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问道现在玩什么职业第一道多少年了,好几年没玩了谁给来个查查

  在开始敲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刚刚为我的住房公积金的事情烦心,一口气干了两瓶啤酒。  这些年一路走来,除了增添了一身的伤痛,我已经闹不清楚我到底剩下了什么。  我就是一个平凡人,我不博爱也不高尚,我怕死我也很爱钱,我自私我却有良心,世界上多少像我一样的老实人,梦的轰轰烈烈,活的庸庸碌碌,我只试图活出一个为什么,可到了最后我更糊涂。  这一路上见证着或是帝王将相、或是凡夫俗子的长生大梦,物质的欲望、宗教的寄托、信仰的救赎、本性的贪婪,来了又走,去了又回,反反复复几千年却放不下、挣不开,人终究能为了执念坚守如斯,不管这执念是善是恶是美是丑,我看到这执念让他们死亡、让他们新生、让他们放下、让他们沉沦、让他们痛苦又让他们欢乐,我以为我会大彻大悟,但我依然迈不过红尘这道坎。  来到这世上,毕竟是要走一遭,很多人不想它结束,想它延续万世千年,而我不期望它永不完结,但作为一个升斗小民,我依然赖活着。  就像他说的——生活已了然无趣,但我仍然想活下去……  第一章 云篆现世  快下午四点了,又如往常一般,我正无聊着。  三年来几乎每天都这么无聊,刚开始两年我还觉得这样轻松惬意挺好,可是进入第三个年头后,我渐渐发现我受不了了,快疯了。  一个男人,步入社会这些年,却在一个男秘的位子上坐了三年,整日混吃混喝不想未来,是不是太窝囊了点?   当初学英语专业的男生本就少,学出来最后混成一个秘书的,那更是少之又少了吧?  还在天津这个重污染风沙大老百姓又嘴子碎的地方……  我也想出息,可就是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做,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总经理又不知所踪,去各处“巡视”去了,而我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正胡思乱想,电话响起来,我不得不打起精神,操起我的职业口吻:  “Good afternoon this is Michael how may I help you?(您好我是麦克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电话那头传来港腔普通话,听起来气急败坏:  “你这里是不是总经理啊?我要投诉啊。”  ——港普或者是广东普,谁听得出来。  我只好耐着性子应付他,告诉他我只是总经理助理,如果想要投诉我可以帮助他联系前台解决,我这听起来像是话务员小姐的温柔语气都让我自己受不了,可没想到电话另一头那广东佬越说越high,根本听不进我的话,自顾自的发牢骚,我憋着气仔细听了好半晌,才从他啰啰嗦嗦的鸟叫一般的港普里弄懂了他的内容。  原来是入住的时候,礼宾的推车把他的大堆行李推上去后,发现少了一件。  听这声音,再加上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我就能想象出一个香港暴发户的形象,瞧不起人怎么地?还以为有人偷你?  我压住火,给前厅经理打了电话,可是我知道他既然误打误撞打给我了,在酒店这一行里,我最好也不要把自己摘在外面,跟过去露个脸,表示酒店的服务绝对是尽责到底。  坐员工梯上了19楼,在他的房间1918门口,看到了比我早到一步的前厅经理,房间里靠着门口站着那个礼宾的小男孩,仍然青着脸低着头,他面前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正训的欢腾。  我看到那个男人长的干瘦干瘦的,撑死一米六的个头,黑不溜秋满脸褶子——好吧,大概还真是个广州农村的暴发户吧?  前厅经理陪着笑,看准他训人的间隙插句嘴,解释已经派人在上来的路线上找了,肯定是掉在某处了,一定会找回来。  那广东佬看过来的时候也顺势看到了我,我急忙也陪起笑脸,扯谎说已经向酒店领导汇报了,酒店领导很重视,一定会给他找回来。  广东佬面色稍霁,不过仍是又红又青,看起来是真的着急。  我就说我也去找,或许是我总经理助理的身份还是有点唬人作用的,他终于不再训那个小男孩了,憋了几秒才憋出最后一句狠话:  “找不回来,我活不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哟呵,恐吓啊——  我心里撇嘴,脸上堆笑,可没等我退出房门口,礼宾小姑娘Jenny捧着一个黑色的小皮包就过来了。  “助理,找到了。”  她快步跑到我身边,我把皮包接过去的当口,她对我说:  “从出租车上往下卸的时候这个包掉出来了,行李太多肯定没看见,然后这包被后一辆车压在车轮下了,车开走了才看见。”  我心里一毛,急忙去看,因为被车碾过,那包金属搭扣都脱开了,我最担心的是里面别有什么名贵物品被压扁了,打开扫了一眼,才发现只是一页纸,薄薄的包在塑料皮里。  嗐!吓我一跳——就这玩意儿,一辆大卡车压过去也不带坏的。  让Jenny回岗位上去,我捧着皮包进了屋:  “先生,您的皮包找到了,抱歉包似乎坏……”  我边解释着边向里走,下意识的低头扫了一眼,因为房里的光线比走廊里亮的多,我扫的这一眼让我看清了露出皮包一角的纸,这让我不由得“哎?”了一声。  那客人急忙抢过去,打开包检查了好几眼这才松了口气,我这时也急忙调整表情,但显然我刚刚那个表情没有逃过他的注意。  因为他都没顾得上管坏了的包了,而是有点急不可耐的打发礼宾员和前厅经理出去,单单要求我留下来。  看着我的眼神,亮的就像看到鸡窝的黄鼠狼,吓得我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我去……不会好那口吧?  我就“哎?”了一声,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效率也太高了?!  不过又一想,我就冷静了下来,我一米八的山东大汉,怎么也不可能打不过这个撑死一米六的广东农民。  房间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他忽然变得客气起来,笑着招呼我坐下。  我坐了,看他笑眯眯的从迷你吧里拿出一罐可乐,拉开环,摆在我面前。  “呃——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我摸不着头脑的问,同时紧盯着他,暗暗估量着一会儿真动手的话我是坐死他还是坐死他。  “靓仔啊,阿叔问你。”  “嗯。”我等着。  “你是不是看得懂云篆啊?”  因为刚刚他大概就是看到了我那个表情,才会对我起了兴趣的,所以我这次有了准备,并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而是装模作样的问:  “云篆?什么云篆?先生我不懂您的意思。”  “阿叔我到了这个岁数,可是阅人无数啦,靓仔你不用唬你阿叔,”那人笑得眼睛眯起来,露出一口黄牙,衬着他晒得嘿嘿的皮肤,怎么看怎么贼,“你刚刚那个表情分明就是意外见到认识的东西的表情嘛,阿叔明人不说暗话,翻译每字50元,怎么样?”  我看着他的脸,大脑开动起来。  看他的态度,我立刻确认了这真的是云篆。他这样大大咧咧的把云篆放在普通的包里,还和其他行李一起放着,这未免太粗心了,而在判定我认识云篆后,就这么随意的暴露了云篆的存在,这样急功近利,却不考虑是否会招致不良后果,那这个人——应该不是专业干这个的嘛?还1个字50元,也不想想如果换做真的认识云篆的人,绝对知道它的价值远不止1个字5万元,怎么会被1个字50元买通?这个人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门外汉吧?他也不往深里想想,万一我是别有用心的坏人呢?万一他这么轻易的暴露给我,晚上就有人来抢了书做了他呢?  ——好吧,我的想象力又脱缰了……  但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我也是门外汉,那些字只是在我小时候,我爷爷抱着我一个一个教我认过,那都是小学之前了,大半我都忘了。  但我知道我也不能实话实说,毕竟这多少算是一个赚钱的机会。多一个可能性总没坏处。  “先生,呃……这种事情非同小可,我要考虑考虑……”  “嗯嗯,阿叔了解,反正阿叔的生意在这里还要进行个三四天,三天之内,我等你的回复,好不好?”  我点头说好,站起来问他的称呼,他让我叫他财叔,我生怕他问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当然,他可以从我同事那里打听到),就推说想起来有会,赶紧走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怕这个,可能潜意识里觉得,牵扯到云篆的那张薄纸应该是件文物,而我还没有胆子大到让警察记住我的程度。  当然,我也不甘心就此把这个机会放过去,我一头懵着,必须找人商量商量。  云篆这种东西相传来自上古,又称雷篆,天书文,据说天神显现的天书就是用云篆写成,具体远到什么时候我不知道,我又不搞考古。但是我知道的是,道教符箓中的符可就是从云篆改进发展而来,而符箓开始在道教使用可是从东汉就开始了,但是谁不担保在东汉道教创教之前,符箓没有被使用过呢?因为前身的黄老道和方仙道可从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了呀,况且道教承袭的很多巫术文化,那真的从上古就开始了。  