道并原路返回。
当妻子和我背着小美走到线性步道和环形步道的交叉口时,已经精疲力竭。我们俩大口喘着气,担心这一口气出来,是否还有力气往回吸一口。我们原地休息,盘算着是否就此打退堂鼓。最终,考虑到下午还有其他的行程安排,才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毅然折返。
就在此处,我们遇到两件值得一提的小事。
这里有一棵充满魔性的树。它似乎曾经历过几千年的时光,看透人情世故。在神话故事中,它曾经是一位法力无边的森林守护者。荏苒了无数岁月后已然枯萎凋零,只留下宏伟而干枯的躯体,向每个路过的后人倾诉那些在历史中湮灭的过往。
而在不远处,徒步者们在风中听到了吟诵着远古记忆的声音。他们纷纷用从沉积岩层中断裂掉落的石片叠出大小各不相同的图腾,来悼念凭吊那些被人遗忘的故事。
我突然回想起一个熟悉的场景,意味深长地对妻子说:
“我曾经来过这里,这里就是费伍德森林&。”
走上回程的路,脚步虽未轻松,但心情却轻松了许多。可背后熟睡的小美却时刻提醒我,丝毫不能怠慢脚下的路和迈出的步。在一些陡峭的下坡路段,我不得不侧过身子慢步缓行,也越加明白了“上山容易下山难”的道理。
这一路,妻子与我说笑着认为,小美这丫头似乎在每个“值得一看的景点”都会睡着。事后证明,我们的想法是对的。
离开步道,我们沿着另一条更宽敞整洁的道路返回市区,并打算在靠近镇中心一处有桥、有溪水、有草地、有树荫的街心花园享受一顿美好的午餐。
我们在Four&Square超市买了一些火腿、牛肉、酸奶和果汁,又在附近的快餐店买了一些炸鸡、薯条和面包。
静静流淌的溪,一群野鸭正在嬉水。几个孩子光着脚在草地上追逐嬉闹,他们的母亲们坐在对岸聊天。我牵着小美走到溪边,拿吃剩的面包喂野鸭。面包被掰成小块,丢在草地上,几只眼尖的野鸭脱离大部队,摇晃着屁股走近我们,享用美食。其他野鸭似乎也看出端倪,伸长脖子东张西望,似乎期待地上突然冒出更多的面包块。
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女孩胆怯地靠近我问道:
“你在干吗呢?”
我用英语回答道:
“喂它们吃面包。”
她向我伸出手,问道:
“能给我一些吗?”
我掰下一块面包给这女孩,眼看她开开心地去喂鸭子。而看似她妹妹的另一个女孩也向我伸手要面包。坐在对岸正聊天的母亲们看到这一幕,都乐得笑出声。
“妹妹”接过我掰下的面包,慢慢走到溪边,攥着一整块便往溪丢。面包还未落水,就已经引得一群野鸭扑啦啦地冲来争夺。她瞧得乐不可支,一个人手舞足蹈起来。
小美还没“妹妹”大,只能在草地上喂野鸭。尽管如此,她还是沉醉其中,自得其乐。
下午,我们起身前往奇异鸟公园(Kiwi&Birdlife&Park)。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公园,不如说是一个奇异鸟及其他鸟类动物的保育中心,而其中的主角当属奇异鸟。
公园的入口位于天空缆车站的一侧,入口的圆形上镂空雕刻了一只硕大的奇异鸟,使得这一处公园入口格外醒目易见。
通过自动开启的电动门,我们走上一段木栈道,穿过一小片原始森林,这才来到奇异鸟公园的入口。
进入奇异鸟公园需要购买门票,成年人票价为四十五刀。妻子麻利地付了钱,因为她十分渴望见到那种神奇的小动物。穿过纪念品商店,才算正式进入园区,&
下午三点,公园的饲养员会为游客们讲解一些有关奇特动物们的故事。这种活动很适合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和童心未泯的“大孩子”。小美瞪圆双眼,一脸好奇地分别听完一种本地猫头鹰的故事、一种本地鸽子的故事、一种本地鹦鹉的故事,还有一种据说在过去的两亿三千五百万年中都没有再进化过的“恐龙”的故事。尽管她完全听不懂饲养员大姐姐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是却也见到了这些故事中的主角。当鸽子和鹦鹉扑啦啦地从她的小脑袋上飞过时,她的脸上会闪过一丝紧张,但随即便咿咿呀呀地欢叫起来。“恐龙”则懒洋洋地趴在饲养员大姐姐的手臂上一动不动,她对此有点茫然不知所措。无论如何,当每一次掌声响起时,小美也会跟着一起拍手,一起欢叫。
除了样子丑陋的奇异鸟标本外,真正的主角并没有活生生地出现。那是因为奇异鸟习惯生活在黑暗的环境下,对嘈杂的声音和明亮的光线非常敏感。所以,如果想一睹它们的真容,就只能去饲养场参观。
讲解结束前,我们还亲手捧起奇异鸟的蛋。尽管那只是一个模型,但仿真度很高,无论是大小还是重量。独特的地理环境使奇异鸟在进化中没有遇到太多天敌。在这种环境下,它们的进化不同于其他大陆上的鸟类。不仅翅膀退化了,而且每次只会生下一枚蛋。这个蛋的体积几乎等同于奇异鸟的身体。想想看,当它们怀孕时,内脏都被挤到哪里去了呀?
