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荒 这不是个好兆头 饥荒疯狂模式什么意思思

荒山白絮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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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是一种很厉害的东西。虽然我现在才二十岁,但是很多以前的记忆都已经变得模糊了。有时候很想拿起我的笔,写一点有关我记忆里的东西,可是当我努力回想,想把记忆理清,发现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这个想法一旦萌芽便始终挥之不去,为了弥补这种遗憾,我决定用想象的方式来填补这之间的空白,以求完善我将要讲述的这个故事。虽然我们无法亲自回到过去,但是我们的想象其实是可以超越时空的限制的。  二零一五年正月,农历的新年,外出务工的亲朋乡友大多回了家乡,平日安静的小山村又热闹了起来。接连几天的阴雨使得还未曾铺上水泥的乡村土路变得泥泞不堪,本是计划年前修好的水泥路因为种种原因只完成了不到一半,由于工人们都要回家过年,所以不得不先暂停下来了。从外地上班回来的我也无所事事的跑到我干妈家躲个“清闲”,至于我为什么要说躲,相信很多二十来岁单身的或曾经单身的朋友都会有所体会,过年一个人回老家,铺天盖地的都是一个调调“小伙子怎么没把女朋友带回来呀?”“二十了,该找个女朋友了”……我总是先呵呵一笑,然后再回一句“不急不急,让老丈人再帮我多养几年吧。”(家乡人说话直白才不显见外)  在干妈家躲了两天,我也有点倦了,还没等到我开口,干爹就开始抱怨了“什么鬼天气,过个年天天下雨,唉~~”接着便抽起了烟。过了一会儿干爹的嘴角微微一翘,貌似想到了点子“明天要是不下雨我们就去钓鱼吧!嘿嘿”干爹干妈虽说都是快奔四的人了,可是心态很年轻,平时也挺幽默风趣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躲他们家的原因。我当时就像没经过思考一样,立马赞成,两个妹妹也很乐意,干妈则是直接就开始考虑出门应该带点什么吃的了。万事俱备,只欠雨停了!  天公作美,第二天风和日丽,阳光也带着些许温暖,准备妥当,我们这五人小队就踏上了“长征”般的道路。路中间满是淤泥和水坑,所以不得不走公路边上,然而路边又满是蓄着雨水和露水的枯草,不一会儿鞋就半湿了,着实是苦不堪言,然而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这点阻碍怎么停下我们的步伐呢,所以我觉得用长征二字形容这段路程还是很恰当的。  干爹走在最前面,我和年纪大点的妹妹文艺走在中间,干妈则是带着最小的妹妹雨轩走在后面,文艺十三岁了,耐心好得多,走路也很快,雨轩才五岁,完全跟不上步伐,走一段就停下来像个小大人一样对我们一本正经的喊话“你们不知道人家还是小孩子吗!走那么快干嘛。”然后小眼神儿往上一斜。我顺口来了一句“领导说走慢点,你们怎么不听话呀,人家还是小孩子啊”这下就连路人都乐了。于是就这样走走停停,不时来一点这样的对话,最后一路遇到的行人都被我们给逗乐了。  大概走了七八里地,站在公路边隔着一块水田,对面出现一个庞然大物,约二三十米高的一个大坝出现我们眼前,大坝的顶端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干妈看见了一个亲戚,客套了几句,又让两个妹妹给她问好,然后我们继续保持队形,干爹在前,我和文艺在中间,干妈带着雨轩走在后面走过了田埂,找到了一条快埋没于草丛中间的水泥台阶继而登上了水库的大坝。  水库是由三座山小山包围起来的,三座山呈大概品字形分布,品字形的下方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大坝。大坝的旁边是一个半天然的岩洞,据说以前那里是没有的,后来一位当地的村民在那里干活,发现石壁上有个孔,孔里发出了一线亮光,于是乎各种关于这个孔的传说便流传开来,有人说洞里有被封印的妖魔,有人说里面有大堆宝藏,还有人说里面有一条大鱼,后来修缮水库的时候干脆就把那里炸开,发现有一个岩洞,洞里冬暖夏凉,鱼虾成群,岩壁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蝙蝠,还有形色各异的蛇类,着实让人看花了眼。更为神奇的是洞里居然有条石鱼,用电筒光打向它的时候会反射出奇异的光芒,后来石鱼不见了,有人说在夏季狂风暴雨之中变成龙飞走了,还有人说它是在发大水时复活了顺流游进了大河,当然由于时代原因,我未能亲眼得见那条石鱼,我个人觉得应该是一块保存的相当完整的古代鱼类化石而已,表面被石灰质的东西附了一层,像钟乳石似的可以反射电筒的光线,当时那个年代信息闭塞,老百姓很少接受科普,所以很容易就假想为某种神灵或图腾类的东西。  石鱼再也不见了,但这个岩洞确实是一个好东西,再发洪水时,洪水就通过岩洞排出去了,决堤的风险降低了不少,由此这水库得名——大岩洞水库。  我站在大坝上,环顾四周,山上的树还是深绿色的,并没有几条新枝,飞鸟儿亦未出来觅食,荒坡上也尽是枯草,只有扒开表面的枯萎才能见到地表那刚重生破土的草芽。一片山头上隆起的许多土包进入了我的视线,那是一个没有长多少树的坡地,坡地上开着大片的苦芦骨花(俗称马儿杆),这是一种约两米多高的草本植物,窄长的叶子边缘带着锯齿,从叶子中间长出一两米长的草茎,顶上开一束絮状的白花,酷似古代将军的头盔上的盔缨,也好似家乡清明节时扫墓后插在坟墓上的“老钱”(地方风俗,一种用白纸折叠后打许多铜钱大的孔然后系住一头再将其逐一揭开后形成的纸花),又更像是一个一个飘渺的灵魂在随风摆动,突然从我脑子里闪过片段的往事,那已是许多年前了,那时我也还是个小孩子,现在记忆早就变淡了。  我依稀的记得有一个在我们这个地方生活了大半辈子然而却不知来历,不知名姓,性格古怪却爱帮助别人的一个“怪叔叔”好像就葬在这附近吧。  “哥哥~~哥~你在看什么啊?”雨轩看我盯着山上看的那么入迷感到好奇,也或许有点等不及了“哦,我在看风景,走吧,你看前面有好多羊。”我伸出两个手指头,牵着小妹一起往水库深处有好多羊的地方走去。一整天阳光都很温暖,鱼也钓了不少,五个人出去也很热闹,水库的主人也很热情,还把我们钓的鱼做给我们吃,就是如此愉快的度过了这一天。  当回到家时我也没有对白天出神时想到的事情有多大的感触,然而这件事却时不时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特别是那荒山上一大片随风翩翩的白絮。  时至今日我终于鼓足勇气,准备为它讲述一段故事。  
    1960年的夏天,位于中国西南的某地一处农村小院里,七岁的刘志平正带着两岁的妹妹淑贤在院门内侧的门根儿下玩沙子,“地牯牛地牯牛快出来,妈妈叫你不出来,爸爸叫你不出来,外公外婆来了你就滚出来!叫你出来干啥子,吃糖果,剥瓜子~~”兄妹两个在沙里掏着一种名叫地牯牛的小虫子,常在沙地上制造出漩涡,自己埋在漩涡底部的沙子里,别的小虫子进去后就成了它的美餐。这是一种在孩子们心中算是猛兽的存在,胖乎乎金黄色或灰色的身躯,短小的头部顶端长着一对螃蟹的大钳子样的“武器”,体型不大,小的可比米粒,大的也不过黄豆般大小。平哥儿玩的起劲,淑贤在旁边老实的蹲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的盯着哥哥正在掏着的地上的沙窝,似乎眼睛一眨,那家伙就会变成一溜烟滑掉。  “平哥儿,快带你幺妹进来,你妈有话给你们说。”说话的是一个一米七左右皮肤青黑,面容憔悴,红着眼眶的三十来岁的汉子。  “幺妹,快,进屋里吧。”志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小妹还不懂,于是一把拉住小妹,几乎是拖着小妹跑进了屋子的。  “妈,妈……”志平瞬间哽咽了,两行眼泪唰唰的顺着脸颊流下来。  “平儿,好好照顾你妹妹,听二叔的话……好好……照顾……妹妹……听二叔……的……”简单而干净的土墙茅草顶屋里,没有过多的陈设,床上躺着一个全身浮肿的女人说话的声音细的像一片鹅毛落在水面,三十出头,虽然身体已经浮肿,但收拾的很干净,也不会让人感到可怖。女人用最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兄妹俩的小手,带着还没说完的话闭上了含泪的双眼。  “妈……妈……你是骗子,你是骗子,你说秋天就送我去上学,还要给妹妹做新鞋子的啊!骗子!”志平一只手握住妈妈的手,一只手捶着床沿,抽泣着快喘不过气来了,憋的脸色通红。  淑贤也哇的哭了起来“妈妈,你醒醒啊,妈妈,你醒醒啊……”  女人就这样与这个她不舍的世界告别了,是的,她很累,她也不想就这样的离开,可是精神上的打击,身体的恶化,使得她再也撑不过一分钟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怨恨过苍天,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怨恨过这个世界,我们只知道,这个女人就这样与世界再见了。从她临别时的话语中可以听出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的两个孩子。然而天底下哪有能忍心抛下自己的孩子独自离开父母呢?  志平记得,他四五岁的时候,公社里天天都有大鱼大肉,吃不完的米饭馒头,然而去年,由于没有饭吃,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还有二婶都这样先是全身浮肿,最后都离他而去了,虽然天旱,但地里还是有些许成活的禾苗,还有两个月就成熟了,到那时就能吃饱饭了,妈妈就有救了,现在就连妈妈也离开了,她没能等到那个时候就离开了,他和妹妹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二叔了。  “嫂嫂,两个孩子你放心,我没有孩子,这俩孩子我当自己的疼。”叔叔一把抱开了兄妹二人,就像是把两棵小树拔出养育它们的大地一样。  丧事办的很简单,像样的棺材也没有,只是用一个柜子稍微改造一下,用一张草席裹了已逝者留下的躯壳,放入柜中。请了几个邻居过来帮忙在山上挖个方形的并不很深的坑,用竹子编了几条绳子,用一根粗木棒一穿,再用两根稍细些的硬木与粗木棒捆成工字形,这样,四个人抬着上山埋了。  二叔忙活了一整天,却没有感到丝毫的疲惫,送走了帮忙的邻居以后已经是人定时分了,由于长期没有下雨,天上也没有云,夜晚的天空格外的明朗,满天的星辰和惨白的月光照的大地如同白昼一般。于是一个人爬上了山头,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事物一般呆坐在几座矮矮的坟丘之间,那里埋着爹娘,大哥和今天刚过世的嫂子,还有自己的结发妻子。  “天老爷啊!你给我一个说法啊!这些都是好人啊,怎么就不长命,你夺走了我的一切也就算了,那么小的娃儿,你把他们父母都夺走了,往后这可咋过,老子今天就是要骂你,骂醒你这个混蛋!你有本事你劈死老子啊!你有本事劈死老子!”二叔指着天空破口大骂,挽起了袖子,有一种战天斗地的架势。  忽然天空乌云大作,阵阵阴风袭来,即使是夏夜,也能让人顿生寒意,高天之上传来撕裂般的咆哮,惊雷一声接着一声,滚烫的闪电将天空烧的红紫相间,顷刻间如巨兽从天而降的大雨掩盖了大地上的一切声音,山涧沟渠中洪水奔流而过,田里因久旱而干裂的缝隙缓慢的自动愈合,从鼻孔里吸入的满是焦土味。  “你终于开眼了吗?你终于开眼了吗?”二叔像一个罪人一样跪在泥水里,还在指着天空不断的责问着。  老百姓其实是一种很善良的存在,千百年来,他们逆来顺受,只要不是逼到那个份上,他们都会一直忍受,而只要上天对其施以一丝的仁德,便会百般感激。  风雨中隐约有两个渺小的身影,撑着把黑布大伞随着风的节奏一起飘摇着走上山来,嘴里好像还在呼喊着什么,隔的不远,不过雨声太大,确实听不清。  二叔并没有注意到这些。随着那两个身影慢慢走近,这下稍微听得清了,“二叔,二叔,下雨了,回家吧”志平一手撑着伞,一手牵着妹妹,然而伞太大,拿不稳,只有用脖子顶住伞柄,样子十分狼狈。二叔一看,志平膝盖上全是泥,肯定一路摔了不少,心疼的呀,赶紧转身将淑贤背在背上,让志平拉住他的衣角,自己接过黑布大伞,三人穿过雨幕,消失在黑夜中回家的路上。  如果真的有神仙这种存在,那么他们一定会看到这一切的发生,难道他们真的没有感情,只是一堆冰冷庄严的塑像吗?那我们崇拜这一堆堆冰冷的石头又有什么用呢?  兴许是悲伤过度了,兴许是太过于饥饿,兄妹俩洗完澡都很快睡了。唯有二叔呆坐在床沿,望着入眠的两个孩子,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花,眼里的泪水便止不住的涌出来,嘴里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或许是为了男人的尊严,或许是不想引起孩子们的伤痛。  过了一刻,二叔起身,用手抹去泪水,再用两个手掌使劲的搓着双眼,然后轻轻的关上房门,回到自己房间,在窗台上找到了半截铅笔,用柴刀仔细的削着,削好后又从枕头下掏出一张纸,用略显粗笨的笔迹写下了几句话,然后吹灭煤油灯,睡了。  
    善良正直的人是不会在生活的折磨面前屈服的。哪怕是一无所有之时他们也从没有放弃过追求美好的生活和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次日清早,雨依旧下着,只是没有昨夜的大了,经过一夜大雨的冲刷,西南地区红土覆盖的大地像是一头刚刚被解剖过的山羊,一块块起伏的鲜红明亮的肌肉上淌着血水,只是这血水流淌得更有力度,似乎还没有考虑过停止。  二叔不知什么时候就起了床,一个人坐在门口卷着烟叶。紧闭的嘴唇显得干燥,瞳孔微微发散,头发凌乱不堪,套了件发白的蓝色衬衫,扣子一共五颗,但只系了最下面两颗。  “二叔。”志平起床看见二叔在门口卷烟,于是缓缓的走了过来。  “嗯。”二叔使劲眨了下眼睛,晃了晃头,终于清醒了点,但由于嘴唇太干而来不及张开,这一声回答与其说是从嘴里发出的,不如说是从嘴里和鼻孔里同时发出的。  “你说人死了可以复生吗?”可怜的小人儿,七岁了,个子虽然在同龄人中不算矮,头也圆呼呼的,可突出的颧骨暴露饥饿和营养不良,身子干巴巴的像是山上的树干一样,黝黑的皮肤更是让人看着心疼。  “孩子,人死不能复生的。别想那么多了,以后跟着叔过日子,只要叔有一口吃的,就一定分你们半口。”二叔语气真诚的说到。  “那隔壁阿公说茅山道术可以上天入地,降妖伏魔,无所不能的。”志平一脸的严肃,小嘴唇撅的老高。  “小娃儿家家,别听那老头子瞎吹。都是骗人的,当年打小日本鬼子,这些呼风唤雨的臭道士都滚哪个沟沟去了?”二叔轻蔑的说到。手里的烟卷好了,送到嘴里,掏出火柴,轻轻一划就着了,点了烟猛吸了两大口,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  “可是我想爸爸妈妈。”说到这里,志平心里一酸,又小声的抽泣起来。  “哭啥哭,不是还有二叔吗!二叔心里也难受,二叔也想他们。可日子还得过,你幺妹还那么小,你是男子汉,要照顾好妹妹!”二叔用慈父般的眼光注视着志平。  “嗯嗯,不……不哭……不哭。”志平咽了一下嘴里的顺着泪线流下来的泪水,狠狠地搓了搓眼睛。  “二叔,我饿了。我要吃饭,快点长大,长大了我就可以干活了,我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志平像发誓一样说到。  “好,去把妹妹叫醒吧,我去做饭。”二叔抽完最后一口,灭掉了烟头,站起身,走进厨房。  家里早已没有都少粮食了,一人每天只有一小把米,所以一顿只能煮一小把米,再胡乱加点能吃的野菜,夏天野菜比较多,还能将就,这样一人一碗清汤寡水的“粥”,勉强就当作是粥吧,就算是吃饭了。  四间屋子加一个厨房和一个堂屋的小屋坐落在山腰,旁边还有一座相同样式的房子,是隔壁同姓的刘老汉的家,一家人死的就剩老头子一个人了,解放前老头子是道士,挣了点家底,厚厚的土墙房子还加了瓦片。刘志平他们家虽说也是有这么六间屋子,可是土墙都不够厚,屋顶也是盖的茅草,相比之下,简陋了不少。  做饭的炊烟弥漫着屋顶,茅草盖的屋子像活了过来一般,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只睡梦中的大猫做了一个美美的梦般正在扭动着腰肢,吐出了舌头。  “吃饭了,志平,淑贤。”堂屋里传来了二叔的声音。  志平给妹妹洗好了脸,又给妹妹理了理衣服,一起进了堂屋。  桌上只摆了两个碗,还有一个盖着盖子的盒子。  “你们慢慢吃,我去山上挖点野菜。”二叔一边说一边带着饭盒背上装有镰刀的背篓出门了。  志平还来不及说话,二叔就走出门绕个弯不见了。虽然心里有些疑虑,但说不清楚到底有什么不对。  碗里的粥挺稠的,志平好久没喝过这么稠的粥了。直接拿起了碗,似好久没吃鱼肉的小猫般一口气把粥喝了个精光,舔了舔碗里剩下的糊糊,碗就像洗过一样了。再看淑贤也是重复着刚刚志平的步骤,把碗舔的像洗过一样,然后放下碗,冲着哥哥一笑。  志平收拾干净桌子,洗过碗筷,刷好锅,关上门,背上一个稍小的背篓带着镰刀牵着妹妹也上山了。  雨在二叔做饭的时候就停了,路上很湿滑,但过久的干旱导致岩壁上出现很多裂痕,雨水一冲就塌方了,加上雨水还没排尽,走起路来十分困难,很多地方都是爬着过去的。  路边冒出很多的蘑菇,虽然志平知道这些蘑菇都是有毒的,不能吃,但这是个好兆头,山上应该会有能吃的蘑菇的。  加紧了步伐,兄妹俩很快来到了山顶的松树林里,地上果然零星的长出了些可以食用的蘑菇,志平赶快把他们摘了放进背篓里,生怕再过一会儿它们就会缩回地面下。  “哥哥,兔子,哥哥,兔子。”淑贤虽然只有两岁多,但是也会说一点点话了,她兴奋的盯着松树下的树洞,使劲晃着哥哥的手臂。  志平望向淑贤盯着的树洞,貌似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妹妹,你在这等我,哥哥给你抓兔子。”说完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志平走到了树洞旁边,悄悄的蹲了下来,把头伸到洞口,一双红红的大眼睛从洞内眼巴巴的望着他,像是在祈求着。“兔子,对不起了,我们实在是太饿了。”  话音刚落,志平一把抓住兔子的耳朵,从秋洞里将这个可怜的家伙拽了出来,“妹妹,你看,今天有好吃的了。”  兔子不算肥,大概一斤半左右,志平用背篓里捆柴用的绳子将兔子五花大绑,放进背篓里,顺手割了一堆棕榈树叶子把背篓里的兔子盖了一层又一层。然后抬起头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影,放下心来。  “妹妹,千万不要给任何人说我们抓到了兔子,记住没有?”志平盯着妹妹的眼睛说到。  “嗯嗯,不说。”妹妹给了志平一个认真的眼神。  于是兄妹二人又摘了一些蘑菇,背上背篓,以逃命的速度飞奔回家,找了一个以前养鸡用的笼子,把兔子绑给松了,放到笼子里,用竹片将笼子封了起来,藏在柴堆里,用稻草盖了好几层。再看看,俨然一堆稻草而已。  日头渐斜,大地也昏昏欲睡之时,二叔才回来。  “平娃儿,看二叔找到啥了。”二叔一边卸下背篓,一边在台阶上甩着鞋子上的泥水。  “啥好东西啊?二叔”正在屋里和妹妹玩丢石子游戏的志平从屋里探出了头。  “过来看看嘛。”二叔一脸的神秘,但嘴角笑得乐开了花。  志平过来一看,背篓里十几朵鸡枞菌,这是一种白白的尖顶长柄的蘑菇,于是有另一个名字叫尖顶菇,味道极似鸡肉,所以又有一个名字叫鸡丝菇,又因为一般这种蘑菇是很多朵长在一起,所以还有一个名字叫三塔菌。  “走,二叔,我带你看个真正的好东西。”应该是出于激动,志平的身子都有些颤抖了,他拉着二叔的手,径直走向柴堆。  摸不着头脑的二叔被带到柴堆旁边,乍一看什么也没有啊。  “平娃儿,你是不是干坏事啦?咱就是饿死也不能做缺德的事儿,现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你要是偷了别人家的东西,我就打断你的腿!”二叔怕志平是去偷了什么东西,所以有些生气了。  志平没有辩解,伸手扒开稻草,兔子还在里面乖乖的待着。  于是志平又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讲给二叔听了。  “二叔,这兔子咱怎么办?”志平就像马上要吃到兔子肉一样高兴地望着二叔。  二叔顿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现在还不能吃,等半夜的时候咱再弄吧,这东西弄起来味道太大,容易被别人发现了。”  “嗯嗯,好。”志平强行将嘴里的口水咽回了肚子里。  “你们先烧水洗澡,我去躺会儿。”二叔又将稻草盖了回去,独自回屋了。  今夜无月,大地一片漆黑,夜风有点微凉,估计还会有雨。  果然,顷刻间又大雨倾盆了,志平和妹妹洗完澡后,无所事事的坐在房檐下听着雨声,雨点打击着暴露在大地上的一切,发出的声音的确很好听。远近交辉,跌宕起伏,暑气弥漫的大地因此降温,猛吸几大口潮湿微凉的空气,顿时神清气爽。不过这得是你温饱的时候。  当人饿极了的时候,你就会觉得再好听的音乐都是无味,再美好的风景都不如一碗热乎乎的大米饭,再精妙绝伦的艺术品都不如一张刚出炉的大饼。  此时望着雨幕发呆的兄妹二人满脑子都是蘑菇炖兔子还有刚去世的妈妈。这么好的东西可惜妈妈再也吃不到了。志平心里想着,眼泪又开始在眼眶打转,可是他绝不能哭,因为他是男子汉,因为他是年幼的妹妹的榜样。  “哥,咱啥时候吃兔子肉啊?”淑贤等不及了,肚子早就叫了半天了。  “等二叔醒了就做。”其实志平的肚子也早就饿了。不过他能忍的住。  时间转瞬就过了两个小时,然而这两个小时对于这两兄妹而言无疑是极其漫长的。大概晚上十点左右二叔起来了。“志平,先烧点开水。”  得到这一声命令,志平直接蹦着进了厨房,烧开水去了。  二叔手脚利索,很快就将一大盆蘑菇炖兔肉端上了桌,兄妹二人早就饿急了,也不怕烫,直接大块大块的往嘴里送,二叔却吃的很少,只是一个劲的喝汤。  吃完了兔肉,一会儿困意就上来了,二叔看着两兄妹睡熟了,自己也回房睡了。  今夜志平做了一个梦,他长这么大从没有做过这么好的梦,他梦见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二叔二婶和妹妹,一大家人围着一张大桌子坐着,桌上全是好吃的,有鱼,有鸡,有很多的糖果,当然少不了蘑菇炖兔肉,还有大块的猪肉……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阅读。&/a&