我知道这些,是因为这些都是从爷爷那里听来的,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才刚上小学,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可偏偏长了一个想象力丰富的大脑,尤其喜欢故事,所以这些传奇故事什么的我记得别提多清楚了,云篆在我认识汉字之前就学了,可云篆都忘了,这些发展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要打电话的人是我的小叔,他人在北京,我有他的电话号码,可三年了没怎么打过。  我不爱打电话,这三年里闷得厉害了,我会坐上城际列车直接去北京敲他的门,然后被他骂一通,再两个人出去喝酒。  家里的手艺是世传的,我爸爸兄弟四个,我爸爸行二,叛逆个性如我,一样不接受家里的安排,一样一心到外面闯自己的世界,结果弄得生意惨败,老婆开踹,在我大一的时候肝癌去世。  我发现我现在也越活越像他了,闯了这几年什么都没干,一事无成,就差最后一步就和他一模一样了。  想起来就害怕。  小叔的电话响了十几声,还是没人接——难道有生意?  可是在现在这个年代,老百姓都“开化”了嘛,这样的生意应该是不多了才对。  临下班的时候,才打通。  “叔,怎么,刚才忙?”  电话里小叔气的发笑:  “你小子竟然也知道打电话了?今天太阳是不是要打东边落下去啊?”  “这不是跟您表表孝心嘛。”  “别废话,”小叔笑骂道,“无事献殷勤,说吧,什么事儿?”  我把下午和广东佬发生的事儿说了,一墙之隔是我老大,反正法国人一句中国话都不会,也不必忌讳他听到。  “嘶——”小叔倒吸一口气,语气也严肃了,“你确定?”  “叔,你也知道,那玩意儿爷爷当初可是拿来当启蒙读物用在我身上的,即便具体认认不全了,可是那整体的印象还是很深啊,绝对不会看错。”  “这有点儿难办啊,”小叔也是个不爱搀和事情的人,但生意的关系总是让他比我胆大,“用云篆写的东西,肯定是天书一类的啊……没想到还真有这玩意儿……”  “叔,怎么办?”我可没心情听他兀自感慨,“说不清是件文物……会不会很麻烦啊。”  “文物不文物的倒管不着,不知道上面有没有上古的道法什么的,那可就有用了……”我小叔又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在那边嘟囔起来。  我一听就难受:  “您真是越来越把这玩意儿当真了……”  “那是因为你接触的不多,才会不信!”小叔忽然回神,立刻道,“你不是说住在你们酒店里嘛,你今天晚上去拍个照片之类的,反正咱们先弄清楚上面是什么内容!”  “叔,你这不是难为我嘛,”我一听马上苦着脸道,“抓住轻者开除,重者被警察抓啊。”  “瞧你那兔子胆儿!你不会不被抓啊,别废话,拍下后赶紧告诉我你能看出什么来!”  说着就扣了电话,我听着忙音一脸欲哭无泪——这不是自己给自己下绊子啊……  这小叔,没救了,越来越痴迷那些东西了……  ——通俗的说,他是道士,半路……不能算是出家的道士。  在大众印象里,道士总要穿着道袍,脚蹬八卦履,头上扎着发髻,几缕山羊胡,住在道家宫观中,实际上那是全真道的道士,他们不能结婚,只能吃素。这些年很多道派出现又消失,分离又合并,到了现在就剩下两个大的流派,一个是出家清修住道观的全真道,另一个就是正一道了。不仅可以结婚吃肉,根本家都不用出,他们被称作火居(伙居)道士,除了小部分住在宫观外,其他都生活在各自家中,不梳发髻、不着道衣,这些人又被称作散居道士。  散居道士大多以家庭为单位传承,我爷爷就是其中一个。  这些都是我后来查的资料。  因为爷爷去世时我才刚刚上小学一年级,除了学前他给我讲的神怪故事和用作启蒙的云篆读识之外,我对他的唯一印象,就是他每天下班后,在那老旧皮质公文包里,给我带回来的巧克力威化。  我上学前有相当一段时间住在老家,那是山东胶东半岛一个平常的小村子,叫郦家村,但村里的大部分人都不姓郦,各式各样的姓都有,我爷爷姓杨,是村公所的医生之类的,他在时家里很和睦,他性格很好,因为我对他的记忆不多,但印象最深的那个画面总是忘不掉,就是他每次下班回来的时候,我冲到天井里迎接他,他会笑着把我抱起来,他满头白发,没有一根灰色或者黑色,气质应该是斯文的,因为他的笑声就如此,老家一直有他的照片,他年轻时肯定是一个帅哥。他抱完我,我下地后就去翻他的公文包,然后会看到里面满满一兜子巧克力威化。  所以我一直以为他就是一个医生,普通的老人,后来关于他是道士的一些事迹,是我小叔告诉我的。  但是关于小叔的走上这条路的原因,我却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  小叔本来和我爸爸一样,都没有走上这条路,或许爷爷也是有意没有传给他们,小叔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爱人,他们很早就结婚了,农村嘛,喝个喜酒就算手续办了,那年我那个婶婶19岁,小叔21岁,两人感情十分好,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儿子,把我小叔乐坏了。  但是儿子刚满月的那天,却突发心脏病死了。  村里有老人说是被鬼缠死了,我不知道,因为那会儿我五岁半,真的记不全了,只记得那段时间小叔和爷爷似乎有一段冷战,后来听人说起,我才知道,或许当时小叔是怪我爷爷,没有提早发现,或提早发现了没有采取措施,那种心情我无法体会,但能想象。  后来我被父母接回了济南上小学,再次回到老家就是参加爷爷的葬礼。  随着长大,我也渐渐的了解到了小叔也走上了道士的道路,甚至还开了一个挂名的家政清洁公司。但我知道他的公司肯定不怎么样,一是我们家的人都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肯定不善经营,另一个就是这个年头,哪儿还会像不开化那会儿,动不动就请道士抓鬼驱邪啊。  反正我是不信,高中有一次回老家,正巧看了一场小叔给人家升坛做的法,我好歹忍住没当场笑场,事后回家对小叔好一阵嘲笑,被他拿着桃木剑追了我一下午。  但是他吩咐的事情,我一向是不敢推脱的,即便我是个胆小如鼠不爱惹事的性子,我也绝不会不听他的话,而且我会打心底的想去完成。  或许是因为我从小没爹,他早年丧儿吧?  我总爱胡思乱想,对他的这点感情早想透了,倒也乐得接受。只要他愿意,我从此喊他做爹都行。  下班的时候,我特意提早了五分钟到员工出口,因为没到打卡时间,正好装作到处溜达,然后进了监控室。  在监控室里和那保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我的眼睛一直在监控屏幕上乱瞟,说着说着,就扯到今天闹事的1918房间去了。
楼主发言:20次 发图:0张 | 更多
  “那客人事事儿真多,”我装作反感的感慨着,“哎?咱们的摄像头能拍到他门口对吧?别等着他又丢了什么赖咱们,到时候也好留个证据。”  保安一听,也觉得有理,在操控台上调出19层的监控摄像头画面,挨个看。  “唉,照不到啊?要不要您跟我们胡经理说一声?趁那个广东人回来之前,去调一调监控的角度?”  照不到?人还不在?  ——哈!!才不能调呢!  “唉唉,我也就是一说,照不到就照不到,太麻烦了,算了,咱也不管那闲事,领导怎么决定咱怎么走呗。”  我忍着心里的雀跃,压制着表情,看似正常的出门打了卡,然后却没回宿舍,因为临近春节,最寒冷的时候已经过去,夜晚逐渐短起来了,我等到天全黑,才敢重新溜回来。  总之下面的过程对我而言很心惊肉跳,但真的没什么值得说出口的地方,我从小到大谨小慎微,这是第一次干出格的事情。跑到前台去偷着做万能卡,趁着广东佬不知道到哪里玩的功夫进到他房间,一路虽然都很顺利,但我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心跳180了!直到找到那张封在塑料皮里的纸,我才发现,那广东佬这么不上心,也是有原因的。  那只是一个扫描件而已,并不是原本,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材料,反正边边角角的都缺失了,倒并不影响整体阅读。  我抖着双手拿出手机,因为戴着手套,所以更是摆弄了半天才打开相机——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异常强大的联想能力总让我觉得,戴着手套比较好,万一那个广东佬叫警察了,警察来了也找不到我的指纹。  照了相,我小心翼翼的把一切都放回原处,又站在原地转了两圈,甚至确保广东佬踢在底下的拖鞋冲着的方向都没有改变之后,这才退了出去。  回宿舍的路上脑袋一直一片空白,四肢的冷汗一阵阵的冒,快到宿舍门口我才缓过来,心说这种事以后真的要少干,会短命的。  回想起来,那广东佬那么看重那份扫面件,却还把它放在床头柜上——他不知道房间里配备着保险箱吗?真的是个暴发户吧?以前根本没怎么住过五星级酒店是不是?  酒店的宿舍一向都是群居,但我因为是总经理助理,所以有特殊待遇,我自己一间房。关起门来,我急不可耐打开手机,然后摆出纸笔,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符箓这种东西上小学前住在老家的时候,我就见过不少,在一些线装古书上,只不过那时候并没什么特殊的意识去记住那是什么东西,后来在小叔那里也陆续见到过,有些我觉得熟悉,有些直接就觉得好笑,小叔跟我解释后,我才明白。  道教因为后期的发展,杂糅了很多其他的教义,因此变得不如最初纯粹,尤其是现在的主流全真道,那是“儒释道”三家杂糅出来的,全真道属于内丹派,虽不怎么注重符箓,但出现之后强大的影响力多少也影响了属于符箓派的正一道,所以在那之后,符箓上的汉字逐渐变多,甚至咒文里还能出现请如来佛祖的内容。小叔说这样的符箓他也使用,渐渐发现很多一部分都是不管用的,大概这些都是那些神棍骗子的最爱,所以他用的最多的,还是金元之前,也就是全真道出现之前流传下来的符箓,虽然不多了,但各个都好用。  当然,对我而言,我只是听他那么一说,并不相信。  话转回我的手机上去。  那张扫描件上的字并不多,我一个一个辨认,拼命回想早已被我忘得差不多的云篆,看了1个多小时,勉勉强强拼凑出一句话的字数。  “……仙人……怒……无奈碎之,遍……天下……不忍……杀之……得幸……九死……长生而……小……万……后人……”  我有点傻眼——这是什么意思?  打电话给小叔,这次他立刻就接起来了,似乎在等我。  我把看出来的这些字跟他讲了,他几乎是在我念完就反应过来:  “《登仙阁记》!”  “啥?”  “臭小子,你别总读那些盗墓小说,读点文言文没坏处。”小叔听起来很兴奋,笑骂道,“我早年在一本古版的《鲍参军集》里看到过一篇游记,鲍照曾经在苏州的穹窿山上真观里和住持聊天,住持提到前朝有一位游方道士,误入仙境,在仙境盗得长生仙丹和炼丹仙方,逃出仙境后把所见所闻,用天书文写成了一本《登仙阁记》,却不料仙人发现仙丹仙方失窃后大怒,这名游方道士被迫毁去这篇游记,自己也不知所踪。——我原先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这《登仙阁记》真的存在!!”  “叔,就这几个字,你怎么就能肯定是那么久之前的东西?太武断了吧?”  “你叔我的感觉不会错!况且你想想,云篆写的……仙人……怒……无奈碎之……长生,这些线索加一起,你还猜不出来就真的是猪了你!”  “叔,你高兴什么啊,”我真的对他表现出来的兴奋觉得莫名其妙,“都什么年代了,你不会真的相信有仙境,有长生的吧?”  “仙人什么的应该不是,但是这东西既然真的存在,上天又让你撞上了,不抓住这个机会,你会甘心么?”  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心痒,可是咱一直都是守法良民的,突然让转行,这也有点发懵不是?  “周末来北京一趟!!明天还有1天,你再仔细看看,看还能不能想起别的字!!”  小叔真的十分了解我,不给我推脱的机会,下完命令直接就挂电话了。  我直叹气,对自己这种无条件服从他命令的舒坦心理极度自我鄙视。  第二天是星期五,我这一天脑子里什么都没做,只回想当初爷爷闲暇时抱着我识字的场景了,想的我似乎都站到了画面里,在那一老一小身边俯下身,努力去看清桌子上摊开的字帖。  爷爷有一手很漂亮的毛笔字,我对毛笔字从来没研究,所以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体,总之很干净很秀丽,每天他下班后,都会随手在纸上用毛笔写几个云篆,抱着啃巧克力威化啃得满脸渣子的我去认,我天生是个文科脑子,艺术家的内在,所以对图画一样的云篆也格外感兴趣。  昨晚上回想,今天白天回想,连开会记会议纪要时都在回想,别说,又想起了一些。  我没联系财叔,一来是仍旧不知道怎么办,二来也是我天生的逃避心理发作,我最讨厌做决定了,能拖一天是一天。
  晚上我再次把那内容认了一边,这次则更像一个断章了:  “……仙人……悔不当初……怒而击之,狼狈逃生……无奈碎之,遍藏天下……不忍此惊世发现堙没……欲杀之……得幸生还……九死不悔……长生而器小……惊世之迷,万望后人……所藏之地为燕地妙义宫、霸……”  这下更明了了,以我丰富的故事联想能力,就是这个小偷道士偷了人家的仙丹仙方,把人家仙人惹毛了,仙人追杀他,他躲来躲去,最后躲不过了,就撕碎了游记,应该是在逃亡的路上,一片片把碎片藏到各地,他不甘心找到仙境这么大的发现没人知道,就希望我们这些后生们发现他的留言,一片片把那些碎片找回来,然后拼起来。  ——我们也真够闲的!  我第一反应就是这根本是一件不着调的事,最好就是把照片发给小叔,然后我该睡觉睡觉,该上班上班!  可是第二个念想转过来我就迟疑了——为什么认识云篆的我就这样撞见了这件事?难道真的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跳出这无聊的、没有未来和希望的安乐死生活?  在信命这件事上,我和很多中国人都一样,平时嘴上说不信不信相信科学,可到了关键时刻总是忍不住抱个佛脚,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好吧,再走几步看看吧,至少周末去北京找小叔不麻烦,且看看事情发展如何。  上周末的北京是极度寒潮来袭,零下二十度,但这个周末的北京温度升回来了,所以空气又脏了。  天虽然有太阳,可也是灰蒙蒙的,感觉吸一口,都能在肺里扬起沙子。  不过天津也好不到哪里去。  出了地铁,还要倒两趟公交才能去小叔住的地方,正和一堆人挤在公交站等车,旁边传来的女孩子的嬉笑声就吸引了我的注意。  侧脸瞧过去,就见三个女孩子,捂着嘴瞧着对面的一个和尚笑得花枝乱颤,似乎又新奇又不好意思,还带着一股子想吃人的气势(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感觉出来的),待我的目光落到他们对面那个和尚身上——靠!!  老天爷总是有种分分钟气死我的能力,他们对面那和尚,看起来快一米九了,高高瘦瘦的,一身土黄色僧袍穿在他身上竟然分外有型(虽然寒潮过去了,可和尚也要风度不要温度吗),再瞧他那张脸——我靠!和那个当红韩国取经回来的吴姓小鲜肉有那么几分相似,唇红齿白的,有点像老西游记的第一版唐僧,可是又多了现代的那种摩登美,简直就是柔和了古典美和现代潮的一张脸嘛!还有那表情,虚虚淡淡不食人间烟火的,简直是综合了现今蠢萌小鲜肉和禁欲系男神的所有特点嘛!要不是他是个秃头,还要不要让我们这些普通男人活了!!!  靠靠靠!!  ……幸好出家了。  我郁闷的拉拉围巾,可是还是禁不住去关注他们。  “小师傅,你难道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吗?”  三个女孩子看起来都是二十多岁,一看就是新潮泼辣没栽过跟头的角色,竟然还在调戏这个和尚。  那和尚脸色风云不动,低声唱了一句佛号,淡然答道:  “贫僧去见一位施主,他答应了捐赠一笔钱物,供寺庙修葺之用。”  大概是他唐僧一样的反应真的勾起了女人内在的妖精一面,她们愈加新奇大胆的调戏起他来:  “小师傅——哦,不,御弟哥哥,你走的不累吗?我们请你喝咖啡,歇一歇好不好?我们女儿国也富庶的很,我们也给御弟哥哥的庙宇捐一点香火钱好不好嘛?”  那和尚这时候终于抬起了目光,看向她们,同时踏上前一小步,他那目光锁定着,又因为身高差,站到她们身前正好就成了一种类似深情凝视的“俯视”,这三个本来笑在一团的女孩儿竟然顿时安静了,呆呆的被他看着,脸上泛起红晕。  ——果真是一个看脸的时代啊!!  我恨恨的咬咬牙——小爷我长得也不差啊,只不过不是第一眼惊艳的类型而已,我妈都说了,我是越看越耐看那种类型。  为什么这个秃驴的皮囊却长得这么好啊!不公平!!!  正准备收回目光,却捕捉到和尚一边嘴角微微向上一勾露出的笑,对女孩子来说绝对迷人,我这个老爷们都快被他的笑迷住了……但是我也感觉到,那笑里,有那么点邪魅,和现在男孩子泡女生流行的坏笑有点像。  这就有点问题了,一个长居寺庙的和尚,可不会熟练的掌握怎么让女孩子沦陷的笑容啊。  那应该是个骗子!  我的直觉通常总是没错,要换在平时,想到这里我也就拉倒了,不过今天,一是我并不赶时间,二来这个秃驴帅的的确也让我不爽,加上我又喜欢看故事,便玩心一起,跟了上去。  那假和尚走的仍然如唐僧一般不疾不徐,倒惹得他周围的那三个女孩儿越来越像妖精了,笑的那个叫兴奋,我远远的跟着,心里那个叫不爽。  走了没多久,忽然看他们的前方一阵鸡飞狗跳,那和尚的脚步也停了一停,随机转身向我急冲而来。  这突然180度转弯的阵势让我直发懵,再看向和尚身后,伴着那三个女孩让开时的尖叫声,一队混混打扮的人边追边嚷:  “死秃驴!站住!!敢骗我们大嫂的玉佩!站住!!!”  原来如此啊——  我心里冷笑,眼看着和尚快跑到我面前了,就准备侧开一步让出路来,却不想这个时候,那假和尚两条大长腿互相拌在了一起,他一个狗啃泥就摔在了地上,可是伴着他的摔倒,不知道是顺着惯性飞出来的,还是他故意扔出来的,一块石头样的东西就甩了出来,正好落到我我怀里。  我下意识的伸手一接,低头看去——嗯,是块玉。  再抬头看去——那帮小混混在摔倒的和尚身后愣了愣,我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然后,其中三个混混就分流出来,直冲我而来了——  ——坏了!
  第二章
死秃驴  “哎,醒醒,醒醒。”  我脑袋阵阵发胀,头顶右侧似乎关着一只活物,在我的心跳伴奏下,大力的从里面撞击着我的头骨,我睁开眼,眼前的黑雾倒是随着这撞击头骨的疼痛减轻了。  “你醒了?醒了吗?”那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的肩膀被撞了撞,“醒了就应一声!”  “你大爷的!!”我不禁骂出口,心想怎么这么倒霉,只不过想看个热闹而已,也能被搅合进来,那三个混混下手真狠,小爷身上到处都疼。  “哎,别骂人啊。”背后的声音听起来很不爽。  ——可我是极度不爽!  “骂你还是轻的呢!!小爷要是没被绑着——打死你丫的!!!关我什么事!!!你这大骗子死秃驴骗人挨揍关我什么事!!!”  我越说越气,本身我们山东人就血性,我更是冲动起来脾气大的没边,到最后就变成吼的了,边吼边拼命挣动。  我和死秃驴背靠背绑在椅子上,大概是一根绳子绑的,死秃驴那边也被我连带的东倒西歪,一声声的喊的更大声,拼命让我冷静一下。  冷静你大爷!!  我还在发泄,突然门开,进来一个混混“啪”的就冲我后脑拍了一下:  “老实点儿你!”  我顿时安静了。  一个是还在头疼,他打的正好是在街上时被敲的那个部位,另外我也深知这些混子不是我这等良民惹得起的。  这时门再次被推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个子中等,方块脸,室内还戴着墨镜,像披大氅一样披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一个大啤酒肚圆鼓鼓的从大衣下伸出来,像怀胎八个月了似的。  他叼着一支烟,慢慢悠悠的靠坐到窗台上,一伸手,跟随进屋的两个混混的其中一个,就把两张卡片似的东西交过去。  看来这个就是混混大哥了。  那两张卡片,再仔细一看,是两张身份证。  “杨沐……尘……张……广德……”  他念着我们的名字,烟随着嘴的动作上下翻飞,然后他哼的一笑,把两张身份证随手扔到地上。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真是吃了豹子胆了,竟然骗到我洪爷头上了,今天不叫你们两个脱层皮,我洪爷还怎么在道儿上混下去!”  “洪爷!洪爷!!”不等那死秃驴回话,我急得立刻喊了出来,“我只是路过打酱油的啊!!我真的只是打酱油的啊!!!我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啊!!!您要是不念他的身份证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啊!!!”  “哟呵!”他洪爷竟笑起来,“道上混了这么些年,第一次碰到你这么个没义气的啊——真不是个东西!”  我去——百口莫辩了啊!!  我急的用肩膀直顶后面那个人。  “终于轮到我说了?”  他阴阴凉凉的问。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抢着说话,”我急的汗都出来了,“大哥你倒是还我一个清白啊!!”  死秃驴对洪爷道:  “洪爷,这位杨先生说的对,我和他的确不认识,今儿栽您手里我认,但出家人慈悲为怀,决不能连累无辜,他的确只是碰巧接到了我摔倒时甩出来的东西,今儿什么法什么罚,该由我一个人担着,真不关他的事儿。”  我还没松口气,那洪爷竟然点头赞许的道:  “你倒是个讲哥儿们义气的,可惜认错了这么个软脚虾——看你也是条汉子,你皮相这么好,我看也有那贱人的责任,等到赎人的来了交完钱,我也就不那么小心眼了,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  “毕竟是我兄弟,我怎样都要罩着,多谢洪爷体谅了。”  那和尚竟然大义凛然的接下了这话!!  ——我靠!!原来你这死秃驴又是拿我就坡下驴演戏是不是!!!  我知道再喊也无济于事了,除了坐实我“反复小人”“软脚虾”“没义气”之类的形象没有任何好处,只能强压下火气,咬着牙问道:  “赎人? ‘大——哥——’,有人会来赎我们么?”  那洪爷又抽了口烟,应声道:  “给你们叔打电话了,他说马上就来。”  “叔?”我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用肩膀捅捅背后的和尚,“死秃驴,你家叔快来了?”  死秃驴没应声,不知道他现在想的是什么,我们三个没静了一分钟,就见一个混混小步跑到门口,低声道:  “洪爷,来了。”  不多时,一个人出现在门口。  我喊起来:  “我靠!!死秃驴!!!那是我叔!!!!”  小叔表情冷峻,站在门口环视一圈,目光压根没在我身上停留。  那气势——别说,真有点……帅呆了。  小叔叫杨继善,比我爸爸小7岁,今年45,他其实不怎么显老,看起来只有三十五六岁,或许是长相随爷爷的关系,所以斯文英俊的同时,头发已经有了不少灰白,倒让他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沧桑。  但小叔的个性,实打实的随奶奶,倔驴、不认输、九头牛拉不回来、爱钻牛角尖、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不死心……总之这些形容词多数都带点负面情绪,用在他身上,却各个都合适。  或许这也是我觉得和他贴近的原因之一,只不过我早早的学会了让自己如何过得不累,而他到现在都一直累的让我扼腕叹息。  他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洪爷身上。  “您就是洪爷?”  洪爷傲慢的一点头,问道:  “钱带来了?”  “没有。”  洪爷愣了愣:  “嘿——你没听见是不是?你涮我玩儿哪?不是让你拿钱赎人吗?怎么你欠抽啊!!”  最后几个字狠起来,伴随着他的声音周围几个混混威胁似的踏上一步,我与和尚这时候都这压迫感十足的气氛弄得没话了。
  小叔竟然嘴角一挑,微微笑了笑。  “洪爷见谅,干我们这行的,挣不了几个钱,所以您要的数字,我拿不出来。”  说着,举手亮出了手腕上的铜钱剑的一截——这是我帮小叔改造的,他那行经常会用到铜钱剑,由红线把一百零八枚铜钱穿起来做成,不过真的是太长,携带起来不方便,所以我建议他弄成可以卷在手腕上的形式,我们爷俩鼓捣了一晚上,终于用那种一甩就直,一磕就弯的卷尺做成了。那种卷尺很常见,我还是小男孩的时候就喜欢玩儿。  那铜钱剑很显眼,只要是中国的老百姓通常都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况且洪爷都是这个年纪的了,一眼就认出来,他看着小叔,皱眉道:  “你是道士?”  “小本生意,”小叔淡淡一笑,自顾自的踱步进来,悠闲地的在屋子里四处打量起来,“镇镇宅,抓抓鬼什么的。”  那洪爷不屑的嗤笑一声,不过笑里带上了一点不确定。  “洪爷见笑了,”小叔隔着洪爷两三步站定,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的脸,“洪爷今年已经过四十了吧?看您面相,眉头密而至眉尾变疏,此为交加眉,有此眉者中年会坐牢、破产、累及家人,看您为鸳鸯眼,有此眼者婚姻美满,多富贵,但是难逃情色之乱,您山根、年上和寿上大且直,鼻头丰满不显鼻孔,有此猴鼻者为人多疑,个性风流,会因桃色事散财,但您唇形为四字口,方正周直,说明您聪慧多才,能做大官,但您耳薄,多纹理,此耳为开花耳,说明散尽万贯家产,老年凄苦贫困,嘶——那就怪了。”  小叔装模作样的倒吸一口气:  “您这面相说明您本身福泽深厚,有继续发展并成为达官显贵的趋势,然而您人至中年后,会因为桃色事件而散尽家资,锒铛入狱,直至晚景凄凉啊。”  “你这个江湖骗子,瞎说什么哪!”洪爷气急败坏的喊起来,但是我已经看到一行冷汗顺着他额角流下来了。  小叔没等他吼完,就脸色一沉:  “我是不是行骗,不如交给畜生来判断如何?”  说着,卸下双肩背,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只纯黑色的小奶狗!  一屋子的人,包括洪爷和混混,还有我和死秃驴,都被这突然出现的,与整个气氛完全不搭嘎的小奶狗唬的愣了愣。  小叔反而一脸正常:  “洪爷,黑狗色黑,属水,极阴之性,而鬼有魂无魄,魄生水,因此黑狗多数都有阴阳眼,可觉察人看不见的脏物。”  正说着,本来懵懵懂懂萌的人一脸血的小奶狗,忽然停在洪爷面前,对这洪爷狂吠起来。  小奶狗的声音也是奶声奶气的,但经过小叔的一番解释,现在所有人听着这个声音,都觉得毛骨悚然,似乎洪爷背后真的有什么东西。  小叔上前把小奶狗抱回来,抚着它的脑袋,看着洪爷似笑非笑:  “刚出生的小狗即便是黑狗,也阳气颇重,只有极端阴性的脏物,才能被它察觉到,众所周知男阳女阴,莫不成这个脏物是一只女鬼?”  洪爷一屁股坐回窗台上,又马上被烧着似的跳起来,猛地转身去看自己后方,而这时小叔早就把小奶狗又放回背包里去了:  “真没想到洪爷现在还有闲情逸致跟这两个小辈计较,东西既然都追回来了,还不如多抽出精力管管自己的事情。今日才是初六,距离满月尚有一段时间,洪爷或许暂时还感觉不到此鬼的纠缠,不知道此鬼头七是否已过?无论如何,满月都会助长此鬼怨气的生长,过了满月,恐怕洪爷就被此鬼缠的永无宁日了。”  没想到洪爷一把抓住小叔的领子,揪到自己面前:  “你给我把她灭了!我就放了你侄子!!!”  小叔目光一抬,“刷”的射进他眼睛里——我不得不说,帅的我直接呆掉了。  “洪爷这是在威胁我吗?”  说完“哼”的一笑:  “我只不过是好心提醒,至于我侄子,您大可以扣着他——把他杀了都无所谓,到时候我把他炼成一只恶鬼,和那女鬼一起,正好和洪爷您天天晚上作伴,也不至寂寞嘛。”  “道长!”洪爷手一松,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跟我计较,我犯浑!我有眼无珠!”  说着,都带上了哭腔,甚至抽了自己两嘴巴。  我还好,背后死秃驴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小混混们云里雾里的,也跟着跪了一地。  小叔整整领子:  “把我侄子松开,拿了的、弄乱的都给他放好送回来,洪爷,我们道家也是济世救人为主,不会不管您的,您把您的真实姓名和生辰八字,还有定居地址都告诉我,我回去推演好驱鬼办法,三天后必定登门施法。”  那洪爷忙不迭的站起来一通指挥,很快我和死秃驴都被解开了,我捧着自己的钱包身份证还有背包,几乎是被洪爷“搀扶”到小叔面前的。  “叔。”我叫道。  “叔。”死秃驴叫道。  我莫名奇妙的看向自己右手边站着的死秃驴,他正一脸提心吊胆和热切期望的瞪着我小叔。  背后就是洪爷和他的手下,我马上明白过来。  ——如果现在说明他和我小叔没有关系,恐怕我能走得出这里,他就不能了。  我暗暗哼了一声,没想到小叔只是惊异的看了眼这个突然冒出来叫他“叔”的和尚,随机恢复了淡然,点点头:  “嗯,走吧。”  这回轮到我惊讶的瞪大眼了。  我们三人回到街上,安静了一阵,我受不了这尴尬,便追上一步到小叔身边,没话找话。  小叔根本没理我这茬儿。  “怎么回事?”  小叔声音里满是暴风之前的平静,我心里乐的开花,反正这件事我自始至终都没有错,便急不可耐的把原委倒出来,想狠狠告这死秃驴一状。  结果我再一次的没想到了。  小叔只是看着死秃驴嘟囔道:  “嗯……癸巳年乙丑月癸巳日,嗯,岁煞东月煞东……出入会轩辕,凡事必牵缠……”  “叔,”我拉了他一把,“你又在干什么啊?”  小叔回过神,看向死秃驴:  “不管是福是祸,都注定要牵缠一起啊,这也不怪你。”  “啥啥啥?”我大叫。  死秃驴却高兴起来:  “刚才我虽然听不大懂,不过看得出来叔叔你的本事很大啊,真的有女鬼?洪爷真的能被她缠上?您提前就知道了么?所以才准备的小狗?”  “我怎么提前知道?反正这类人,总有亏心事。”  “对啊对啊,”我自豪的道,“我叔就是抓住了他的心理特点,狠狠的吓了吓他!”
