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子弹飞结局什么意思叫做子弹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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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 阱&& &&&&&&&&作者: 东清河的源头是层峦耸翠郁郁葱葱的大青山,十几条溪流不断汇聚在一起,清澈甘洌,它沿着高低起伏的田野舒缓地流淌着。开始向东蜿蜒而下,经过黑鱼嘴一段狭窄壶口做了短暂的翻腾,然后掉头向南穿过一大片茂密的树林,注入到平静的东清湖。如果从空中鸟瞰,就像画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东清湖就像是问号的圆点。几年的时间,东清市仿佛从数百上千年的沉睡中忽然醒来,稳稳地坐在了东清湖畔,长高了,也壮实了。入夜时分把万点灯光映入深蓝色的湖水,拉出了一片片鳞光闪烁的光影,白的,红的,绿的,黄的,让人看上去璀璨夺目生机勃勃。段文煊今天晚上喝的有点高了。不算啤酒,四个人喝了三瓶红花郎,那可是五十二度的啊!他是喜欢喝慢酒的人,咂摸着滋味,边看边闻,慢斟细饮的那种。可是黑头那孙子根本不知道品位为何物,一杯一撅,亮着碗底儿叫阵,大声亮嗓,句句是江湖义气。不喝就急,跟他妈的要账的似的!你以为你是谁呀?要不是让徐彬骗来,鬼才跟他们混在一块儿!徐彬也是,官场商场全联络,三教九流都掺和。你不过是个商人,看起来还是个斯斯文文的商人,干嘛把自个装扮的那么江湖啊!以为自己是秦琼啊?段文煊压根儿就没把黑头们看在眼里,更没有跟他们一块儿喝酒的兴致。冲着徐彬的面子,他才没好意思贸然离开,但是一直提不起精神来。此刻,他敞穿着夹克,借着接电话的机会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一手举着电话,一手端着酒杯,离开了酒桌。刚出单间门,顺手连杯带酒扔进了痰桶。段文煊进了二楼的茶座。正是别人喝酒吃肉的时候,这里显得格外清净,没什么客人。他招手叫来了服务员:“碧螺春,一壶。”这个名叫“陶然”的茶座,装饰得古色古香。屋顶上悬挂着几只八角宫灯,洒落下来的是淡黄色的光波。仿硬木的八仙桌太师椅,雕刻着云龙图案,蓝花瓷的茶具锃光瓦亮。墙上挂着几幅书法作品,都是省里市里名人留下的墨宝,装饰在黑漆的镜框里,让茶座显得很雅气。其中一幅非常打眼,笔力清秀,似篆似隶,挺有韵味:茗香意远,墨韵悠长。茶有醒脑的作用,加上茶室里飘浮着淡淡的兰香,就更显得静谧清幽,让人气定神宁。过了好一会,段文煊才从繁闹嘈杂的氛围里摆脱出来,渐渐恢复了平静。他没在八仙桌子旁就坐,而是找了更加幽暗的角落,在一套硬木黑漆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缓缓的挺了挺腰身,把后背完全依偎在沙发里。他品味着轻柔委婉的二胡独奏《良宵》,身心就此放松下来。茶博士年轻漂亮,雪白的肌肤乌黑的头发,一袭葱绿色的唐装。她伸出素手摆好了茶具,准备进行优雅的茶艺表演,这是招待客人的固定程序。看得出来,姑娘温柔典雅,技艺娴熟,训练有素。当第一次把开水注满紫砂壶后,段文煊不失时机的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他要独自享受片刻的宁静。段文煊认为自己是很有品位的。他几乎从来不参加那些乌七八糟的宴请,也不去乌烟瘴气的歌厅舞厅。虽然平时也喝酒,但都是三两个好友找清净干净的地方,或者是咖啡厅或者是茶室,也去过小酒馆。他很少主动踏进豪华阔绰的酒楼宾馆,更不进迪厅热场,他讨厌那些无聊放纵的喧闹。但是官场上的应酬少的了么?迎来送往接风宴请答谢团拜的事能不参加吗?他知道这些宴会都和精心安排的座次一样,严格的按照纱帽尺寸排列,要走完一定的程序的。强堆出来的笑脸,虚情假意的奉承,在他看来俗不可耐。因此,他不得不精心安排,让爱凑热闹的关副区长去出风头过酒瘾,请爱端架子的贺书记出面去接受恭维。实在脱不开的就事先让秘书安排电话,给他一个提前退场的借口。甚至故意让几个酒局撞车,他疲于奔命似的连赶几场。尽管累的筋疲力尽,但相应的减少了应酬的次数。时间长了周围的人也就了解了他的脾气,随他去吧,只要把场面应酬下来就行。段文煊也乐得清净逍遥,但今天徐彬做的这个东,实在是莫名其妙,太讨厌了!请他客的人大都知道他的癖好,人不能太多,环境不能太乱,地方要干净,他喜欢清静。他知道酒后什么事也不能办,什么态也不能表,什么话也不能信的,他极有克制力。不能克制的是他自诩清高的虚荣心,是他要出人头地藐视群雄的决心。段文煊出生在一个小知识分子家庭,独生子。父亲段举早年教书,他奉为座右铭的就是学而优则仕,不但这样教学生,也这样教育儿子,长大了要成名成家,要光宗耀祖。可惜他说话太直,口无遮拦,二十多岁就被打成了右派,虽然本来就是穷乡僻壤的,还是被押送到了更荒凉的山区劳动改造。一个书呆子天性耿直,耽误了好几次自我救赎的机会,几经浮沉,真正平反落实政策已经五十出头了。他嗜烟,又抽不起好烟,只能卷大炮。旱烟有劲儿,加上抽的勤,一天到晚不住的咳嗽。出任小学校长的七八年光景,咳血的毛病一直陪着他,直到趴在办公室与世长辞。那时段文煊刚刚大学毕业,心急火燎的赶回家,还是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母亲原来也是小学老师,文革后期被调到副食商店当了售货员。虽然她舍不得学校舍不得孩子,但是没办法,右派家属是不能教书育人的。她平时也喜欢读书看报,但沉默寡言,不管搞什么运动,总是一言不发。二十多年来几乎是一个人操持家务,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在纷纭复杂的政治漩涡里,她选择的是低调,追求平静的生活,一生默默无闻。爹娘两个一生清贫,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省吃俭用供他上学。两口子发誓说只要儿子读书要强,能上到哪就供到哪,哪怕是砸锅卖铁也没二话。为让孩子将来有出息,别跟他爸爸一样窝囊,做些对国家对人民有益的事。尽管段文煊争气要强,但家境贫寒,让他吃了不少苦。他性格和爸爸一样倔强,兜里总是空空如也,所以从不跟富家子弟一块混,全部心思都用到了学习上。他没用过名牌,没追过明星,甚者没买过一套像样的衣服,一身校服洗了又洗,直到把它洗白穿破。没那么多社交也有好处,时间更充裕了,业余时间几乎都是在图书馆度过的。天道酬勤,段文煊先是以高分考上了齐州重点中学,又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北师大,后来又以优秀的成绩续读了研究生,这在小小的东清也算是出人头地了。九十年代初的大学生在北京也挺吃香,何况回到了小小的县城?段文煊毕业回来县政府破格录用,从教育局的科员干起,两三年一个台阶,十年里熬到了区长的头衔。这要感谢当年的县委书记宁宗岭,他是段举劳动改造时候的棚友。段文煊一回到东清就受到了他的关注。段文煊从教育局副局长一跃成为临清区的区长,让许多跑官要官的人目瞪口呆,从没听说段文煊有什么后台呀,他怎么成了宁宗岭的人?段文煊也的确给宁书记争气,两三年的时间让临清变了个样。除了他兢兢业业努力工作以外,还得益于东清的开发区建设,碧水花园项目绝大部分在临清区。开发区的拆迁任务和配套工程属段文煊管,尤其是涉及群众利益最大的拆迁,谁接手都是烫手的山芋。段文煊觉得这正是发挥聪明才智的机会,是大显身手的时候,别人推脱他往前抢。他几乎两三个月扎在拆迁办,没日没夜的接待访谈,走街串户,人都晒黑了,嘴皮子磨破了。但也得到人们的理解,这个年轻的区长是热心的,务实的。当然他也动用了宁书记的关系,争取了不少补偿资金,拆迁工作竟然波浪不惊地按时搞完了。这让段文煊人气大升,也让省市领导点头称赞,这小伙子很能干呀,初生牛犊不怕虎。一炮打响,在他的仕途生涯上加了很大的砝码。虽然宁宗岭离休了,但段文煊也立起来了,而且很有前途。风闻市里今年要调整领导班子,段文煊是常务副市长最有人气的候选人,这让段文煊心头一阵阵狂跳,心里有一种冲动,有一种要大展身手施展才华的冲动。要知道没有任何关系在东清想要提拔上去,简直不可想象。而今,更大的机遇摆在了面前,勾引着他的心怦怦直跳。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隐忍着。非常时期!他一遍遍叮嘱自己。段文煊喝清茶喜欢用玻璃杯,喜欢看茶叶那淡绿的颜色,看茶叶伸展的过程。他凝视着玻璃杯里淡绿色的清茶,看着那一片片嫩叶舒张起来,在透明的杯子里漂浮着。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从鼻腔缓缓的上升到头顶,继而散射到身子周围。喝茶是一种品味,是一种修养,是一种享受,还要有很优雅的环境。他默念了一句:茗香意远,墨韵悠长,用心的体味联中的含义。是啊,茗香淡于俗脂却意味深远,墨迹远离奢华却神韵悠长,这就是白居易“琴里知闻唯渌水”的意境吧?“穷通行止长相伴,谁道吾今无往还”,不正是我的心愿吗?涌上来的酒气被压下去了,段文煊脑子里却思考着徐彬今天约他来到底为了什么,把黑头们找来是什么用意。他知道我不愿意结交这群人,所以在电话里只说是用得着的客人,根本没提起都是谁来。段文煊遇事脑子里总会想起一句名言:“动机,是一切行为的出发点。”千真万确,鸡鸣狗叫都有它的动机,何况是追名逐利的人们!徐彬这么固执的请自己出面,甚至开始还瞒着自己,他的动机是什么呢?一盒苏烟啪地扔到茶几上。徐彬从沙发后面转了过来,脸上洋溢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区长大人,骂我那吧?”& “没有,我正欣赏你的聚义厅呢!可惜,我演不好宋江。“演得挺好啊,你能干了三杯酒,也没忘了跟他们握手,没耽误跟他们闲聊。要不是你不告而别那演的就更好了。”& “胡闹!我看你是别有用心耍我来了!”“凭我?敢吗?其实我早知道你会不高兴。不过你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这是必须要走的程序。我也不是哄他们玩,得跟他们联络联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用得着,不能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咱们不能不面对现实。”徐彬在侧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冲着不远处漂亮的茶博士:“给我来个杯子,高桩的。”仿佛是故弄玄虚,他不慌不忙地抽出一棵烟,打火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大腕儿似的显得格外优雅。他并不是做作,平时就这样。他在等段文煊问话,段文煊早憋不住了。“你卖什么关子?我应该面对什么现实?