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较喜欢拳击,听人说打拳应该怎么让拳头变硬集中一点打出去,这样力量不分散。懂的朋友可以来指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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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空出世的技击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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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空出世的技击超人
朋友,你听说过大成拳吗?你是否知道我国大成拳的高手曾屡次击败美国拳击高手、日本空手道高手和泰国八臂拳高手?也许,在一些对大成拳不甚了解的人们的心目中,大成拳既凶又狠,几近残忍。据说就是师兄弟之间也常常自相争斗,出手无情!但是,真正的技击正是如此!花拳秀腿只能成为电影明星,却永远也不敢实作。
一切对武术略知一二的或者不知一二的读者,一切不满意于中国男人的面孔只是奶油小生,抱怨缺少充满男人味的男人们,请您静下心来,读一读此书吧,您会从中窥视到大成拳的威风和中国武术的真谛……
1978年夏天,如火的热浪从南到北袭卷着欧亚大陆,深圳湾也未能躲避这场酷署的蒸烤。正在兴建的市区,尚未完工的高层建筑,新开发的旅游路线,宽敞平坦的一级公路,都处在太阳的折磨之下。
深圳海关。游人们并没有因时值盛夏而减少游兴。穿着连衣裙戴着太阳镜款款扭动腰肢的少女,迈着四方步挺着胸脯搜寻经济信息的商人,阔别故土多年想寻觅亲朋故友的老妪,一个紧挨一个缓缓地走过了关卡,踏上了中国大陆的土地。
在这些游客之中,有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汉子。那身形,与矮小瘦弱的南方人迥异,俨然是个东北大汉;可那黝黑的脸庞上,微凸的眉头,深陷的眼窝,塌塌的鼻子和厚厚的嘴唇,却是一付标准的港澳人的面孔。他上身穿着的浅棕色亚麻T恤衫,被健壮的胸脯和粗大的胳膊上的肌肉撑得满满当当。这是一个体魄健壮充满阳刚之气的汉子,年纪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从他走路的姿态、举手投足的习惯性动作中,行家一眼就可以肯定,这是一位玩拳弄棍走南闯北的武术大师。
他就是鼎鼎有名的香港武林高手、素有八臂拳王之称的刘生。
刘生可谓躇踌满志。
香港这块儿弹丸之地,在地图上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圆圈,那圈圈里面却是三百六十行,行行不甘寂寞。以武林而论,更是藏龙卧虎,热闹非凡,这儿既有现代化的武术馆,也有在大陆早就绝迹的武林镖局。
香港武林的昌盛,显然与台港澳新派武侠小说的繁荣有直接关系。想那金庸先生、梁羽生先生、古龙先生,以及跟在这些文坛巨擘后面的一大串大大小小的武侠小说家们,靠一杆笔,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紧张惊险热闹离奇的武林故事,把人间的爱和恨裹上刀光剑影书写得淋漓尽致,那是何等地痛快,又是何等地刺激武术界同仁!
刘生却不把这些武侠小说看在眼里。小说终归还是小说,真正搞武术的,是不会轻信文学大师笔下的那些近似荒诞的夸张描写的。做为在拳坛驰骋多年的有着丰富阅历的刘生,自然不会误入歧途。以他棍棍棒棒拳拳脚脚几十年的武林生涯,以他当拳师教授千百弟子的资格,以他对中国各派武术的精通和他所练就的令人闻之丧胆的泰国八臂拳,他同样不把香港武林放在眼里。热闹归热闹,就是对手少了点。在香港和澳门,他还从未遇到过对手。而没有对手的生活,对拳击者来说,却是十分可悲的。邻近的羊城,也同样是香港武林的翻版,仍然让他得不到满足。
似乎少了点什么。
少什么呢?
印证武功的快感。
于是,他把目光向北眺望,盯上了那片幅员辽阔的大陆。应该到那里去试试身手。
走出海关大楼,刘生感到精力充沛。情绪得好,这时正应该找个对手练上一阵过过瘾。
“先生,您去哪里呀?可否需要住宿?”一个妙龄少女冲刘生甜甜地一笑。
我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个!刘生冲少女摆了摆手,朝出租车走去。
“去火车站!”
深圳离广州只有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刘生坐在舒适的车厢里,啃着一客肥嫩的鸡大腿,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对手!对手!我现在最最急需的是碰上对手!
在广州逗留的几天使刘生很失望。他没有遇到一路所幻想的那种武艺精湛功夫高深足以在拳坛上和他相抗衡的高手。也许这种高手根本就没有?
刘生笑了。
他更加得意。
酷热娇阳,对他已失去了应有的凶悍。当他大汗淋漓略微气喘地看着倒在脚下的对手的时候,他真想振臂高呼:泰拳万岁!
他决定向北京进军。
北京,人文荟萃,藏龙卧虎之地。征服了北京,差不多就算征服了大陆;而征服了大陆,对于刘生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是很清楚的。也许,到那个时候,他就得把目光转向西方了。
在北京的头几天很顺利。会了几个武林高手,各门各派的都有。试起身手,有的难对付一些,有的容易一些。但都不过瘾,都缺少那种神往以久的印证后的快感。刘生看出这些人的武艺有强有弱,但更关键的还是心理素质。1978年,对于刚刚打开国门的中国人来说,那一双眼睛所见到的还是一个新奇的世界。在新奇和陌生面前,便未免有些象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了。而对于北京武术界来说,泰国八臂拳这几个字同样让他们感到陌生和茫然不知所措。也许,他们吃亏就吃亏在“茫然不知所措”上?
有一个名声很响的武林高手,在被刘生放倒了以后,爬起来不服气地说:“我相信我的师弟一定能对付你!”
这句话让刘生顿时一怔。他以一种赢家不可缺少的高姿态和礼貌请求那位对手把“师弟”引见给他。那位对手找出一张纸片,匆匆忙忙地写下一个人的名字和地址。
字很潦草,而刘生记得很清楚。
西城区南草厂前半壁街15号。
王选杰?好俊的名字。
刘生决定去拜访这个人。
那是一个盛夏里难得遇到的天气,天上薄云飘来荡去,空中风影忽忽悠悠,仿佛要下雨了,细看时,却并没有下。树叶沙沙做响,大街小巷里冒出一阵阵凉爽之意。
费了很大的劲儿,刘生才找到这个地址。
刘生还不太熟悉北京人的居住风俗。在他眼里,或者身居王府宅弟,门口有石兽震邪;或者家住摩天大楼,楼前有车场草坪。这样的房舍主人才是文可安邦、武可挡关之士。而眼前的房舍却简朴得超出了想象。院墙歪歪斜斜,院门古旧不整。这里难道住着一位“一定能对付你”的武林高手?刘生不禁摇摇头。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门牌,直到确认没有找错,才轻轻地敲了敲那扇又破又旧的院门。
院内没有动静。
他又敲了几下。
院内依然静悄悄。
一种渴望使刘生急燥起来,他慢慢推开院门,走进院子,怔怔地站在石板地上,打量着四周。一个小小的呈长方形的四合院,东西厢房挨得很近,房子又很低。院子里长着一两棵树。一种神神秘秘的气氛从这平平常常的院落里弥漫出来,瞬时填满了胸腔肺腑。他被一种从未见过的浑沌氛围所笼罩、所震慑住了。
北屋门一响,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那人站在房檐前的石阶上,很有礼貌地问:“先生,您找谁?”
“请问,”刘生操着不太熟练的普通话问:“请问,王选杰王先生是不是住在这里?”
中年人走下台阶,很优雅地拱了拱手,“在下便是。请问您是--”
刘生并不急于回答。不对主人报姓名虽然略嫌失礼,却可以增加这次来访的传奇色彩。他故做神秘地笑了笑,客套地说:“王先生,久仰久仰。”说罢,把王选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一股轻微的失望感悄悄爬上了心头。
主人见来客故意隐姓不报,已经明白了来意。来人那股久胜无敌手的傲气已从这一举一动中流露了出来。先礼后兵。王选杰想。他请来客进屋小坐。
进得屋来,那种混混沌沌难解难分的气氛又迎面扑来,这种感觉比初进院门的时候又浓了几分,几乎令刘生止步不前。屋内很凌乱,破旧的写字台和木椅,破旧的衣柜和木箱,破旧的墙壁和窗棂。那种令刘生感到陌生、感到奇怪、感到神秘莫测混沌难解的气氛,就是从这些古朴破旧的陈设上流露出来的。真真怪哉!刘生有些疑惑。为什么以前没有这种感觉?为什么在其它地方没有这种感觉?也许冥冥之中的上帝通过第六感官在告诉他今天真的碰到了对手?
刘生再一次打量主人。
王选杰中等个头,微胖,穿一件大都市里很普通的短袖衫,胡须刮得干干净净,头发却有些无拘无束。看那样子,说是北京的板儿爷也许差不多。功夫可能有一点儿,却未必能赢得了我大名鼎鼎的泰国八臂拳。
刘生脸上的肌肉松驰了。
他瞥了一眼写字台,上面放着一册打开的书。《九要论》。刘生知道,那是岳武穆岳公拳谱中的一章。
主人把一杯热水推到来客面前。
刘生侧身坐在椅子上,按照广州人的生活习惯,客套地用食指和中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算是谢过主人。
“我是从香港专程来北京访友的,对港澳的武术界是很熟悉的啦,那里我还没有碰到对手啦。我这次是想拜访一下国内的武术名家啦。”刘生只顾说话,却忘了用京腔,把一口香港话露了出来。
王选杰热情地说:“噢,远道来客,欢迎欢迎。”
小屋很狭窄,主客坐得很近。双方都感到有一股陌生的气势向自己袭来。刘生对这种环境不太适应。正想寻找机会改变一下气氛,就听主人问道:“不知先生你练的是哪一家?”
这一下儿,刘生的不适感顿时消失。谈武术,他有扯不完的话题。“对中国的各种传统拳术,八卦啦,形意啦,太极啦,少林啦,通臂啦,南拳啦,我都略晓一二。”刘生的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不过,我最熟悉的还是泰拳,不知先生可曾见识过啦?”
王选杰含笑点了点头。
泰拳,他早就有所耳闻。泰拳是泰国人民最喜爱的拳种。在泰国,几乎每天都有泰拳比赛。泰国上上下下各种级别的拳师很多。一般说来,练泰拳的人大都身材矮小,正象泰国人所说,泰拳手是“新摘的辣椒--越小越辣”。而这位来客,却和泰拳手的身材太不相象啦。也许,他是应了“身大力不亏”这句中国俗语。王选杰深知,泰拳是一门实战性很强的技击拳种,称霸世界武坛五百年。五百年而立于不败之地,除了泰国拳师自幼的勤学苦练,功力笃实深厚以及实战经验相当丰富外,其优越之处还在于泰国拳师的精神因素,即泰国的国教--佛教在起作用。即便大敌当前,泰国拳师也是沉着冷静,无所畏惧,甚至视死如归。在他们的信念中,擂台上的比赛莸胜,算是英雄的壮举;若在擂台上死于非命,亦可魂生净土,超生极乐世界。很好,很好,王选杰想,正好和我练的拳术比较比较,看一看泰拳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机会难得。王选杰心中乐了。
“请问先生,”刘生见对方没有被泰国八臂拳这几个字吓住,反而很知底,心里便略为满意。终于有对手啦。他开始感到对方也许并不那么好对付。而这一点正是他来到大陆所盼望的。下面需要的是赶紧摸清对方的底细。
“不知先生您练的是什么拳?”