  小叔一巴掌推上来:  “你又嘴硬,你怎么就不承认你信呢。”  “怎么可能真的有鬼?!”  小叔摇摇头,叹口气没理我,说着我们三人正走到一个僻静的胡同转角,小叔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110吗……嗯……我报案,有人把他的小三杀了……嗯……他是——”小叔说着掏出笔记本,念出了洪爷刚给的名字和家庭住址,“那受害者估计是被藏尸了……具体地点我不知道……不过应该在姓洪的名下一处房子里……什么,我是谁?”  小叔利索的扣下电话。  ——因为生意关系,他的手机一直是2G的,只能打电话,也从来没实名注册过。  “叔,你不是答应洪爷给他做法么?回头就把他给卖了?”  我好笑的问道。  小叔头也没回:  “我住朝阳区的。”  死秃驴看样子好奇心大起,追到小叔旁边:  “叔叔,你怎么知道洪爷杀的人是他小三?为什么又认定是藏尸呢?”  “刚才不是说了嘛,从他面相就看得出来,他本性风流,会在中年因桃色事件锒铛入狱,可他的家庭福源很重,这就说明了这桃色事件肯定是妻子以外的女人,而这女人肯定是死了。另外既然确定了这女人的鬼魂一直跟着他,就说明了这女人的尸体还没被火化,那肯定就被藏起来了,既然是个小三,肯定是在藏娇的金屋附近。”  “叔叔太厉害了!”他和尚一脸敬仰,看的我阵阵恶心,好像他是我小叔的侄子,两个人走的还真亲近,“那您怎么知道尸体还在呢?”  “喂!你有完没玩?!你真是出家的和尚吗?这种事情怎么刨根问底的,有意思吗?!”  我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把我小叔往我自己这边拉过来。  小叔好笑的在我脑袋上敲了一记:  “怎么,你不信,还不许人家别人信了?”  我委委屈屈的捂着脑门,看着我自家小叔又被死秃驴抢走。  “人魂魄实际上是三魂七魄,魄随人生而化,随体灭而亡,魂主阳,势动而魄主阴,质静,人死后魄沉积于尸身中,而魂离进入轮回,但若有怨气,则魂不进地府不入轮回,即称之为鬼魂,魂无法单独存立于人世,魄存于物质,所以鬼魂若想滞留人间,只能以生前的魄作为桥梁,魄还在一日,则鬼魂可在人间行走一天,但尸身一旦毁去,魄随即消亡,而魂便无法停留,只能立刻进入地府,再入轮回以便开始下一个魂魄之交。此女鬼还在世行走,那就说明了她的尸体还被藏在某处。”  “那现在的火化,也算是毁去魄了?”  “嗯,其实这样更好,现代人都是死了之后火化,鬼魂停留不得,都直接去地府投胎了,省了很多事情,可怜老百姓们还年年祭奠,殊不知他们祭奠的人早成为了另一个别家抚养中的奶娃娃呢。——就是害的我的生意没剩多少……”  “天啊,叔,你太厉害了,这些知识太实用了!”  死秃驴眼里亮着狼一样的光,就要来抓小叔的胳膊,我岂能让小叔被抢走,此时我们正穿出胡同回到大路上,我便手疾眼快,抢先一步把小叔抓到我身边,顺势推了死秃驴一把:  “死秃驴,行了!!到大道了,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这明摆的逐客令让死秃驴无话可说,小叔到底是我的叔,自然没什么挽留的表示,死秃驴只能看着我恨恨的说了一句:  “杨沐尘是吧?我记住你了!”  “张广德,死秃驴,我也记住你了!”  小叔很给面子,直到小秃驴走远,他才从我的爪子里挣脱出来,劈手往我后脑来了一下:  “臭小子,瞧你小气的,真没礼貌!”  我捂着脑袋龇牙咧嘴:  “叔,我刚才就被那帮混混敲在这里,疼着呢。”  小叔表情缓了缓,没说什么,伸出胳膊在我后颈上揉捏起来,但别扭的看向一边。  我偷笑——这就是我的叔,我谁也不给!  因为这一番意外,我和小叔回到他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夜里8点多了。  两个老爷们简单整理了一下,出门找了个面馆吃了晚饭,再回去就10点了,我拿出手机,把拍下来的云篆照片给他看,也告诉他了我看出来的内容。然后我就抱着小黑狗玩,小黑狗倒是不认生,在我怀抱里颤颤巍巍的抱着我的大拇指啃,仍旧是安安静静的。  “嗯,其他的你也不用再费事了,看来这一页不过是个序言而已,”小叔捧着我的手机,皱着眉头去辨认那字,实际上他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他想从那里面看出啥来,“最后几个字,应该就是碎片藏匿的地点了,看来这下一页非常重要啊——燕地……燕地……不就是北京嘛……”  “可是叔,这个妙义宫,我在网上查不到啊,北京周围著名的道观也就是个白云观,完全没有任何这个妙义宫的影子。”  “这也不难理解,鲍照是宋人,这个《登仙阁记》怎样都是在宋之前写成的,这么多年很多大的道派都出现又消亡,何况是一个道观?”小叔说着,习惯性的掏出烟,见我正皱着眉头瞪着他,便挠挠头,乖乖的把烟塞回口袋里,“那就找人帮忙喽。”  “谁啊?”  小叔掏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一脸神秘的冲我摆摆手:  “喂,如是啊。”我听到这个名字,像是浑身的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立刻放下小黑狗,跳起来向小叔扑过去,“如是哥!如是哥!”  孟如是,我的表哥,他大学之前都是在老家上的学校,因此和我小叔也认识,可我不知道,两个人竟然在各奔东西之后也有交流——现在看来,竟然是“工作”上的交流。  小叔一手挡着我,在我扯着嗓子鬼嚎的时候已经交代完了事情,然后才把电话给我。  “如是哥!如是哥!!”  电话那头传来我熟悉的轻笑:  “这么高兴呀,既然这样干吗平常不和我联系?要我的电话很麻烦吗?”  “如是哥……嘿嘿……你也知道,我懒嘛……”  的确,在人情上我懒得要命,即便心里在乎,也很少愿意到行动上落实。  想必如是哥也是知道我的特点,没有多责怪,我们说了会话,我突然想起什么:  “如是哥,你不是在西安当老师吗?”  “对啊。”  “那你和我小叔怎么勾搭上的?”  话音刚落,我后脑上挨了小叔一下。  “电话里也解释不清楚,让四叔有时间解释给你吧,我现在立刻去查资料,有结果了会立刻给四叔打电话。”  ——老家乡里乡亲的感情都近,而且很多人都沾亲带故,所以如是哥虽然是我妈妈那边的亲戚,却也和我爸爸这边的人都熟悉,只不过他不会像我这么亲热的喊小叔做“叔”,而是按小叔的排行称他一声“四叔”。其实我爸爸下头还有一个弟弟,是我的三叔,听说是一岁多的时候走丢了,从此再也没找到。  扣下电话,一转身脑袋又挨了我小叔一拍:  “什么勾搭不勾搭,你会不会用词儿啊?”  我捂着头冲他傻笑:  “哎对了,叔,如是哥怎么……我是说你们……”  “你对你老家到底了解多少?你知不知道郦家村在邻里八乡的还有一个称呼,叫‘天师村’?”  看我惊讶的程度,小叔摇摇头:  “你妈肯定也不愿意跟你多说,无所谓了,你当一个行外人也挺好。”  不知怎么的,我听到“行外人”这个称呼,有点不舒服——我自己不信不参与是一回事,可是被别人剔除出来,忽然感觉有点不甘心。  “那如是哥也是——和你一样了?”  “嗯。”  小叔终于忍不住,窜到门外去抽烟,我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对我那个不成器的老爸的失望,我对抽烟总是很排斥(我爸爸就抽烟),不知道小叔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的烟,这几年烟瘾却愈发大了。  他倒也体谅我(或许在这一点上也是怕我),很少在我面前抽,忍不住的时候会躲出去,我也就由他了,眼不见,就当骗自己他去干别的事了。  我躺在床上,任小黑狗在我脸上乱爬,小叔说这小黑狗叫煤球,是他1个月前救的,那个时候一帮野孩子,已经在树上吊死了它妈妈,把一窝小狗一个一个摔到地上摔死,摔到最后只剩它的时候,让我小叔撞见了。  都是十七八的不良少年,小叔只好动了手把他们打跑,他见剩下的这一只狗崽通体漆黑,一双大恸到淡漠的眸子似乎一下子就看进了小叔心里,小叔觉得这是他和煤球的缘分,就把它收养了。
  唉,也是一个见识了死生的生命……  没过一个小时如是哥就打来电话,告诉我们他在一本唐代游记里查到了妙义宫的痕迹,所在的山名延续至今都没有变化,叫雾灵山,但至于妙义宫在雾灵山上的具体所在,游记上并没有具体指出。  小叔立刻拍板决定——明日上山!至于具体位置,明天可以向当地人打听线索。  小叔是那种说了立刻做的人,我也是有想法就心痒难耐的主儿,反正明天权当旅游,找个道观而已嘛,我最擅长也正好是走路。  第三章
清尘沐尘  第二天,小叔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一辆破金杯,开起来踢踢哐哐的,我不会开车,小叔就负责在前面开,我就负责在后面睡觉。  雾灵山距离北京市有150公里,在河北省境内,我睡了一个小时,睡起来后百无聊赖,就一边摸着在后座上还睡得呼呼的煤球,一边打开手机查雾灵山的资料。  雾灵山属于燕山主山脉——嗯,燕山在是风水上北龙的一部分(我看风水也就是为个热闹,所以知道皮毛),在那里建个道观倒也没错;海拔2118米!——我去,千万不要建在山顶上,山脚下就够了啊……;景区适合徒步探险,内无公路不通车——好吧,我本来就打算着来走路的,只要别爬山。  ……不过,我就是那种倒霉体质。  在古朴到几乎看不见的林间石头小路上,我背着个大旅行包,停下来,望着远远在望的寺庙,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回头望望,小路虽然不甚陡峭,但一直蜿蜒向上,如今看,来时的路都笼罩在一片云雾中了,果真是云铺成路,人行在天啊。  小叔走在前面,停下来回头看我:  “你瞧你,连我这个老家伙都不如!”  “叔,我是不知道还需要跟你钻深山进老林,要不然我肯定提早练好身体。”  “就你理多!”  小叔没理我,转身继续走,我只好叹口气,任命跟上。  