    兔子肉不可能天天有,那仅仅只能算作是幸运之神的心血来潮。在这种年头,吃顿饱饭尚且不易。  一连几天都能吃到很干的粥在那时候像过年那样高兴,志平刚开始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可是几天下来,不禁让他产生了怀疑。于是他每天在二叔出去后就悄悄的观察米缸里的米。每天他都用竹筒量一下有多少筒,这一量让他后背一凉。每天都没有多煮,还是之前的分量,然而自己和妹妹每天的伙食却比以前好多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他一定要弄个究竟。  于是在下午二叔回来后他去问了二叔“二叔,为什么咱天天都有很干的粥喝啊?”  二叔只是拍拍他的脑袋“你傻呀,水少放一点,粥不就干了嘛,而且我加了很多野菜啊。”  “算了,我要去洗澡了,不跟你多说了。傻孩子。”说完二叔就洗澡睡觉了。  看来直接问二叔,他是不可能说的。  于是志平下定决心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但每天二叔都起的那么早,自己又贪睡,早上起不来。这可急坏了,到底该怎么办呢。  志平蹲在米缸边,脑袋飞快的转动着。“有了,有了,有了。”志平脑袋一晃,想起了隔壁阿公说过的一个关于史学家司马光的故事,司马光小时候读书异常勤奋,晚上看书总是看到很晚,早上老是起不来,错过了晨读的大好时光,于是司马光先在睡前喝很多水,想让自己在早上被尿意憋醒,结果尿了床,后来改用在枕头下放圆木,早上一翻身圆木一滚就醒了。家里可没有这么合适的圆木,只能退而求其次,反正自己不会尿床了,那就改用喝水的办法吧。  志平在睡觉之前足足喝了两大碗水,这下准能被憋醒了。  月光明亮,已是早上四点,大地裹上了一片银灰的被子,叫了大半晚上的虫子青蛙都已呼呼睡去,还在鸣叫着的似是已睡者的鼾声。这时在这一片如死去一样的大地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活动的人影,看来志平的办法奏效了,他没有穿鞋,实际上也没鞋可穿。又把衣服压进裤子里,以防衣角碰到什么东西暴露了目标。做好这一切准备工作之后,他走到院墙下悄悄撒了泡尿,然后躲到厨房外面的台阶下。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黎明前的天空一片黑暗,大地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二叔不慌不忙的起了床,洗洗漱漱,就开始生火做饭,但是他不知道,此时有人在台阶下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饭做的很快,接下来这一幕让志平差点失声痛哭。只见二叔拿出了饭盒,又拿出两个碗,先把粥里的米汤盛在了饭盒里,然后把剩下的都分在两个碗里。志平看见了,心中所有的疑虑都得到了解答,反而心里更加的难受了。  他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缓步走向厨房,二叔丝毫未有感觉到这些。  “二叔,起这么早啊”志平揉着眼睛,像刚睡醒的样子。  二叔猝不及防,“做贼心虚”样的拿起了饭盒准备盖上,谁知又被滚烫的米汤溅了一手,饭盒从手中滑落,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地上只有米汤,连米粒的影子都见不到。  “二叔,其实我都知道了,你不用瞒着我们了。”志平先开口说了话。  “小屁娃娃,没睡醒吧?尽说胡话。你知道个啥呀。”二叔甩着被烫的手,脸上的表情别提多奇怪了。  “你的饭盒里都是米汤,你在骗我和妹妹。”志平一脸的严肃。  “什么呀,我刚吃过了,这是我上山干活儿渴了的时候喝的,这个米里面的营养大部分都在米汤里面,又香又甜,二叔喜欢喝这个。”二叔还在掩饰。  “二叔,我心里是清楚的,我的眼睛告诉了我一切。其实我早就醒了,我一直就蹲在门口台阶下,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就连你做饭烧的什么柴伙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我们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不能再没有你了!”志平没有哭,像一个大人在教育犯了错的孩子。  “二叔,我们不要喝粥了,我们不要喝粥了,我们要二叔……”淑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门后,听见哥哥说那句不能没有二叔了,失声恸哭。  二叔蹲在地上,低着头,愣了半晌,没说一句话。  二叔此时心里流着的满是幸福的泪水,在这饥荒之年,他本无子女,又失去了结发之妻,生活早已没了希望。现在他找到了自己的希望,能得到这两个知人知心,聪明懂事的孩子就算是上苍对他所失去的一切和承受的痛苦的最好补偿。现在这两个孩子就像是他早已荒芜的心中种下的种子,需要他给这两颗种子阳光雨露,空气土壤。他别无所求,但愿自己能亲手将这两个孩子扶养成人,看他们谈婚论嫁,事业有成。  孩子们则是如漂泊的燕子找到了一个新家,无根的浮萍找到了一个港湾。  每个人生来总是孤独的,亲人不可能时时陪伴,爱人也不可能真的地老天荒,金钱总是来了又去,让我们真正给我们勇气想要活下去的不仅仅是生命所需,而是来自于生命中各种各样的羁绊,舍不得和放不下。  “走吧,我们一起吃饭吧。”在天已破晓,东山之上露出一丝微光之时二叔才起身拍了拍手,抱起了淑贤,揽着志平去了堂屋。  三个人把剩下的两碗饭分了吃了,这一顿虽然没有兔子炖蘑菇,但比兔子炖蘑菇吃着更有味道,就连最小的淑贤也能感觉到,这不仅仅是在为了活命而进食,是为他们心中的希望在浇灌着养分。  二叔的饭盒从此再没有用过,每天三人都是一起吃饭,一起出去挖野菜。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更加艰难了,别说是喝粥了,就连米汤都喝不上了。  到田里稻谷成熟还有二十来天的时候,志平家彻底的断粮了。这丝毫没有动摇他们活下去的决心,没有磨灭他们知难而进的勇气!  志平每天和二叔都能找到一些田鼠,青蛙,运气好的话,志平做的陷阱里面还能找到一两只麻雀,回来和野菜一起煮了吃,这些东西如今在很多地方都算作是山珍野味,那时可没有什么调料,这样煮出来的的东西简直是又苦又臭,难以下咽,志平和二叔还能接受,淑贤也很坚强的吃了下去。  山头上又添了许多新坟,这些人都是死在了等待黎明的黑暗里。
    随着日头南移,漫长的夏季终于过去,秋天在人们的盼望中如期而至。可是今年秋天的到来没有多少喜悦,对这些可怜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阴霾。  太多的人在这饥荒中失去了生命,活下来的人也都不比刘志平他们家情况好多少。加上今年的粮食欠收的相当厉害,这些活下来的人都不一定养的活。大伙儿的心情就更显得沉重了。  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活着的人也不能因此放弃生存的希望。虽然地里粮食很少,但总比没有好,在一个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的日子里,公社的社员们在社长的带领下只要还能动的都到了地里,准备收割水稻。  “刘二哥,你说这日子咋过,收成这么差,你看前几年个个喊的跟啥一样,什么人定胜天!赶超英美!我们家原本有六口人,你看现在,就剩下我和慧芳还有一个姑娘了,你说是不是咱得罪了老天爷,现在老天爷降罪啦?”同村的李家老三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志平的二叔,然后把二叔拉到地边一颗杂木树下含着泪诉着苦。  “瞎说啥呀,你看咱中国几千年封建历史上哪朝哪代轮得到咱农民说个啥的!这可是伟大领袖毛主席带领咱农民打下的江山,是咱老百姓自己当家做主的天下,就算是老天爷要和我们抢,咱也得跟他老人家斗上三百回合!”说完话二叔拍了拍李家老三的肩膀一个人挑着箩筐下地里了。  被李老三这样一说倒是勾起了二叔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伤痛,二叔只有强忍着,用这一套革命时期的话来搪塞李老三和自己。日子是难过,可毕竟是天灾,不能怨人怨社会。  大人们在前面挥动着镰刀割着稻穗,志平和同公社的其他年纪稍长的孩子则在后面捡拾着遗落的谷粒,有时能够捡到一条完整的稻穗,简直就像是如获至宝。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一个泥鳅洞,用手顺着泥鳅洞往下挖,十拿九稳!  社长同志见大伙没精打采,于是现场编起了歌,扯着嗓子唱了起来“山沟沟里蚊子多,嘿!半夜三更睡不着(zhuó),呀!大清早的来打谷,小媳妇,老婆婆,快给同志们烧点茶来喝!”  “要得,要得。”在公社做饭的女人们听见了,齐声应和着。  “有没有酒?有没有肉?今天中午要让同志们吃个够!”社长抽了口大烟,就是直接用烟草原叶裹的类似雪茄模样的烟,又唱了起来。  “五十多度的陈年酒,大鱼大肉满了锅。”女人们在屋里又唱着。  听到这儿,大伙儿都乐了。  “同志们,甩开膀子干,虽然今年收成不是很好,但咱们还是要庆祝一下!中午吃腊肉炖萝卜,芋头烧鸡,米饭随便吃!”  不得不说社长这嘴上功夫那是相当了得,这三十来号人被他这么一忽悠,还真来了劲。只看见一排镰刀飞舞着,稻穗稻杆纷纷倒下。丝毫不逊色于收割机这样的高科技玩意儿。在后面捡拾稻穗的小鬼们听了更是高兴的嗷嗷乱叫,有的则直接蹦到稻草堆上打起滚来。  其实哪有什么五十多度的陈年酒,就一些米酒(醪糟)加点猪油煮的汤,腊肉炖萝卜也是萝卜占了绝大多数,还有芋头烧鸡也是快吃不到鸡的味道了,不过今天米饭倒是管饱。所以也不追究那么多。更何况这些东西可是社长和书记员精打细算好不容易省下来的,已经相当来之不易了。  大伙儿这劲头一上来,不一会儿就中午了,地里的活儿也干的漂亮,再把上午的战果运回保管室就可以吃饭了。年纪轻的挑着担子,年纪大的抬着箩筐,这时要是现在山顶上看着这群人忙活的样子,就像看见蚂蚁搬家一样。  饭菜都是大盆大盆的,这一顿大家都吃的很舒坦。唯独有一个人在吃饭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眼睛总是在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然而好久没吃过一顿饱饭的众人在这么多饭菜面前,所有的戒备之心都化作云散了,并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一切。  下午也是拼命的干活,中午的一顿饱饭打消了大伙儿心中的所有烦恼,下午干起活来照样是热火朝天,眼前已是秋天,不过暑气仍未完全散去,二叔干活相当卖命,汗水早就渗透了衣裤,不过热情丝毫未减。  志平家的邻居刘老汉由于年纪大了,干起活来气喘吁吁,上午还算利索,干活的时候不比这些年轻人差,可是下午就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逃避着,一会儿去地边抽根儿烟,一会儿回去喝个水,一会儿又肚子痛,反正就是事儿多。大伙儿也挺宽容他的,毕竟这老头子也快七十岁的人了,干了一上午,也算是尽力了吧。  天上的乌鸦开始催促着农忙的人们,天色也不早了,社长放下镰刀,擦了擦汗水,望向天空,又拿起了镰刀,敲了敲竹梆子(貌似现在有些推着小车卖混沌的还在用这种  竹子做的东西。)“同志们辛苦了!收工啦,回家吃饭啦!”  “哦~哦~哦~又吃饭咯~~”猴孩子们这个时候倒是最高兴的,大人们都在田边水塘里洗手和腿上的泥水,孩子们则先跑了回去守在厨房门口,哪怕是多闻一下饭菜的味道也是极好的呀。如果这一幕用照相机拍下来,你仔细看这些孩子的脸,再看看那些吸毒的人的脸,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神似!当然这是题外话,如果不信,各位朋友不妨饿上一天,然后你会发现哪怕是苦瓜里也是有一丝甜味的。  大概晚上九点左右,众人吃饱喝足,都四散回家,洗澡睡觉。  但是今晚有一个人睡不着了,披着件薄外套,拿着煤油灯在公社门口踱来踱去,时而蹲下去翻翻墙角堆放的农具,时而站起来唉声叹气。这个人就是社长,一个五十来岁国字脸矮胖矮胖的大叔。  “找个什么玩意儿啊?找了半晚上了,快回屋里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干活儿。”社长的老婆也出来了。  “睡个屁!保管室的钥匙不见了,那里可是咱公社的救命粮啊!是全公社这么几十号子人就指望着这点粮食活命!出了差错你让我跟乡亲们怎么交代!”社长气上心头。  “没事儿,明天再去换把锁吧,村长那里好多没有用过的锁呢。”社长媳妇安慰到。  “你回去睡吧,为了安全起见,我今晚就睡保管室去。记得先不要告诉任何人保管室的钥匙丢了,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说完社长抖了抖肩膀,走向了保管室。社长媳妇了解他的脾气,只要决定了,谁都拉不回来。也不再多说什么,自己回去睡了。  保管室在山顶,山的一边是社长家,另一边就是志平的家。社长独自一人来到了山顶,进了保管室旁隔出来的一间小屋,找了条躺椅,合衣睡下了。  大概凌晨三点左右时,社长被一阵开锁推门的声音给惊醒了,社长怕打草惊蛇,于是脱掉了鞋,随手拿上了一根细木棍,听得那人进了保管室的门,社长再轻轻拉开他睡的那间小屋的门,走到保管室门口将门一拉,门是对开式的,将门栓一别,再用木棍往插锁的孔里一插,他只要是个人就出不来了。  “抓贼啊!抓贼啊!保管室闹贼啦!”保管室没有铜锣,于是社长灵机一动,顺手拿了把保管室的锄头,再拿了把旧的没法用的镰刀,这些东西保管室多的是。这样一组合,比铜锣也差不到哪去,一边敲一边喊,响声一声比一声大。不一会儿,各个山头都闪动着火光,飞快的往保管室这边聚集过来。  
    “抓贼啦!”  “打死他!”  “把他送政府!”  “送政府之前先打一顿!”  “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他是在喝社会主义的血!”  “他是与人民为敌!”  人们还没赶到,可是这样的声音已经在山间各条小路上此起彼伏着。  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有人来。志平的二叔来的最快,因为他们家就在山脚下。  “社长,抓到贼啦?”二叔义愤填膺的说到。  “抓到了,抓到了,等会儿大家都来了咱打开门一起冲进去摁住他,看看是哪个****的敢干这种缺德的事儿!”社长眉毛倒竖,恨不得马上就冲进去把里面的贼给活扒了。  “来了来了,发生啥事儿了,社长。”很快就聚集了三十来个人,全是白天干活的那些,不过少了一个,而缺席的这个人现在就被关在保管室里,只不过众人现在还不知道。  “今天晚上你们走后,我去洗澡,一摸口袋,发现保管室的钥匙不见了,我当时心里那个火急火燎的啊,把今天去过的地方都找了个遍,都没有发现,于是为了安全起见,我就悄悄搬到保管室来睡了,就在刚才,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在开锁,推门,我就悄悄走过来一把把门给关了,我谅他有十只翅膀也飞不出去。等下我们把门打开,门口留十个人,把门看住,剩下的都跟我冲进去,把他给逮了!”社长讲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并安排着任务。  门里的这位也是火烧屁股,这保管室造的相当牢靠,这回就算是祖师爷爷显灵都不一定钻得出去了。  “同志们站好队形,等我数到三就行动。”说着社长找了十个年轻力壮的把门围了起来,其中有白天的李老三,还有志平家二叔,剩下的都趴在门上。  一切准备就绪。  “一,二,三,冲啊!”说完社长抽开别在门上的棍子,拉开门栓,一群人顺势冲了进去,由于多数都是拿的火把,跑起来光线变的暗淡,也看不大清楚。只见一个清瘦的人影几闪几闪就绕开众人,来到门前,想要冲出重围,志平二叔这时也是火冒三丈,手上瞬间发力,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那人又是一闪,躲了过去,二叔这下火了,用火把一捅,正好捅进那人嘴里,这下那人不躲闪了,直接跪倒地上求饶,不过嘴里刚刚吃了一回火把,估计牙也掉了几颗,吚吚哑哑说了一大堆,众人也听不清楚,直接拳脚相加,有家伙什的都掏家伙上。招式也是五花八门,无所不用其极。  “别打咧,别打咧,再打就打死了,就算是打死了贼也是要犯法的!都停下,停下!”社长大声招呼着。  众人也停住不打了,但是众人心里的愤怒还是难以平息,这下改用口水战,各种污言秽语铺天盖地,我们也就不讨论具体内容了。  “李老三,把他翻过来看看到底是哪个龟儿子!”社长也爆着粗口说到。  李老三用脚把那人像翻死猪一样翻过来,满脸的血,嘴巴也是一片焦黑,看的不是太明白,不过大概还是能猜到的。“这人咋那么像刘伯伯?”李家老三疑惑道。  “真的啊?是刘老汉?”社长也是一脸的不相信。  说完社长扒开众人,打开手电,用电筒光打向地上那人的脸。“哎呀!真是刘老汉。真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地上的刘老汉终于得到机会喘了口气,对着众人放声大笑。那笑声好似鬼魅一般,听得众人心里直发毛,像活见鬼了。  “老夫自幼学道在青城山,降妖伏魔在这人世间。  多少大官找我求前程,多少乡绅富豪找我牵姻缘。  不曾想这共产党打了天下,学了啥马列主义。  老夫这饭碗就此丟哇,如今上天降罪下人间。  大旱三年农田荒,四海白骨堆成山!…………”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八成这老头是被打的抽疯了,这时人群中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走上前来,挽起袖子,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老子让你话多!呸!败类!”  果然还是直接一点好,这下刘老汉老实了,不发疯了。  “哎呀,是我一时糊涂啊!各位亲朋社友!高抬贵手,饶老朽一命吧!”刘老汉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给众人磕着头哀求着。  “这种事情怎能饶了你,明天必须把你送到政府去!要是今天这种事情让你得逞了,不知又得饿死多少人,这可都是大家救命粮啊!刘老汉,既然你以身试法,我们只有把你交上去让法律来制裁你!哼!”社长脸色铁青,指着刘老汉的鼻子说完了这番话。  “来人,把他绑了!”社长把脸转向一边  “想我刘永庚当年红火的时候,那出门儿别人都是叫咱叫爷!那时候你们这群小王八蛋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如今时运不济,生活艰难,想多吃几口饱饭还得把老命搭进去!苍天无眼,小人得志啊!”刘老汉又开始骂骂咧咧的了。  “你个封建残余的臭道士,就你那骗钱唬人的破把戏还好意思拿出来念叨,你脸皮子都丢河里被水冲走了——不要了!”人群中尽是这种声音。还有人说要把他丢茅坑里泡个三天三夜的。诸多此类语言更是不绝于耳。  在这种每家每户的大人们哪怕是饿死都要省下口粮让孩子们吃饱的年代,刘老汉的所作所为已是犯了大罪。也怪不得众人如此大动肝火,骂声连天了。  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考虑最多数人的立场或利益,不然下场都不会太好,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吧——二世而亡的大秦帝国。只要是为了最多数人的前程和利益而奋斗的最终都会有好的结果,再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新中国的诞生。所以当我们个体的利益与集体的利益相冲突的时候,首先要满足的是集体的利益,其次我们也必须要坚持自己所应有的正当的权益,这样才能共同进步,事业才能不断取得成功。  刘老汉被绑在了保管室的柱子上,一个人在那里碎碎念念,或许是太累了,也或许是被打的疲乏了,声音很小,不过我们可以猜测他基本上是把全公社的人祖宗八辈都骂了个遍,还说了一大堆他当年风生水起时的往事以及如今的社会如何对不起他之类的话。  刘老汉当年确实是不得了,用方圆百里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不足以形容他当年的知名度。人脉更是不消说了,什么军阀头子,地头蛇,地主老爷,乡绅望族他都见识过。前面说到过的他家的房子,那都不能叫做是砌出来的,简直就全凭他一张嘴吹出来的,他读过古文,念过经书,出口成章,又写得一手好字,大家本来也是挺尊敬他的,可这两年闹旱灾,这老头自从他老婆和孩子都去世之后就天天散布谣言,妖言惑众,之前大伙儿也并没有太往心里去,然而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众人绝饶不了他。  
    经过一番折腾,天色渐明,天边泛起了片片红晕。山区的雾特别的浓,尤其是秋天的时候,经常是能见度不足二十米。清早起床,一个人站在山顶,不禁让人产生一种天地间唯我独尊的感觉。然而这种感觉最起码得是在你拥有人身自由的时候,比如现在被绑在山顶保管室柱子上的刘老汉这时候就没有这种感觉了。  把刘老汉绑好后社长让众人先散了回家睡觉,明天白天送刘老汉去政府接受审判。只留了一个叫张成奎的小伙子在这里看着刘老汉,这小伙子老实巴交的,勤快能干,还当过义务兵,把这种事情交给他大伙儿放心。  大伙儿走后张成奎把绑刘老汉的绳子又紧了紧,自己也倚着柱子,闭上了眼睛,呼呼睡去。  被清晨的山风一吹,刘老汉打了个寒噤,由于身体被绑着动不了,他就用后脑勺轻轻撞了两下柱子,再扭扭脖子,这下清醒了。脑袋也正常工作了,一想到昨晚做的事情,懊悔不已,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干出这种傻事来。秋收了,就有粮食了,虽然不多,但还是能活命的。昨天看见社长换裤子的时候把钥匙放在磨盘上,自己心里就产生了这种邪念,下午故意找借口回去拉肚子就顺手偷了钥匙。很多时候人做坏事就是这样,先是因为一点私欲犯了点小错,然后就给自己找理由壮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最后就酿成了大错,而在错了之后还以为自己做的理所当然。  刘老汉偷了钥匙后心里也是挣扎的,但既然偷了钥匙,就算是做贼了。脑子一懵,邪恶便在顷刻间占据了头脑。觉得横竖都是做贼,还不如做个大点的贼,又给自己找了一大堆的理由或称之为借口的东西来麻痹自己,让自己的心理产生一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所需,为我所需之一切铤而走险即为正义”的错觉,终于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成奎,成奎,醒醒,天亮了,换我来看着他吧,你先回去躺会儿。”