王选杰不慌不忙地吐出三个字来:“大成拳。”
刘生以为耳朵有差,又追问了一遍。
“大成拳是先师王芗斋于本世纪四十年代独创的,是一门技击性很强的实战拳法。”王选杰望着发怔的刘生,进一步解释道。
难道天底下还有比我泰拳的技击性更强的拳学吗?刘生一下儿来了勇气。他虽然早就听说大成拳有很强的实战性,但以他独霸港澳台拳坛的事实,是不足以畏惧眼前这位中年人的。练拳脚的,都是老王卖瓜。拳种的好坏,一试便知。还是快点结束这种坐而论道的神侃吧,此时哪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千里迢迢远道而来,当然不是为了聊天吹牛。武术家,向来只以拳头说话。
刘生不由得捏了捏手指头。他把方才那种混混沌沌的神秘感觉忘记了。
“先生,可否一试贵拳的高深?”
王选杰点了点头,“可以,可以。”他平平静静地站起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二人站到了院子里。
一场意义深远的拳术较量开始了。
刘生用眼角很快地扫了一眼院子的地形。小院地面不算平整,台阶、石板路和树坑把不大的院子分割得七零八落。以刘生多年来的武场经验,他首先抢战了院子的南侧。这里脚下有三尺平坦之地,足可以让他专心发挥泰拳的优势而不必顾忌其它。对于一个武术家来说,最兴奋的时候莫过于在拳场上面对劲敌。而无忧无虑地面对劲敌,正是技击的最佳状态。
刘生轻展双臂,一拳在上,一拳在下,摆开了泰拳的拳架,两脚一前一后来回挪动步子。这种姿势,进可以攻击对方,退可以保护自己。同时,他那略微深陷似带倦意的双目突然圆睁,一种精气神夺目而出,灼灼逼人。先以神打人,再以拳打人。这的确是技击中的至理明言。
主人王选杰站立的位置不是很有利。脚下有砖头绊脚,头上有铁丝凌空,身后还有一棵树。树杈歪歪斜斜地伸了过来。但王先生似乎并不计较这些。他谙熟中国的传统文化,曾把一部禅学圭皋《金刚经》研习得滚瓜烂熟。他的精神支柱是《金刚经》中的“四无相”说法,即“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无我相者,就是有忘我之精神,能做到利衰毁誉甘辛苦乐全然不动于心;无人相者,就是视对手如幻相,无论对手如何高大凶猛,或是矮小猥琐,也要做到不惊不慌,不骄不傲,不管是利是害,是胜是负,难存我心;无众生相者,就是在大敌当前之际,即使围观者有百万之众,也无论何人喧哗私语,说短道长,都能够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清净之心,不受干扰,犹如身入无人之境一般;无寿者相,就是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做到生亦不欣,死亦不戚,生死不二,生死同一,或生或死,全不介意。具备了这些精神支柱,王选杰如何把一个刘生放在眼里!只见他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双手护住自己的中线部位,也就是人身上胸部的任脉部位,身形略呈斜面,以“鸡形步”的步法缓步上前。
刘生一看微微点头。主人显然欲以“半步崩拳”取胜。在两军对峙中,你先识破了对方的招术,你便赢了一半。对付主人的这种意图,必须出招要快要狠。俗话说,先下手为强。
说时迟,那时快。刘生迅速飞起一脚,直踢对方小腹。这一脚既是实又是虚。若遇对方拦挡,这一脚则变成以膝攻顶之势。但以刘生的拳场经验,只这一脚足矣。谁知脚在半空,即将踢中对方的一瞬间,对方却将身体向左侧略一滑步,很灵巧地就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刘生正欲扭胯变腿,对方已变右步逼到自己的中线部位,同时从崩拳一变而为劈拳。刘生急欲闪身,但双臂却被王选杰牢牢地控制住了。一种让他捉摸不定的但又有很大弹性的内力,左右着他的重心。
他想化开,却找不到出击点。僵持中,刘生急中生智,立即改变打法,欲施展出以肘快攻的方法扭转败局。但为时以晚。主人早已抢步在先,轻轻抬起双手,突然往前上方微微一抖。刘生只感到一股类似于电流的强大冲击力从对方的双臂上传来,他未及做出任何反应,一股劲道已从上到下传到脚底,又从脚底往上涌回,如海潮一般。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双脚腾空,失去了根基。然后就是庞大的身躯在空中飞行的声音,似乎有一股巨风在送他疾行,恍惚间忽觉身下一硬,原来已着了地。这时双脚却不听话,踉踉跄跄地向后腾挪,身躯便如一页纸鸢,飘飘然向后摔去。在他向后仰倒的一刹那,他看清自己已被摔出去有二三米远了。
刘生并没有被摔倒。
在他即将仰面倒地之时,主人疾步上前,轻展双臂,将他扶住。那一拉一拽之中,似有千钧神力。
“好身手!”刘生心中暗叫。
这一次,刘生斜身侧挂,扭腰滚腿,以一股迅猛的气势使出了他苦练多年的看家手法。“呼!”“呼!”“呼!”院子里传来震荡声。只见王选杰以三角步左右应对着,任凭刘生使出浑身解数,拳脚始终没有沾着王选杰的衣服。他这才知道遇到了劲敌。一不做,二不休,刘生突然横出左肘,同时抬起右膝,向王选杰胸部和腹部击去。“打着了!”还没等他叫出好来,只觉得自己的左肘和右膝象是撞在了弹簧上,身不由己,他被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一次,王选杰用的是大成拳中的高级技击功法:本能发力。
真过瘾!再领教一次。
刘生双手一变,以貌似无力的手法向王选杰轻轻扫来,这是一种只有达到较高的技击境界才能练就的招法。看似无力,实有千钧之力,一触即发,力透五脏。王选杰双手高高抬起,当刘生的双手快要贴近自己的肋部时,他突然劈空落掌,头颈一顶,后脚跟往地上一跺,“嘭”地一声,刘生全身向后飘起,撞在身后的树上。
刘生站起身来,满面通红,汗如雨下。以他几十年独霸港澳拳坛的资本,不想今日竟败在这静悄悄的北京寻常院落之中。他忽然想到那句平凡得几乎六岁孩子都知道的民谚: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一种惭愧的神色涂满了面颊。
主人诚恳地拉着一直还未通报姓名的客人的手,笑着说道:“请到屋内用茶。”
我们是在这场比武发生了十余年之后才听到这则极富传奇色彩的故事的。也许我是孤陋寡闻,以致于全然不知国内及港澳报刊对这一场大成拳与泰国八臂拳当面较量的报道。
刘生对这一场比武输得口服心服。回到香港,他以一代宗师的气度和印证武功的追求心境加上诚挚的心情写下了《一代拳王--王选杰》这篇文章,刊登在香港的《新晚报》上。文章发表后,港澳武术界一时引起轰动。很多对武术感兴趣的港澳同胞多次要求报刊详细介绍王选杰先生的武术生涯。1980年,香港的《新晚报》终于又刊出了周丁先生的文章--《大成拳的当代拳王--记北京名武术家王选杰》。
至此,王选杰先生的名字不胫而走,威振海外。
十余年后的今天,我们开始了对这一武术家及先师王芗斋和大成拳的采写。我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宏大精深包罗万象的武林世界之中,不断地被一个又一个精彩的故事所打动,并透过这一个又一个武林传说,领略了王选杰先生及其先师在漫长的武林生涯中所参透与悟出的中国武术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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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空出世的技击超人
小伙子果然没有辜负郭老先生的期望。他聪明刻苦,悟性又高,别人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掌握的东西,他很快就能领会。而且,他那少年壮志也使人极为赞赏。在徒弟们当中,他又是对前辈们最为尊重的一个,对郭云深的衣食住行都照顾得极为周到。即使是对武友们,他也总是以诚相待。
“小伙子不错,德才兼备。”郭云深想着,又把目光挪了回来,牢牢地盯住他。这一次,他不想再把目光挪开了。
“你能成为我的得意弟子吗?”
小伙子名叫王芗斋,号宇僧,光绪十六年生。郭云深牢牢地记着这个名字。今后,应当多给他加点儿份量了。国术大师心里默念着,芗斋,芗斋,但愿你能成为一代武术大家。
没过几天,郭云深忽然病倒了。重感冒,头晕,发烧,流鼻涕,嗓子里呛得冒烟。
王芗斋寸步不离地服侍着师傅。他把沾着凉水的毛巾敷在师傅的额头上,过半袋烟的功夫就换上一次;他从本村的中药铺里给师傅抓药,精心地煎熬,又用嘴唇一次次地试热度,直到不烫了才送到师傅嘴边。师傅浑身大汗淋漓,他帮师傅换下贴身衬衫,又在井台边把衣服搓洗得一干二净。
郭云深严厉、正直而又充满慈父般的爱,深得徒弟们的敬佩。在王芗斋看来,精心照料师傅的生活,虔诚地聆听师傅的教诲,认真地照师傅的指点去做,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理应如此的。对于师傅的生活习惯,王芗斋也总是尽一切可能给以尊重和方便。比如,师傅睡觉的时候很少和他人共居一室,总是一人独眠;师傅常常深夜一人外出散步,从不带弟子前往。这一切古怪的生活习惯,王芗斋从未过多揣测过其中有什么奥妙。
在王芗斋的细心照料下,郭云深很快就病愈了。过了不久,中秋节到了。
八月十五,明月当空,菊花飘香。师傅病体初安,弟子们邀请师傅一同赏月。郭云深很高兴地答应了。
清亮的月华给直隶深县马庄那片充满武林之气的村舍涂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夜风吹动茂密的青纱帐,发出一阵阵喧哗。马庄那一座座高高矮矮的房屋,一堵堵厚厚薄薄的院墙,在宁静的月色中似睡还醒,白的月华和黑的墙影交相迭错,斑驳陆离,把二十世纪初中国北方农村的各种喜怒哀乐生老病死都深深地遮掩住了。
郭家大院内,弟子们抬出条案,摆上各种新鲜的水果,或坐或站,望着又圆又大的月亮上的嫦娥与桂树的身影,谈论着古往今来的英雄人物。郭云深坐在一把破旧的太师椅上,静听着弟子们的谈话,偶尔也插上一句。
“你能成为我的得意弟子吗?”
他的目光再一次停留在王芗斋身上。此次大病,多亏这个徒儿服侍。俗话说,师如父,徒如子。对于失子不久的郭云深来说,他有时就从王芗斋身上尝到了那种已经失去的天伦之乐。但是,在武术的传与带上,郭云深是慎重的。要想真正成为国术大师的意中人,怕也并非是那么容易。先生对于国术是极为严肃的,有时甚至到了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步。
“这么好的月亮,咱们说点儿什么呢?”一个徒弟看了看师傅,提议道。
“师傅,您给我们讲点儿什么听听吧!”
郭云深环视了一下四周,几十个威风凛凛的徒弟赫然而立。
“你们随便一些嘛。今天是中秋,不如大家学学古人,你一句我一句吟首诗,一人一句,给这八月十五添点儿雅兴,大家看怎么样?”
弟子们齐声叫好。
“我先来!”
一个徒弟站了起来。
常言道:诗言志。国术大师提出吟诗的建议,是想借此机会,看一看他的弟子们当中,有没有文武兼备者、志向远大者。那王芗斋,自然更是他密切注意的对象。
那个站起来的徒弟开口吟道:“天生我材必有用,”
“不行不行!这不算这不算!”另一个徒弟说:“这是李白的诗,又不是你自己的!重来重来!”
“唉,可以借用嘛,我这叫抛砖引玉!”吟诗者不服气地说。
好吧,姑妄从之。下一句。
“敢把平生付等闲,”又一个徒弟脱口而出。
这第二句比第一句要稍强一些,郭云深想,但文才还是不能让人满意。他的目光悄悄地瞄了一眼王芗斋。
王芗斋虽然坐在师兄弟们中间,第六感官却使他感到了师傅那含意深刻犹豫未决的目光时常落在自己身上。每逢这时,他便从内心里产生一种悲壮英勇欲顶天立地慷慨捐躯的感觉。若是在站桩时,他便更加虚灵挺拨,意念专一;若是在休息时,便倍觉大任在肩,命非我有。前两句诗马马虎虎,王芗斋想,且让我对他一对:
“若无倒海翻江志,怎乘秋水上青天!”