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和两个粗俗不堪的家伙?”段文煊没想掩盖自己忿然的情绪,但语气中却在极力遏制不满。也就是徐彬,否则他早就拂袖而起打道回府了!他到陶然茶室就是等他徐彬,也知道徐彬很快就得跟过来。& 徐彬赶紧用手在段文煊面前摆了摆,示意他低声。等送杯子的小姐转身走开,才拿出了早准备好的一番话:“对,就这两个粗俗不堪的家伙!那又怎么样?世界上不都是谦谦君子,五行八作不可能都温文尔雅。我早就跟你说过,要成就大事业,就得有大心胸大智慧。孟尝君不仅结交贤达显贵,还养着鸡鸣狗盗之徒呢!难道你比孟尝君还要清高还要显赫?你跟宁书记多年了,长进不小,就没学会怎么应酬。宁书记比你官儿大吧?难道你没见过他钻进工棚跟民工一块吃饭?多高雅的人也能交流,多低俗的人也一块喝酒,那叫大度,叫风度!那才是搞政治的。”“我从不计较谁有权有势,也不小看没地位的穷人,但对社会上的痞子我没兴趣,没共同语言!”“这就是你社交圈子太小的原因。你老想跟品位相同的打交道,想跟熟识的人打交道,一般的人可以,作为政府领导人就不行了。你面对的本来就是各色人等,哪个国王能挑臣民呀?猫有猫道狗有狗道,鸡鸣狗盗各司其职,甭管什么人,都能成你手里的牌。对黑头这帮人,你可以看不起他们,但你得学会利用他们。别以为他们就是一群混混,他们最讲义气,他们能办大事!你不敢干的事他们敢,你不能办的事他们能。从官场上的笑脸逢迎阳奉阴违来看,黑头们要高尚得多。起码他们直言快语,敢做敢当。他们知道什么叫罪恶,不会干完坏事还把自己当成好人。这样的人应该交往,尽管我知道他们从来不是你我的朋友,更不是知己,说句缺德的话,他们也不配。”徐彬的声音并不高,但却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段文煊并不买账,他信奉的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孤芳自赏择友而交,他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很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知道你想说这不过是应承,是逢场作戏。但是你想过吗,如果有人看见我和他们在一块儿喝酒会怎么讲?他们满处跟人炫耀的时候会怎么说?我是他们的把兄弟吗?乱弹琴!纯粹是乱弹琴。”“区长大人,放下你的身段儿吧,哪怕是暂时的,表面的呢。你跟他们说什么了吗?你跟他们约什么了吗?我还不知道你的城府?他们怎么炫耀别人怎么讲都没什么关系,现在谁不胡言乱语的说什么有靠山有后台?就是有个市府看门的亲戚,也往局长处长上吹呢。黑头们想跟你攀个交情,想长长脸,也有回归正统的意思,咱们就不能容他吗?再说,我安排的最里间雅座是最僻静的地方了,再说,跟他们一块喝过酒的你还算不了大官儿!” “问题是有意义吗?有必要吗?在这个关键时候,他们能裹挟到政治的漩涡里来吗?难道我们需要一场厮杀吗?”& “你有时候显得太天真,太单纯。你也在官场上混了十几年了,怎么就改不了轻率倔强的老毛病?没看出来现在的形势吗?常务副市长的位子在那摆着,谁也不敢说唾手可得,都憋着一口气,也许早就活动上了。我觉得一场争斗已经就开始了!可能比厮杀还厉害呢。我们不做准备行吗?我们跟黑头们的交往不过是埋下的伏笔。你可能不相信,李东生可不小看他们,跟他们关系深着呢!有他们当线人治安破案易如反掌。别看他们有时候胡作非为,但他们知恩图报,讲交情讲义气!”“我跟他们可没交情没义气,更不会套近乎同流合污!”&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谁让你合污了?他们可是你治下的臣民呀,没感情可不行。套近乎大可不必,联系一下还是有意义的。即使现在对你没意义,不远的将来会对你有意义。现在是对黑头有意义,他正等着你夸他赏他呢!”& “为什么?我不明白,我跟他们毫无瓜葛,也不打算跟他们有任何牵连。”段文煊大惑不解。徐彬伸手接过了水壶,示意提壶蓄水的小姐离开。望着小姐款款走去的背影,徐彬若有所思:“就说一件吧,玉如意,那块翡翠的玉如意!”段文煊惊出了一身冷汗!“怎么,他们也扯进来了?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早说了还能办成大事吗?早说了你敢要吗?”看着段文煊掏手帕,擦汗,徐彬好像在欣赏什么,然后才轻轻的说:“还是太年轻,定力不够啊!就这么一块小小的玉如意,竟然让你坐立不安!”“对,我是定力不够。因为我好像被蒙在鼓里,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我不是提线木偶,也不能拿自己的前程做赌注!我从来不知道玉如意跟他们有关系,否则我绝对不要,我不能栽在这些无妄之徒的身上!”他顿了顿,“玉如意是拿不回来了,告诉我,它值多少钱,我一定还上。”&& “钱倒不是很多,区区八万块钱。”&& “行,明天我会给你的。”“但是它的市价三十八万也不止!它的作用五十八万也不止!”& 段文煊颓然靠在沙发后背,沙发高仅及肩,脑袋不得不枕在靠背上。稍许的沉默,他就势扬起了头:“徐彬!真不知道你在背后还干了些什么。我一直拿你当知心的朋友,怨我错看了你!玉如意是我托你买的,至于你是偷是抢我不知道,就知道是你亲手交给我的。我认为它是清白的!钱我一定要给你,还要麻烦你给我准备好发票。现在我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听,就此打住。服务员,结账!”& 徐彬向走来的服务员晃了晃手臂,服务员知趣的退了回去。“亏你还在官场上混了十几年,就这么感情用事?你的清高和斯文呢?我倒是没错看了你这个朋友,所以要推心置腹的和你聊聊。”徐彬不急也不恼,只是更加压低了声音:“咱们共事三四年了,为人处事彼此都了解,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你说我不像做生意倒像个行走江湖的,不错,我承认商场上就是江湖。这里面真假虚实都有,尔虞我诈更让人防不胜防,但是离了朋友离了江湖我徐彬什么都没有!往深了想想,难道官场上不是江湖?只怕比江湖的水还深呢!名利荣辱甚至于身家的安危祸福不都是命悬一线吗?仁人志士君子之心对付得了阴险奸诈虎狼之心吗?你真心实意想干些事,旁边多少人找麻烦使绊子?干好了个个抢功,演砸了个个撇清!更别说使坏下套儿的了。别看你十年来一帆风顺,仔细琢磨琢磨,没有你的学历,你的年龄,没有你爸爸的影子,你能走到现在吗?没有宁宗岭的知遇之恩,没赶上东清开发的机会,你能有今天?恐怕没当上区长就翻船了吧?你是学历史的,也学过政治,恐怕比我还清楚。就你干的那些事,说政绩就是政绩,说工作完全是工作,说平庸也算得上平庸。人嘴两张皮,中国话又那么深奥,关键是看谁说。肯定你,有一百个理由,否定你,也有一百个理由!尤其是领导班子换届的时候。”徐彬的一番话,说的段文煊连打了几个激灵。“凭良心说,这些年我一直在实干苦干,实绩政绩都在那摆着嘛!我有没有能力有没有成绩,人民群众心里自有一杆秤!这三年区里几乎变了个样,这是众所周知的。我既不贪也不庸,没什么把柄捏在他人手里,这是经得住考察的,事实上他们也没少考察我。我做人是光明磊落的,我的心是坦坦荡荡的。”段文煊找到了自信。“但这不足以把你送到市长的宝座上去!在东清由不得你来居功。你不是也常说在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在全区人民的共同努力奋斗下,还有在党的方针政策指引下,在方方面面的配合下,等等等等,还要归功于这归功于那的,哪有你的位置?”徐彬禁不住笑了起来。为了掩饰,他低头嗅了嗅碧螺春的清香,轻轻啜了一口。段文煊感觉良好啊,该给他敲敲警钟了。徐彬拿起烟盒向段文煊摆了摆,见他不理不睬,就自己抽出一支点上。“别那么心高气傲的,现实点好不好?你知道为了这把交椅,多少人夜里睡不着觉?人人都准备了充足的理由,人人都能拉出千丝万缕的关系,人人都有否定他人的武器,文煊,你手里有什么?别看你们见了面有说有笑拉手干杯的,人背后全都上时尚了吃奶的劲儿!常务副市长是人们向上爬的阶梯,谁能放过这一环?这让我想起了葛优他们演的电视连续剧《编辑部的故事》,谁主沉浮,多好的一出戏呀!明争暗斗勾心斗角甚至封官许愿,五个编辑六个心眼儿,闹得丑态百出。他们争的只不过是主编的位置,而你们面对的是谁当常务副市长!眼前的形势你不会不认真考虑,我是怕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段文煊的心渐渐的沉重起来,是的,这件事在自己的心里翻来覆去的折腾一个多月了。他知道自己的优势是年轻,肯干,清廉,有成绩,没有什么大的失误,是从基层一步步走过来的。他也知道是原市委书记宁宗岭的极力维护,力排众议才当上了区长。但是宁宗岭已经离休两年了,以自己的交际思维一个领导也没维下,更别说市府机关的各色人物了。真到了投票的时候,谁能坚定的投我一票?他想说,我的确想坐在市长的位子上,是想在东清做一番利国利民的事业,为东清的建设施展自己的才华,他又想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走自己的路,功过是非让他人去任意评说。他还想说就算是当不上市长也没什么关系,我本来也没觊觎乌鸦嘴里的腐肉。然而那是真实的吗?我段文煊毕业回来扎根在东清,不就是为了飞黄腾达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吗?段文煊没急着表白,他记起了自己定的规矩,喝酒了,什么态也不能表,什么也不能承诺,在徐彬面前也不行。他慢慢的斟上茶,轻轻啜着,极力掩饰内心的矛盾。徐彬好像看穿了段文煊的心思,说出了段文煊的心里话。“你既不想当一个平头百姓,又不甘心当一个小小的区长,你要施展你的才华,实现你的抱负。当年你没有应邀前往北京去发展,不就是想从基层做起扎扎实实的走仕途之路吗?你认为以你的学历,凭你的本事在小小的县城肯定能够出人头地,十年了走到现在也确实不容易。但这是真实的吗?就这样凭踏实苦干去平步青云再上一层楼?笑话!你太小看东清了,有句话是庙小神通大,水浅王八多,我在东清比你年头长,是喝东清水长大的,这里的水深着呢。你别打断我听我说完。我知道你想告诉我人正身正、光明正大、莫问前程之类冠冕堂皇的话,那不是你的真实想法。从你知道这次常务副市长是竞选上任的时候,从你知道人代会提议你当候选人的时候,你的心就提起来了,就激动起来了,就睡不着觉了。这里没有功利想法?”这确实是段文煊的心理活动,但他不能接受徐彬追名逐利的质问。& “竞选市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用不着隐瞒自己的想法。但我既不是跑官要官,也不是毛遂自荐,更没有请客送礼搞阴谋诡计!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势利。”“多么高尚啊!”徐彬好像忍了忍,还是说了出来:“但要达到目的,还是应该有些方法,比如投石问路,比如曲线救国。好啦,你我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我问你那块玉如意哪儿去了?