志平二叔来了,志平也带着妹妹跟来了,二叔本是不要志平来的,可是志平非要来见刘老汉一面,二叔拗不过他,只得让他带着妹妹来了。  张成奎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又搓了搓脸“嗯,刘二哥早啊,那我先回去了?”  志平二叔点了点头“回去睡会儿吧,成奎,辛苦了。”  “呸,老贼!”张成奎走时还不忘啐刘老汉一口唾沫。  “建业啊,我糊涂啊,是我对不起大伙儿。”刘老汉见张成奎走后哭啼着对志平二叔说到。  “伯伯啊,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啊,您老也是有文化的人,这些道理你都懂的啊。”说完志平二叔把脸扭过一边。  “阿公……”志平上去一把抱住刘老汉的腿。  “好孩子,乖孩子。志平,阿公做错了事,应该被惩罚的。”说完刘老汉老泪纵横。  “志平,阿公没给你们树好榜样!阿公有罪啊!”刘老汉已经泣不成声。  “建业,看在同宗的份儿上,伯伯最后托你办件事儿,行不?”刘老汉一双泪眼望着志平二叔哀求着。  “说吧,我尽量帮你办到。”  “你去找点纸和笔过来,我现在被绑着不能动,我想留一封书信给乡亲们,我来说,你帮我写吧?”  “等一下吧,我去找找。”志平二叔在保管室旁边昨晚社长睡的那间屋子的窗台上找到几张废单据和一支铅笔。  “就只有些废单据了。”志平二叔拿着单据向刘老汉示意着。  “可以可以,我来说,你写吧。”  “嗯嗯。”二叔点了点头,找了一截圆木坐在上面,把纸放在腿上,准备开写。  “建业啊,你带烟没有?伯伯还想抽一口。”  志平二叔又让志平给刘老汉点了根卷烟,老汉抽完后吐掉了烟头,闭眼沉思了一下“好,开始吧。”  以下是刘老汉的原话:  各位亲朋乡友!老汉已经幡然悔悟,对于我所犯下之罪孽,感到深深地歉意。  余生逢乱世,烽烟四起,战火连天,军阀割据,深知世间之疾苦。幼年随双亲漂泊流浪于四方,温饱难求,后父母皆亡于硝烟,幸得救于青城山恩师。得安生之所,习立命之道。  至及冠之岁,博览群书,道家经典,脱口而出。于是下山,为人指点前程,取井开山,兴修祠庙,测字合婚,兴衰之事无所不包。一时间名声雀起。而后混迹于军阀豪强,乡绅土财之间。衣食酒肉,美色妖娆。  不惑之年,军阀倒台,地主失势,余之挥霍,无以为继,乃有所悟。遂以所剩之钱财建屋娶亲于故土。生养儿孙,躬耕垄亩。天伦之乐,无复他求。  不幸天灾,妻,儿,媳,孙尽皆魂归大地。悲痛至极,无以言表。本已是古稀之身,遭此大难,生无可恋。  昨日鬼迷心窍,忽生邪念,犯下偷盗之罪,何况年成不好,粮食欠收,众乡亲已难果腹,余之罪甚矣!  余本书生,更应知书达礼,遵纪守法。此情此景,有辱师门,所言所行,有悖于尊徳达贤之教诲。  特留此文,不敢奢求众乡亲之宽宏大量,但求后世无复效仿之人!  刘永庚  志平和妹妹也在旁边蹲坐着听完了刘老汉的这一番话,虽然他们听不懂,但大概意思还是能听得出来的。志平二叔没上过学,是刘老汉教他识字的,他也教志平识字,不过志平会的不多,勉强能看书看报。  “志平啊,不论在什么时候,都要遵纪守法,阿公要你记住,你要做一个正直的人!我给刘家人丢脸了,千万不要学我!阿公也是读书人,现在做出如此不齿之事,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了,记得每年清明到阿公坟上拔拔草,烧柱香,说说话。”说完刘老汉咬舌自尽了。  “伯伯,伯伯……”志平二叔始料未及,刘老汉就这样结束了他的生命。  “阿公!”志平这才反映过来,跑过去抱着刘老汉的大腿,哭的鼻涕眼泪一起掉“阿公,志平会的,志平会来看你的。”  准备来把刘老汉送去政府的众人刚走到山下田边,听得这一声哭嚎,加快了脚步,一路跑到山顶。看见这一场面,顿时鸦雀无声,变成了一堆雕像。  社长衣服也没穿好就跑了上来,看见众人这副表情,再看大伙儿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柱子上的刘老汉,社长一步一沉的走了过去。  “建业,这到底是咋回事?”  “这是伯伯最后托我留给大家的书信。”说完志平二叔把那几张废单据递给了社长。  社长看完信,又递给众位乡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他好好安葬了吧。”  没有人多说一句话,但从乡亲们善良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所有人都原谅了他,他以他的死来保存了读书人的气节,用鲜血给后人留下了训戒。    
    (呼呼,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秋天过后志平就八岁了。前面的故事都是很沉重的,这一章来点轻松的吧,主人公八岁了应该干点啥呢?对啦,上学这可是头等大事。好啦好啦,上学上学上学,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些是废话。)  秋收后的夜晚慢慢变得越来越长,也越来越冷了,什么蟋蟀,青蛙,猫头鹰的都变得越来越懒,夏天的歌似乎唱到了收尾阶段,好多音乐家都离席而去,只有一种藏在墙角黑暗处的有点像蟋蟀而我至今也不知道名字的家伙还在懒懒的唱着,像是在缓缓的拉大提琴一样,催得人昏昏欲睡。  不得不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二叔的心里还是很沉重的。不知道是夜太长还是最近没干活睡得太久,这一夜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现在他是这个家的支柱,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既要当爹又要当妈的二叔事无巨细全都得考虑周到,志平不小了,是该让他去上学了。  二叔想到这些就更睡不着了,翻身起床,点起了煤油灯,在屋里转了又转,翻了又翻。“咦……怎么没有呢,啥都没有让孩子咋去上学?”二叔自言自语的抓抓脑袋。  于是拿出了一把小钥匙,打开了柜子上一口带锁的箱子,箱子里有一些粮票,煤油票,肥皂票等等之类的票据(那个年代什么都是用票搞定的,钱=Nothing)。翻了半天找到几张商品票,二叔拿着它们心里就踏实了。把票压到了草席下,又把箱子锁好,二叔呼呼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二叔就起床做好了饭,叫醒了志平和淑贤,洗漱吃饭,然后交代了志平一些事情后一个人奔供销社去了。  在供销社排了整整半天队后终于用票换到了一支铅笔和两个个本子。拿到铅笔和本子后二叔像得了奖状的小学生一样一路小跑回了家。  “平娃儿,猜猜二叔给你带了啥?”二叔把手背在背后。  “糖果?”志平兴高采烈的答道。  “不是,再猜。”  “那是啥呀,猜不到了,不会是肉吧?”  “咋老想着吃呢!”二叔调皮的样子呆萌呆萌的很可爱。  “是铅笔和本子,看!”二叔亮出了藏在背后的东西。  “哇!新本子,新铅笔!”志平都没见过新的本子和铅笔,欢喜得不得了。  “等过几天开学了你就去上学吧。”二叔满心欢喜的说到。  “不,我不去上学,上学有啥用,又没有饭吃。再说我会识字了,我要在家干活儿。”志平沉着脸。  二叔听志平这样一说,火立马就大了“叫你上学你就上学,你才认识几个字儿啊!小屁娃娃不知天高地厚!”  “我就是不上!我要在家干活儿!”志平跟二叔杠上了。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看老子打不打你!”  “我不上学!上学有个卵用!”志平说完这句话明显也后悔了。  “好的不学,还学会说脏话了!”这回志平彻底激怒了二叔。  二叔一把抱过志平,把他裤子一拉,光着屁股就打。  “二叔,别打哥哥,别打哥哥。”一旁的淑贤见二叔发火了,哭搡着劝二叔别打了。  “淑贤,别拦我,看我今天不把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打的屁股开花!”二叔正在气头上,劝是劝不动的。  几巴掌下来,志平的屁股红的像落山的太阳。二叔心里一酸,又舍不得打了。志平像是从鹰爪逃脱的小鸡一样扑腾扑腾的跑出了家门。  等二叔反应过来追出门去却不见志平的影子,这下可急坏了。二叔赶忙拉上门,抱起了淑贤,漫山遍野的寻找着,附近干活儿的,过路的都问遍了,没人见过志平,有好心的也来帮着找,山上每一个草丛都翻过了,眼看着天要黑了,还是没见到志平的踪影,二叔心急如焚。此时二叔正好走到一片坟地,面前又恰恰是志平母亲的坟,二叔“唰”的一下就跪了下去,双手抱头趴在坟前。淑贤呆呆地现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嫂啊,建业有愧于你,建业还没有让兄妹俩过上好日子,志平就弄丢了,我不该对他发火,不该打他。你一定要保佑他平安回来啊!我在你面前发誓,以后再也不打他了!”  “二叔,这可是你说的。你以后都不会打我了。”志平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坟后冒了出来。  “二叔,是哥哥!”淑贤这下乐得跳了起来。  二叔突然很邪恶的一笑“好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志平这下放心了,二叔不打他了。  等志平一走近,二叔一把抓住志平“以后不打,不代表今天不打!这下你个小兔崽子跑不掉了吧,哈哈!还说自己啥都懂了,不想上学,这下知道多学点知识了吧。”  二叔并没有真的用力打,志平也装作很疼的样子,在一旁看着的淑贤乐的哈哈大笑。  “好啦好啦,我答应你好好读书还不行吗。”志平真的知错了。  “这还差不多。走,回家吃饭。”二叔抱起了淑贤,三人又一起回家了。  二叔给志平报了名,到了开学那天,二叔亲自送志平去学校,学校是在一个离家只有两里路的山上,那里解放前是一个地主的院子,后来地主被打倒了,那房子充了公,社员们一致决定把那房子用来当学堂,于是又请了一个有文化的退伍老兵来给孩子们上学。刚开始学生挺多,有四五十个,这两年闹饥荒,很多大人都难以保命,何况孩子。现在只有九个学生了,课也是上上停停,停停上上。现在秋收了,又可以周转了,那位老师也准备继续开课。  “你叫刘志平是吧?”老师没见过志平,但见过志平二叔,因为是他来给志平报名的,二叔带着志平刚好走到门口就碰到老师要出门去拿点东西。  “是的,老师。”志平深深地向老师鞠了一躬。  “嗯,不错,这孩子真有礼貌。”  志平抬头一看,老师四十来岁,个子很高,有一米七八,高挺的鼻梁上挂着副眼睛,虽然挺瘦的,但是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双目炯炯有神。  “你先进去找个座位坐下吧,我要出门拿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说罢老师摸了摸志平的脑袋。  “好的,老师慢走。”志平目送着老师走远,让二叔放心回家,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二叔并没有回家,而是追上了老师,然后拼命的往老师手里塞着什么东西,好像是几张粮票。  但老师坚决不要“本来乡亲们对我就已经很不错了,给我们一家三口人提供住的地方,给我们提供口粮,又给我们空出了一块地方种菜,我已是感激不尽,您再这样我真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二叔听罢也就不好再有动作,只是连声道谢。  志平不知道这些。一个人进门穿过一个院子,有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上面挂了一块用毛笔字写着“学堂”两个字的木板。志平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屋里坐了九个人,有四个他认识,都是一个公社的,一个叫李冬梅,是前面说到的李老三家的女儿,一个叫张涛,一个叫陈国兴还有一个是同姓同辈的刘志明。但另外几个确实不认识,估计是其他公社的。  