我们从东山村转上土路之后,小叔就一路走走停停,在大沟村、花园村、黑关、雾灵山村都停车下来打听,从一些老人嘴里我们得知,这座山一直没以宗教出名过,山里面只有一个老旧的寺庙,从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没人知道,寺庙很破,只有几个老和尚,在集市的时候才会下山,出现在人们视野里。  于是我们从清凉界进入,过了山腰的落松台左转,离开了旅游的主山道,进入到林子里。  好在走了没多久就出现了老人们说的古山路,一路斜着往密林深处向上,走了快1个小时,终于望见了那座寺院。  果然叫老庙比较合适,真是老的不能再老了,暗红色的外墙塌了一半立着一半,一半覆盖着厚厚的植被一半暗红色褪成了棕黄色,透过寺墙望见的屋顶,也生着不少野草,像是顶着浓密的草帽,这寺庙看不出多大,因为一大部分已经与林子的树木植物融成了一体,变态的联想一下,这寺庙好像正被满身植物的大怪物吞噬,大部分被吞掉了,只有小部分还露在外面。  不过这寺庙的确是好所在,后面的山壁笔直光华,门前的一弯溪水曲迎回环,左右都是山林,一股袅袅的白气不知是云是雾,正缠绕在寺院周围,衬得这仿佛仙宫圣境。  寺门上面一块老旧的牌匾,让时隐时现的阳光照射出三个暗淡的大字——广德寺。  ——一个很腻歪的感觉滚过心头,像是吃了一只苍蝇。  寺门“吱呀”一声开了,在这静谧的水音鸟语都远的地方,这声音格外清晰。  一个老僧人颤颤巍巍的走出来,我满以为他会直接对着我们唱一句佛号,然后一脸高深莫测的“贫僧早就算到你们会来”的表情看着我们,然而这老僧人只是拖着一把扫帚,开始清扫门前的山路。  我和小叔走到他近前,小叔双手一合,对着老和尚一礼:  “大师。”  这时候老和尚才发现我们的存在,急忙对小叔还礼。  “阿弥陀佛,施主。”  我看着老和尚至少80岁了,好像有点帕金森,随着说话头小幅度一晃一晃的,满脸的褶子,不过倒真的是慈眉善目,白色的眉毛长长的垂到颧骨下方的位置,有点像小时候在新白娘子传奇里看到的老人参精。  我又胡乱联想着,完全没听到小叔和老和尚说了什么,总之很快我就随着他们迈过门槛,穿过一系列我也叫不出来的屋子,进到了院子里。  院子不小,倒也有点荒凉,也是轻烟弥漫的,现在已经过了中午,日头并不大,一切景色都十分清晰。  我正胡乱打量着,忽然一阵金属摇滚的音乐声响起,那是用了耳机还飘出来的又闷又细的声音,在这宁静的禅院里太明显了,我们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向着声音来源看过去。  一个高个儿,穿着一双小狗头的棉拖鞋,一身斑点狗的睡衣,一手提着一个暖瓶,一手插在裤兜里,正缩着肩膀低着头,踢踢踏踏的向前走,或许是感到旁边有人,于是也停下来,转头看过来。  “死秃驴!!!!”  “杨沐尘!!!!”  小叔怔了一怔,但很快就随着老和尚进去了,留下我和死秃驴忙着互瞪。  但很快我就烦了,一转头,快步去追小叔。  另一个老和尚笑呵呵的迎出来,他也是很老了,眉毛稀稀疏疏,只有长长的几根银丝拖到两颊边,他比我们遇到的第一个老和尚略胖,穿一件土黄色的僧袍,但脚上竟然穿着一双卡通长颈鹿脑袋的棉拖鞋!  我让那老和尚的打扮弄得一阵阵风中凌乱,小叔在一边面色不动的和老和尚打屁,无非都是一些进山旅游,迷路之类的话,偶遇这个寺院,就想借个地方歇脚。  老和尚好像也见怪不怪了——谁叫这座老庙在旅游区——招呼着我们进去。佛道算是一家,小叔也没少看过佛经一类的书,就连我也能背一点《心经》,所以小叔就和方丈乱侃,我就任由小叔出马。  在人际交往这种事情上,我很懒,虽然我也能做到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而且做的很好,但在我而言是件很费心力的事情,所以一般有别人出头的时候,我才懒得行动。  老和尚自我介绍法号远尘,是这个老庙的方丈,这庙里加上他也只有三个和尚,师兄就是我们在门口遇到的,法号了尘,师弟在后面修屋顶,法号结尘。  没想到跟进来的死秃驴立刻指着我说:  “这里还有一个——沐尘。”  我一脚踢过去,被那死秃驴躲开了,然后我后脑挨了小叔一拍。  “没礼貌!”  “大师,小侄生性顽皮不受拘束,行事鲁莽了些,请大师不要见怪。”  小叔急忙去对方丈解释,没想到方丈只是乐呵呵的看了看我。  “小施主和鄙寺也是有缘啊,”  什么缘分不缘分,大和尚估计碰着谁都说有缘吧?  小叔见我在客室里也没什么用处,就打发我出来,一直跟随的了尘老和尚就带着我去客房休息。  “大师,你们这里经常来外人么?”我努力忽略身后没事人一样跟着的死秃驴。  “呵呵,小施主,鄙寺虽然位置偏僻,不过好在风景秀丽独特,与山顶所见风光自是有大大的不同,”老和尚笑得一脸得瑟,“所以偶尔也会有独具灵心慧根的游客专程寻访而来,于是寺中也常年预备着两件干净禅房,以便游人落脚之用了。”  我们绕过大雄宝殿,由于很抱歉的我天生没有方向感,所以只能说明僧房在进门的左手方向,而给游人预留的客房则在右手方向。  “死——张广德,你跟着我们干什么?你在这里出家吗?”  “谁出家了?”死秃驴伸了个懒腰,得意的直哼哼,“这是我的地盘。”  在看到这座老庙叫广德寺的时候,我就有了隐约的感觉,现在听他这么说,又见他在这里来去自由,神色却一点也不像是出家的和尚,我心里于是就有了一个隐隐猜测——莫不是这些老和尚某一个的私生子?  或者是——我更邪恶的联想到——其实也很像是三个好基友,一齐避世在外,共同抚养着他们的孩子,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不过老和尚们的年纪和张广德的对不上啊,更像是爷爷辈的。  正走着,乱想着,一直待在小叔背包里,安安静静的把头露在外面的煤球,忽然哼哼起来,听起来还很急切。  我以为它要上厕所什么的,急忙把它掏出来放下地,没想到它在地上伸展了一下四肢,就迈开小碎步往左侧奔过去。  “哎,煤球,你干什么去啊?”  眼看死秃驴眼里冒光,一脸傻笑的跟到煤球后面,我也管不得了,也追了过去。  追出去不到十步,才反应过来煤球是去哪里。
  左侧的僧房,靠着屋檐架着一架梯子,一个和了尘一般老的和尚扶着梯子,正笑着仰头和梯子上的人说话,梯子上是一个看起来和我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穿着一件藏蓝色的毛衣,一条黑色牛仔裤,卷着袖子,手上拿着一摞瓦片——这好像就是方丈说的在修屋顶的结尘?  那这个年轻人是谁?  我有一点轻微近视,虽然只有一百多度,可这个距离,看那人的脸还是有一点模糊,只看得出来他在笑,暖阳清风的,那笑着的五官组合起来给我的感觉,十分舒服。  煤球跑到梯子脚下,仰着头,拼命的摇着尾巴,来回换着碎步,急的直哼哼。  ——嘿,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那年轻人敏捷的下了梯子,把煤球抱到怀里,一边抚着他的头皮一边柔声的逗它:  “咦?你是哪里跑来的啊?小家伙,你认识我么?”  煤球舒服的趴在他怀里直哼哼——我极度鄙视这小叛徒。  我跑到他跟前,急忙说这狗是我的。  他抬起头,我看清了他的脸。  他长得白白净净的,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书卷斯文气,个头和我差不多,却宽肩窄腰,标准的倒三角,微长的刘海盖着眉毛扫过明亮的凤眼,山风一吹,他再微微一笑,真暖的让人窒息!  我心里的小人已经无语问苍天了——老天爷,你耍我是吧?  怎么都遇到这种人啊,还让不让我这单身狗找到媳妇儿了?  他把煤球还给我,点点头,却没有多说话的意思。  “唉,三师傅,还没修好么?”死秃驴走上前来,“一会儿我也来帮忙好了。”  结尘笑着说不用,李居士刚刚帮他弄好了。  “李居士?”我看向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你好,我叫杨沐尘。”  他看了我一眼,脸上才挂上微笑,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你好,李清尘。”  ——在中国,普通情况下陌生人彼此见面,只要不是官方或生意场合,很少真正握手,但我是英语专业出身的,很多行为和思考习惯都很西式了,看到他有一瞬间的犹豫,我才反应过来或许有点唐突,不过当他握住我的手的时候,一种异样的感觉滚过全身,有点不对。  具体哪里不对,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不舒服。  很快我继续随着了尘大师父去我和小叔的客房,张广德那秃驴总算不再跟着我了,在路上我就趁机向了尘大师父打听那李清尘和死秃驴的事情。  了尘大师父说李清尘自称是美院的研究生,有时候会背着画板进山写生,来的时间不固定,不过因为他对佛经颇有造诣,这个年代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很少了,所以他们师兄弟三人都把李清尘当做上宾,以“李居士”相称。  至于死秃驴,因为我们很快就到了房间,了尘大师父没来得及说,我也不好意思拉着人家留下打听这八卦。  放煤球下地,给他喂了点水和吃的,陪着它玩,大约二十多分钟后,小叔回来了。  “事情没办法马上完结,我跟方丈说好了,今晚在这里留宿,”小叔一边往外收拾着东西一边说话,看都没看我一眼,“你要是急着明天上班,现在可以下山去,镇上有通天津的长途汽车路过。”  “叔,好不容易上来了,你也知道我不可能马上下去啊。”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都来这里了,权当旅游。  “我给人力资源打个电话,我还剩两天年假,就趁机用了呗。”我拿出手机,却有点傻眼——没信号,“呃……事后补一个吧……”  小叔看向我,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  “今天晚上,跟我夜探广德寺。”  “有发现?”  “嗯,”小叔压低声音,“在进门的时候,我留意到门口有个石座,好像是影壁的残留,而且即便没有山门殿,天王殿也不像普通寺院那样靠着山门,而刚才的客室太大,有点像配殿的规模,最重要的是,这里藻饰多是用了扇、鱼、水仙和蝙蝠鹿什么的,这是寓意坚固永生,山海绵长的,一座寺院不会用这个的藻饰。”  “叔,你是说?”  “我想我们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了——这里起初应该不是寺院,而是道观。”  “妙义宫?”  “很有可能,妙义宫至少在唐代之前就存在了,在接下来的一千多年里,完全有可能道观荒废,和尚进住改为寺院。我看目前这广德寺只启用了很少的空间,后面四御殿再往后都荒废着,或许在那里能找到什么线索。”  “老和尚说什么了吗?”  “方丈他们是民国时期逃进深山的,这座寺院已经破败了很久,所以具体的历史,他也不知道,他们一直是师兄弟三个人,这些年来也收过几个徒弟,但都因为山中清苦很快离开了,他们三个人没那么多精力收拾后面,所以就一直让后面荒废着了。”  “哎,对了,叔,你问了那死秃驴是怎么回事了吗?”  小叔点点头,告诉了我他听到的死秃驴的故事。  原来死秃驴是一个弃儿,有一天清晨,空山新雨后,山雾缭绕,了尘照旧打开山门去扫地,就看见一个小娃娃坐在台阶上,看着远处的景色。  那小娃娃也不知道多大,因为死秃驴从小身量就高,老师父们只能猜测,那个时候他应该两岁不到。  不知道那个时候小时候的死秃驴在台阶上已经坐了多久,他仿佛也对了尘老师父的出现浑然不觉,老师父坐到他身边,发现他正入神的看着天际的朝霞,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被那朝霞映照的五彩斑斓,他痴痴的看着朝霞的变换,脸上全是专注投入的神色,专注到让六十多岁的老师父都肃然起敬。  所以了尘老师父就陪他一起看日出,看完了日出就抱他进了寺院。  死秃驴那个时候还不会说话,老师父们问不出东西,只在他颈子上找到一块玉佩,上面用古篆体刻了一个字,老师父们出家前都没什么文化,出家后又常年只接触佛经,所以三个人围在一起辨认了半晌,才觉得那应该是一个“张”字。  死秃驴从此在寺里住了两个多月,当时按照政策,死秃驴是要被送到福利院,然后再由政府安排剩下的事宜,可是在两个多月的接触里,老师父们发现死秃驴灵台明净心性豁然(老师父们形容的),加上他们又发现——死秃驴长不出头发。  当然,要是按照我们现代人的想法,绝对是打包进医院查一查遗传病隐性基因什么的,但是老师父们想不到这些,他们只会觉得——这个孩子和我佛有缘。  所以一系列繁琐抓狂的证明和手续后,死秃驴被寺院收养了,在户口上老师父们给他填的名字,正是广德寺的“广德”,再加上他原本的姓氏。
  他们没有把死秃驴当做小和尚培养,而是从微薄的香油钱和政府补贴里挤出学费,供他念书上学,他们相信死秃驴会有自己顿悟成佛的那一天。  不过——我为死秃驴的遭遇暗暗感慨的同时也禁不住怨念一下——他们知不知道他们当活佛培养的孩子,成了一个骗子啊?  为他唏嘘感慨也就是一会儿,在等待黑天的时间里,我和小叔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我就把遇到李清尘的事情跟他说了。  没想到小叔神色一凛。  “怎么了,叔?”  小叔立刻站起来,冲到门口。  我也懵了,急忙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跟过去。  我们两个站在门口,正好遇到李清尘向这边走来。原来他住的客房在我们隔壁,我抬手想跟他打招呼,却没想到这个李清尘竟然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自顾自进屋了。  小叔看着他的方向,又站了一会儿才反身进屋,我跟进来,刚想说话,见小叔忽然到和隔壁相隔的墙边,敲了敲,似乎是确认厚度,又怔了一会儿,才到床边坐下。  “叔,怎么了?”  他的举动弄得我说话都禁不住压低声音了。  小叔的音量一如往常:  “这个李清尘,恐怕不是普通人。”  “为什么?”  “煤球的灵性,因为它的遭遇,比普通黑狗高上很多,他能感觉出这个李清尘不同,那肯定是不同。”  “那李清尘是鬼?”  “那不是,”小叔边说便摩挲着煤球的脑袋,煤球乖乖的趴在他身边贴着他,“你也说过煤球对他的反应是很正面的,那就不是鬼。但是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他身上肯定也有不同于常人的灵气。”  我暗暗撇撇嘴,实际上我听到这样的话仍然觉得很别扭,我还是更倾向于把这个理解成生物电或磁场之类的,而动物的感觉比人类敏锐的多,或许煤球只是能感觉到——不论那个“女鬼”也好,还是这个李清尘也罢——不同于常人的磁场。  天擦黑,了尘老师父就来通知我们去吃斋饭,斋堂在院子左侧僧房的后面,我进门的时候也暗暗留了下心,果然梁柱上缘的藻饰,虽然斑驳晦暗了,但仍然能看出来,是属于道家的花纹。  菜要多难吃有多难吃,我瞥见死秃驴坐在方丈身边,吃的叫香,还狠亲热的给方丈夹菜,又撕开山下买的豆腐干给他的三位师父一一放到碗里,他和三个老师父的亲昵程度,和普通家的爷爷和孙子别无二致。  死秃驴屁颠屁颠的也跑来给我小叔“加菜”,接着是李清尘,李清尘对他微笑道谢,那笑容依旧柔暖,让我怀疑,下午见到的面色冰冷的李清尘只是我的错觉。  最后只剩我了,死秃驴千般万般不情愿也只能蹭过来,我得意的伸碗接了,故意开始吧唧嘴显示我吃得香,但没两下桌子下就挨了我小叔狠狠一踩。  唉,好吧,我知道了……  我重新夹起尾巴,晚饭后,小叔去找老方丈打屁,我回屋去找煤球玩,可煤球又没影了。  这时候天已经很暗了,寺庙里根本没有电灯,我怕天黑找不到那只黑狗,就忙往外冲,刚冲到门口,就听见隔壁传来很熟悉的哼哼声。  ——那小叛徒又投敌了!  啊不对,李清尘也不算是敌人啊。  我想敲门,谁知门是半开的,我就顺势推开了。  李清尘正靠在窗边,手上似乎无意识的一下下抚摸着煤球的头,他正往外看——也不知道外面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那小叛徒就趴在他的怀抱里,舒服的直哼哼。  我站在原地,清了清嗓子。  那小子没动。  我咳嗽两声。  那小子还在往外看。  外面有人在跳大腿舞吗?  我只好开口了:  “李先生,你好,呃……煤球……我是说那狗……”  李清尘终于转过头了。  他的脸就像是被烛火映照的光影明灭变换的石像,没有丝毫表情,我脑袋里立刻浮现出斋堂里他暖的能让人窒息的微笑——是我幻觉了还是他是双重性格?青霞紫霞?搞什么?  我胡乱想的当口,李清尘已经走到我面前,把煤球抱起来放到我怀里。  “呃……谢谢……”  他还是没有表情,放到我怀里之后,接着就关门。  ——等等!我怎么看到他好像白了我一眼?!  这两面派给我的唯一表情,就是白我一眼?!  我去!小爷什么时候惹着你了!!!  你白我?我还哼你呢!!  我对着在我面前关上的房门重重的哼了一声,抱着那小叛徒转回自己房间。  小叔很快回来了,我们说了会儿话,我把李清尘的怪异之处告诉了他,问他要不要取消行动什么的。  小叔只是想了想,说一切照旧,只是说小心一些——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开。  我们早早睡下,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也不知道小叔是睡着还是醒着,反正他从来不打呼噜,没办法判断。  我承认我是很紧张。  从小到大我活的都谨小慎微,生怕一步走错就后悔终身,我爸爸的例子总是深深的插在脑海里,他抱着赚钱的梦想,广交朋友,砸钱投资,最后只落得一个缩在老家老房子里不敢出门的下场,连最后去世都没见到我这个唯一的儿子——我可怜他,所以我总避免活的像他一样惨。  这一次,是我第一次在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上落脚,我告诉自己,就落一下,如果发现不适合,我完全来得及把脚抽回来。  ——就当是为了小叔。  胡思乱想着,似乎闭了闭眼,我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只感觉刚闭眼就被我小叔晃醒了。  外面一片漆黑,我搓了搓脸,立刻坐起来。  这也算是我唯一的好处,我爱睡懒觉,但从不赖床,一叫就起。  小叔把警醒的煤球抬起来的头轻轻按回去,煤球竟然好像懂了他的意思,又乖乖趴下,闭眼睡了。  我们两个睡觉前都没有脱衣服,所以现在只是简单整理了一下就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外面没有月光,只有三四颗暗淡的寒星缀在天幕上,院子里的光线很暗,刚出门小叔第一个动作就是看向隔壁屋子,我也随着看过去,隔壁一片漆黑,四下万籁俱寂。  我们两个站了一会儿,我觉得现在最大的声音只有我的心跳声了,当然还有我打哆嗦的声音。  现在是冬天,即便这几天回暖了,山间的夜晚也比白天冷上太多,可是怕闹出声响,我没有穿羽绒服,只穿了一件加绒的套头衫,简直要冻成冰棍了。  随后小叔才打了个手势,我们两个摸向后面。  小叔说这个广德寺依山势而走,原来的道观应该是狭长形,现在大雄宝殿的位置很有可能只是原来的灵宫殿或玉皇殿,那么在这之后,至少还有四御或三清的地盘,方丈告诉他后面还有多少荒废的空间他也不知道,他当初来山上出家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绕向后面,植物越来越多,脚下的石砖地面也开始凹凸不平,很多杂草从砖缝里长出来,高处甚至都到了大腿,不过好在现在是冬天,多密也不担心有蛇会窜出,两侧的院墙到这里时都已经塌没了,绕过路上的石墩碎砖什么的(或许那曾经也是一栋建筑,不过现在完全没了),  我们来到最后面的山壁脚下,才看清,在山壁根部有一个向内的凹陷,一栋只剩了一半的建筑,拖着另一半的断壁残垣,静静立在凹陷里。  我原以为我会害怕,没想到真的站在这里后感觉还好。  “叔,都这么远了,可以开手电了吗?”  小叔没说话,拧亮了自己的手电,我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他手电光亮后微皱的眉头。  我问道:“从哪里开始找?道观里面有类似寺庙舍利塔之类的地方吗?”