说句你恼的话,它不就是一块敲门砖吗?”段文煊身子一阵,徐彬的话挑战了自己的自尊!“胡说!玉如意是我的定情之物,这你知道。我们的关系是纯洁无暇的,这你也知道。我们从来没谈过任何功利的事。你的话是对我的人身侮辱!”段文煊腾地站了起来,一种被羞辱的愤怒刺激了他。他感到自己可能失态,便伸手拿了一支烟。点上,只是手有些抖。他真想和徐彬翻脸,或者痛骂他一顿,但是碍于这几年的交情,也有失自己的身份。他只是义正词严的加重了语气:“那是我对感情的付出!别说是升官不升官的事,为了我一生的幸福,真闹到身败名裂我也不后悔。”“我理解,但那是你的看法,别人可不这么看,结果也不那么简单。角度不同看法也就不同,要我看,对你来说,这是一条必须走的路,是一盘不能输的棋。因为你面临着人生的重大转折,可能改变你一生的命运,因为你和喻如意是情人,因为喻如意的爸爸是市委书记!”接了喻如意的电话,喻乃杰推掉了晚上的应酬,告诉司机:“今天哪儿也不去了,送我回家!”这些天麻烦事忒多,他也有点头疼。市人代会就要召开了,面临着五年一届的换届选举。现任金市长离职后,按惯例要去市政协,而主管城建和开发的常务副市长老辛提为市长已成定局,关键是常务副市长的空缺由谁来填补。省里的意思是面向社会进行公开招聘,为将来的县市长和关键部门的人才选拔做个试点。喻乃杰和班子成员商量了一下,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打报告请求改为在市人代会上进行差额选举,省里同意了。按照省里的要求点要宽、面要广,讲经验,重知识,候选人必须三人以上的精神,市委组织部提出了大名单五人正式候选三人的方案获得同意,大名单已经提交人代会讨论通过,正式名单要在人代会召开前确定。正如所料,围绕着人事安排职务调动引起了骚动,成了政府机关茶余饭后的话题,虽然不过是暗地里使劲,桌子下面较量,但还是能闻出火药味来。方方面面的信息亦真亦假明里暗里的传递过来。喻乃杰光听不说,光看不问,他不是个糊涂的人。省府李秘书长打来电话,特意询问东清市国资局和规划局这几年的工作,还没汇报完呢就不住的肯定严铎的工作,并且再三说明省长对东清市是非常关心非常照顾的。严铎几年前从规划局调到国有资产管理局当局长,原来的职务也一直兼着,他在省里有很深的人脉,李秘书长是他的老同学,喻乃杰早知道。齐州地委副书记也是纪委书记郑雄来东清视察工作,免了官方接待直接把车开到了公安局长李东生家里,硬拉着自己出席丰盛的家宴,当然这是事先安排好了的。吃饭的时候他谈笑风生,频频夸奖东清市的治安工作很出色,把很多问题消灭在刚发现苗头时,很对路嘛!李东生治理有方啊。他拍着李东生的肩膀说,跟着喻书记好好干,大有前途啊。他们这是在考验我的智商吗?竟然这么直白,这样毫不掩饰!谁都知道他是李东生的老上级,关系非常密切。离休两年的老书记宁宗岭也直接打来电话,开门见山,举荐临清区长段文煊。说他年轻有为,有文化有经验,三年的区长经历让他成熟起来了。该投资就得投资,他是一只有实力的潜力股。市委组织部也意见不一,四五个候选人拿谁都烫手。从现在的形势看,严铎的支持率比较高,他是政府机关的老人,还是市委常委;而段文煊紧随其后,他口碑不错,在人大讨论的时候脱颖而出!这节骨眼上喻乃杰可不能轻易表态,他知道自己的倾向会左右局势,何况,他心里属意的候选人还没有公开露面呢。不过他也有意无意的把几项重大事件交给他处理,让他在市委的层面上出出风头,并且在东清电视台新闻直播里代表政府出席了几次新闻发布会,也算是吹吹风吧。他就是市委秘书长黄耀先,跟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所以在众人大小动作表演完了之后,喻乃杰总是笑呵呵的接上一句,“好啊,人才济济嘛!我看还是在人代会上竞选吧,就看你们的表现了,代表们有他们宝贵的一票啊!”街上的路灯亮了,霓虹灯亮了,车流的灯也亮了。对面,一条光的河流,源源不断的流淌过来,回头看,一串星的飞瀑,红光闪闪的疾驰过去。城市的繁华是那么的诱人,城市的人们又是那么的忙碌。然而喻乃杰感到在光波灯影里好像睁着很多眼睛盯着他,有期待,有渴望,有求助或许还有怨恨。风雨欲来风满楼啊,喻乃杰轻轻摇了摇头,也许我下台的时候更热闹。想到这儿他扑哧一声笑了,该来的总要到来,该去的总要过去,这是谁说的来着?哦,青山挡不住,毕竟东流去。他嘱咐司机,七点啊,可别误了我的事!这时,一个长方形精致的擦漆小盒子正摆在喻如意的单人床上。它深褐色,古色古香。盒盖上浮雕着两朵兰花,一丛兰叶。屏息细闻,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樟木悠香。喻如意趴在床上,两腿向上前后摇摆着。她轻轻的打开盒盖,一只清澈碧绿的玉如意呈现在眼前,它只比食指略长,静静的躺在紫色的绸子上,如同娇美的少女正安详的酣睡。圆润而轻柔的曲线,勾勒出灵芝婀娜的姿态,尾端又像云朵一样微微翘起,灯光下散发着翡翠那迷人的光泽。喻如意凝视良久,又轻轻的摩挲了一会,那温润滑腻的感觉给她的身心送来了一股暖流。她倒是没那个心思去鉴别玉如意的真假,有没有瑕疵,也不想知道它价值几何。沉浸在心里的是甜甜浓浓的爱意,她已经不止一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打开盒子,用心品味了。玉如意究竟有什么含义?仅仅是暗合了自己的名字吗?是不是也藏着段文煊的心事呢?玉如意,欲如意?呸!美得你。她用食指指指戳戳,好像玉如意是个卡通娃娃:那得看本小姐愿不愿意! 喻如意原来是东清时报的记者,后来调到了东清电视台作新闻编辑。虽然年龄已经不小了,又出身在高干家庭,但在她的身上从没有浓妆艳抹,也少有珠光宝气,更没有官宦人家的骄娇之气。大学毕业以后,她一直跟在爸爸妈妈身边工作。因为老两口晚来得女,把她视为掌上明珠,编织了各种理由把她带在身边,反正是须臾不能分开的。找工作不成问题,谁都抢着要。问题是恋爱之路屡遭挫折。也许是跟着爸爸换了几个城市,在哪呆的时间也不长,也许是她的美貌她的气质,把一些胆儿小的吓跑了,也许是她追求完美,就像是高处不胜寒,她成了大龄剩女。 其实她身边并不乏追求者,而且大都是达官显贵或者是富商之子。见面之后是让她厌倦的铜臭味给他们拉开了距离,那些趾高气扬玩世不恭的少爷,根本没追求,没品位,却总是不失时机的炫耀自己。金市长介绍了一个阔少似的人物,竟然拍着乳白色的奔驰350对她说:怎么样,东清首屈一指,比你爸爸的奥迪还高一个档次。只要你点头,这车就是你的了。喻如意围着奔驰转了一圈,太小了,你要是开一架麦道来就好了,我想飞起来。他们根本不知道,喻如意从小跟着爸爸走南闯北,上大学以前根本不会花钱,她还闹过看好了东西一摸兜没钱的笑话。谁要是在她面前显摆,得到的只能是喻如意的藐视,她不在乎钱。比较有感觉的是一个报社同仁,文绉绉的挺有才华,写一手好散文,一个人把持着时报的文艺版,但骨子里透着刚强。交往了几次人家以条件不合适的回话疏远了她,后来她发现文艺版登了他的一篇散文《望梅止渴》,里面有两句话,好看的花不能轻易折,越是娇嫩的花越不好养。喻如意一气之下撕了好几张。喻如意曾经告诫他不要在意出身,他还是平平淡淡的退出了,他不想越过地位悬殊的鸿沟。喻如意心里清楚,也不想迁就他的自卑,缺乏自信的人是没有出息的。她向往的男子汉应该胸怀大志,应该铁骨柔情,应该才华横溢,但现实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新闻采访的一个偶然机会她认识了刚上任的临清区长段文煊,那是在碧水花园新建小区拆迁准备工作会上。段文煊衣着朴素又干净利落,说话不疾不徐却表意精准,干练中明显带着一股书生气。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站在一群五十上下的干部前面,显得很出众也透着精神。他说话一本正经,有板有眼,喻如意觉得他很小大人似的,没一点幽默感。但是会后的单独采访有一段精彩的对话,始终印在喻如意的脑子里。“你在发言中所说的要温情拆迁,是上级的指示精神还是你独创的新名词?”“我们有政府的大政方针政策,有党的为民服务的宗旨,有完成拆迁的具体目标,这就足够了。至于方式方法那是我们具体工作人员的选择。”&& “能不能详细说说温情二字的由来?”& “温情来自和谐。拆迁户为东清的开发首先做出了牺牲,我们必须尊重他们,理解他们。尽管拆迁政策是合理的,我们还要做到人性化,充分考虑被拆户的切身利益。用真情实意打动人心,用实际行动化解矛盾,这次拆迁涉及一千二百零九户居民,难度不小,但我觉得人都是通情达理的,只要工作做到家,群众一定能理解。即便发生个别人蛮横不讲理,我们宁可付诸法律也不允许发生一起强拆!”&& “听说你的家也在拆迁范围之内,你会怎么做拆迁工作的表率?”“我是政府部门的领导,也是普通的拆迁户。我绝不会搞任何特殊,也不将就不合理的待遇,按照拆迁办法就高不就低。所以根本谈不上表率作用。” “不好意思,你的爱人患有严重疾病,母亲年纪也大了,孩子又很小,可见负担很重。你是一区之长,其他工作也很繁忙。而你在会上说凡是因拆迁造成的问题你都全面负责,亲自过问,请问你做得到吗?打算怎么做?”“我家里雇了保姆,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为了我的正常工作,组织上给我妻子安排了护工,家庭问题已经迎刃而解了。至于市政工作,拆迁就是当前的最大任务,关系到民生、经济和发展,无论多难多复杂,我作为区里的一把手,责无旁贷,是必须全面负责的。谢谢你的采访!但请你在报道时注意我的隐私。”& 采访戛然而止,段文煊的确有独特的掌控能力,就是显得太枯燥,跟国务院发言人似的。也许是太年轻,也许是刚步入政坛吧?这次谈话给喻如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开始注意这样一个公众人物。后来他们又有了两三次接触,记忆深刻的是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喻如意接到采访报道防汛工作的通知,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东清河边的临清区政府,跟车尾随段文煊带领的检查指挥车。两天的大到暴雨,东清河一改往日的温柔迅速暴涨。时紧时慢的大雨伴着电闪雷鸣,白花花的浪头呼啸着拍击堤岸,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更让人恐怖的是那些没搬迁的老旧房,一个个孤零零的像是在发抖。段文煊身披雨衣举着手电,带领防汛工作人员沿堤岸向上排查。忽然他接到抢险小组的紧急呼叫,急忙驱车来到一个拆迁钉子户家门前。这是一所独门独院的危旧房屋,紧邻东清河,在一片拆迁工地的瓦砾上形同一个小小的孤岛。房主以为要强制拆迁,关紧了大门。工作人员说了无数的好话,保证不是强拆,只是为了防汛安全,要求他们转移到安全地方去。而房主坚决不信,我自己的产业自己做主,表示要与房屋共存亡。 眼看着暴雨如注,东清河水浪涛翻滚,段文煊大声喊话,现在是防洪抢险,人命关天,你们必须马上撤离危房!见屋里没有任何反应,他当机立断,回身命令:撞开大门,把他们架走!一切后果由我负责。工作人员一拥而上,撞开房门,连拖带抱的把一家人强制转移到了市招待所。