我们花了二十分钟就游览了整个公园,也见到了一些所谓的珍禽。但行程之乏味令我有些发指。为此,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最后一个项目上,也就是“给奇异鸟喂食”。但愿这个环节可以“值回票价”。
我们来到奇异鸟饲养场,这里马上就要上演“给奇异鸟喂食”。饲养奇异鸟的小木屋内几乎没有灯光,可谓伸手难见五指。幸好屋顶上亮着几盏红色的小灯,让我们可以透过玻璃依稀看清围场内的情况。高耸的玻璃幕墙让人觉得这里不是饲养围场,而更像是监狱。围场内的环境模仿了野外的生态环境。铺满落叶的泥土中种植了几株稀疏的灌木,干枯的树倒在地上,横七竖八、杂乱无章。
借着红色微光,妻子先我一步在黑暗中发现奇异鸟的身影。这个小家伙比普通鸽子略大一些,但比鸡小一点。它沿着围场的墙根跑来跑去,行动相当敏捷。
当我们的眼睛适应了这里的黑暗环境后,还是能够隐约辨清它圆滚滚的身体和细长的喙。饲养员走进围场时,奇异鸟就像见到主人回家的小狗般主动靠近,并在她脚下打着转。饲养员将一根装满食物的试管插入泥土,薄薄地覆上一层泥土和落叶,这么做大概是为了模拟奇异鸟在野外觅食时的真实环境。
不等饲养员离开,奇异鸟便将喙插入土中,大口享用起藏在地下的美食。
十个来奇异鸟公园的游客中,至少有十个游客是为了亲眼见到这种长相奇异、濒临灭绝的小动物。我自然也是其中一员。虽然我的确“看”到了它们,但心里总觉得憋屈。在黑暗中依稀可见的奇异鸟并不能填补我对它们的丰富遐想。好比明明说好吃的是满汉全席,可到头来竟然只是吃了一碗满汉全席口味的方便面。
当我们再次回到码头时,时间还早。年迈的TSS厄恩号蒸汽船(TSS&Earnslaw)正从瓦卡蒂普湖的远处吐着黑烟缓缓驶来。小美心系岸边的野鸭,拉着我们便往那儿走。
小美喜欢这些野鸭,但又不想让它们靠得太近。好几次,几只调皮的鸭子扑腾着翅膀从我们头顶掠过,她都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紧紧贴住、不敢抬头。妻子也害怕野鸭,她几乎害怕所有能飞的生物。于是,只要有野鸭飞起,这母女俩便一人一边一把抱住我。这使我忽然明白“左拥右抱”和“被左拥右抱”虽只相差一个字,但却有天壤之别。&
除了野鸭,这里还有几只海鸥。这种动物恐怕是所有鸟类中最精明的一种,也是最贪得无厌的一种。以至于在喂食时,妻子经常提醒我:
“别丢给它们,别丢给它们。”
随着汽笛声响起,TSS厄恩号蒸汽船靠岸了。目送上一批游客兴高采烈、谈笑风生地离开,我们也登上了这艘看起来并不庞大壮观的蒸汽船。据说,如果泰坦尼克号没有沉没,那它和TSS厄恩号堪称兄弟俩。
泰坦尼克号的首航时间是1912年4月,并在同月15日沉没;TSS厄恩号的首航时间是1912年10月,至今仍在工作。
TSS厄恩号的船舱里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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