这两句诗,王芗斋几乎来不及思索,脱口而出。
好!郭云深心里一阵激动,仿佛他早就盼着这个徒儿的这两句诗。但一代国术大师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弟子们在纷纷议论,有服气的,有不服气的。有的人干脆重来,另起一韵。这时候,为师的最好不发表议论,让弟子在争论中好有个比较,从而上升到另一个层次。
郭云深不再惊动弟子,悄悄起身而出。他踏着无声的步子,沿着庭院拐过影壁,拐出院门,踏上了去村外的路。在徒弟们看来,这是师傅散步经常走的路。
师傅又去散步了?难道我刚才的诗句有什么不妥让师傅生气了吗?王芗斋盯着师傅的背影,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恐慌。
一股夜风徐徐吹来,王芗斋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他突然意识到,师傅大病初愈,夜半散步恐怕难抵风寒,还是去给他老人家送一件衣服吧。
他找出师傅经常穿的人造棉双层夹衣,没有惊动院内还在诗兴大发的师兄弟们,悄悄溜了出去。
远远的月光下,一个人在疾步如飞。师傅大病初愈,手脚还是这么利索。王芗斋想着,突然间一怔。师傅走路的姿势和速度与平时的散步大相径庭。散步岂能有如此神速?也许,师傅是在练什么一直未对徒弟们显示过的功法吧?
王芗斋心里犯了疑。
他有点后悔出来了。
正在发愁的时候,又是一阵夜风迎面吹来,这股风好猛,险些吹走他手中的衣服。这么大的夜风,师傅穿着单薄,不能再犹疑了!
他打定了主意。
寻着师傅溶在月色下的淡淡身影,王芗斋很快出了村。村外是一大片桃树林,浓重的树影掩住了师傅的行踪。王芗斋钻进树林,蹲下身子左顾右盼,却不见师傅的踪迹。
哪儿去了呢?
正要大声呼唤师傅,忽见桃树林外面人影一闪,原来师傅越过桃树林继续向前走去了。
出了桃树林,前面便是一片坟地。月光明晃晃地照着清冷的坟地,一座座坟茔半面泛着冰冷的寒光,半面藏匿在神密的黑暗之中,黑的,白的,界线分明,幽深莫测。轻风吹动坟茔上的青草,发出古里古怪的声音。萤火虫飞来飞去,在夜色里划出一条条变幻多端的曲线。
师傅就消失在这片坟地里。
王芗斋抱着衣服匆匆赶来,站定,四下里张望着。在一座坟茔的后面,他发现了一个人影。那熟悉的姿势,使王芗斋判定这人必是师傅无疑。此时,师傅在淡淡的月光下,正在做着一种徒弟们所从未见过的练功动作。那一招一式,在王芗斋看来,和平日所学,竟是完全的不同。王芗斋的心一阵狂跳。一种喜出望外之感油然而生。原来师傅果然有平生未与人传的拳家秘法!若能得此,方不负平生志向!
王芗斋真想躲在暗处长久地看下去,把那一招一式牢牢地记在心里。无奈夜色已深,寒露初降,耽搁太久,恐夜气伤师傅身体。想到此,只好轻轻地叫了一声:“师傅!”
郭云深正练得入迷,忽听有人说话,不觉怒火中烧。武林中,偷窥他人练艺者,特别是不同门派之中的人偷窥他人练艺者,被认为是最最可耻可鄙之举。一代国术大师大步流星,冲说话者飞奔而来,厉声喝问道:“何人大胆?竟敢到此偷艺!”
“师傅,是我!”王芗斋怯生生地答道。
郭云深这才看清,站在面前的竟是自己的爱徒。他缓了缓口气,问:“芗斋,你不在院中赏月,为何深夜到此”
王芗斋举起手中的衣服,说:“师傅病刚刚好,我以为您是独自出来散步,怕您耐不住秋夜寒凉,谁知--”
郭云深被徒弟的行为所感动。他接过衣服,慢慢地穿好。那个长久以来一直在他心中犹疑未决的问题,也许注定要在今夜见分晓了。老先生想。他严肃地对王芗斋说:“今夜之事,不可对任何人说起,记得么?”
“记得。”
“好!从今夜开始,你也每日至此,待我传你武林绝技。”
“谢师傅!”
“我师曾传我浑元桩及扶云桩等功法,这些功夫初看似易,实则难上加难,你能练好吗?”
“若不练出上乘功法,誓不为人!”
王芗斋言罢,双膝跪地,给师傅磕了一个响头。
祖上有眼,徒儿,我将使你成为一代新的国术大师!郭云深心中暗暗自语。
苍天在上,师傅,我不会给您丢脸的!王芗斋心中默默起誓。
时至今日,人们已经很难再在马庄村外的那片坟地里寻觅当年王芗斋练武学艺时的具体位置了。但有确实可信的史料可以证明,郭老先生从那一夜开始,便把自己毕生所学,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王芗斋。郭云深传给王芗斋的功法是从站浑元桩开始的。这种桩法可绝对不同于形意拳中的三体式站桩,它是一种八面混元力的混元桩。其桩法如下:
两脚平行站立,左右分开,与肩同宽,重心落在两脚掌上。腿部略弯,两膝略向前顶。两手抬至胸前,略高于双肩,呈臂半圆、腋半虚之式。两手手心向内,十指自然分开,如抱两球。双手与自身距离约有三拳。头直颈竖,身形中正,胸窝微收。小腹微微向前。两目微睁,目光远望。
王芗斋心想,这样的姿势,看上去似乎要倒,还能有什么技击作用吗?一代国术大师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语重心长地说:“芗斋啊,你可不能小看了这桩法,练久了就会力大无穷。你看它腿部微曲,可以产生弹坐之力。手臂半圆,有极大的撑放之力。小腹微微向前,可以使身体后靠而产生前冲力。这样一来,八面之力就聚到一起去了,其势之大,势不可当。”
王芗斋按照师傅传授的方法去练,才只站了几分钟,便觉两手臂之间有一股力量从内向外涌出,使他忍不住要在什么地方发泄一下才痛快。他这才体会到这桩法确实不同寻常。
从此,王芗斋的学艺练功生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这是一种痛苦而乏味的生活,意志薄弱者不敢想象这种生活,娇生惯养、未曾尝过艰辛的公子哥儿不敢涉足这种生活,没有远大的志向与顽强的毅力和聪慧的大脑,也难以在这种生活的考验下坚持过来。
通向村外的路径被落叶遮住了,而后上面又覆盖了厚厚的积雪。一双年轻的脚板踏着一双年老的脚板留下的足迹,日覆一日地走在这条路上。
通向坟地的桃树林又开花了。片片粉红色的花蕾在春风的抚弄下追逐着一老一少的身影。
现在,王芗斋已经开始学练技击桩了。一切拳法的根本目的是制敌取胜,而不是进行套路演练。技击是衡量一名武术家功夫造诣深浅的唯一标准。技击同时也是对力的使用与对招术使用的合一。在对力与招术的使用中,最主要的是对力的使用。王芗斋的混元桩站得已至极高的境界,他可以听到空气的磨擦声,可以识别身边蚊子飞来的数目,可以让自己身边的白雪化成一个圆圆的空地,也可以让十几个人前后左右推拉拽扯而纹丝不动……
他感到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在体内汹涌着,漩转着,奔腾着,源源不断,永不枯竭。这股力量好象随时都可能从身体的上下左右前前后后随便哪一个点冲出去,随时都处于一种一触即发一发而不可收的状态,他不能想象一旦这股力量爆发出来会是怎样的一种山呼海啸地裂天崩。他感觉到整个宇宙的力量都已注入了他的肌体,他时时刻刻都能体会到那种向往已久的天人合一、顶天立地的感觉。这种感觉使他充满了自信,这种自信又溶入了他的骨髓和肌肉之中,使他感到自己好象变了一个人。八面混元力已具备,再去练技击桩就易如反掌了。
一站此桩,如虎临羊,如浪拍岸,其气势之宏大,力量之丰厚,实有万夫不挡之勇。王芗斋深深体会到其中的乐趣。他静立已久,突然来了一个凌空发力,一股巨大的冲力源源不断地向前袭来,在他七八米远近的一棵大树,被震得漱漱发抖,一片又一片叶子纷纷落地。
看着王芗斋,郭云深老先生微微点头,表示赞许。
王芗斋在郭云深的精心栽培下,勤学苦练,朝夕揣摩,功夫大长。他的名声越来越大。
武友们对他另眼相看了。
武林长辈们对他另眼相看了。
评论界也对他另眼相看了。
郭云深感叹地说:“我之形意拳秘法,非其人不能学,非其人不能授啊!”
二十来岁的小小年纪,王芗斋,这棵武林中的幼苗,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一棵出类拨萃、超凡脱俗的新星,高高照耀在二十世纪初叶的中国武林上空!
二十岁时的王芗斋,已经辞别尊师郭云深先生数年了。他是在光绪三十三年、即1907年他十七岁的时候开始闯荡江湖的。看着武功大有长进的弟子,郭云深有心让他多到社会上去磨练磨练,经经风雨,见见世面。终于有一天,他把这一打算告诉了徒儿。
王芗斋万分舍不得离别师傅远走江湖。几年来师傅的教养之恩岂可是人间词汇所能描述的!但人生之路刚刚开始,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他很憧憬深县马庄村外那条泥土路所通向的远方。远方有无数个迷等着他去破,有无数个机会等着他去惩恶扬善尚武救国拯救黎民百姓。他很想做一个力挽狂澜顶天立地的汉子,托起压在中华民族头上的沉重的天空!
未来在召唤,师徒情意难分舍。
郭云深看着徒弟矛盾重重的心情,眼角一热,险些落下泪来。忍了忍,他拍着王芗斋的肩头,说:“武术门派繁多,每门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你在江湖上走一走,向各门各派学一学。只有不断学习别人的长处,为我所用,才能不断丰富、发展我形意拳派。记住:天下人皆为汝师。”
师傅的话牢牢地印在王芗斋年轻的心中。
从此,他辞别了跟随数年的师傅,走上了那条充满离奇曲折的江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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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空出世的技击超人
第二章 脱颖而出
在1936年出版的《国术名人录》中,著名武术史学家金警钟先生写到:“得郭云深三层功夫者,只有芗斋先生一人。”
十几年之后,在1950年秋天,当王选杰在中山公园以武会友战胜了对手之后,有一个姓范的武友问王芗斋:“你的学生中,谁的功夫最好?”王芗斋说:“现在,选杰好。”
王芗斋,王选杰,这师徒二人都从前辈师傅身上学到了最精湛的拳艺,都成为师傅所传授的众多弟子中的佼佼者。
此刻,王选杰先生神态安然地坐在我的面前。
他像一头静静伫立的雄狮,似乎随时都在准备着和对手一搏,随时都有可能从那健壮的身上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来。
他那一顶凌乱的头发仿佛被风所吹拂,在浩瀚的原野上舞来舞去,又似乎是不愿承受任何权势的威压,随时都欲怒发冲冠。而那双深沉的眼睛,那副怡然与世无争的神态,那种沉稳、安祥、深厚、大度,却活脱脱是一个超然世外的飘逸者。越是厉害的动物就越显得安祥、悠闲。这对于武林高手尤其如此。
这是上帝在一瞬间所留下的拳法大师的雕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技击超人。
窗外,暮色已经悄悄降临到城市上空,瓦灰色的天空上依然有纯真的鸽群轻轻飞过,留下一条条哨音悠扬的飞行轨迹。院子里的颜色渐渐变深变重,树木的影子开始模糊了。在这条胡同的外面,下班的人流正在城市的河道里汹涌奔腾着。丈夫和妻子,父亲和儿子,都在忙忙碌碌地归向各自的目的地。街市缓缓收敛起疲惫的笑容,慢慢地严肃起来。与外面的情景相反,在这个小院里,却听不到都市汽车驶过时发出的喧叫声,感觉不到当代人生活的紧张节奏。
此时此地,一切客套都是多余的。
我向王选杰先生采访他在五十年代末以武会友,得到王芗斋先生赏识,从而成为王芗斋先生的关门弟子时的情景。
王选杰先生笑了。
能够成为一代拳学大师的弟子,这曾是多少武术爱好者所不敢企及的奢望啊!坐在我面前的这位技击超人,却是得到王芗斋先生慧眼相识的天之娇子。而这位天之娇子,凭的却是自己聪颖过人的悟性和扎实精湛的拳学基本功。
这和当年郭云深先生选中王芗斋先生做亲传弟子时的情景是多么相象,又是多么富有戏剧性的巧合啊!