喻如意拍下了全过程,还差点让那间危房掉下来的灰皮砸破了头。她看了一眼浑身泥水的段文煊,严肃而威严,不见了往日温文尔雅的书生气,悄悄的说了一句,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这个新闻在电视台播出以后,引起了极大反响。段文煊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在电视上,那句“把他们架走!”很激动人心,喻如意特意录下了剪辑送给了他。被强制转移的钉子户也在屏幕上露了面,他感谢政府保护了他们,还表示服从安排立刻搬走,不给政府找麻烦。 几天后段文煊的妻子病故了,她得的是癌症,在医院住了一年多,瘦的就剩下骨头了。喻如意参加了追悼会,是爸爸让她送去一个花圈。在告别室她看见段文煊趴在妻子身上失声痛哭的样子,简直跟疯了似的,触景生情她禁不住也留下了眼泪。一年前的一次偶然邂逅,让他们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了一下,好像通了电一样迸出了一束火花,从此开始了神秘的幽会。这让喻如意的心激荡过,缠绵过,大笑过,也哭泣过。女人的爱情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激情和浪漫,一旦她掉进爱河,就投入,就执着,她根本不理会横亘在两个人面前的大山。段文煊的形容是沼泽地,他总有一种惶恐的感觉,一种拔不出脚的感觉。两个人的年龄、经历、家庭背景反差太大了,这不是一时的冲动吧?在他心里喻如意是那么的完美,洁白无暇,在她面前段文煊从来没找到过自信。直到喻如意惊喜的把这只翡翠如意搂在怀里,把脸贴在段文煊的胸上,他的心才踏实下来,他们真的感觉到即将实现成功的跨越了。喻如意用嘴使劲亲了一下翡翠如意,然后把樟木小盒塞进床头叠好的被窝里。她下了决心,必须和爸妈挑明了,不能再犹豫了。门外闪过一束强烈的光柱,紧接着传来两声汽车喇叭的叫声。张妈小跑着穿过前厅出去打开了大门,喻乃杰下班回家了。喻乃杰身材不高,却十分魁梧,动作利索。他迈步走出车门时左臂上已经挂着脱下来的西服和领带了,张妈伸手接了过来。喻乃杰抽了抽鼻子,神秘兮兮的把手放在嘴边做了个别出声的姿势,然后轻声说:“我猜出来了,麻辣水煮鱼,对不对?”张妈笑呵呵的回答:“就你这鼻子灵!没错,还是清江鱼呢!”喻乃杰哈哈大笑,“你一身的麻椒味,猫都能闻出来,你看,我的头皮都发麻了!”他快步进了客厅,果然,桌子上的饭菜已经摆好了,荤素六个菜,麻辣水煮鱼就摆在中央,这是喻乃杰最常点的一道菜。喻乃杰卸妆似的脱去皮鞋西裤,换了拖鞋,冲着妻子问:“如意呢,回来没?”& 肖南一边摆放碗筷一边笑着说:“这都成了口头禅了!你那宝贝儿早回来了,就等您大驾光临呢。”喻乃杰用手捏了一块鸡肉扔进嘴里,“嗯,好香!看来我是沾了如意的光了。”肖南把酒瓶墩在桌子上:“这是你闺女孝敬你的!”“受宠若惊啊。”喻乃杰嘿嘿的笑了,他提起酒瓶看牌子,衡水老白干。“看来是好消息,”他把耳朵凑到肖南嘴边,神秘的问:“消息透漏了吗?”“你的闺女你不知道吗?还守口如瓶呢!” “就她那点小心眼儿,能瞒过我的眼睛?”& 喻乃杰是真正的新中国同龄人,四九年九月的。十八岁入伍,一直在部队干了二十二年,转到地方前是武警某部的团长,因为腰伤才不得不退役。行伍出身,所以身上总是透着一股豪爽气。到地方后他曾经调动了好几个地方,先在省城,后到齐州,七年前东清县改市,他调来当了第一任市长。用他自己的话说,一路坐的是顺风船走的是下坡路。两年前市委书记宁宗岭离退,他接任了市委书记,这才提了半格。部队跟地方完全是两码事,打交道的完全是两类人,这让喻乃杰很不适应。原来习惯了大声发命令,大碗喝烧酒,直来直去,一句话就插进别人肺管子里,根本不在意人家憋屈不憋屈。到机关就不行了,说话得拘谨了,遇事得揣摩了,得给别人留面子了,就是请客吃饭也得斯文了。常年养成的习惯哪是说改就改的?虽然尽量的克制,不时的学点幽默,但在别人眼里还是透着一股霸气。在部队的时候,经老战友撮合,师部卫生院的护士长肖南成了他的妻子。部队极少有女人,肖南又这么年轻漂亮,只要她一现身,就成了众人瞩目的聚焦点。喻乃杰乐坏了,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他拉着肖南的手说:肖南啊肖南,一准给我生个大胖小子!谁知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却生了个小丫头。喻乃杰还是乐不可支,取名如意,视如掌上明珠。他常对人说:“女儿生来就是让人宠的!”他宠孩子的时候就像换了一个人,只要如意乐,他也敢趴在地上让闺女当马骑。喻如意正是在爸妈手心里长大的。此时喻如意早已从卧室里跑了出来,欠着脚伸出两只胳膊,从后背楼着了爸爸的脖子:“爸爸,你好准时啊!像个国家干部的样。”“到家就不一样喽!第三把手啊,只有俯首贴耳的份。”“真的?”喻如意转身拿起酒瓶就往外走,让喻乃杰一把薅了过来。“我说的是俯首帖耳,可没答应闭嘴呀?快拿来!”“什么都舍得,就是舍不得酒!就差屁股后面挂两瓶当手榴弹了。”肖南插了一句,她当然向着女儿。喻乃杰攥着瓶子哈哈笑着:“这哪是酒呀,是我治腰伤的药。祛湿驱寒,我身板硬朗全指着它那!”喻乃杰是大忙人,平时回家没谱,越是逢年过节越不回家,家人已经习惯了。偏偏今天打回电话,七点整回家吃饭,所以肖南和张妈紧着张罗爷儿俩爱吃的饭菜。她们不知道,爷儿俩早在电话里商量好了。喻如意告诉爸爸,今晚有重大新闻公布! 喻乃杰心情格外高兴,一家人很久没坐在一起吃个团圆饭了。还是家好啊,吃着顺口,比外边的海鲜大餐香多了。他更喜欢的是家里其乐融融的气氛,老婆孩子的笑脸。什么叫天伦之乐?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就是天伦之乐!他连干了三杯精品老白干,然后抹抹嘴,笑眯眯的问:“闺女,新闻发布会可以开始了吧?”喻如意突然腼腆起来:“爸,咱们是不是先开个通气会,小范围讨论讨论?”“哈哈,到底是搞新闻的,够谨慎的呀。好,抓紧吃饭,然后到你房里给我通通风!” 肖南在旁边一脸的不满:“丫头片子,难道就瞒着你妈吗?”她知道闺女是在跟爸爸撒娇呢。“爸的抗击打能力强嘛,我是怕您晕过去。”& “哼,闺女不嫁出去就没个大人样!”& 喻如意娇羞的向爸爸和盘托出了与段文煊的交往,一半真实一半故事。她是学文学的,又是编辑,很快就把自己带进了角色。段文煊不是心中的白马王子,也很少感情外露,但他是个负责任的人,是可以终生依靠的人。他有文采,跟他一块聊天有的说,有感觉。他还是个有志气,有理想的人,从不甘寂寞,不愿平庸。他的性子有点独,但是有感情,而且感情专一。他比我年龄大七岁,可知道疼人呢。一大堆的好话,就像段文煊天生没缺点,有不足也被别的优点弥补了。然后她抬起忽闪忽闪的眼睛注视着爸爸的表情,她知道走出沼泽的目标不远了,但却是关键的一步。她忐忑不安的等待爸爸给出满意的答案。喻乃杰端了个茶杯坐在如意的小床上,只是认真地听,不打断她的话。等如意的介绍告一段落,才略一沉思,点头说:“满有小资情调的。我猜的也是这个消息,不过没想到段文煊。我一直相信你的眼光,但这是人生的重大事件,俗话说当局者迷,一定要深思熟虑,婚姻大事还的面向实际,可不能脑袋一热就冲动行事呀!段文煊我是了解的,人品不错,能力也比较强。不过他比你大这么多,而且是再婚,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有个老娘的拖累。将来的生活你考虑了吗?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呀!”“爸,你知道我的追求,我就是想要一个有知识有抱负有闯劲负责任的男人。家里人介绍的、朋友们介绍的、直接追求的我见了不少,不是纨绔子弟就是奶油小生,我跟他们这种人没有共同语言。连话都听不进去的人你让我怎么跟他过一辈子?更不要说很多人与其是追求我倒不如说是追求你!”喻如意显出了无辜和无奈。“赵本山的小品你看的太多了,真想搬到现实里来呀?难道你要的标准里就没有初婚的、年龄小点的人吗?我们不用担心他没有钱,没有职位,没有房产,只要人长得不错,品行端正忠诚可靠就行了,这样的标准还算高吗?难道不能实现吗?你是不是太低估自己了?”女儿的婚事一直是喻乃杰的心病。身边的人帮忙提过几次,如意都不满意,一个常说的理由就是没感觉。什么叫没感觉呀?喻乃杰说什么也不明白,他和肖南不是见了一面就谈成了么?几十年下来多好啊。以如意的条件就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嫁给个二婚喻乃杰实在不甘心。 没有,我有自知之明,也没低估自己。爸爸,就把你知道的我交过的朋友排排队,看看哪个是我能接受的。”“那不假,没一个让我点头的。可是我们也不能自己掉价将就凑合呀,婚姻的事是一辈子的事,绝不能委屈自己。我知道你的心思,至少是一个志同道合的,能交流能负责的,基本条件不低于自己的。但段文煊绝对不是最佳人选,我不能同意。一个黄花姑娘嫁给一个有老有小的,那般配吗?要不然你就再等等,我们如意不可能是嫁不出去的姑娘。”“爸爸,你们不是也为我的事操尽了心吗?结果又怎么样呢?我毕竟也快三十了。实话说,我和段文煊接触以来,别人给我介绍的对象我一个也没见!在我的心里,他就是我未来的丈夫。”&&& 肖南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如意的卧室,听了喻如意的话斩钉截铁的说:“这么大的事也不事先跟家里商量商量,真是自己做主啊!我们俩就你这一个孩子,你的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不想想结了婚进他们家门儿是什么样,老老少少的成什么了!这事我看不成,还是先搁搁。我就不信,我们的姑娘找不到可心的小伙子!”喻如意紧紧的搂住胸前的樟木盒子,低头饮泣起来:“我原来见得都够一个排了,没有一个是谈得来的。妈,您就给我找吧,但是我看不上的绝对不嫁!哪怕是我独身一辈子。”& 喻乃杰看着哭泣的闺女有点心疼了。“十年都等了,也不急在一时,你让我们考虑考虑吧,这件事太突然了。”& “我已经考虑成熟了,也不会再有其他的选择了。论人品论长相论文采段文煊比谁差了?不就是比我大几岁吗?可他是真心爱我的!我自己的事情,归根到底还是我做主!”喻如意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有文静的外表,也有固执的秉性。而喻乃杰也不含糊:“成不成的先别下结论,我不想干涉你的婚姻,但你也要听大人的意见。你妈说的对,你的婚事不仅是你自己的事,还是咱们家里的事,大事!你们现在必须暂停交往,而且决不能张扬出去,尤其是最近几个月。”“为什么?因为我是市委书记的女儿吗?”& “是,也不全是。现在市里正在进行换届选举,可能要牵扯到段文煊。一个从政的人,个人的隐私,家庭的关系都让人关注,都可能成为左右结果的砝码。只要是相关的人,在这个关键时期不能不谨慎行事。注意,我的话不能超出咱们三个人的范围,这是纪律!”& 新闻发布会不用正式召开了。喻如意眼巴巴的看着爸妈走出卧室,一头扑在了小床上,把樟木的小盒压在了身子下,哭了。