    教室里空座位很多,志平随便挑了个靠窗的坐下。把书包放下,这个书包是母亲生前给志平做的,但还没做完,是二叔连夜将它缝好的,不过二叔针线活做的确实不敢恭维。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只有将就将就用吧。  第一次坐在这个庄严神圣的被称为学堂的地方,志平心里打着鼓点,双腿微微的颤抖,手脚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整个人像生病了一样,脸色十分古怪,身体尤其的不自然,一会儿感觉衣服没穿好,拉拉衣服,一会儿感觉裤子没穿好,扯扯裤子,又感觉后背发痒,挠挠后背,反正就是比光着背钻草丛还难受。  终于感觉自然点了,志平放开视线,大体看了一下四周。屋子很宽敞,对着门的地方墙上有明显的香烛熏烧的痕迹,这里应该是以前地主家的堂屋,对开式的门在屋子正中,雕花的窗子破的只能用凑合着用来形容,进门左边的半间屋子堆满了桌椅板凳和一些以前应该是桌椅板凳但现在只是木头块儿的东西,也就是说只有一半的地方仍在使用。这半间屋子摆了二十张质地粗糙的小桌子配了十条小方凳子,屋子前面有一道小门,从门框用的木料很新和做工相当粗糙这两个方面不难看出这道门是新开的,也只是有个门框,没有门板,用一块厚粗青布遮了起来,想必后面是通往老师的住处,门旁边挂着的是一块不怎么光滑的大木板子,可以想象以前它应该是很黑的,只不过现在显得有些发白了,与黑板相对的是一张又大又长的条形桌,是老师用的讲台。  这一切显得是那么的陈旧,对于志平而言也没什么震撼可言,不过有些东西还是引起了志平的注意,黑板上方正中挂着一张鲜艳的五星红旗,五星红旗两边分别挂了一张相片,一张是马克思,一张是列宁。这两位再加上恩格斯差不多应该是当时身处祖国内陆地区普通老百姓认识的所有外国人了。志平也没觉得他们有什么过人的地方,只是看上去他们的胡子很有特色,因为在生活中没见到过谁长这样的胡子的。特别是马克思的胡子长的都快盖住了整张脸,如果有机会让志平见到这个人,估计志平最想做的就是把他胡子给剃了,看看这人到底长啥样。  看着看着志平就入神了,********的猜测马克思没有胡子的样子,这时有人突然叫到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  志平晃了晃头,把头扭向左边,是李冬梅在叫他“李冬梅,是你在叫我吗?”(注:那些年男女之间称呼都是叫全名,有点男女授受不亲的感觉,不像现在都是‘亲,你好吗?’‘美女,加我xx呗?’这种体裁。)  “你也来上学了吗?”虽然这种对话用现在的眼光看来显得白痴,不过那时男女之间讲话是很避讳的。  “是啊,我二叔给我报的名。”志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哦,你二叔对你真好。”李冬梅笑笑说。  这一笑,笑得志平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呵呵一笑。两人就都不说话了。  就这样尴尬了几分钟后,一个人掀开青布帘子进来了,带着一个**袋,很沉的样子。  那人正是老师,老师把东西往讲台上‘砰’的一放,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紧接着拿起粉笔在发白的黑板上写下‘陈万疆’三个大字,转过身来,清了清嗓子“嗯嗯,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叫陈万疆,是你们的老师,这个‘疆’笔画太多不好写,你们记住一个顺口溜就会写这个字了:弓家湾里一块地,三根儿田埂两块田。这下是不是又多学了一个字呢。当过兵,打过土匪,喜欢看书,喜欢吹牛讲故事。接下来给大家讲一段我当年打土匪的故事,大家鼓掌!”  说完大家热烈鼓掌,志平也学着别人的样子鼓掌。  “话说四几年的时候啊,在我们镇一个叫竹林湾的地方,有一座老鹰山,山势险峻,只有一条小路上山,山上有个寨子,寨子里有十几个土匪,他们不光抢地主,还抢老百姓,十分猖獗。有时还会抢十来岁的小男孩和女人,小男孩抢去教他做小土匪,女人就当压寨夫人。后来政府找到了部队,让部队派人去消灭这伙土匪强盗,最后决定让我们排三十来个人去执行这个任务。我们排接到命令后排长就对我们说这地方强攻不行,只有智取。于是同志们讨论了一晚上,我们排有人的家就在老鹰山附近,他说这地方就一个孤山头,山上除了一处小泉水就没其他的水源,于是大家都觉得干脆在山下放火把山烧了算了,反正他们没有那么多水灭火,但是山上还有两个女人和三个小孩子,这可让我们犯了难,这要是烧起来,那女人和小孩也得遭殃,那可不行,于是我们想了一个奇招!”突然老师停住不讲了。  “老师,是啥奇招啊?”陈老师讲故事讲到这个点子上一下子不讲了,陈国兴忍不住了。  “接着讲,接着讲,陈老师,把故事讲完吧。”“陈老师,快讲完,快讲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故事先讲一半,接下来的那一半明天再讲。好啦,我作了自我介绍了,你们也挨个作自我介绍吧。像我那样的哈,先上来在黑板上写自己的名字,然后站在讲台上说说自己的爱好和特长。”说完陈老师指了指坐在第一排最里边的张涛。  “从你开始吧,然后一排一排轮着来。大家鼓掌欢迎!”  “大家好,我叫张涛,我喜欢下河捉泥鳅,我的特长是被我抓到的泥鳅都跑不掉。”说完张涛像泥鳅一样逃回了座位。  “张涛,还没把你名字写在黑板上呢。”老师俏皮地指着张涛说到。  “哦,这是我的名字。”张涛又跑回讲台,在黑板上用泥鳅般的字体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大家好,我叫高翔,这是我的名字,我喜欢各种各样的鸟,我会爬树,再高都不怕。”高翔做出几个怪脸下去了。  “大家好,我叫谢正航,这是我的名字,我喜欢打弹弓,我的特长是打弹弓很准。”谢正航说完拿出了一个弹弓,一拉一瞄一射,石子就从窗子正中镂空的装饰中飞出去了,大伙立马鼓掌!  “好,不错,小伙子将来长大了去当兵,绝对是块好料!”陈老师点评道。  “下一个。”  “大家好,我叫田丰,和三国时候的谋士田丰一个名字,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我爸妈希望我像他那样聪明。我喜欢下河游泳,我可以顺水游半里地。”说完鞠了一躬下去了。  “大家好,我叫周慧慧,我喜欢唱歌,我会唱好几十首歌。谢谢大家!”小女孩子红着脸下去了。  “你们记住了,我叫陈国兴,打架从来没怕过,以后有事儿找我,算话!”陈国兴拍了拍胸脯,大步走下了讲台。  “大家好,我叫刘志明,我没有什么爱好,我也没有什么特长,不过不知道跑得快算不算是特长?”刘志明害羞得像个女孩子,几乎是捂着脸说完又捂着脸回到座位。  “跑得快也是特长嘛!”陈老师用额头和鼻子挤了挤眼镜笑笑。  “大家好,我叫康守义,我这人没啥爱好的,是个爽快人。对了,我会翻跟斗。”说完就现场来了两个。众人一片喝彩!  “大家好,我叫李冬梅,这是我的名字,我喜欢画画,我会做针线活。”说完李冬梅腼腆的望了一下大家,鞠个躬回到座位。  这回轮到志平了,志平从来没在这种场合介绍过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脸红的像要渗出血来。  “刘志平,轮到你了,看人家女孩子都那么勇敢,快点上来。”老师做出一个害羞的表情,逗的大家哄堂大笑。  “我不会,不会介绍。”志平小声的说了一句,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来,大家一起给他鼓掌!”老师改用群众路线。  志平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上呗“呃,大家好,我叫刘志平,爱好……爱好……我不知道爱好啥呀?”一说到爱好,志平真搞不清楚自己有啥爱好,在台上一阵抓耳挠腮,汗水都要出来了。  “爱好就是平时喜欢做什么,快给大伙说说呗。”老师用和蔼的眼神望着志平。  “我真不知道说啥。”志平无奈的看着大家。  “好吧,志平今天是第一天来,可能还不习惯,大家先给他鼓掌!我们让他明天再来一次,还要给大伙儿作个才艺展示,大家说好不好?”老师做了个手势,示意志平先下去坐着。  志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不过明天还要介绍,这可咋办,才艺展示什么的根本就不会啊。  “同学们,这是识字课本和算数课本,我们把书发了大家就先回家吧,这书可来之不易啊,是我拖老战友从城里弄到的,大家要保护好了。”陈老师打开了桌上的麻袋,两捆新书展现在这十个孩子面前,这些孩子见了新书像见了酒席一样,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大家拿了新书都向老师鞠躬致辞,欢欢喜喜的跑回家去了。志平则像是躲瘟疫一样,拿了书给老师道了再见,飞也似的跑了。  