我坐在浓重的暮色里,静静地,用思维的力量把时光向前推,向前推一个十年,再推一个十年,努把力气,再推前一个十年。好了,好了,时光的指针停留在1959年的秋天了。
北京琉璃厂,这条古色古香的文化街,以它那典雅辉煌的建筑、书墨生香的韵味闻名于世。制作精美的工艺品,价值连城的文物珍宝,一字千金的书画佳作,大大小小不同风格的文房用具,吸引了无数骚人墨客。即使是和瀚墨并无多少缘份的市井乡民,每逢走过这里,也会被那浓重的文化气氛所感染,从而轻轻地放慢脚步,唯恐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倘若有那白发鹤首、风度翩翩的老者出现在这里,那老者的身份是无论怎样猜测都不会过份的。也许他正是享誉环球的国学大师呢。
在这条街市里,有一家很有名气的毛笔作坊:李福寿笔庄。每日前来笔庄选购精品毛笔的文人墨客络绎不绝。这家笔庄的老板李福寿,不但是一个制笔的行家,还是一个武林高手。
他长得身高体壮,力大过人。据知情人介绍,李福寿自幼喜好拳拳脚脚,练过摔跤,学过杨氏太极拳,也跟大成拳宗师王芗斋先生学过站桩。他的特点是在推手之中可以很灵活地使用摔跤中的技巧,使对手猝不及防。
位于北京天安门西侧的中山公园,有一处幽静的地方,名为后河。这里,环境优雅,游客稀少,是练功学艺以武会友的绝佳之地。李福寿就经常从琉璃厂骑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赶到中山公园,把车存在门口的存车处,再花五分钱买一张门票。进入园内,来到后河,一些武友们便在这里恭候他。有求教的,有切磋技艺的,也有专程前来比试一下的。但对手们大多败北。从身高上他们大都先输给了李福寿,在推手之中又常常被李福寿的各种突如其来的摔法弄得溃不成军。
李福寿在武林中出了名。就象文人墨客都知道琉璃厂有个“李福寿笔庄”一样,玩拳弄棍的也都知道中山公园后河有个大个子李福寿。
胜者试过多种拳法了,就想和大成拳过过手。他虽然跟随王芗斋学过大成拳的站桩,却还从未和一个真正操练大成拳的武友试过。
武林之中,有什么消息总是不胫而走。其速度之快,传播之广,是看惯了报纸杂志电视的人们所难以想象的。
有一封信就寄到了北京南苑农场。王选杰当时正在南苑农场工作。
写信者自然是王选杰的武友。武友把李福寿的愿望直言不讳地转告给了王选杰。
“有人在中山公园想跟大成拳研究研究,比试比试。你是练这一门的,最好去一趟。”
王选杰当时只有二十三岁。对于二十三岁的王选杰来说,已经有很长时间的学拳历史了。他曾经跟随弹腿门拳术中的名师何德泉先生学过一段时间艺,这一段经历使他掌握了弹腿门中的基本功和主要技巧。此后,又跟随北京著名摔跤家熊得山先生学艺。跟随摔跤家学习摔跤,大概比跟随拳师学拳还要难一些,难就难在学拳时是要练“挨打”,而学摔跤却要先练“挨摔”。一次又一次地被对方提起,扔出,把个王选杰病弱之躯摔打成一块儿钢铁之材。如果把他学武的历史再往前推,则在少年之时,王选杰还在京城华严寺名僧月朗禅师手下学过禅学、气功和点穴疗法。这些高师的严格训练,使得少年壮志的王选杰具备了良好的武术素质。
王选杰步入大成门大概也是某种缘份吧。他熟练地掌握了六合拳、弹腿和各种器槭,摔跤技术也很熟练。在和师兄弟交手时,他胜的次数总在多数。师兄弟们虽然不甘示弱,却无法改变一次又一次被他放倒的事实。如果说,一个人一生中的许多关键性的转折是有一定条件做为原因的话,那么,王选杰的出色的身手,就成为他步入大成门并由此成为大成门当代霸主的契机。那个时候,王选杰正在熊得山手下学习摔跤。这位熊得山先生曾在三十年代夺得全国摔跤比赛第一名,可称得上是位武林高手。熊得山手下门徒很多,他经常让弟子们互相较技。这摔跤和练拳毕竟还是两个套路:拳可以单练,而摔跤却要靠对练。这一天,熊得山先生站在一旁看弟子们摸爬滚打。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王选杰不认识。在对练中,王选杰左右驰骋,纵横捭阖,将一起摔他的四个人先后按倒在地。站在熊得山先生身旁观看多时的,是王芗斋先生的得意门徒李永宗先生。这李永宗也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曾因单枪匹马怒惩当时横行京城的北京地方恶霸团伙“三十六友”,而获得“大成拳实作第一”的盛誉。他和熊德山是至交好友。看到熊德山手下有王选杰这样的高手,他就忍不住劝老友“割爱”了。熊先生虽然舍不得王选杰,但他毕竟还是在武场闯过多年,深知一个有前途的后生,如果得遇名师指点,并进入适合其特长的门派,其未来必定是不可估量的。所以,他深明大意,以爱徒的武学前途为重,毅然把王选杰送入大成拳门下。
李永宗决定邀请大成拳门中的另一个高手杨德茂共同传授王选杰实作技艺。王选杰从此和大成拳结下了难解难分的缘份,步入了这一技击性极强的拳学领域。名师高徒,历经三载,王选杰走过了他人更长时间都难以走过的道路,脱颖而出,成为大成门中新一代的佼佼者。
一次,李永宗和杨德茂二位先生带王选杰去探望大成拳宗师王芗斋先生。王芗斋先生早就听李永宗和杨德茂二人多次谈起过王选杰,因而也想看一看这个年轻人。此时一见面,王选杰那稳重礼貌、谈吐不俗的气质深得大成拳宗师的赏识。老先生还想看一看小伙子的实作水平,就让有一定功夫的门徒李青带王选杰推推手。
“不要摔坏了选杰!”老先生在详细告诉李青发力要领后又千叮咛万嘱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聪颖的王选杰已经将王芗斋传给李青的发力要领牢记在心。这种推手练习,从外在形式上看,似乎很简单。因为这种练习不必拘泥于场地和环境,也不受其它条件的限制。二人推手开始。四手相交,未及展开,王选杰已经按照王芗斋的发力要领开始动作了。他手腕轻轻一抖,便把李青发了一个跟头。王选杰急忙上前扶起李星,口中连连说道:“得罪得罪!”王芗斋先生见此情景,先是一惊,随后不禁喜形于色,走到正为李青拍土的王选杰身旁,手抚其背连声赞道:“此子可教!此子可教!”
“你能成为我的得意弟子吗?”
王芗斋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郭云深老先生经常停留在他身上的那种挚爱厚望的目光。他以同样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小伙子,心里暗暗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能!一定能!
从此,王选杰成为一代拳法大师王芗斋的弟子。
在老先生说来,这已属破例。
在年轻人说来,正所谓天意使然。
具备了较高的武术功底,又得名师指点,王选杰自然武功超群。
他也就有胆量去中山公园会一会李福寿。
那天其实王选杰不该去。北京的秋天喜怒无常,一会儿凉得让人恨不得穿上毛衣绒裤,一会儿又热得使人误以为还在数伏。热一阵冷一阵,人们身上的衣服也得跟着减几层添几件。也许是该穿的时候穿得迟了一些,也许是该脱的时候脱得早了一些,王选杰感到周身懒洋洋的,脑子里混混沌沌晕晕乎乎,鼻子也不太通气,只想找个舒适的地方偎上一天。大概是感冒了。
可是,他已经和武友们商定今天去中山公园。武林中人,不能说话不算数。看来只好硬挺着去了。
秋日的上午,天高气爽。中山公园内,秋阳给楼台庭阁树木花草涂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芒。进了公园一直往里走,从伟人孙中山的塑像西侧绕过去,经过五色土,绕过中山堂,再从一座富丽堂煌的大门出来,就来到了后河。  
河水碧绿碧绿的,绿得人心醉。几只轻舟在水面上无声地游弋。河岸上,两人合抱粗的古松古柏一棵接一棵地立在那里,彼此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又密匝匝地枝叶相搭。鸟儿在树上发出各种各样动听的啼叫。树的间隙处是一片一片的草地,绿草已经开始转黄。
草坪上稀稀拉拉地站着一群人。有熟悉的面孔,有陌生的身影。看得出,这些人都是武术爱好者,所谓“武林同道”。
人群中站立着一个粗壮的汉子,四十多岁年纪,正满面春风得意洋洋地和武友们交流着技艺。他那两只粗壮的胳膊不时地拉过一两个人来比划比划。在他那娴熟粗犷的动作下,对手便如被老鹰玩弄的小鸡一样,昏头昏脑地转来转去,或者被仰面弹出数步,或者被俯首推出几米。得胜者的动作干脆利落,出手迅速漂亮。围观者不时发出一阵阵叫好声。这叫好声绝不是恭维,而是实实在在的佩服。那粗壮的汉子便微微一笑,笑声中饱含着蔑视一切对手的意味。
不用介绍,这就是李福寿了。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有人看见王选杰和几个武友走了过来,赶紧告诉李福寿。
李福寿客气地冲走过来的几个人点了点头。“哥儿几个,来这儿练练哪?”
王选杰哼哈地应了一声,就站到圈外头去了。他想看看今天有没有人能和李福寿较量一番。至于自己,他觉得还是改日吧。谁让这讨厌的感冒把自己拿住了呢?
一个莽撞的小伙子站出来了。他冲李福寿打了一个招呼:“李师傅,我献丑了。”
李福寿走过来,在小伙子对面站定。他的脸上还带着刚才谈艺时的微笑。他相信,这微笑用不着收回,就可以化做胜利者的微笑。
那小伙子略一收腹,忽然扭腰,弯腿,以急而快的步子朝对手贴近。在贴近对方的一瞬间,两只手一曲一直,一个用肘,一个用拳,直朝李福寿中部袭去。王选杰在一旁看了,暗暗叫好。看不出,这莽撞的小伙子还真有一手绝活儿。围观者中,有那眼疾的,便佩服小伙子的高明处;有那眼力不深的,只觉眼前一花,看到的却是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晃过去了。
李福寿却是不慌不忙。不待小伙子贴近自己的中部,他已变换了身法,两臂微微一抖,便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借着劲儿,脚下轻轻一别,再把小伙子往外一送,小伙子不知不觉已被弹出两三米之外了。
小伙子踉跄了几步站定,瞪着茫然的大眼,愣愣地琢磨刚才李福寿用的是什么招术。
好漂亮!王选杰心中暗暗赞叹。
围观者中一阵骚动。
人群中又多了几个人。王选杰眼前忽然一亮,原来是尊师王芗斋从保定赶来了!师傅静悄悄地站在人群之中,那位置既不靠前,也不靠后。显然,师傅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一看,并不想惊动场上的霸主。王选杰默默退出人群,绕到师傅身后,轻轻叫了一声:“师傅,您来啦”师傅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含蓄地笑了笑,又把目光移向场中。
“ 王选杰,你来试一试!”