段文煊把车速压得很低,时速不足四十公里。雪亮的车灯照在两旁行道树上,婆娑的枝叶徐徐地向身后退去,到处都是斑驳凌乱的影子。他刚从宁宗岭家里出来,是专程去拜访老领导的。当然,话题是最为敏感的这次换届选举。宁宗岭还是一脸平和的样子,对段文煊就像是自己的孩子,说话总是启发式的。段文煊的爸爸段举病死在校长办公室,算是以身殉职,时任县委副书记的宁宗岭到家里慰问,碰见了大学毕业的段文煊。交谈了一会儿他感到这是棵好苗子,就诚恳的说,咱们东清是块风水宝地,背靠青山面向平原,将来是大有作为的,欠缺的就是谁来挖它。东清人几十辈子挖它,欠缺的就是知识。段文煊明白宁书记的意思,读研两年后真的回到了东清。他知道自己脾气倔强不善交际,在大城市是很难容身的,还不如回老家。老家人朴实,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他也非常疼爱老娘,这些年她操持这个家真的不容易,爸爸死了,自己又多年在外,是她挣扎着供自己上学读研,终于盼到了我学成归来的这一天,也该好好的孝敬她了。宁宗岭对段文煊家乡发展很高兴,这是东清县唯一的硕士,还来自高等学府,在东清他就像中了状元一样,搁过去,那是要披红戴花摆酒庆祝的。来之不易,必须妥善安排。宁宗岭开始想把他带在身边,经过再三考虑,把他安排到了教育局,特别关照要放手使用,别弄那么多条条框框,他在北京上了六年学,比咱们见过世面。段文煊学的是历史和法学,干教育也是他的家传,所以工作的有声有色。宁宗岭一直注意他,段文煊的每个升迁,都得到了他的点头和默许,可以说段文煊的成长是在宁宗岭的呵护下一步步走上来的。仕途上一路顺风,段文煊有点飘飘然。这次常务副市长选举被组织部列为候选人,人大筹备会也把他推了上去,他有点水到渠成的感觉。论学历,没有可比的,他最高;论资历,他也是土生土长一步一个台阶;论政绩,他在开发区建设中的贡献受到了省市领导的肯定;他还是最年轻最有潜力的,老百姓的口碑也不错,用徐彬的话说就是东清的一颗新星。这就给了段文煊一个错觉,真的竞争起来他当仁不让,而且势在必得。别小看这个常务副市长,在东清可以直接参与决策,有极大的话语权。台子宽了可以放开手脚,机会多了可以施展才华,还有更重要的,它是向上攀升的梯子上的关键一步!这是很多先例证明了的。陶然茶社徐彬的危言耸听泼了段文煊一瓢冷水,让他打了个激灵;宁宗岭的一番话又给他猛击一掌,让他忽然惊醒了!老书记的话给了他极大的震撼。看来自己真的很嫩,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市长的位子是那么的有诱惑力,吸引了众多追求的人,也招来众多无形的手。你知道全力竞争,那谁不想呢?哪个人不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这些年跑官要官早不新鲜了,甚至还有明码实价卖官的呢。以喻书记的人格来说卖官决不可能,但他能挡得住来自上面的压力吗?他没有自己的想法吗?可以想象,对手不惜拉来各路神仙助阵,送钱送礼送古玩的不会是少数,甚至还得提防使出抹黑揭疤的杀手锏!正如宁书记所说,他们都是有各自权力的人,也都有各自圈子的人,城府极深。身居高位的不仅要提携子弟兵,还要为自己安排退路,那些抬轿子的呢?恨不得把上司顶上去,给自己腾出个位子来,所以全力以赴推着他走。这里有一条利益链,这就成了一连串的动作。这个常务副市长之争,可以说是一场实力的博弈,以一个刚出茅庐的学子之力,能跟他们抗衡吗?我不过刚干了不到三年的区长,靠政策当上的市委委员,拿什么资本去当敲门砖?宁书记说了,他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已经给喻书记打了电话,他还想会会自己的老搭档,也试试自己这一票的影响力。“按常理说你不是最有利的竞争者,还嫩着呢。比你老谋深算的人多着呢。所以对当前形势要有个清醒的估计,可不能脑袋发飘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要竞选,就要有充分的准备。你连几个对手的基本情况都不了解,光算计自己那点功劳有什么用!评功摆好谁拿不出一大堆来?”“事实上这还不是真正意义的普选,票跟票的重量也不一样。比如现在我的一票就比你的分量重,那当权的在位的呢?有时候这些票就是风向标。说句私房话,你要争取的主要是这些有分量的票,有带动作用的票。现在你手里有几张啊?”“我想别人肯定在摸你的底,看看你有没有破绽,看看你有没有后台。也许有人对你不屑一顾,毕竟是轻量级的嘛。成功是给有准备的人预备的,你千万别灰心,努力争取,充分发挥你的优势,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我对你是有信心的,你有这个潜力。不是说三十而立吗?再过几年你就四十了。不是说要实现报负吗?现在不可多得多机会来了。”“该出的力我出了,需要的话我也能出去走走。但是你千万别高估我的影响力,我在家赋闲两年早就过气儿了。我勉强算是把你扶上马,还谈不上送一程。该出牌的时候就全靠你自己的功力了。”可是我有功力吗?我有家底吗?我有好牌吗?段文煊摇下车窗,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是他保持大脑清醒的常用做法。他听到了公路边的东清河汩汩流淌的声音,节奏舒缓波澜不惊,温顺的像个小姑娘,让小城郊外显得格外宁静淡泊。他索性在行道树边上停下车,熄了车灯。沿着杂草丛生的河岸静静的走了几步,坐在一块石头上。风轻轻地吹着,凉爽而轻柔。他轻轻的合上眼睛,欣赏那美妙交融的流水声,蛙叫声,虫鸣声,仿佛一首大自然的合奏曲,和谐,委婉,纯真。大自然就是这么慷慨,他要把人的痛苦忧愁愤怒悲哀统统抚平,浸入平淡,返璞归真。这里比陶然茶座更清静,段文煊,是该静下心来捋一捋眼前面临的事情了。传来自己有望成为市长候选人的首先是徐彬。他以成功商人的牌子,以改革、搞活经济的劳模当选了市人大代表,还是提案委员会的头头。他的话应该是可靠的。而且从他为自己出谋划策聚拢人气的态度看,好像比自己还有信心,是志在必得充满希望的。他交游广泛,政府里人大里都有吃喝不分的朋友,他这一票不止等于两票。他是个颇有心计的人,既然能给我出谋划策就能给我拉票,是自己最得力的人。宁书记已经和喻乃杰打了招呼,为自己铺了路,这是非常重要的一张牌。虽然退下来了,毕竟在东清经营了二三十年,还是有人给他面子的。他不是说他的一票比我的还重要吗?要不是时过境迁,老书记晚退个三年两载,也许现在的局面就是别人在发愁了。三年中我主持的碧水花园从拆迁到配套工程衔接,取得的成功是令人瞩目的,被宣传成了城建工作的典范,受到了省地两级领导的表扬,这应该算政绩吧?何况城建是常务副市长最主要的工作,这也是一张过硬的牌。城市管理、GDP的指标、就业和绿化,临清都是全市做得最好的,有数字可查,无可争辩,这应该能给我加分。在大名单五个候选人里我的学历最高,年龄最轻,也应该是一张牌,年轻不就是资本吗?不过这张牌怕没人买账,可能有人买来的学历比我还高呢,别人不知道来路而已。再说人家也可能把年轻说成是经验不足,难当大任,甚至用一句他将来有的是机会就能把自己排除在外。其他呢,还有可出的牌吗?段文煊绞尽了脑汁,头有点大了,他从衣兜里拿出红塔山点上。他平时很少抽烟,爸爸就是因为嗜烟得了肺病,最后死在了烟上。他理解爸爸的苦衷,一生空有抱负,但是脾气犟,不得人,所以从不得志,还受了很多委屈。他憋闷啊!段文煊吸取教训,他的烟只是社交场合的道具,不是特意到老领导家里请教他是不会带烟的。而现在香烟派上了用场,他猛吸了两口,想让大脑兴奋起来。还有什么呢?艰苦朴素的作风?有人赞扬有人会说是做戏。两袖清风没有吃请受贿?那也算得上是一种光荣吗?而且哪个候选人不能拍胸脯说自己清白?吃喝完了洗洗手,又是一身正气!谁也没经过考察,只怕将心比心他们也在猜疑我呢!能出的牌本来就不多,宁书记还说也要想一想自己的劣势,劣势太多了。首先就是没有谁为我吹喇叭抬轿子,别看区里那些人也挺关心,关副区长还说已经给你安排了送行的酒了,或许让宁书记说准了,他们更关心的是我空出的位子。这几位水平也有限,除了给我鼓鼓士气,连一个确切的分析都没有,更别说出主意了。真站到台子上我简直是赤身裸体。我能自己宣扬自己吗?就像台湾竞选似的?笑话,现在公开竞选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另外一个劣势是没有根基,以前不少人公开说我是宁书记的人,没人认可我在方方面面做出的努力,也不愿意肯定我做出的成绩。省里领导的表扬也是说在市委的正确领导下,我只是积极进取,密切配合,想怎么解释就往那边靠,松紧带似的。现在宁书记退下来了,原有的资本化为乌有,即使他在台上那几年,不也有人咬我吗?还有国资局局长兼管规划局的严铎,对我碧水花园的擅改设计争抢项目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好像我在争名争功,收买人心,话里话外带着尖刻的芒刺。也难怪,水大能漫过鸭子吗?他是开发区领导小组成员,在这个项目上我一直没跟他很好的沟通,甚至还争论不休!他省里有人,还是市委常委,论人脉比我深多了。他对我有很多误会,我就是想辩解也插不上嘴呀!关键的是他和我同台竞争,绝对是重量级的!不知为什么,段文煊脑子里忽然闪出了黑头的影子,还有徐彬的话:他们从来不是你我的朋友,更不是知己,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利用他们。难道,徐彬的意思是黑头一伙也是我手里的一张牌?“你不敢干的他们敢,你不能做的他们能。”徐彬是在暗示我利用手里的一切武器,包括黑头这样的地痞无赖!不,绝不!我就是不能当选,也不能自甘堕落!我怎么可能和这些家伙沆瀣一气联手做事?我成了什么样的人?动机,段文煊忽然明白了徐彬请他们喝酒的动机,是想让他们在我的竞选中作势,是为我的竞选招兵买马!哼哼,我不但不需要,也绝不领情。这些兵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除了添乱没任何价值。& 究竟该怎么应付现在的局势呢?段文煊的脑子越想越乱了。他站起身来在河边来回的踱步,又点上了第二支烟。谁最能进入三个正式候选人名单呢?严铎没有意外,因为他资格最老,呼声最高,是肯定出线的。财政局的李局长把握也比较大,他一直握着东清的钱袋子,而且是个老好人,跟谁都和和气气的,在市里颇有人缘。发改委主任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估计有不了什么作为,在模棱两可之间。关键是公安局长李东生,在东清的名头最响,有人求他有人用他有人怕他。但他也受到了不少责难,东清的治安不怎么样嘛!再说他几十年单打一,就知道抓人破案,综合能力五个人里最差,当市长管经济无异于赶鸭子上架。他进正式候选名单的概率最低。从宁书记的话里看,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优势没把握,挤进前三名应该没问题。真正到了最后,估计有不了五成胜算。哎,是谁把我裹进了这个漩涡?把本来平静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的。是喻书记宁书记?