    一路上志平都在想着自我介绍和才艺展示的事情,恐惧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过更多的是焦虑,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爱好,又有什么特长。越想脑袋里就越乱,最后乱的一塌糊涂,索性干脆不想。  “刘志平,跑什么跑,累死我了。”志平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听不见有人叫他,只是埋着头继续奔跑,似乎只有奔跑才能缓解他内心的压抑。  跑了有半里地,志平累得满头大汗,心跳加速,跑不动了,坐在路边石头上歇歇气儿。  “刘志平,你跑那么快干嘛!”这回志平听见了,他把头一扭,是李冬梅在叫他。  “哦,李冬梅,你看起来很累啊?”志平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  “还不是因为你,跑那么快,我一路都在叫你,你都没听见,像中了邪一样,哎呀,好累。”李冬梅说完狂咳不止,咳的快喘不过气了。  志平走上去,拍了拍李冬梅的背“好点没有?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在想问题,没听见你叫我。”  “先在路边坐一会儿吧。”李冬梅建议着。  “嗯嗯,是得歇一会儿,我也跑不动了。”志平无奈的苦笑一下。  “你刚刚叫我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看你跑那么快,担心你出啥事了。”李冬梅终于缓过气来了。  “我能有啥事啊,只是着急回家。”  “不是吧,现在那么早,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吧?”李冬梅一脸的质疑。  “是不是因为自我介绍和才艺展示的事情?”  “算了算了,都被你猜到了,那我就告诉你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干啥,也不知道自己有啥特长。你看大家都有爱好,都有特长,就我没有,我是不是很没用啊?”说完志平望着李冬梅,好像李冬梅脸上就有答案一样。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吧,比如你会不会做手工?”  “不会。”  “那你会唱歌吗?跳舞?画画?下棋呢?”  “都不会。”  两人沉默了,志平努力回想着,自己从小到大,都没做过啥了不起的事情,没人教过他唱歌,也没人教过他画画,下棋他会,不过这种棋是个人都会,就是在地上画一个像‘凶’字的棋盘,然后一人两个棋子,两人各占一边,反正就看谁出错,被堵死就输了。这种算不得才艺,要说才艺,只有隔壁家阿公刘老汉有才艺,会写各种字体的毛笔字,会画毛笔画,会念经诵诗,会算命看相……啥都会。  “对了,我会背古文,是我隔壁阿公教的!”志平突然站了起来。  “古文?真的?快背给我听听。”李冬梅也很开心,要是志平会背古文,那可厉害了。  “我会背《增广贤文》,昔时贤文,诲汝谆谆。集韵增广,多见多闻。  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知己知彼,将心比心。  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  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  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  运去金成铁,时来铁似金。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厉害厉害!想不到你还会这些。”李冬梅听得入迷了,她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的文章,其实她连字都还不认识几个,一个劲的给志平鼓掌。  “呵呵,这是以前隔壁阿公让我背的,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只能猜个大概。但他非要我背,我就只有背咯。”志平做出一个很无奈的手势。  “这已经很不得了的了,你背的这本书就连陈老师也不一定能背的完的,明天你就把刚刚背的那些再背一遍,绝对过关。”李冬梅投给志平一个鼓励的眼神。  “真的吗?可是这算不上什么才艺吧?就被背书而已诶。”志平还是不够自信。  “可以的,放心啦,你要相信你自己啊,你不相信自己,别人怎么会相信你呢?是吧。”  “对啊,自己不相信自己,别人也不会相信自己啊。你说的有道理。”志平好像大梦初醒一般,嘴里反复念着“自己不相信自己,别人也不会相信……”  “嗯嗯,这就对了嘛,好啦,我们一起回家吧,正好顺路,我家比你家进一点点。”  “好像不太好吧?我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别人会说闲话的。”  “你是男孩子,我是女孩子没错,我们一起走在大路上有什么关系呢?大路上那么多人,难道要把路划成两半,男的走一边,女的走一边啊。”  “可是……”志平还是很犹豫。  “男孩子家家的,怎么做事情老那么犹豫啊,走吧,你不走我走了。”  “可是,可是……”眼见着李冬梅走了,志平想也没想的追了上去“等等我,等等我,好,我们一起回家吧。”  “这就对了,我们家除了爸妈就我一个人,平时也不好玩,现在你也上学了,我们又顺路,可以天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朋友?”志平的脑袋里好像还没有这个词语。  “朋友就是相互照顾,相互关心的人,开心和不开心都一起分享的人。”李冬梅见志平又陷入了疑惑,赶忙给他解释。  “哈哈,你懂的真多,我们是朋友。哈哈”  “对,朋友。”  两人就这样傻笑了一路,嘴里还一直念叨着“朋友,朋友。”要是这时旁边有人的话,十有八九会以为这俩人傻了。  两里多路不算远,很快就看见公路对面李冬梅的家了,志平的家还要走一截路再绕个弯。  “好了,刘志平,就要到我家了,我们就要分手了。”李冬梅指着公路对面自己的家。  “嗯,我还要走一段,你先回家吧。朋友。”志平这一句朋友把李冬梅给逗乐了。李冬梅笑起来长长的睫毛弯成一条月牙。  “你笑起来真好看。”志平又补充了一句。  “是吗,我都没注意到呢,好了不多说了,我要回家了,我得给我爸妈看看我的新课本。明天再见了。”李冬梅挥挥手,蹦蹦跳跳的从小路走了。  志平望着李冬梅的背影,傻笑了一下,“呵呵,我有朋友了。”也学着李冬梅的样子蹦回了家。  回到家他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妹妹,妹妹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人。天色还早,妹妹和二叔没在家,应该是二叔出去干活把妹妹也带去了。志平也不去找他们,因为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所以把书包放下,把晚饭做好,再洗了锅,烧上一大锅洗澡用的水,等着二叔他们回来。  这一天志平感觉经历了好多事啊,认识了陈老师,还认识了那么多同学,最重要的是他有朋友了。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别人分享这些,至于之前的焦虑不安,早就拋的干干净净了。  
    有了昨天下午那一幕,志平心里基本有底了,男孩子得勇敢,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别人是更不会相信自己的。  一大早志平就起床洗漱好,二叔给他做了早饭,妹妹还没起床,志平跑回房里,看了一眼妹妹,小眼睛微微闭着,睡得正香。看志平这么积极,二叔也放心了,会心的一笑。目送着志平。  志平出门有过小路,好像每一颗小草都在向他鼓掌,顿时神清气爽,信心倍增。他来到李冬梅他们家对面的公路上,一人坐在那里,他要等他的朋友,他们说好要一起去上学。  “早啊,刘志平。”李冬梅揉着眼睛沿着小路走了上来,给志平打招呼。  志平正等的无聊,在看着识字课本,听见李冬梅叫他,立马把识字课本收起,站了起来“早,走吧,我们一起去上学吧。”  “嗯嗯,你精神挺不错的嘛,我昨晚都没睡好,今年秋天蚊子好多啊。”说完李冬梅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面好几处被蚊子咬过的痕迹。  “让我想想啊,对了!我知道一个办法,让蚊子再也不来你房间。”志平想到了他自己摸索出来的一个驱蚊绝技。  “什么办法啊?”李冬梅略显焦急的望着志平。  “这是我自己想到的一个办法,很简单的,去田边找点薄荷草晒晒备用,别晒得太干。再找点桃树叶,桃树叶要湿的,还有青蒿也是晒的半干,材料都很好找的啦。接下来随便找个破盆子,在屋里用破盆子先烧点木炭,然后把薄荷草和青蒿放进去,一次放一点就行了,把桃树也放在最上面,接下来整个屋子都会充满浓烟,别说蚊子,就是大象也受不了。都点着后,你就呆在窗前或者门那里看着别失火就行了,这样弄一次,可以管半个夏天。”志平得意的向李冬梅传授自己的绝招。  “嗯嗯,我回去一定试试。”李冬梅听完志平的介绍,感觉这方法确实可行,欣赏的对志平点了点头。  “好吧,我们赶快走吧,别迟到了。”两人加快了脚步,你追我赶的朝学校走去。  他们来的很早,学校还没人,屋顶的炊烟慢慢开始散去,陈老师估计还在后面吃吃早饭。志平和李冬梅先到各自的座位放下书包坐好。志平翻开崭新的识字课本,一股清新的油墨味扑鼻而来,把书拿到鼻子边又闻了闻,好像闻过会上瘾。  李冬梅看见志平在那里闻书的样子,如痴如醉,和那些老头子在树下抽着大烟一般不二,暗自发笑。  门是朝东南方向开的,才喝杯水的时间,阳光就斜射进屋子。其他同学也陆续赶来,众人各有姿态,但要说特别的话还是要数陈国兴最特别,翘着二郎腿,双臂展开背靠在后面的桌沿上,不断的打着哈欠,头发蓬乱,一副刚起床的模样。  志平没功夫注意这些,低着头小声的背着他最熟悉的《增广贤文》,生怕一会儿在台上有任何遗漏。  “同学们早啊!我们今天要正式开课了。”陈老师大步走了进来,放下教具。  “老师好!”十个学生齐刷刷的站了起来向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  “好,大家先坐下吧,我们昨天让刘志平同学回去准备才艺展示,刘志平同学准备的怎么样了?”陈老师看向低着头的志平。  志平这回心里有底了,赶忙起身“回老师,准备好了。”  “好,先上讲台,准备给大家来点啥?”陈老师让出讲台,自己拿着凳子坐到第一排张涛旁边。  “我也没多大爱好,以前我家隔壁阿公教我背过几篇古文,今天给大家背一篇我最熟悉的《增广贤文》吧。”  此言一出,连陈老师都大跌眼镜,这《增广贤文》全文共三千八百字左右,就连陈老师自己也不一定背的完。  志平登上讲台,先对大家深鞠一躬,然后就开始背诵了“昔时贤文,诲汝谆谆。集韵增广,多见多闻……  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  久住令人嫌,贫来亲也疏。酒中不语真君子,财上分明大丈夫……  池塘积水须防旱,田地深耕足养家。根深不怕风摇动,树正不愁月影斜。  奉劝君子,各宜守己,只此呈示,万无一失。”  整个过程差不多持续了二十分钟,陈老师开始是怀疑,这样一个八岁的农村小孩居然能背此等篇幅的古文,而后是惊叹,志平居然背的行云流水,一字不落。到后半部分基本是在沉思。  “好好好!大家鼓掌!”陈老师听完志平背诵的《增广贤文》连连拍手叫好!同学们也爆发了赞美的掌声,李冬梅看见志平如此的自信,也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只有陈国兴显得不屑一顾。  “不就背个书嘛,切,有什么了不起的,瘦猴子。”陈国兴小声的骂了几句,当然,没人听见。大家都还沉浸在志平的朗朗书声里。  “嗯嗯,不错,连老师都服了,说实话吧,这篇文章我也看过,但是要说背诵,我是不会了。志平,是你阿公教你背的?那你一定识字咯?”陈老师起身拍着志平的肩膀。  “嗯,简单的会,难点的不会。”志平恭敬的回答。  “可是,陈老师,我这只是我阿公让我背的,他并没有给我讲这些都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说我以后会懂得。”  “这里面都是讲的基本的为人处世的方法,既然你问了,那我们把识字课本讲了之后就讲这本书吧。”好像整个课堂上就这师生两人一样。  “陈老师,你昨天的剿匪奇招还没讲完呢。”周慧慧看陈老师和志平就这么旁若无人的交谈,把上课都给忘了,于是坐不住了。  “哦,瞧我这记性,好,那我就接着讲,说话算话!”陈老师招呼志平先回座位坐下,陈老师清了清嗓子。  “上回说到,这山上有妇女儿童,不能放火烧山,于是我们就想到一个奇招。”说到这里,陈老师顿了一下,喝口水继续讲“我们先从部队带了许多缴获的国民党的军旗,军装,又做了一大堆国民党的文件就出发了,来到当地后我们先不露面,让当地的二三十个民兵先到老鹰山附近驻扎下来,天天搞训练,拉上横幅‘誓与敌人血战到底!’