一位武友大声地招呼。这一嗓儿打破了场上保持的片刻沉默,围观的人们把头扭向圈外。
众目睽睽之下,王选杰懒懒地摆了摆手:“我今天不太舒服,算了吧。”
李福寿笑嗬嗬地看着站在围外的这位中等身材的年轻人,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这个小伙子跟刚才败下阵去的小伙子一样,眼生得很。李福寿对这个小伙子没有印象。其实他对很多武友都没有印象。武友太多,结交太广,他不可能把每一个武友的名字和相貌全都记住。但大家既然都是武友,这就够了,即使记不住名字也是朋友。
他冲王选杰一招手,“试一试吧,咋样?”
王选杰很有礼貌地冲李福寿拱了拱手:“我今天感冒了,改日吧。”
“嗨,既来之,则安之嘛!”李福寿大度地冲王选杰点了点头,“来试一试,我悠着点劲儿,咋样?”这个小伙子,李福寿私下暗笑,是不是让刚才那一场比武给吓住啦?
王选杰转过脸来,他的目光和师傅的目光正碰在一起。师傅已经老啦!一瞬间,王选杰突然感到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很重。尊师已经六十有九,接近古稀之年了!师傅那苍老的目光里,含着多少复杂而期冀的情感,这情感令王选杰产生一种悲壮的感觉。
“你能成为我的得意弟子吗?”
半个世纪前郭云深老先生的目光,如今重重地落在了王选杰身上。
一股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责任感从王选杰心底悄悄涌出,很快便渗透了全身。他分开众人,稳稳地站在李福寿面前。
李福寿还是笑嘻嘻的,带着胜利者的气度,朝王选杰点了点头,“来吧。”
王选杰冷冷地站定,拿出大成拳的基本站桩姿势。这大成拳的基本练法,共有七种。它们是:站桩,试力,摩擦步,发力,试声,推手和实作,这七种锻练方法,被称作大成拳的“七妙法门”。
大成拳这“七妙法门”,讲的是练力。从力的角度讲,力由站桩而得,由试力而知,由发力而用,由推手而懂,由实作而知变化,由试声而固元气。
王选杰经过刻苦的锻炼,把这“七妙法门”掌握得笃实深厚。李福寿一看对方的架式,就知道这是一个行家。此时他见王选杰做出推手的架子,便也站稳脚跟,伸出右手,与对方的右手相搭。他们做的是单推手。李福寿很清楚,只要自己略一用力,对方就会腾腾腾弹出几米远去。双方都练过大成拳,自然是按照“七妙法门”中的锻炼方法开始实作。彼此右手由左往右,做缓慢的弧形运动,在这缓慢之中,双方都试图以自己的柔化之力控制对方的中线部位,以备待机发力于对方。王芗斋先生说过,“守中用中,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指的就是此种锻炼方法。
彼此推手未过一个回合,李福寿已经感觉到对手不象他想像的那么简单。他正待寻找机会以己之长来制服对手,忽听王选杰微微哼了一声,随即一股强力便从对方的手上发出,宛如一股强大的电流迎面击来。久经武场的李福寿立刻醒悟到:这第一个回合恐怕已经见分晓了。不允他多想,那身体竟如别人的一样,完全失去了控制。李福寿便腾腾腾地向后退去,一瞬间已被“放”出了四五步。来不及收住步子,他便朝着身后的一棵树倒下去。多亏了这棵树,才使李福寿没有倒下英雄之躯。
李福寿到底是见多识广,气度不凡。他歪靠在树上,冲王选杰伸了伸大拇指。王选杰才待上前搀扶,李福寿已经自己站了起来。
“再来一次!”
李福寿又摆开了架式。这回他用的是双推手。王选杰只好奉陪。二人站定,四条小臂互相搭接--拳家术语:手在上为搭,手在下为接。双方渐渐加力,四条手臂似在动与不动之间,那两股暗力便从这短暂的平衡状态中一点点地接近。双方僵持了片刻。这片刻在围观者来说不过是片刻而已,而对于比试者双方来说,却未免忒长了一些。李福寿正在等待时机。这个时机果然来了。王选杰脚下微微一动,利用换气的间隙变了一个步式。那李福寿对于摔跤,是再娴熟不过的了,岂能放过这个机会?上面的两只手照旧搭接推手,以假象迷住对方;同时腾出一股暗力把右脚送出,猛地向对方的脚后跟处别去,两手再用力一推--这里用的是一个漂亮的“小别子”,只怕对手要摔出几米去!
李福寿哪里想到,王选杰对摔跤也同样有很深的造诣。王选杰早年跟随北京摔跤名将熊得山先生学艺摸爬滚打多日的历史,李福寿如何能够晓得!这练摔跤,要想摔倒对方,首先要学会的是挨摔。只有练到被对方摔而不到,反败为胜,才算练出了一点儿名堂。王选杰凭脚下感觉,已知对方下了绊子。他轻轻一挪脚,扭胯,闪身,一系列动作转瞬之间完毕。这时他已从在李福寿对面的位置挪到了李福寿的左侧,因而李福寿向外发的暗力便失去了受力点。借着这个机会,王选杰又是轻轻哼了一声,两手轻松地向外一送,李福寿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歪歪斜斜地摔了出去。  
围观者连连叫好。
王芗斋的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
这次李福寿感到很纳闷儿。以他一个久经武场的老将,以他多年摔跤的特长,本不该出现这样的结局,可结局偏偏就是这样,而且几乎输得不明不白,又是当着这么多曾败在自己手下的武林同道!
不行,还得来!
他重新扯起了战旗。
来就来吧。王选杰带着谦虚恭敬的态度应战。
第三个回合,李福寿倒下了。
第四个回合,王选杰笑吟吟地站着。
第五个回合,站着的还是王选杰。
李福寿这最后一次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带着兴奋与激动,紧紧地拉着王选杰的手,连连称赞:“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以他一个功成名就的武术家,连续多次败给一个毛头小伙儿,而没有任何尴尬、不服、愤懑之意,其胸襟之宽广,也是很难得的。
王选杰倒有些不好意思,嗫嚅地说:“推手就是玩玩儿,不过玩玩儿而已。”
围观者中,有一个范姓武人,站在王芗斋身边,悄悄问:“您的学生中,谁最好?”
王芗斋含笑而不语,目光却停留在王选杰身上。
范氏以为一代拳学大师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您的学生中,哪个最好?“
王芗斋深情地看着站在场中的胜利者,说;“你都看见了,现在,选杰好。”
老人的目光里透着欣慰与自豪。渐渐地,这目光又变得复杂深沉起来。也许,他是想起了这历经武场风云的一生,想起了那充满惊险曲折的拳坛往事?
时光荏苒,人世苍茫。
百感交集,逝者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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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走南闯北
1940年,王芗斋住在北平。
这一年,他五十岁。
滔滔黄河东逝去,难觅当年踪迹。暑往寒来,岁月如流,王芗斋己由一个满腔热血的武侠少年,成长为一个深沉老练成熟大度久闯江湖经验丰富的武术大师。
弱冠之年,他遵照师傅的教诲,开始了走南闯北以武会友的江湖生涯。郭云深老先生谢世后,他更把以武会友的旗帜打下去,在不断的闯荡、磨练中,增长着自己的见识和功力。如今,五十岁的王芗斋,其精湛的技艺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
但是,他一点儿也没有产生那种怡然自得高枕无忧的自满情绪。他一点儿也没有为自己在武术上所取得的成绩而感到满足。
生活在二十世纪初叶的王芗斋,不可能象当年的姬际可先生那样还幻想着拜个高师或寻点儿武林秘籍。他本身就是高师,他的拳法中就有很多被武林视为是秘籍的东西。以他几十年来的拳脚生涯,遇过无数的武林高手,各门各派,或明或暗,林林总总,纷纷攘攘,万万千千,但真正能够成为他的对手的,始终难觅一二。失去对手的英雄,算不上是真正的英雄,也会阻碍一名技击家的功力与技术的创新和发展。一想到这一点,他就深以为憾。
此刻,王芗斋坐在北平大羊宜宾胡同一号寓所内的古式紫檀木椅子上,一时浮想联翩。
桌上,一套宜兴茶具静静地摆着,绛紫色的泥壶悄悄散发着热气。壶里泡着他喜爱喝的福建名茶“铁观音”。泥制茶碗小巧伶珑,武术家一人独坐时经常细细品玩。
他端起茶壶,往茶碗里徐徐注入泛着幽香的茶水。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在空气中慢慢弥漫开去,王芗斋的思绪也随着这无形的茶味散开去,散开去,一时间飞得很远很远……
弱冠之年,王芗斋来到河南嵩山少林寺。
嵩山,古称中岳,在河南省登封县北,东西兀立三座高山,那东为太室山,中为峻极山,西为少室山。山中密林参天,幽深碧绿,遮掩着名传天下的中岳庙和少林寺。自唐代以后,这里逐渐成为中国武术的重要聚集地,名手倍出。一时间,天下武术出少林,成为尽人皆知的民谚。
一条山径弯弯曲曲,把王芗斋引到少室山北麓的山坳中。他带着一种朝圣的心情来到这里寻访高僧,印证武功。抬眼望去,少林寺庄严高大的山门就在面前。
轻轻磕动山门,一股神圣感悄悄涌上心头。
“吱”地一声,随着门轴转动,山门裂开一条缝,一个小沙弥探出半个头来。他见王芗斋气度不凡,连连往里让:“施主请。”
“小师父,为何白日里山门大闭?”王芗斋不解地问。
小沙弥叹了一口气,“唉,兵家混战,世道大乱,只好闭门谢客啦!”
王芗斋环顾山门,果然破败衰微,没有一丝昔日香火鼎盛时的迹象,只有从那剥落的彩绘房檐和褪色的高大红墙上,还依稀可以想见当年那辉煌的气势。
“请问施主,”小沙弥胆怯地问:“施主是前来烧香许愿,还是……”
王芗斋含蓄地一笑,“久闻少林拳术天下无敌,我此来是想拜访各位师父。”
小沙弥不敢怠慢,连忙把客人引入禅房,尔后,又匆匆到后面通报去了。
王芗斋坐定,看着昏暗神秘的大殿,一种感叹人世苍茫定论难卜的感觉油然而生,想难道人生只有走到这里才算是终结亦或是开始?如果有缘没缘都在命定之中,那么,我此行会见到哪一位少林高僧呢?
一阵轻而稳的脚步声从殿后慢慢传来,那声音虽轻,却透着深深的功力。平常人也许听不到这走路声,王芗斋却听到了,并且感受到了这声音中传来的气韵与力度。
王芗斋寻声望去。
走出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出家人,穿一身浅灰色的僧衣,魁梧、高大的身躯衬着红红的脸庞,一双明目清亮而幽深。头顶露着青灰色的头皮,受戒的疤痕隐隐可见。
“施主远道而来,小僧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王芗斋连忙迎上前去,学着主人的样子,双手拱在一起,“师父,我是直隶深县人氏,姓王名芗斋,自号宇僧,从小练习武术。这次远道而来,本意为以武会友,不知师父肯接纳否?”
主人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少林武术与天下武术共立武林,少林武人视天下武人为兄弟,檀越远道而来,正是我少林寺有幸!请坐请坐!”
二人在古色古香的木椅上坐定。小沙弥从后面捧上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两个有些残缺的青瓷茶碗。热水缓缓地冒着白气。
王芗斋问:“不敢请教师父法号?”
“小僧行林。”
“噢,行林禅师,”王芗斋欠了欠身子:“多有打挠了!”