是那几个不靠谱的同事还是徐彬?段文煊没想想,其实正是他自己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在他的潜意识里有野心,在他的胸膛里有一团火,没因由还要显示自己呢,何况常务副市长的位子在招手?既然已经上了路,他能随便罢手吗?但事到临头,找不到良策,原本十足的信心现在不到五成的把握,而且越算计越心虚,就难免进退失据坐立不安了。原来一清见底的东清河,眼下已经有些浑浊不清了。但水面上的月光还是十分的明亮耀眼,仿佛在和自己对望着。段文煊忽然动情的轻唤一声:喻如意,多像是喻如意的眼睛!那样清澈,那样透明,那样深情那样无邪!一股激情突然升腾起来,喻如意,喻如意,喻如意!你现在在哪?我爱你,我想你,我需要你!多想听听你的心里话,多想依偎在你的身边!你能帮帮我吗?我太无助了,我要跟你说!段文煊忽的掏出了手机,迅速的打开翻盖。可是,我要说什么呢?啊,他昂起了头,紧闭双眼咬紧了牙关。不,不行,绝对不行。段文煊像是煞了气的皮球,激情如同流星转瞬消失了。他颓然无力的又坐回到石头上。喻如意能是我的一张牌吗?能在他爸爸面前施加点儿影响吗?那可是最关键的一票啊。徐彬就是这么撺掇我的,想让如意吹吹耳边风。段文煊无奈的摇了摇头,不,不可能。他原来也有这个想法,但喻如意打消了他的念头。& “选举的事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也不会为这个事求我爸爸,他能认可咱俩的事已经烧高香了。再说这么大的事是我们爷儿俩在家商量算的吗?我能做的最多是从心里支持你,不拖你的后腿。”喻如意态度坚决的声音就像回声一遍遍在耳边响起。此时我找她,没任何效果还要产生误会。段文煊又把手机放回口袋,但他脑子里已经全是喻如意的影子了。喻如意说不上是一笑倾城的绝代佳人,但在东清是绝对是吸引眼球的。不仅是男人,还有女人。尤其是她苗条婀娜的身材,乌黑飘逸的头发,清澈见底的双眼。让人想看而又不忍多看,不敢多看,谁也不愿亵渎那天然的美色。让段文煊倾倒的是她那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的迷人风度,还有从不媚俗不张扬素面朝天的品格,还有令人拍案称奇挥洒自如的文笔。对这样的女子,没有奢望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鳏居三年寻寻觅觅的寂寞生活,更让段文煊加深了对异性的渴望。但他清醒地知道双方巨大的差距,的确是难以逾越的鸿沟。段文煊一次次谢绝了为他提亲的亲属和朋友,因为他的心里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他身边飘过一股希望的风。春节慰问老干部的团拜会上,段文煊托着酒杯默默地站在走廊里,不时和擦肩而过的熟人寒暄几句,也睃寻着大厅里水晶吊灯下的千人百态。原本是纯粹中国特色的节日,原本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团拜会竟然布置成了西式的鸡尾酒会!他看到一双双宽厚粗糙的大手,端着快要溢出琥珀色液体的高脚杯举杯畅饮,高声大嗓挥手致意,不时爆发出的豪爽大笑,也看到了猩红地毯上的果皮烟蒂和走廊上大理石地面的汁汁液液。段文煊嘴角流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是嘲讽,是轻蔑,也是无奈。他希望赶快结束赶紧回家,但又拘于礼节不能失态,他千方百计的搜寻离开的借口。忽然侧门砰的打开了,喻如意端着照相机兴冲冲的跑了进来。也许是来晚了,她显得很忙乱,脚下不知踩了什么突然一滑,身子陡然向前摔去。就在她扑倒在地前的一刹那,段文煊像是条件反射一样伸出了胳膊,两只手紧紧的拉在了一起。酒杯啪的一声掉到地上,立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喻如意缓缓的站直了身子,而段文煊从左手到大脑瞬间冲过一股电流,迅速的撞击着浑身上下的汗毛孔。他和喻如意有过些接触,他的梦里有喻如意的影子,但没有触到过喻如意的毫发!段文煊有点不好意思,但喻如意只是笑笑,理了理头发让自己镇定一下,向他投来惊鸿似的一瞥:“敢情是你!不好意思,以后再谢啦啊。”转身向舞台上跑去。段文煊没找借口回去,而是不住的在人群里搜寻喻如意的身影。看着她和同伴为老干部拍照,向金市长采访,像燕子一样穿梭在人群里。她始终没有回头注意段文煊,段文煊却一次次回味拉住那只手的感觉,直到晚会结束。两天后喻如意真的打来电话说请段文煊吃饭,段文煊没有推脱,反而有一种爽快至极的感觉。他站在镜子前精心的打扮自己,修了指甲剪了鼻毛,翻了半天抽屉才找出妻子多年前用过的香水,对着头脸呲呲的喷了几下。穿上深蓝色的西服,系上绛紫色的领带,把皮鞋擦得锃亮,还在嘴里塞了块口香糖。美尼姆斯餐厅是女孩们的最爱,因为它秀美浪漫。一个个隔板围成了二人世界,长方形的桌子上点燃一支红色的蜡烛,黑色的花瓶上插着深红的玫瑰花。灯光和鲜花制造出浪漫的氛围,俊男靓女们在轻音乐的掩盖下说着悄悄话。喻如意要了一杯果汁,段文煊点了一杯红酒,还跟服务员小姐要了个果盘。两个人有了第一次幽会,第一次长谈。他们聊了彼此的爱好,将来的志向,各自的家庭和大学生活的趣事。段文煊平生第一次走进这样的餐厅,他远没有喻如意放得开,刻意回避喻如意投来的目光。清澈透明又充满深情和羞涩,那是在传递什么呢?孤男寡女在浪漫的美尼姆斯幽会,轻声慢语的倾诉,含蓄委婉的探寻,这本身已经说明了问题。但是喻如意究竟爱自己什么呢?聊了好一会儿,他环视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俩,就大着胆子放出了试探的气球:“如意,能问问你的感情经历吗?”喻如意一掠黑亮的头发,眼睛朝向天花板,装作想象的样子:“感情经历么,是一个男人应该问的吗?” 段文煊本来就抹不开面子,她这一问就更毛躁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总觉得漂亮女孩感情就会很丰富的。其实我是很不会说话的,失言了。”“没关系,我们已经是朋友了。”看段文煊局促不安的样子喻如意想笑,想说是个男人么?但那样段文煊会更窘,所以她漫不经心的说:“我的感情很丰富,但经历是空白。处过不少朋友,但没有一个说得来的。是我的期望值太高了吧?为什么我总找不到感觉呢?反正我觉得异性朋友的交往需要基础,起码能说到一块儿去。”“那要看什么话题了,比如通讯报道我就不在行。”“我指的是两个人的心的沟通。没有共同的追求,没有基本的道德观念,你说能聊到一块么?与其面对空虚的躯壳,还不如独善其身呢!”“完全相同就像镜子的两面,反而更没意思了。”&& “那是你的强词夺理。我说的是志趣相投的异性朋友,你不是问我的感情经历么?说白了就是有没有谈恋爱!”段文煊更毛了,稳定了一下才接了话茬:“以你的条件,除了真正的白马王子,还有谁敢有觊觎之心?追你的人恐怕数不过来吧?”“我觉得你也够俗的。女孩心里只有白马王子?白马王子又高贵得了哪去?董永、牛郎不是很可爱?”“好清高啊,”段文煊夸张的睁大了眼睛,“真有离尘出世之感。”& “出什么世呀,我们都不过是凡夫俗子,都离不开柴米油盐。我不过是要找一个能够与之交谈的情投意合的朋友,找一个真正爱我,懂我,呵护我的朋友,这算得上奢望吗?”&& “这是最起码的要求,也是很容易满足的。”“事实是我没有,真的没有!我面对的王子倒是不少,但没有一个是有志气的。他敢给你买法国香水瑞士手表,甚至开来一辆奔驰车!他只是想换你的身体或者是买一个花瓶!我就是缺吃缺穿,也不当别人的玩偶!”喻如意眼泪流下来了。段文煊想要帮她擦,又不敢动手,只是把纸巾塞到喻如意手里。 “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是我恭维你,你天资聪明,漂亮大方,肯定会有出色的小伙子钟情于你,也许是好事多磨,缘分还没到吧?”& 喻如意猛地抬起头来:“段文煊,难道你真的不懂我的心吗?能不能把斯文的面具扯下来?”喻如意的声音很大,引起旁边的人扭脸偷看,段文煊的脸腾地通红,心都要蹦出来了!“我?我怎么敢痴心妄想?” “你不是个男人吗?你就不敢说真心话?”“是个男人就想和你交朋友,除了疯子!我,我不是不敢说真心话,我配不上你,也不想亵渎你。”“好吧,段文煊,你是逼着我先表白吗?我正式的告诉你,你一直是我心里的影子,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愿意嫁给你!行了吧?你满意啦?”这不啻一个惊雷!段文煊险些晕倒。他做梦也想不到喻如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感到浑身发冷,上半身在微微发抖。一个美梦,渴望已久而遥不可及,但当它突然降临,没有遮掩,也没有过渡,让段文煊猝不及防!“你,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关注我的?我,我有什么可以感动你的?你了解、我的真实处境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颤音。喻如意渐渐平静下来,“在采访你的时候,在我做专题的时候,还有那次抢险救人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成熟的男人,发现了你的人格魅力,多情善感又往往含而不露。我看到了你伺候妈妈,伺候妻子,独自带着孩子,你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尤其是在你妻子的葬礼上,更看到了你感情的宣泄。你伏在妻子身上放声大哭,浑身颤抖,你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那么真挚,那么动情,那么歇斯底里!当时我就在你的身边,也让你感动的哭了起来。我好像刚刚感到,爱情的力量,是多么的纯洁,多么的神圣!我苦苦追求的不就是这样普通而又真实的爱情吗?一年了,你已经进了我的梦里,我也有意无意的靠近你,而你竟像个木头人!在招待会上你伸手一拉,我身上就像是过了电一样。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怕感情失控,我赶紧跑开了!”段文煊站起身来,解开了西服的扣子,扯下了领带,和喻如意并排坐下。他忘情的把手臂放在喻如意的肩上,把她的身子揽在怀里。喻如意的身上散发着幽幽的体香,温暖柔软的胸脯起起伏伏,段文煊听到了她的心跳,蓬蓬的声音,也击打着自己的每一根神经。“如意,这不是梦吧?就算是梦,我也想永远生活在梦里。其实你早就在我的梦里了,只是当我梦醒以后,感觉自己很丑,很自私,段文煊你怎么会有这个非分之想!我爱你,从心底里爱你,真有一种焦渴的感觉,也有冲过去的冲动。但是我不能不压抑自己,不敢说,甚至不敢想。也有人给我介绍对象,但有你在那儿摆着,别人总显的那么粗俗。要知道一个人生活里有了你,还有什么更宝贵的呢?如意,现在用什么形容都显得苍白,我们在一起走吧,我们揉合成一个整体吧 ”这一晚,段文煊和喻如意第一次紧紧地拥抱,第一次深深的接吻,像蓄满了水的水库,猛然打开了闸门。