还天天宣誓,说什么国民党就要打回来了,我们要保卫胜利果实!过了几天又宣誓,搞得很悲壮的样子,还喝酒摔碗,说国民党打到县城了,明天就要过来了,我们要和他们决战之类的。这伙土匪被我们这样一搞,那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第二天晚上我们就穿着国民党的军装和民兵搞了场实战演练,由于是晚上,那些土匪就算派了眼线也看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等到了第三天早上,我们就开着军车,打着国民党的旗号,让老百姓到处张贴我们带过来的那些国民党的传单,标语,当地政府也换了旗帜,于是我们三十来个人就穿着国民党的军装,带了一大堆文件,大摇大摆的上山去找他们谈判,他们见我们装备好,人也多,不敢动手。然后就给他们看了一大堆文件,他们也没几个识字的,我们就忽悠他们说要让他们去当官,让他们帮我们管理地方安全,说完给了他们一堆好枪,不过没有子弹,他们原来用的枪里的子弹也对不上号,我们就说了,他们下山去见了我们的长官,接受任命就给他们发军装,发子弹,吃公粮,拿响钱。他们开始动心了,但还是不放心,我们又让他们派代表坐着军车去溜达了一圈,一看到处都是挂的国民党的旗帜,回来后他们一合计,真信了。没过几天这伙土匪就真的下山了,下山后我们也没动手,因为他们还有武器,说了要智取嘛。先告诉他们我们长官驻地较远,吃了饭再去不迟,于是就把他们骗去吃酒席,酒过三巡,这伙土匪也没了戒心,把武器放在一边,这时我们事先埋伏好的同志直接冲出来用枪口对着他们,全部缴了械绑了,就这样没废一枪一弹,也没有伤亡的完成了任务。”  
    “好厉害,再来一个!”陈国兴最见不得别人说这些舞刀弄枪的事情,刚刚听志平背书时阴沉着的脸一下子就阴天转晴天了。  “就是,再来一个呗。陈老师。”一旁的康守义见故事说完了,心里感觉一下就空了,也跟着陈国兴在下面起哄。  “今天先不讲了,既然是开学了,那就要来点正式的,是吧?呃,所以翻开你们的识字课本,今天先给你们讲一下第一页的两句话。”  知识的问题是一个科学问题,来不得半点的虚伪和骄傲,决定地需要的倒是其反面——诚实和谦逊的态度。  学习的敌人是自己的满足,要认真学习一点东西,必须从不自满开始。对自己,“学而不厌”,对人家,“诲人不倦”,我们应取这种态度。  ——毛主席  这是夹在封面和前言之间的一页上写的两句话,是毛主席的名言,主要讲的是我们对于学习的态度问题。  “好,我先给大家念一遍,然后大家跟我一起念。”陈老师领着同学们念了一遍,虽然他们多数人都还不识字,但还是拿着书,装作看得懂的样子念着。这其中不乏将书倒拿之辈,陈老师也注意到了这点,于是把识字课本四个字又在黑板上写了一遍,那些不认识字的一看一对比,又悄悄地把书转了一百八十度,回到正轨。  “大家听我念了一遍,你们也念了一遍了,谁来说一下刚刚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陈老师环视一周,无人作答“好吧,既然没有人回答,我就点名吧,高翔,你来说说,刚刚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高翔摸摸脑袋,呵呵笑了两下“我怕我说出来大家会笑话我。”  “大胆的说就是,谁笑话你,今天就让谁留下来扫地。”陈老师给高翔吃了一粒定心丸。  “我觉得学习就像掏鸟窝一样,地上的鸟窝好掏,可是里面都住的是普通的鸟儿,要掏好的,那得爬树,爬树这种事情,要谦虚的向别人讨经验,要有耐力,不能半途而废。”高翔回答道。  “嗯,不错,高翔说到了三点,第一:学习不能满足,要学无止境。第二:学习要谦虚。第三:学习要持之以恒!非常不错!”陈老师欣慰的一笑。  “还有没有人来补充一下,大家要多多交流自己的意见,才能有所进步,闭门造车是造不出啥好东西的。”  “我来说两句,学习要诚实,就好比是吃辣椒,你不会吃辣椒,非要吹牛说自己吃辣椒厉害,兴许能骗得了别人一时半会儿,可哪天真让你吃一个看看,那时就打脸了。”谢正航一边儿说,还一边儿用动作演示着,连陈老师也被逗的开怀大笑。  “这个也是个重点,总结起来就是孔夫子的一句名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我再给大家解释一下这句话吧,意思就是说,对待学问,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种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智慧。大家能明白吗?”  “明白!”大家齐声回答。  “好吧,接下来我就给大家做一个总结吧。之所以我要让你们先看这两句话,就是想要告诉你们,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学习,不是今天和明天,是你们一生要做的事情,只要人活着,都要学习。而对于学习,切记不要以自己所学的鸡毛蒜皮为骄傲的资本,要以自己未知或想知道的一切为学习目标,并持之以恒的为之奋斗!”  在座的十个学生,都静静的聆听着陈老师的教诲“接下来我会给大家讲一个小故事,让大家思考。据说以前张家村里有两个驼背,村里有棵桃树,上面的桃子又大又香,可两个驼背都爬不上树,其中一个好学的驼背去向工匠学习了制作各种工具的方法,自己摘到了桃子;而不好学的驼背却只能靠别人的给予,别人给就有的吃,别人不给就只有眼巴巴的望着。后来两个驼背一起出远门,而且都没带多少干粮。干粮吃完后,好学的驼背总是能顺手制作各种各样的工具去摘路边树上的野果充饥,顺便分给厌学的驼背,两人分路后,好学的驼背依靠自己所学的技艺继续摘野果充饥而活到了目的地。而厌学的驼背由于失去了依靠,自己什么也不会,最后饿毙荒野。”  “我知道了,这个故事是说我们要好好学知识,勤奋学习的人在生活中会化险为夷,而不爱学习的人在问题来临的时候就只有坐以待毙!”周慧慧等陈老师话音一落就站起来回答。  “非常好!说的很全面。来,大家鼓掌!”周慧慧这一回答让陈老师相当满意,大家也投来赞同的掌声。  “周慧慧同学这一回答,搞得我也没有什么好补充的了,这个故事就是为了给大家强调学习的重要性。多学多思,才能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学无术,只会自取灭亡!”  “那么说到这里,我想问一下大家,你们来这里上学是为了什么?”  “不做文盲,做个肚子里有墨水儿的人。”张涛每次说话是的动作总是油滑油滑的。  这次发言就不一个一个来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自己的观点,然而志平只是笑笑,始终没有开口。“刘志平,你说你都识字了,还来上学干啥呀?”陈国兴看刘志平半天没发言,想挑逗一下他。  “我呀,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上学,我二叔给我报了名我就来了。”刘志平尴尬的回答。  “你可真听你二叔的话,你二叔让你下茅坑去喝粪水你也去?”陈国兴这人就是不服气。  “陈国兴,说话要留口德!”康守义这人果真像他自我介绍时说的一样,直爽!看不惯,就要管!  “哎呀,有本事你把口德两个字写出来看看,切!”陈国兴逮住了康守义的弱点,康守义还不会写字。  “吵吵吵,吵架算个卵,有本事下午回去比吃辣椒!”谢正航这劝架的方式独到,另类,不过两人这下果真不吵了。  刘志平则是更加沉默了,本来还笑嘻嘻的脸也拉了下去,他不想与人争辩,也不想制造事端,他只想好好的上学,完成学业,然后可以回家挑起照顾家庭的重担。  再看康守义和陈国兴二人,虽然心里憋火,可毕竟在课堂之上,不好发作,只得先咽了这口气。  陈老师只当这二人是小孩子脾气,也没多说啥,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先宣布下课了。  
    下午的课依然很精彩,陈老师滔滔不绝,同学们也积极思考和回答陈老师提出的问题。但可以明显的看出来,教室里起码有三个人是心不在焉的。  陈国兴从未被除了他爸以外的人骂过,这次他非得跟康守义对上了不可。  再看康守义,从小便崇拜水泊梁山的众位好汉,早就看不惯陈国兴那自高自大神气样儿,今天看他如此羞辱刘志平,胸中那股子热气不禁沸腾起来。  再看刘志平,就像一副没了灵魂的躯壳。整个下午都没有怎么发言,脸上的表情也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其实倒不是因为陈国兴的话难听,他心里也迷茫啊,自己是为何要来上学的?难道就仅仅是因为二叔非要他来他就来的吗?那如果不是因为二叔又是为了什么?上学到底有什么用?他现在是心乱如麻,如坐针毡。  放学后,志平虽然还是和他的第一个朋友李冬梅一起回家,不过一路上志平志平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李冬梅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为什么变得这么沉默,想劝他,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所以也没说话了,只是陪着他走着。  再看学校对面的山头上,一个不服气的胖子陈国兴和绿林好汉般的康守义二人正对峙着,互相准备了一大堆话和使不完的力气,准备用自己的方式来给对方展示一下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也就是俗称的不服就打一架。  “康守义,你个走路专挑小路走的,老子又没惹你,你充什么英雄好汉!”陈国兴气急败坏的指着康守义。  “哎呀,随便骂人就是不对!不对老子就要管!顺便还要告诉你,我就是爱管闲事,老子叫‘管的宽’!”康守义指着陈国兴的鼻子一字一顿的说完了这句话。  “你是要找死,找死的尽管来!”  “听说过狗咬人,但你一定没听说过人咬狗,对不对?”康守义这句话就更带有挑衅的意味了。  “老子就是要教训教训你这条乱咬人的狗。”陈国兴回击。  “好吧好吧,看在你这么想被收拾的份儿上,今天就教教你,做畜牲的就该乖乖听话!”康守义做出了开仗的架势。  陈国兴知道跟他讲理是讲不通的,直接上去就是一个从下往上的勾拳。康守义也不是吃素的,顺势一躲,让陈国兴扑了个空。陈国兴嘴里小声骂了两句,吐了口唾沫,以身体作盾状,想要用体重优势撞倒康守义。  康守义不慌不忙的扎稳脚跟,等陈国兴冲到近前,身子一侧,伸出最灵活有力的右脚,想绊陈国兴一个倒栽葱。陈国兴冲的太猛,顺势就被康守义给绊飞了出去,栽进草丛里。  “好啊,你今天是死定了!欺负老子的人还没出世呢!”陈国兴起来拍拍身上的枯草和泥土。  康守义这下心里有底了,陈国兴就是个毫无技巧光靠蛮力的种。康守义出身军旅世家,太爷爷跟着孙中山的部队打过清军,战死沙场,爷爷当过八路,打过日本鬼子,现在身上还有枪伤留下的疤,老爸也当过解放军,在西南地区剿过匪,打三岁就喜欢跟着父辈舞拳弄脚,虽然现在才九岁,这底子也有五六年了。  又几个回合下来,康守义只防不攻,陈国兴也没占到丝毫便宜。  “就这点能耐?不是要教训我吗?来吧!”康守义见陈国兴快没力气了,又激他一下。  陈国兴这回是使出最后一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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