“客气了客气了!”行林禅师哈哈一笑。
这行林禅师,年幼即在少林寺出家,跟随本空上人学艺多年,把一套少林拳法研习得精湛高深,曾数次闯过少林寺的十八连环阵。这一年虽然刚刚三十出头,却已经成为该寺少林派武术撑家代表之一。
“不知檀越所练何家功法?”行林禅师问。
王芗斋说道:“我从小体弱多病,后来家人送我在邻村的武术世家里学艺,诸种拳法领教过一二,主要学习的是形意拳。还请禅师多多指教。”
“哈哈哈哈,施主,客气了!”
行林禅师很喜欢这个年轻轻的武学后生。他看了看瘦弱的来客,说:“施主远道而来,不知身体是否疲乏?是否需要在禅房小憩?”
王芗斋连忙道谢,“不必了,不必了。”
“既如此,”行林禅师站起了身,“施主可否到后院演练一番?”
王芗斋欣然从命。他漫游江湖的目的,就是要结交天下武林同道,取各家武术之长,补自家之不足。如果将来能在此基础上独创出一门新的拳种来,那对于国家的发展和同胞的体魄,都将是善莫大焉,功莫大焉。
禅房后院,有一块儿平地,三两丈长,一丈来宽。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平地上,相对而立。王芗斋用“三体式”站稳,行林则摆出少林拳的开式。
“献丑了!”
“彼此彼此!”
二人礼让过后,各自便拿出了真功夫。那行林禅师武步独特,招式怪狠,出手迅疾,躲闪灵巧,宽大的僧衣飞舞起来呼呼带风,那衣衫过处、袖口拂处,似都有铁帚横扫、冷气扑人之感,使人想到少林拳中的铁臂功、铁头功。这宇僧行者,身形骄健,步法伶俐,眼到拳到,身随影移,小小的个子带着无限灵活,一招一式都透着深厚的功底!只见二人拳来腿往,你进我退,前腾后挪,左避右闪,人面不见只有影,化做平地龙卷风!拳头落到行林身上,如大木击堂,巨浪拍礁;拳头落到王芗斋身上,似铁杵捶絮,顽石入水。
二人战了有几十个回合,未分胜负。王芗斋只感到对手武功高深莫测,确有很多值得自己领教之处,便瞅一个空隙向后一跳,叫一声:“请停请停!”
行林禅师运气收式,缓缓站定。
“禅师功夫独到,小弟领教了!”王芗斋略整衣裤,诚恳地说。
“哪里哪里!”行林深有感触地说:“檀越年纪轻轻,功夫如此老成,真真羞煞贫僧!”他仔细端详一番王芗斋,问:“不知施主师傅是哪一位高人?”
“我是形意门郭云深的徒弟。”
“噢!郭老先生!”行林脸露惊喜之色,“怪不得怪不得,他老的徒弟,当然要技高一筹啦!”
原来郭云深的大名,在武林里是叫得很响的。那少林寺聚天下武术之精英,对郭云深老先生的大名岂有不知之理?
行林禅师对王芗斋的技艺甚感钦佩,他有意留下王芗斋,彼此交个朋友,以便进一步切磋拳术,便说:“宇僧,你不如权且在本寺住下,我给你引见一位长者,那是我的师父本空上人。你或许可以从中得到一些益处。”
王芗斋非常高兴,爽快地答应了。
本空上人已年近九旬,留一缕半尺长的银白色长须,一付神灵清秀的模样。王芗斋在行林禅师的带领下,来到本空上人的禅房,立刻被那种清清爽爽空空幽幽的气氛所感染,觉得周身内有一股气体在暗暗涌动,涌动过后便是平静,平静下来便觉得周身同样清清爽爽空空幽幽的了。
本空上人请王芗斋表演一下身手。
王芗斋和很多高手对练过,也和师叔辈的长者比试过,唯独没有在九旬老翁面前亮过家底。故而他的神态极为严肃认真,一招一式不敢有丝毫怠慢松懈之处。形意拳的特点是以站桩内功为主,套路练习为辅,所以王芗斋只是表演了几个简单的套路。套路虽然简单,却没有半点儿花架子,都是实打实的真功夫。你的功夫练得有多深,行家一眼便可看出。
本空上人的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他微睁双目,苍老的眼帘下透出的光芒分外明亮。
“你的师父是……”
王芗斋报出了郭云深的大名。
上人一阵由衷的赞许:“啊,名师出高徒!了不起了不起!对郭大师,我久闻大名,只是无缘相见呦!”
老禅师一捋银须,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过了半晌,他招呼王芗斋和行林二人:“走,跟我到殿里去!”
他们先来到千佛殿。这千佛殿是少林寺僧众练拳习武之地。本空上人指着青砖地面上深深的脚窝,让王芗斋体会少林寺僧练拳之苦。王芗斋看着那凹凸不平的青砖地面,心中感慨万端。铁杵成针,水滴石穿。若无少林世代武人流血流汗地苦练,少林武术何以能独树一帜扬名中国武坛!自古道:有志者事竟成。这一“竟”字,掩住了多少辛苦和汗水!
尔后,他们又来到白衣殿。
白衣殿内墙壁上,最著名的是清代壁画“少林寺拳谱”和“十三和尚救唐王”。本空上人指着壁画上的人物造型,给王芗斋详细讲解少林派拳术中的秘诀要法。达摩《易筋经》中说,“若专培无形而弃有形,则不可;专练有形而弃无形,则更不可。必练有形者为无形之佐,培无形者以为有形之辅,是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有形之身必得无形之气,相倚而不相违,乃成不坏之体。”本空上人引达摩祖师的话,一句一句地点拨着王芗斋的心。九旬老翁又背诵起《少林拳谱》中的词句来:“少室长灯明四季,禅影伴灯靠真气,谷水只能润肌肤,唯有宗气维身力。”少林拳不是外家拳,不是靠硬练筋骨肌肉的,懂么?《少林内功秘籍》中就讲了少林派拳法是如何通过气功来增强功力的,懂么?象老僧我,练内气已到高级阶段,完全靠坐禅调息,使自身进入真息,以脐部进行胎息,来练先天之气,懂么?
王芗斋连连点头。
他从此迷上了少林武术,要把这门武术中的真谛全部学到手。在少林寺借住期间,他抓紧一切时间向本空上人和行林禅师请教,从极富禅学意味的拳理到与形意拳招术迥异的少林派拳法,他点滴不漏,一点一滴地揣摩,一招一式地模仿,并在实作中化为自己的东西。
时间一晃已过数月。在本空上人的细心指教下,经与行林禅师互相取长补短,王芗斋自觉功夫大有长进。如果说,他以前还只是形意拳高手的话,那么,从现在起,他已成为超脱出某一门派、精通其它各派的武术大师了。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
当然,前面的路还很长。
王芗斋很清楚这一点。他牢牢记着师傅郭云深的话:天下人皆为汝师。他还要继续闯荡江湖,去会一会天下各路武林精英!
他含泪向本空上人和行林禅师告别。
少林派一师一徒两位高僧,恋恋不舍地把王芗斋送出了山门。王芗斋的身影远去了,他们的目光还在跟着那瘦弱的身影一步一步地向前,一直把他送到密林尽处。当然,他们还想跨越时间和空间的障碍,看一看王芗斋怎样弘扬光大中国武术!
路很长,王芗斋脚下却更有力量了。
离开了少林寺,王芗斋继续他的漫游生涯。
在浙江,王芗斋遇到了武林高手方士桩。方士桩的身体棒棒的,一望而知是个刀枪不入的硬汉子。他习练的拳术叫“五技撩手”,技击性很强,而且都是手上硬功。王芗斋在和他比武时,赢了六下,输了四下。双方虽然各有胜负,但王芗斋略胜一筹。方士桩对这位北方来的小伙子甚感佩服。
在西安,王芗斋结识了西安国术馆馆长刘丕显。刘老先生的脚部功夫极深,运用起来神出鬼没,时常出人意料,其灵巧性甚至赛过双手,有“神腿”之美誉。王芗斋虚心向他求教,获益匪浅。他后来创立的大成拳里,有一招叫做“穿堂脚”,就是从刘丕显的部分腿功中化出来的。
一路行行走走,也非止一年两年;一路结交武友,也非止一千两千。王芗斋就在这种以武会友的生活中,不断丰富着自己,壮大着自己!
这一天,王芗斋进入了福建省域。闽南风光,沿海景色,使他流连忘返。那长在高大翠绿蒲叶如扇的芭蕉树上的橙黄齐整的芭蕉,那结在树上的一团团一簇簇的龙眼,那一个个圆鼓鼓麻楞楞的菠萝,其散发出来的香气令这位北方武术家如醉如痴。而那独具特色使人听来似懂还懵的闽南方言,则给人一种如入异国他乡的感觉。
王芗斋走进一家茶馆喝茶。茶倌把茶碗摆好,送上当地名茶“铁观音”。开水浇入茶碗,一股清新幽香之气扑鼻而来。坐在靠窗的竹椅上,一边品茶一边欣赏外面别致的街景,也是一番享受。也许是从这一刻起,王芗斋对福建茶叶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并把品茶作为闲暇时的一大乐事而直到终身。
一个武生打扮的汉子走进茶馆,坐在了王芗斋的对面。茶倌端上了茶。
那汉子盯着王芗斋看了片刻,忽然问:“这位先生,您不是本地人吧?”
很蹩脚的国语。但王芗斋基本上还能听懂。他略施一个礼,答道:“我老家直隶。”
那汉子继续问道:“看你这样子,一定是个武林中人了?”
“不错,略知一二。”王芗斋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汉子很神秘地说:“你可知道本地的解大胡子?何不会会他?”
“江南第一妙手?”王芗斋脱口而出。看到对方点了点头,他的心中一阵激动。解铁夫,人誉为“江南第一妙手”,又由于留着长长的胡须,被人们俗称作“解大胡子”。关于他的传说,王芗斋早有耳闻,此次闽行的目的,也希望能碰上他。想不到他就在此地!真是上天有眼!此刻,一种印证武功的欲望与快感,在他内心中缓缓升起。
那汉子看出了王芗斋的神情,又关切地嘱咐说:“先生,解大胡子功夫极深,一般武林人可不是他的对手,你可要小心哪!”
王芗斋冲对方抱拳拱手,做了一个“谢”的表示。
那汉子很是热情,详细指点了解铁夫的住址。
没费什么力气,王芗斋便来到了“江南第一妙手“的寓所。
听门徒传报有远方客人来访,解铁夫连忙出门相迎。他普普通通的身材,黝黑的皮肤加上有棱有角的面部骨胳,一看便知经历过无数次磨难。最惹人注目的是那一部长而密的银白色胡须,既表明解铁夫的大致的年龄,也是他深厚的武学功底的外在表现。王芗斋望着那长长的胡子,暗想:这胡须可比本空上人的胡须长多了,不知功夫是否也很高?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种带有亵渎性的念头。因为他觉得解铁夫的神态令人望而敬之。
“先生,请屋里坐。”
老先生十分礼貌地向院里让。王芗斋双手合掌于胸前,表示谢过,这才走进庭院。
进了堂屋。室内陈设颇具福建特色,竹床竹椅,圆形蚊帐,简单而又朴素。唯有墙上一幅精心装裱的国画“白鹤冲天图”,给居室增添了几分文雅幽静的气氛。
落座后,王芗斋做了自我介绍,并简单谈了一路上与所遇武林名家交往的经过,尔后,又提出想向解老请教。
解铁夫轻轻地捋着银白色的胡须。看得出来,他的心情非常好。对于武林人的来访,他总是敞门相迎、敬之如宾,所以,他的居室时常是高朋满座,武友如林。适才听王芗斋介绍行踪,使他对这位远道来客肃然起敬。
“宇僧兄,”解铁夫很谦恭地说:“以武会友,自古皆然。惟如此,武林才能蓬蓬勃勃火火荼荼延续至今。以兄之年纪轻轻,能广交武友,取各家所长,在当今世道混乱之际,实为不易。不过,老朽所学,徒有虚名而已。况兄之一路风尘,不如暂且住下,来日方长,待另择一日,再做切磋,如何?”