这一晚,他们谈了很久很久,谁也不愿意提出离开。但俩人是理智的,他们知道在繁杂的世界里会有多少阻碍,多少曲折,他们暂时还不能公开这个秘密,他们还要互相加深了解,他们要承担事业和生活的重负,他们要面对社会和家人的理解。他们都是东清的熟面孔,他们不能像其他青年那样肆无忌惮。他们相互留下了QQ号,后来喻如意没那么坚强,推说电脑键盘打烦了,没有面对面聊天爽快,他们经常相约秘密幽会了。一年多了,喻如意沉浸在兴奋里,而段文煊始终觉得这是梦,好像眼前发生的事情不真实。在情人节那天,他给了喻如意那个精心设计的礼物 樟木的小盒。而喻如意递过来的是一盒巧克力。段文煊终于从梦里睁开了眼睛,但他看到的是一片沼泽地。美梦和现实,就在睁眼和闭眼之间,美梦到成真,却是一条举步维艰的路。但他感觉自己无论如何离不开喻如意了,别说摆在面前的是沼泽,就是刀山火海也要奋不顾身的冲过去。喻如意在家挑明了跟段文煊的关系,也没有遵守和爸爸的约定,当天夜里就跟段文煊通了电话。因为她知道段文煊正坐立不安地等待她的回话,心里一定跟油煎火烤一样。她嗓音尽可能的轻松温柔,也没把爸妈的态度完全转告他,怕他听了会被击倒。她只说是爸爸没有明确表态,妈妈也是模棱两可。她说她会努力做工作,爸妈拧不过他们的乖乖女。平时精明的段文煊此刻却毫不怀疑喻如意的谎言,他太渴望和喻如意朝夕相处比翼齐飞了。喻如意还笑嘻嘻的说要把装饰玉如意的绸子换成缎子,她要躺在缎子上才有安全感,才不受欺负。甜言蜜语说的段文煊如在云里雾里,浑身燥热,乐呵呵的回手向兜里掏烟,没带。他也没扫兴,喻如意根本就不让他抽烟。末了,喻如意的一番话却郑重其事的严肃起来: “你知道,爸爸说现在是敏感的时候,我们暂时不应该呆在一起。甚至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尽量少打电话。我对你是不是能升官没兴趣,也帮不了什么忙,或者根本不想帮忙。因为就是当上了市长,也会落入裙带关系受贿收礼私下交易什么的话把儿。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其实挺没意思的。你想想,将来我有一个市委书纪的爸爸,再有一个副市长的丈夫,我在电视台还怎么混?难道东清是我们家的?”段文煊已经三天没有和喻如意见面了,只为了儿子上学前班的事简短的通了一个电话。他能够理解喻如意此刻的心情。凭心而论,喻如意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然而我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因为人代会筹备会上,我已经被列为候选人,市委组织部的候选名单上也有我的名字。宁书记也跟喻乃杰通了电话,天知道他还跟谁打了招呼!段文煊的心里能不跟乱麻一样理不出头绪吗?前进,是艰难险阻,后退,又心有不甘。他感到自己就像是一支拉满弓的箭,自己都不能为自己做主了。要不,就听喻如意的劝,急流勇退吧!段文煊摸了摸手机,理智让他清醒了许多。我不能在喻如意面前表达心里的焦虑,那显得自私,无能,猥琐。竞争市长也不是我必须达到的目标,它不完全代表能力、财富、权势。他转身向自己的汽车走去。就在不远的前面是繁华的商业街。街灯闪烁着,霓虹灯闪烁着,汽车灯流淌着,东清市显得那么匆忙。饭店里人们在觥筹交错举杯畅饮,歌厅里青年们正在狂歌热舞撒欢蹦迪,公园里恋人们正在悄悄私语亲密拥抱,家里人正在聊天、看电视、磕着瓜子。生活多么的美好!我为什么这样作茧自缚的自寻烦恼呢?段文煊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也许是喻如意的话起了作用。他用力踢开了前面的一块石头,听到石头滚动的声音,听到石头落水的声音,砰!多响亮,多痛快呀!他甚至又接连捡起石块狠狠地向水中抛去,为了听那美妙的砰,砰,砰!的声音。该回家了,老妈和儿子还等着我呢。段文煊拉开了车门,忽然手机响了。喻如意,一定是喻如意!他慌忙打开手机翻盖,他要大声呼叫,喻如意,别为我担心,别为我烦恼,我明白了,我撤退了,我只要你,要和你坦坦荡荡快快乐乐平平淡淡甜甜蜜蜜的生活!然而,手机里先传来了急切的男中音:“段区长吗?你在哪?赶快过来,出事了!”徐彬的声音。刚刚收到的可靠消息,严铎被双规了!黑色的桑坦纳2000在地下车位停妥,一个矮胖的灰西服走了下来。他回手按了遥控器,汽车发出了一声鸟叫,闪了闪尾灯。当他夹着皮包抬起头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刚才还空荡荡的车库,不知什么时候眼前站着一个身穿风衣头戴鸭舌帽的高个子。“先生,有点货,想看看吗?”鸭舌帽低声说。 “你是谁?我们好像不认识。”灰西服恢复了往日的傲慢。 “这没关系,只要你对货有兴趣。”& “我没兴趣。走开!”灰西服转身要走,鸭舌帽抢先一步拦住了他: “那是因为你没看货,这对你来说很重要。”鸭舌帽把一个信封硬掖到灰西服的兜里。& “拿回去,我不缺钱!”灰西服又把信封掏了出来,作势要扔到地上。 “这不是钱,是邮票!你拿回去先看看,我这儿还有一份。龚处长,有兴趣的话回个电话,打110或者打给我都行。”鸭舌帽扔下灰西服顾自走开了。灰西服没等回家就借着车库昏暗的灯光打开了信封。他大吃一惊,夹着皮包逃跑似的钻进了电梯。第二天,龚处长的电话来了。“说说吧,要多少钱。”他装作很大方很潇洒,像是要买心仪已久的古玩字画。 “我们也不缺钱,想找你聊聊。” 龚处长明白了,要挟。但不谈是不可能的。“约个时间吧。” “晚上八点,咱们在黑鱼嘴西边儿见面。既清净又安全。”严铎参加了市委工作会,会后喻乃杰说咱们得单独聊聊。小会客室里齐州纪委书记郑雄和两名工作人员在等他。喻乃杰给他们做了引荐,其实他们早就认识,互相握手,连客气都免了。“我还有个会,你们聊吧。”喻乃杰顺手关上了会客室的门。时间不大,他站在二楼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目送严铎和郑雄他们乘着地委的车向齐州开去。他好像有几分悲凉,转身面对坐在身后的市纪委书记和秘书长黄耀先。 “我也大吃了一惊,地委昨天晚上才给我透的风儿。在碧水花园项目中,严铎竟然以儿媳和女婿的名义占了两套大三居,加起来三百多平米!还有很多确凿的证据显示他这些年来贪污受贿的详情,已经核实他和直系亲属名下的银行存款就有一千多万。触目惊心呀!开始我说什么也不信,老严整天跟咱们在一块,做事很规矩很严谨的嘛!郑书记说已经经过认真调查仔细核实,的确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我才不得不信。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我们就毫无察觉呢?今早我看了举报材料的复印件,搜罗的非常详细,全方位的。还有他的私生活,同样令人震惊。”“举报信是用打字机打的,时间是半个月前。”纪委书记补充说,他也看到了材料的复印件。“举报的内容没法辩驳,很专业呀!连时间地点关系人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样的案子就是反贪局也得花费大量的人员大量的时间,太不可思议了。奇怪的是他绕过了市纪委,匿名寄给了齐州地委,也许省委也接到了。我们很被动,不同寻常啊。”喻乃杰来回踱着,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件事我有推卸不掉的责任,起码是失察呀!竟然出现在我们身边,而且是这么重大的案情,这么高的级别!想想都可怕。前些时候齐州发改委要在东清抽调干部,我还全力推荐他呢,要是真调过去,我这个跟头栽的不小啊。”“起码是用人不当举荐失察,真到了齐州再发案子,恐怕侦查的名单里也加上你的名字了,幸好没成为事实。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只好面对。我只是希望这件事是个个案,别再查出什么窝案来,产生连锁反应,那咱们就太被动了。”“只怕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呢,我看在东清这应该算是一次地震!尤其是在人代会召开前夕,他还是常务副市长的候选人,我看形势还是蛮复杂的呢。”喻乃杰接着说:“我们得提高警惕,可能还会有突发事件。我们要有所准备,别再来个措手不及。如果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故,我们对上边没法交代,也显得自己无能。当下最关键的是保持稳定,把握大局,不能再出大乱子。刚才我们几个常委碰了个头,决定让你们二位以市政府的名义暂时主持两个部门的工作,不能再出岔子了。”纪委书记已经开过了碰头会,当即对黄耀先说:“对,国资局是关键部门,掌控着市里财政经济的主流,不能出现权利的真空。一把手出现问题会牵动全局,咱们的动作是越快越好。我想下午就到局里去,先开个党委会,定定调子,谁的问题谁负责,实事求是,不搞株连,不扩大化,但也不放过腐败分子。各项工作还是要按部就班,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日常工作不能受影响。耀先,现在我的工作比较多,看来你还得唱主角,你得多承担些责任啊!”& “嗯,是得抓紧工作。恐怕下午就会满城风雨,国资局要乱成一窝蜂了。咱们应该是内紧外松,别搞得紧紧张张神神秘秘的,你们谈的时候要说明一下,严铎同志是协助调查,有没有问题还说不定,要相信组织,不要瞎猜乱想。耀先现在就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你们立刻下去!”喻乃杰显得忧心忡忡。“请你二位领导放心,”黄耀先马上表态:“我以前就在国资局干过,那里的情况我比较熟。您说得对,当前主要是把大局和人心稳定下来,别横生枝节。我有决心,但怕能力不够,到时候还要请两位领导给些具体的指示。”“好吧,有什么困难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商量。就这么定吧,让秘书处先拟个文,你要仔细的斟酌用词。尽快发下去。”喻乃杰拍了拍黄耀先的肩膀,“还要不露声色的摸摸底,这事显得有点蹊跷,我感觉举报的人很可能是内部的人,而且关系很微妙。”黄耀先点了点头,“我留点儿心,但最重要的还是保持稳定。”段文煊听徐彬详细的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满面狐疑的望着徐彬:“太突然了,这消息可靠吗?你是怎么得来的消息?为什么我们区级干部没有传达?”徐彬舒舒服服的斜靠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你总说我是走江湖的,什么朋友都交,这不,第一手材料够及时吧!我估计明天就要开区长以上的干部会了。因为事件严重,市委绝不能让它产生连锁反应。” 徐彬答非所问,让段文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严铎那张一贯严肃的脸不时呈现在段文煊的眼前,印象中的严铎高挑身材,清瘦而棱角分明的面相,给人一种庄重的感觉。