王芗斋见解老居恭有礼,只好客从主便。他问道:“不知先生所习哪家拳法?”
“老朽自幼练习武当派拳法,”解铁夫毫不掩饰地说:“后来年岁稍长,对其它各门派拳法也略有涉足,所谓杂取百家。不过,”解老的脸上流露出遗憾的表情,身躯往椅背上一仰,长叹一声:“嘿嘿,难有建树呦!”
解老的福建话中夹杂着部分国语,说来如歌似诗,很是动听悦耳。
“我比较喜欢的,嘿嘿,练得时间长一些的,是这一路拳法,”解铁夫身躯前倾,用手一指墙上的国画“白鹤冲天图”。
“鹤拳?”王芗斋脱口而出。
“不错,不错,嘿嘿。”
王芗斋向老人请教鹤拳的特点。
解铁夫手捋长须,笑眯眯地说,鹤拳属于南拳中的一种,主要有四种拳套,分别为宗鹤拳、飞鹤拳、鸣鹤拳、食鹤拳。这宗鹤拳又叫宿鹤拳,擅长全身发劲,讲究“五撞”,即在进攻时要用头撞、肩撞、肘撞、胯撞、膝撞;又善听劲,顺势抖撞,击败对方。那飞鹤拳两臂动作多一些,犹如鹤翼击拍水浪,形象生动。鸣鹤拳多用掌,动作如梳理羽毛,机警灵活,同时另有发声,如鹤鸣叫,鼻吸口呼,腹式呼吸。这食鹤拳又叫朝鹤拳,或者痹鹤拳,用指似啄食状,动作轻巧快速,间或用脚,使之手脚并用。总的说来,鹤拳手法要求具弹抖之劲,收手软如绵,出手如弓送矢,进实退虚,借力借势。拳理上讲要“见力生力,见力化力,见力得力,见力弃力”。
解老一边说,一边很有兴致地比划。
二人谈得很投机,不知不觉中天已暗了下来。当晚,王芗斋在客房中歇息。
第二日第三日,天空阴雨连绵,地上潮湿得很。王芗斋只好闭门不出,在解老家中,和解老聊一些大江南北的武侠传闻。闲聊中,解老对这位比自己小一辈的武学后生更为钦佩。
第四日,天色放晴,空气清爽。潮湿的地面被海风一吹,很快便干了。正是玩拳弄脚的好天气。王芗斋在室中憋了两日,周身很不畅快,真想与哪位高手一决胜负,以满足印证武功之夙愿。于是,他再次提出与解老交手实作。
解老欣然应诺。
解老的后院是一片很宽阔的空场,平日里前来拜访的武友和解老的徒弟们,都在这里一显身手。听说解老要和江北武林高手比试,一些武林同道和解老的弟子们都来观看。
场四周密密麻麻地围满了人,多是当地武林同道和解铁夫的弟子。
解铁夫上身穿一件黑色紧身小衣,腰系一条红布带,下身穿一条练功裤,足蹬一双白球鞋,真个是老将威风不减当年,耄耋雄姿犹似年少。那一捧银白色的胡须在风中飘飘扬扬,映衬得老人一派超凡脱俗、仙风道骨的模样。
王芗斋穿一身粗布练功服:上身是中式对襟小褂,两个袖口上挽,露出四指宽的白内衣袖;下身一条又肥又大的灯笼裤,来去有风,煞是威武。
年轻人冲老者深深拜了一拜,说一声;“得罪了!”
老者连连还礼:“哪里哪里!”
开场白过后,双方便交起手来。
那解铁夫不愧是“江南第一妙手”,把一套鹤拳演练得出神入化,得心应手。只见这老者拳法精妙,步法敏捷,出式如仙鹤腾空,伸手似大鹏展翅,接手犹闪电之疾,进步似潮涌浪摧。
这王芗斋真乃是走南闯北第一武人,一套形意拳抖开来收回去,随心所欲,意发神传。只见那少年动作刚柔相济,起伏自然,动如风,静如塑。动如长风吹千里,静似山雕睡万年。一招一式,式正招圆;那形那劲,形健劲遒。
二人一来一往,一去一回,你东我西,你南我北。一个如鹤腾空,出手时似百蛇吐信;一个如鹰展翅,行动处似疾风劲雨。二人斗了不下上百回合,难分胜负,真是武功精湛,妙不可言,把围观者看了个目瞪口呆,眼花撩乱。
在拳术上,王芗斋虽与解铁夫旗鼓相当,但总被对方控制住主动权,这使王芗斋显得稍逊于解铁夫。但这结果就已经使在场的各位围观者感到很惊奇了。试想那解铁夫被人称作“江南第一妙手”,第一者能有几人?舍此其谁也!如今这身不高年龄不老的北方小伙儿,居然和长着长胡子的老者打了一个平手,谁能不惊,谁能不叹?!
一老一少,稍事休息后,又进行器槭比试。
解老挑一杆秃刃长枪,王芗斋则拿一双无锋剑。
看得出来,在器槭上,王芗斋握一双剑如长一双长臂,内三合与外三合全使在剑心,心意形一体,使得他的功底要深于解铁夫。解老一杆长枪忽软忽硬,忽长忽短,近时尖锋如在身侧,远时恍若天上之星,扎一点如流弹飞空,晃一晃似银龙摆尾。而王芗斋,则以不变应万变,视彼若无,双手持剑,横扫竖劈,腾挪驾闪,左右开弓。看去出手似缓而慢,却又招招占先,步步主动。几个回合下来,便已见分晓。
比武结束,众人一片掌声!
解老到底是胸襟宽广,胜固欣然败亦宜。他拍着王芗斋的肩头,连连说:“果然一代比一代强,一代比一代强啊!”
这场比武,使二人互相称赞,互相敬佩,彼此均有相见恨晚之感,于是二人结为莫逆之交。
王芗斋在解老家中住了一段时间。白天,二人互相学习拳术,切磋技艺;夜晚,二人同居一室,抵足而眠,聊一些古往今来武林人物,叹一番山河破碎兵家混战,二人都有报国不成之感。
王芗斋要北上了。解铁夫恋恋不舍地为他打点行装,又带着徒弟送他上路。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江南第一妙手”深有感触地说:“拳学之道,大江以北只有王氏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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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空出世的技击超人
第四章 意拳正轨
民国十五年秋 。
天高云淡,大雁南迁。
王芗斋刚刚随师兄张占魁赴杭州参加了第三届全国运动会。在这次大会上,他担任了武术裁判。大会期间,他还表演了几套功法。他的深厚的武功及认真负责的精神受到同道们的一致称赞。很多同仁再三要求他去上海授拳。
王芗斋考虑多次,终于决定去上海任教。为了生活上的方便,妻子吴淑琴和十多岁的女儿王玉贞一同前往。
蒸汽机车在京泸线上呼哧呼哧地蠕动,一路走走停停。车窗外的景色在不断地变化着,贫瘠荒凉的大平原和枯萎矮小的树木却总也逃脱不了人们的视线。北方在生死线上痛苦地挣扎着。那灰暗的色调让人的心情十分压抑。
渐渐地,带有江南特色的风景出现了,色调明快了一些,青的山和绿的水一起走近列车,又默默无语,黯然离去。江南也一样是满目疮痍。
车内渐渐地闷热起来。
经过了近三十个小时的颠簸,终于望见了上海的高楼大厦。列车穿过浦江大桥,在上海车站慢慢停稳。
王芗斋走下车,一眼就瞥见了侍者高举的木牌牌。那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恭侯武术家王芗斋先生抵沪。
王芗斋和妻子及女儿朝木牌牌走去。
一个身材高大骨胳粗壮的中年汉子迎了上来。那人张嘴说话,带出熟悉的河北口音来。
“您是王芗斋先生吧?”
“在下便是,请问您尊姓大名?”
“不敢当!我姓钱名砚堂……”
“噢!钱师兄!”
王芗斋兴奋地叫了起来。
钱砚堂也是郭云深的徒弟,王芗斋早在河北深县跟随师傅学艺时,就听说有一位师兄在上海。没想到一到上海就碰上了。
钱砚堂对王芗斋的大名闻之已久,一直盼望着能和师傅晚年收的得意弟子见上一面。听说师弟要来上海授拳,他高兴得不得了,一大早就到火车站等候来了。
师兄弟紧紧地握着手。他乡遇故知,真是人生最让人兴奋的事情。
一阵激动过后,王芗斋转身拉过妻子和女儿,向师兄介绍。
钱砚堂和师弟妹打过招呼后,说:“师弟,快出站吧,还有好多武术界的朋友在站外等着你哪!”
侍者帮忙提着行李。
王芗斋在车站受到了上海武术界的热烈欢迎。同时前来迎接他的还有上海军政界的一些要员。
几辆黑色小卧车把一代国术大师及家人送到了上海市浦园路升平公寓。
师兄钱砚堂是个直脾气加急性子,见了师弟高兴得笑不离脸。进了公寓还没坐稳,他就想试一试师弟的劲力。
王芗斋竭力推辞,“小弟徒有虚名,师兄在武林久经风雨,何必看小弟笑话!”
钱砚堂却定要试一试。他说:“你我本是师兄弟,不必客气,胜负既无损于师傅之名,又无损于我门拳术,更不损你我人格,何必如此推辞,莫非看不起师兄么?”
这样一说,王芗斋倒不好意思了。出于无奈,他只好说:“如果师兄要检验小弟之学业,就请师兄坐于身后之沙发上。”
钱砚堂以为师弟让自己坐在沙发上是要玩什么花样,随后才明白师弟的意思是要把自己从眼下站立的位置上扔到后面的沙发上去。他回头看了看沙发,在自己身后三五步之外。钱砚堂暗想,以师弟如此瘦弱之躯,未必真能把我扔到沙发上去吧?于是他一笑了之,以上步崩拳裹着十二分的劲道和风声直朝王芗斋袭来。王芗斋等拳到面前时脚步微微一偏,人已侧了过来,两只手一前一后,朝师兄轻轻拍去。一股暴发力就在这轻轻的一拍之中倏然而出。“嘭!”钱砚堂不由自主地飘出,落在了身后的中间沙发上。
王芗斋急步上前,恳请师兄原谅。
钱砚堂激动得泪水夺眶而出。他嘴唇颤抖着说:“没想到今日能重见师傅风采……”
他请求师弟多多指教。
王芗斋愉快地答应了。他很喜欢这个豪爽的师兄。
第二天,开始了授艺。
学员有一百多人,大多是上海的上层人物和知识界人士。接送学员的小汽车不时发出嘟嘟的喇叭声。
国术大师教授形意拳法开始了。整个上海武术界都为之倾倒。学员们更以能成为王芗斋先生的弟子而感到荣幸。这些未曾身受生活之苦的绅士先生们,如今却肯在国术大师的指导下摔爬滚打,其动作之卖力,态度之认真,在他们本人的人生历程中都是极为少见的。
虽然学员们的社会地位都很高,王芗斋对他们却从不客气。每一招每一式,力求做准,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走样儿,不但要求形似,而且还要求神似。拿出精气神来!
但这一点似乎很难做到。
学员们,在学习招式上都很用功,但却出现了一种倾向,多数人只注重求在形式上招法上的相似,而忽略了精神意感方面的锻炼。在这以前的习武生活中,这个问题也曾在师兄弟和徒弟们身上出现过,只是当时没有引起王芗斋的注意。而在上海学员们的身上,王芗斋发现这个问题更带有普遍性。
他认为,这样做未免本末倒置了。在他的武林生涯中,有一件事给他的印象很深很深。那是一次奇特的遭遇。
他的思绪瞬时回到了四川青城山。
青城山位于四川成都西北七十余公里处,古称天谷山、丈人山,因林木幽深,青翠常绿,山形状若城廓,故名青城。中国古代道教十大洞天分布在全国十大名山中,青城山位居第五,为第五大洞天。
王芗斋独身一人,出现在青城山上。进门坊,过雨亭,走天然阁,怡乐窝,引胜亭,入天然画图,歇山荫亭,再走凝翠亭,一路上但见阁楼桥亭,星罗棋布,寺宫墙垣,忽隐忽现。特别是那一座座桥亭,都是依山势而建,枯木做柱,根蔓为架,树皮当瓦,古朴而素雅,别具一番风味。
如果再往前走,过五洞天,穿集仙桥,就可到达天师洞。那天师洞是张天师修道处,游人们多奔此而来,欲一睹石雕天师风采。
王芗斋却在这里拐了一个弯儿。
凭借一身武艺,且又年轻好胜,王芗斋总爱拣那行人稀少地势偏幽的去处行走,潜意识里希望能碰上一两伙儿劫道的蒙面大汉,与他们试一试身手,一决雌雄。如此想来,他在翠凝亭小憩后,便改路而行,沿着右侧的上天梯盘旋而上。
这条路果然人迹罕至,且行路艰难。走来走去,路越来越细,最后竟淹没在一片杂草中了。
王芗斋有些后悔。但河北农民的韧劲儿使他非要走下去不可!走!一直走到山巅,即可到达上清宫!
踩着没膝深的杂草走了百十米,前面果然又有一条小路。这条小路曲曲弯弯,蜿蜿蜒蜒,如一条灵巧的蛇,钻向山麓深处。王芗斋喜出望外,一下儿来了精神,沿着小径大步向前走去。
三转五转,转到了山中。两侧是碧幽幽翠生生的山谷,音色婉啭的鸟儿欢快地叫着。
路边出现了一座茅棚。
这茅棚修得真是好地方!且不说外人很难找到这里,即使找到这里,如果不留心,也难以发现茅棚的踪迹。它依山而建,茅竹做架,松枝为盖,真乃天然隐士居所。
王芗斋本想上前问路,却被那茅棚门口挂的一幅字匾惊得目瞪口呆。那匾上手书八个怪异刁钻的大字:
天下武术唯我一家
好大的口气!走南闯北见过无数武林高手的王芗斋,忽然来了气。他本来生性脾气暴燥,易动肝火,只是由于长年习武,恪守武德,才时时克制这爱动怒的脾气。此时远离尘世,不料这深山中竟有如此狂妄之人,王芗斋恨不得立刻和他一比身手!
他也不打招呼,腾地破门而入。
屋内的情景使他大吃一惊。
一个老者,佝偻着身子,盘腿做跏趺状,稳稳地坐在一张竹床上。这老者说不上有多大年纪,一脸皱纹似饱经人间风风雨雨,偏又从那皱纹中露出无限的安祥与自得来。一双眼睛似睁非睁,毫无光彩。那气度却不象练武之人,分明是一个儒生。王芗斋想到自己是一个身强力壮的青年,不该在软弱老者面前恃强,便先消了气,问一声:“老先生,不知门口这八个字可是您所书?”
老先生微微点点头,“正是老朽。”他睁开双眼,站起身来。
老者这一动作虽很寻常,却惊得王芗斋几乎失声叫了出来。
老者瘦高瘦高的身躯,站立起来,头几乎顶到茅棚顶。令人惊奇的是那一对方才还平平常常毫无特色的眼睛。此时这二目圆睁,迥迥精气神源源不断地从瞳孔中射出,带着摄人魂魄的能量,亮如繁星,亮如电光石火,亮如焰焰红日!
王芗斋顿时感到自己削瘦的身躯被这目光所笼罩,所震摄,竟然一时不知所措,仿佛那锐利的目光如钢钉一样钉住了他的心。他只觉得周身一阵阵发冷发怵,一股英雄之气顿时化为乌有。
天下武术,果然唯此老者一家!这念头如潮似浪,撞击着远来者的心房。这一瞬间,象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漫长。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油然而生,象一道强劲的电光,划破年轻人昏迷茫然的思维深处。王芗斋意识到这老者果然非同凡响,果然功夫要比自己高出一头。高就高在老者的精神、心灵、意念上,有一种强憾有力的东西,这种气感使任何武林高手都无能为力。
不速之客打消了与老者做任何形式上的较量的念头,虔诚地冲老者施了一个礼,问道:“不知老先生所练,乃是何家拳法?”
老者收一收亮堂堂的目光,微微一笑,说:“老翁所习,武当拳派,如此而已。小伙子,你若有兴趣,可随我来。”
说罢,未见老翁两腿挪动,那佝偻干瘦的身影已然晃出棚外。
武当拳,以武当山而得名,其特点是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短胜长,以慢击快,以意运气,以气运身。该拳派内又分为若干种各具特色的地方流派。这位老者所习练的,是武当松溪派内家拳。这武当松溪派内家拳,是明朝嘉靖年间张松溪在继承武当拳的基础上,采纳僧、岳、杜、赵、洪、慧、智、华等八家拳法精华,加以融化贯通而创编出来的一套拳法,风格独特,又叫“八门汇宗”。因为松溪派属道家拳,所以又称该拳为“遇真功”。该拳术包括药、技、基本功和气等几个部分,其特点是拳起于易,理成于医。有道是:“若要拳法通,须知任督冲,带脉亦当练,旋转在其中,冲脉进势猛,闪击在其中。”
王芗斋见老者出了茅棚,连忙跟了出来。
只见老者轻轻松松腾腾挪挪,未费丝毫力气,已经窜上了一座山岗,正所谓走高山如履平地。王芗斋不甘势弱,暗运神力,二足相裹,才勉勉强强跟上老者。
山岗上是一片空地。
老翁也不客套,略一屏息,便操练起来。那僵直枯瘦的身形不见了,只见一条细长的影子在空地上飘浮,忽东忽西,忽南忽北,上腾下潜,左跃右跳。一会儿如平地起旋风,一会儿似半空落惊雷,仿佛游龙戏海,悠然自在。直把一个走南闯北的武林高手王芗斋弄得眼花撩乱,连连赞叹不已。
老者表演完毕,轻轻一收,面不红气不喘,宛若处子一般,立在年轻人面前。
王芗斋二拳拱握,对老者深深施了一个大礼,说道:“老师傅,不知可否收下弟子?”
老者说:“我深居大山之内,所度者,唯有缘之人是也。你既远道而来,可见还是有一些缘份的,不知你所师何人?”
王芗斋先抱了自家姓名,然后又说出那“半步崩拳打遍天下”的先师郭云深的大名来。
老者听罢,哈哈一笑。
原来,这老者姓陈,大名方舟,与郭云深还是昔日的朋友。在江湖上闯过若干年后,自觉武学无边,便隐姓埋名青城山,在茅棚里练起武当派拳法。那茅棚上大书八字,不过是姜太公直钩钓鱼之意,专钓那有缘之人。
王芗斋从此跟在陈方舟名下苦学苦练,数月之后才告别青城山。这一番修行,果然长进很多,特别是对于“精、气、神”的修炼,深得其中精髓。对形意拳家来说,也就是必须着重于“意”的锻炼,才能得其要领。
面对上海这些虔诚的习武者,王芗斋决定提醒学员们注意精神意感方面的锻炼,并把这一问题摆在首位。
他给学员们讲了自己在青城山的奇遇,并由此引伸出一个论点来:做拳与不做拳时判若两人,这才是真正的武术家。
学员们散去了。
王芗斋觉得似乎还没有说透。他回到新近搬迁的寓所--上海大通路同寿里51号,在客厅里苦苦思索着。
住宅很舒适,是一幢带有典型上海风格的别墅。一楼是客厅、厨房和卫生间,沿旋转楼梯上到二楼,便到了卧室。自搬到这里以后,客厅里常常是高朋满座,军界、政界、商界、知识界、艺术界,五花八门,各色人等,应有尽有。学员们一来上课,门外便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汽车。
此时是一个难得的清净之夜。王芗斋独坐客厅,时而伸臂做一两个动作,时而嘴里念出一两句拳谱。
形意拳的技击理论,有六项原则,它们是:工--即巧妙;顺--即自然;勇--即果断;疾--即快速、突然;狠--即不容情;真--即使敌难于逃脱。这六项原则被称为“六万之妙”,是指导学员们培养攻防意识,训练技击技术的关键。
从形意拳的名称上来说,则要求“心意诚于中,肢体形于外”,外形和内意必须高度统一。
而学员们缺少的呢,则正是“内意”的锻炼。
怎样才能使学员们记住这一点呢?
仅讲一次两次青城山遇陈方舟是远远不够的。必须使学员们在练拳的过程中时时刻刻想到“意”!
对!意,意拳!如何?
王芗斋兴奋得一下儿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改名字,把形意拳改成为意拳,这个办法好!
意拳,顾名思义,在练习拳术的任何动作中,都应该加上与动作相关的意念活动。也就是说,在每一个动作中,不应单纯追求外形方面的锻炼,而必须要有一定的意念。练到日久功深,就可以做到行、住、坐、卧不离拳意,达到拳拳含意的地步。
第二天上课,他对学员们公布了自己的设想,并且反复提醒学员:“锻炼拳学只求神意真,不求形骸似。”
这样一来,果然学员们大有长进。
王芗斋一面授拳,一面著书立说,写下了《意拳正轨》这部著作。
在上海的教艺生涯,转眼过了五年。
民国十九年,王芗斋告别了上海的武术同仁,带家人来到了北平。
在北平一住就是十年。如今,1940年了!
国术大师也从青年时代走入了知天命之年。
他的不满足是什么呢?
宜兴茶壶内的茶水早已变冷,主人的思绪也从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中收回来,回到了1940年的现实中。他无心再品茶,决定到街上去散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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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空出世的技击超人
第五章 大成问世
王芗斋先生走在北平的大街上。
几个徒弟见师傅上街,要跟随其后,被他拦住了。他想一个人溜达溜达。
初春的北京,黄风裹着尘沙,无情地拍打着色泽暗淡的紫禁城墙。城角上高高悬挂的太阳旗被风吹拂得上下翻卷来回抖动,活象一只咆哮的怪物在半空挣扎着。护城河刚刚解冻,缓缓地流动着。那无声的河水仿佛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痛苦地流出的眼泪。护城河边的垂柳,一棵挨着一棵,低头不语,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
街市上行人稀少。瓦灰色的街墙城垣,破旧无光的门窗檀柱,上面稀稀落落地贴着花花绿绿的日本商品广告。卖人参大力丸和灭鼠七步断肠散的布晃儿在店铺门口抖动着,发出噗噗的声响。谁家的留声机里传出歌手李兰香那首嗲声嗲气的《夜来香》的歌声,让人听了浑身发麻。
一辆人力车急急忙忙跑过来,又急急忙忙跑过去。满脸菜色的车夫只穿一件打了补丁的小夹背心,那沉重的喘息声几步之外就能听到。
这一年,日本帝国主义在侵占了我国大部分领土之后,又抽集侵华日军的大部,准备大举进攻解放区,对所到之处实行残酷的“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在沦陷区北平,侵略者耀武扬威,横行霸道,市民们生活贫困,大部分人挣扎在死亡线上。一小部分甘心投靠日本帝国主义的汉奸卖国贼,则趁国难之际卖国求荣,大发国难财,倚仗日冠的权势欺压凌辱同胞。
王芗斋慢吞吞地走着,步履虽慢,脚下却盈含着千万斤力,恨不得一脚踢死那些猖狂的日本鬼子们。
迎面过来一队日本兵,有三十多个,两个一排,排得齐齐整整。军用大头皮鞋踩在路面上,发出咔咔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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