在他身上你看不到焦急慌张的时候,火烧眉毛了他也是从容不迫。工作时间他总是一身深色西服,白色衬衫配上暗红色领带,从略显花白的头发到脚底下的黑皮鞋一尘不染,这和多数市领导随和简单的着装不大协调。他不开玩笑还少言寡语,找不到一点幽默,给人一种刻板的感觉,但每个发言每个举措都严肃认真,好像都经过深思熟虑。严铎是东清市政府的元老,在东清一直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宁宗岭和喻乃杰对他也十分尊敬。他二十多年一直在机关工作,主抓城市规划和经济建设,在市委里说话很有分量。段文煊和严铎的交往并不多,他们俩工作性质不对口。真正的接触也就这两三年的事,还是因为碧水花园的项目。碧水花园是商住两用的开发区,既有高低不同档次的住宅,也有豪华现代的商厦宾馆,主打的是东清经济支柱的服装制造和商业开发。这些年东清的旅游发展迅速,也成了这次开发的重点。这是东清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个大型项目,关系到东清市的经济发展的东清的形象。市委和市政府非常重视,专门组建了开发区领导班子,叫开发区管委会。市委书记宁宗岭亲自挂帅,市长喻乃杰全面负责。具体的工作从规划到立项一直是严铎主抓。最关键的是筹资,没钱是什么事也办不成的,严铎起了主要作用,他有办法,也在省里有人。经过了艰苦的审批、融资等一系列紧张筹备,工程准备上马了,忽然从四面八方伸出了无数双手,像伸过来一个个勺子。从东清到省城,电话、条子、车子、通知接连不断,要项目,要投资,要推销,哪个都有关系,哪个都有来头。好像一夜之间东清成了香饽饽,到处都是热情的笑脸。用宁宗岭的话说就是“焦头烂额啊,谁都却不开情面,谁都不能得罪,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容易逮着唐僧了,谁不想夹块肉、喝口汤?”开发领导小组几番研究,就是把碧水花园大卸八块也分派不清,何况他们的胃口都不小呢。最后宁宗岭果断决定,反正是怎么也分不清,反正肯定要得罪一大批人,索性咱们就来个整体招标,得罪人得罪到底,谁有实力谁干。把所有条子都交给我,得罪人的事由我顶缸,反正工程完不了我要就退休了,没什么可怕的。严铎立即同意宁书记的意见,并着手筹备招标的事。这个项目濒临东清湖,规划就是依水造势。大部分占地在临清区,这件事也就牵扯到了新任区长段文煊,也就产生了他和严铎的矛盾。& 段文煊初出茅庐,听领导一说让他也参加开发区工作,折腾了两宿没睡好觉,遇到这样极具挑战的机会,他情绪激昂跃跃欲试。但是他根本不知道水深水浅,只会意气用事。在一次研究招标的工作会上,段文煊举手发言了。东清市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一直落后于周边地区,这次经济开发给了东清难得的机遇,抓住了抓好了东清也许就飞起来了。我想说的是借风使力,让东清的本地企业更多的加入到工程建设中来,给他们一个机会,给他们创造条件。按资质他们无论如何也竞争不过省级国资的大型企业,整体招标就一脚把他们踢开了,而他们又不是无所作为。适当的使用本地企业,对我们市的经济增长、培养人才、促进就业都大有好处。所以我希望优先考虑本地企业,考虑我们市的经济发展。段文煊的发言得到了多数人的赞同,宁宗岭也频频点头。很少发言的严铎却站出来表态了。碧水花园的项目不仅是东清发展的重点,是齐州也是省里的重点项目,我们必须确保工程质量,如期完成。这里不存在什么照顾情绪的问题,东清的建筑公司没这个实力!他们最大的项目也就是六层的砖混楼,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如果我们放下去,一旦出现问题我们谁来承担责任?要说优先的话,我倒觉得应该考虑省里的建筑公司,毕竟他们进行了融资,也有雄厚的资本,比如施工的能力,垫资的能力,专业素质。文煊的提议缺少大局观,不可取,宁书记提出的公开招标是唯一恰当的办法。段文煊马上表示:我们自己的劳动力成本更低,更适合土木建设的简单劳动,比如三通一平,或者是土方市政绿化什么的。这块交给市属企业完全适合,而且能节约工程成本,何乐而不为呢?想象很好,就是有些幼稚。配套设施其实并不简单,很多技术比主体结构还复杂,而且和总体建设密不可分,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要影响大局。这牵扯到责任问题,质量问题,进度问题,弄不好到处都是扯皮的事,我们有过这方面的教训。大家都知道东清的就业形势很不乐观,拆迁又让很多农民失去了土地。就地解决一些农民就业的问题不好吗?我看运作好了可以解决几千个就业机会。我们可以向承包单位要求推荐使用本地农民工,把这条写进合同文本,同样可以解决就业问题。文煊,碧水花园在你的地盘,大约该安排多少人就业统计个数给我,我会跟建筑商洽谈的。严局,您错领会我的意思了。就业问题是整个东清市,而且我们也不应该总给人家打下手。这次开发项目很大,正是我们东清的机遇,本地企业参加竞争还可以锻炼队伍,也增加了我们的GDP和财政收入,当然利大于弊。一个项目只能起带动作用,不是万能良方。碧水花园还是示范工程,不是练手的地方。要说GDP,文煊,你外行了。整个项目不管谁干,都是东清的。段文煊还提出了拆迁问题,民众情绪,将来的管理和维修,严铎一一的否定了,末了他没忘记加上一句:我知道真正能够一争的本地企业就是徐彬的大业公司,这家民营企业我是比较了解的。大业公司起家就不光彩,为了弄到项目他们不择手段。把工程交给他们只能让资本家渔利。即使是一些协作项目也应该交给国资的东清市建筑公司,轮不到大业,听说为了得到项目徐彬四方串联,拉关系托人情,无所不用其极,据说他也是下了本钱的。段文煊满脸通红,他觉出了严铎话里有话,让大家怀疑我是大业公司的代言人。但他面对众人的目光还是据理力争,他没什么私弊所以没什么顾虑。大业公司是民营企业,我们的国资局不是也宣称要扶持民营企业吗?到了该扶持的时候为什么抽身而退呢?我对大业公司也有些了解,他的几支建筑队用的大都是本市的无业人员和农民,至于谁赚了钱,那要看他们的标书和我们的标底。我们的拆迁征地大部分是农民的土地,我也是本地人,我们的土地是种金子的,不是别人随意发掘的金矿。看段文煊说了重话,严铎没显出不满,而是话露机锋。我们是对党负责对国家负责,不是简单地为当地人代言,去争取民心。一个负责任的成熟的领导,是要考虑人民的长远利益和根本利益的。碧水花园的开发,已经是为东清挖金子了,无论谁挖。但是我们的经济发展应该是国资、民企和个体的全面发展。就目前现状而言,如果在自由竞争的基础上不留任何余地,谁也摆脱不了国营企业的一家独大。严铎很有风度的停止了反驳,认真的审视眼前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从来没人跟他这么急赤白脸的辩论过。客观的说,段文煊还是很有能力的。他刚刚接任临清的区长,是宁宗岭的得力干将,但已经才华横溢锋芒毕露了。看来不可小视呀,还真得留有余地。他不失时机的笑了笑,缓解一下紧张的空气。这不是在讨论嘛,怎么成了辩论会了?你看,大伙都看着咱们呢。他把目光转移到宁宗岭的脸上。宁宗岭饶有兴味地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锋,始终面带微笑不插一言。他看严铎把目光投向自己,才扭脸和喻乃杰小声交谈了几句,然后笑着说:好长时间听不到这么热烈的讨论了,说得很好嘛!这说明他们把心思都用到开发上了。不瞒大家说,这一老一小的发言各有所长,加起来正是我和喻市长探讨一致的意见,甚至还有新的启发呢。碧水花园是省市的重点项目不假,在规划审批融资方面,我们也离不开省里的渠道,确实得到了他们的大力支持。要不然我们的碧水花园就是空中楼阁,到现在还躺在图纸上呢。就以综合实力来说,本地企业根本承担不了这么大的工程,他们的设备和技术力量达不到要求。所以我们公开招标也就是在省里的几家大型建筑公司之间进行筛选,从报名的情况看,也符合我们当初的判断。但这并不是说我们就无所作为。我们毕竟是一方一面的父母官嘛!当然要站在东清的具体角色上。有句话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容易有点油水都交给省里咱们还不挨骂呀?咱们就来个中庸之道吧。当然也要有理论根据,这就是我们的工作不仅要符合人民群众的长远利益和根本利益,还要实实在在的落实到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上!宁宗岭向喻乃杰努了努嘴,把咱们的设想跟大家汇报一下吧。好吧。喻乃杰拉近了摆在会议桌上的规划图。出让土地建商品房的哪一块,马上就要开工了,我们的工作是和省一建公司积极配合,确保水电畅通。今天的会上我们就不讨论了,要说的是我们自主开发的中心商业区。根据宁书记的意见,我们准备两步走,分批发包。对碧水花园的主体建设面向全省有实力的企业公开招标,确定两家顶多三家企业。这方面的工作我们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相关同志已经看了到标书。至于那些配套项目,将在东清市范围第二次招标,这些项目我们有实力,有能力,完全可以按期保质的完成。这也是我们没有把标书全部拿出来的原因。宁宗令插话:就算是给我们东清留下一杯羹吧!东清要发展,必须留有一定的空间,我们在政策上就多些灵活性吧。段文煊发现严铎用冷峻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他肯定认为我事先和宁书记商量好了,或者我的发言是宁书记安排的。喻乃杰接着说明了市政配套项目,三通一平项目,拆迁安置房建设,市政管道项目,是在东清企业之间招标。但这是下次会议的内容,还要做好调研和准备工作。会上确定了统一领导分工负责的安排。由严铎负责招标工作,段文煊负责土地拆迁,建设局负责安排拆迁的安置,财政局负责划拨筹集启动资金。临近会议结束的时候,宁宗岭严肃的宣布了组织纪律,既要密切各部门之间的配合,又要加强组织监督,严防发生不正之风,杜绝腐败现象。一个工程搞上去,一批官员落下马,这已经成了严酷的现实。从一立项我就揪心,这么大的工程千万别闹出一批贪官来。东清不是真空,我们不是也查处了不少权力寻租的事吗?我希望在座的各位洁身自好,前程要紧,一定要记取前车之鉴,别把印把子变成手铐子。他特意叮嘱严铎,标的属于严格保密的文件,即使对省里的领导,对市委无关的人员,对自己的老婆孩子也绝不能泄密。知道多少人虎着眼睛盯着吗?记住,你手里拿的是一把金钥匙,关系到整个开发区的成败。 严铎站直了身子,一脸的严肃:请领导放心,我以党性和人格担保,决不辜负领导的信任,决不让发包的事出现任何纰漏。宁宗岭也嘱咐段文煊,拆迁是一件政策性灵活而又极其复杂的事情,关系到上千家农民和市民的切身利益,而且时间紧迫,你必须亲自出马责无旁贷。很多地方因为拆迁造成了恶劣的影响,甚至闹出了群体事件,还有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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