  “我也没什么头绪,很多依山而建的道观并不能完全符合建筑规制,况且唐宋之前的道观建筑还没有形成定制,所以——既然前面那些和尚都已经生活几代了,该发现的他们早就发现了,所以应该还在后面这些废墟中,翻一翻吧,看看有什么线索。”  我随着他进了屋里,开始左看右翻。  从现在剩余的规模看,这栋大殿当初应该是不小,和现在寺院的大雄宝殿比起来,这里大多了,或许是供奉三清的地方,三清是道教神仙体系的第一层,我读过封神榜,知道三清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如果道观里真的有供奉什么宝贝的地方,应该就在这三清附近不远。  大殿塌了一半立着一半,满地都是木片碎砖什么的,很多事物也都掉在地上,被地砖里长出来的杂草淹没了,微弱的天光从塌掉的那一半照进来,我划拉着杂草,捡起那些物什看,小叔则观察着四周的建筑,应该是在看有什么夹层什么的。  很多东西我也不认得,只有乱看,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一刻都没停。  如果这一部分真的是当初的道观留下来的,那么到现在也都至少一千多年了,那我现在拿着的可都是文物啊——可是我为什么还能拿着这些东西?这座寺庙虽然地处偏僻,可也不是不能到达,老师父们也说过,也有游客会进来,况且政府什么的应该也是知道这座寺庙的存在,那么,古董文物什么的,还轮得到我现在拿着吗?  我放下手里香炉似的一个东西,呆呆的环视着这个破败的殿宇,继续抓着这条线往下想。  这殿宇虽然倒塌破败了,但剩余的部分看起来相当结实,我走到一根木柱前,这木柱一个人就能抱住,但伸手推了推——非常牢固。  再看塌掉的那部分,手电照过去,很多木缘都泛着黑色,好像是毁于一场火灾,这不是岁月日久的自然崩塌,倒像是新建了之后毁于人祸的。  那这就说明,这个地方是新建的,应该也就一二百年的时间,而且这个地方,应该被政府的人——呃,“扫描”过了,已经确认了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留下,所以他们才会听之任之。  我抬头去木梁上找小叔曾经跟我说的藻饰,但这里却没有。  “叔,或许我们找错地方了。”  我把刚刚想到的跟他说了,他也觉得有道理,点头道:  “看来当初的妙义宫其实规模不大,寺院是在妙义宫旧址的基础上扩建的,那么藏着碎片的地方,很有可能还在前面的大雄宝殿。”  “——或者他们的僧房斋堂?”  小叔不可思议的看了我一眼:  “应该不会,那名游方道人怎么样也都是道家中人,不会用这么随意的态度对待他的仙境游记。”  我们两个出了废墟,又转回前面的大雄宝殿,这个时候大雄宝殿里也是一片漆黑,只有佛像之前的长明灯,小火苗亮的怪可怜的。  这次距离其他人近了,我和小叔都不敢再开手电了,生怕光亮被人发觉,所以只能借着微弱的天光分头在大雄宝殿里仔细观察。  大雄宝殿也是破败,里面尽是佛家的木鱼和磬什么的,只挂了两副经幢,也都暗淡无光,一般的大雄宝殿都是九五开间,但这里只有三开间,加上这破旧的建筑,的确显得寒酸了一点,  但这里却没有一般小庙供奉的说法相,就是我们经常见到的坐佛,而是供奉着五方佛。  这要感谢我单位的收益总监,那位大姐是个彻头彻尾的佛教徒,整日在朋友圈里用佛经或佛家典故各种刷屏,我被弄得不厌其烦的同时竟然也懂了一点。所谓五方就是中央大日如来佛,东方不动身佛、南方宝生佛、西方阿弥陀佛和北方不空成就佛,作为一个不信教的,我觉得这些佛的名字怪异又好玩,所以记得也深了一点,大日如来佛颜色是白色,东方不动身佛是蓝色,南方宝生佛是金色,西方阿弥陀佛是红色,北方不空成就佛是绿色,眼下在这微弱的光线下,这五位老兄的颜色也是十分显眼。  可是为什么这五位老兄也挤在这相对狭小的地方呢?  这座扩建后的寺院,当初应该是规模不小,最后面的废墟空间几乎是这里的两倍,如果这五位老兄在那里,就和谐了不少。  那或许这五位老兄是从后面搬家到前面的,估计出事后当时的大师们也舍不得这东西。  可是——想远了,回到主题——那写着云篆的碎片,会在哪里呢?  这东西应该还没官家的找到,否则这么大的发现媒体上总该有点消息,假设它仍旧在这里,那么会在哪里?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后期加进来的,恐怕也只有这几间屋子,是当初妙义宫原装的了。那么是在这屋子的某处夹层里?虽然这碎片是被“藏”的,但应该也不至于被藏的如此随意。  可我的目光仍然离不开那五方佛。佛教庙宇里供奉的佛像种类相当多,一尊、五尊、三尊、七尊都有,另外近代很多的庙宇供奉菩萨的也很多,这里出现五方佛,真的是巧合吗?  “叔,咱们道家的五行说,这五方都是什么颜色来着?”  小叔走到我身边:  “东方主木,青色,西方主金,白色,南方主火,红色,北方主水,黑色。中为土,黄色。——怎么,想到了什么?”  “只是一个感觉……”我沉吟着,走上前去摸那五方佛,“我想那游方道士能起贪念偷盗人家的仙丹,应该也是个凡夫俗子,通常凡人都会选择地位尊崇,具有代表意义的东西,这样才可以显示他要藏的东西的重要性,你说对吧?——哎,叔?唐以前的道观,会不会供奉和五行有关的东西?或者是和数字5有关的?这个寺庙从兴建到破败,几乎看不到当初的物品了,但这五方佛好像是保留下来的。”  小叔也凑过来:  “嗯,很多早先的道观就有供奉五方五帝的,东方青帝、南方赤帝、中央黄帝、西方白帝和北方黑帝,倒是也符合数字5和这些颜色。”  说着,他就伸手去抠佛像上的漆皮,小叔是道士,我是无神论者,加上我们家的人钻进牛角尖之后其他的东西就顾不上了,所以我俩根本就没什么忌讳,一齐上手。  佛像外面的彩漆也有些年头了,都干成一片片,很容易就抠掉,然后下面是第二层,第三层——看来广德寺对于这几尊佛像的维护倒是挺注重的,补漆刷漆什么的倒是勤快。  然后是泥胎的原始颜色,到这里我有一点没底,脑袋上见了些冷汗。  和小叔对视一眼,小叔显然也有同样的担忧。  ——就怕我们的猜测是错误的。  我从身上摸出钥匙,用钥匙尖去戳露出来的泥胎。  泥胎要比薄薄的一层漆皮坚固许多,我们又不敢弄出太大声音,所以戳了半晌,终于掉下来一小块,第一块掉了第二块也就容易了,我们凑上去看里面露出来的颜色,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我们选择下手的是蓝色的东方不动身佛,五方佛和小叔说的五方五帝,不一样的颜色是蓝色,如果我们猜的不错,里面原本是五方五帝的话,那么露出来的颜色就应该是黑色的北方黑帝了。  为了更进一步的证实,小叔打开手电,飞快的照了一下又关掉。  没错,里面的颜色是黑色。  那么这五方佛里面包着的,是原本妙义宫的五方五帝。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刹那间竟然觉得腿发软,那是精神极度紧绷忽然放松的后遗症。  小叔赞许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正要说话,忽然又收了声音,顿了顿,急忙把我拉向门口。  我们紧贴着门站着,小叔在我身前,用门做遮挡,往院子里看着什么。  “叔?”我用气流声问道。  “别说话!”  马上我也听到了院子里的响动,像是很轻的脚步声,因为我们是半蹲着贴在门边的,小叔又在前面挡着,于是我就偷偷站直,这里的门也是古制,下半部分是门板,上半部分是纵横交错的长条拼出来的一个个菱形窗洞,我就通过那窗洞看向外面。  几个黑影,正四散而开,他们的姿势,透着一股专业利索劲儿。  我去——这破庙还有贼惦记?
  第四章
老庙夜遇  “叔?怎么办?”  “不知道这伙人是干什么的,我们偷偷回房,静观其变。”  “那东西呢?”  “现在知道在哪里了,只有再找机会了。”  叔推着我,我们弯着身子,悄悄从大雄宝殿的后门绕出去,蹑手蹑脚的冲回我们的房间,因为我们比那伙人只有几步的先机,因此我们刚躺下装睡没多久,门就被“砰”的踹开了。  ——原来他们是有枪的!  靠,这里离北京不算远啊,天子脚下,带着枪进山?  我脑袋里一下子就乱了,黑灯瞎火的被他们揪起来,推搡着往大雄宝殿走,在门口的时候和其他人会合,原来其他人也同时被揪了起来带到这里。  我们被带到里面站成一排,手放到头上。  身后的长明灯光线仍然微弱,隐隐约约的映出站到我们面前的几个影子。  手电光芒亮起,在我们脸上扫了一圈,然后我听到一个男人声音吩咐道:  “找到光源,点起来。”  很快其他的蜡烛被点起来了,照明度虽然不及电灯,但也让我看清了眼前的人。  领头人看起来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和我想象的什么特工常穿的专业服装完全不同,他穿着一件灰黑色的冲锋衣,脚上也是普通的登山鞋,个头中等,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特别,完全像是一个普通的游客。  他身后站着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瓜子脸型让人印象深刻,眼睛细长上挑——这货是韩国人吗思密达?  周围散布的就像是手下之类的人了,都背着登山的双肩背,冷冷的看着我们,手上都是很小型的手枪。我低着头,用余光偷偷扫了一圈,加上那个带头的应该有10个人啊,这伙人趁夜摸上山来干啥?寺庙里有啥值得偷的?  我胡思乱想着,完全没觉得这些人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然而我又错了……  领头人人走上一步,扫了眼我们,然后悠悠问道:  “你们谁是杨沐尘?”  ——我要是能看到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会笑的打跌。  那一定会是瞪大了眼,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当机的样子。  因为在听到这句话后我真的丧失了思考能力,我心哆嗦着,慌的好像要蒸发了,但脑袋里竟然还会有闲情逸致的想象我此刻看起来的样子,有一种诡异的置身事外的悠闲,好像我的思想变成了另外一个不相关的人,但是身体正诚实的反应着我的恐慌。  对了,若是小叔形容,那肯定是我的魂儿出窍了,只剩下了魄。  我能感觉到我身边的死秃驴,目光偷偷落到我身上,又迅速移开。  没人说话。  “谁是杨沐尘?”  领头人不疾不徐的又问了一遍,接下来的两秒沉默,让我的心快从胸膛里挣扎破出了。  但是下一秒一个声音让我的魂被吸了回来,竟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我是。”  李清尘迈出了一步。  我站在小叔左侧,李清尘站在小叔右侧,隔着小叔,我能看见李清尘三分之一的侧脸,仍然是平静冷淡,他静静的迎着领头人人的目光。  小叔这时候抬起头来:  “你们找我侄子有什么事?”  思密达凑近领头人低声说了一句:  “这应该是他叔叔。”  领头人对李清尘说道:“你过来。”  李清尘平静的看着他,走到他面前,死秃驴左侧站着的三个老和尚,因为紧张,不断小声叨念着“阿弥陀佛”。  小叔面露一丝焦急之色,忍不住踏上一步:  “你要干什么?”  那些持枪的纷纷压上一步,似是在警告,但小叔停止脚步,却没有退回来。  我有个感觉——小叔是在配合李清尘演戏,拉近和这帮人的距离,他想动手吗?什么时候?  李清尘在领头人面前一步的地方站定,领头人掏出手机,左手操作两下,然后把手机上的一张照片亮在李清尘面前。  “认识么?”  我偷偷瞄过去,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那是云篆的照片,拍的正是酒店里我见过的那张扫描件,背景,还露出来一点棕黑色的桌面呢,那是酒店客房书桌的桌面!  ——他们拍的,是财叔那张扫描件!那财叔呢?是一伙的?还是被他们……  心里千万个猜测如草泥马滚滚冲过,这时我听见李清尘依旧平静无波的声音回答:  “不认识。”  随着他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我看到他突然伸手抓住领头人左胳膊向自己这里一带,同时身形暴起,如惊鸿展翅,轻盈潇洒,直接旋身骑上领头人肩头,高高的把领头人的左胳膊掰起来,竟然还在跳上去的过程中,有闲工夫一脚把领头人身边的思密达踢开。  我还来不及惊叹,竟然是同一时间,小叔也行动了。  他双手握拳,我认得出来这是道术的一个指诀五雷指,看似握拳,实际上五指必须收于掌心,指甲不可外露才行。之前偶尔几次看见过小叔升坛做法时用过,但那是比划比划吓唬村民的,他现在打算用在这些坏人身上?脑袋刚才撞到了么?  我正目瞪口呆着,小叔踏了一步禹步,在李清尘跳上去的同时“哈”了一声,接着双拳齐出,凌空对着离我们最近的两个坏人一击:  “打!”  两道霹雳似乎从小叔拳中出击,闪耀的电光和霹雳之声都只在一瞬,眨眼间那两个坏人就向后飞了出去。  不等他们落地,小叔接着向其他方向的坏人做出同样的动作,一时之间整个大雄宝殿里电光乱闪,霹雳之声不绝,我和死秃驴还有那三个老和尚,都站在原处,完全惊呆了。  整个过程也就持续了不到一分钟,马上小叔弯腰扶着膝盖直喘粗气,那几个被劈倒的坏人还一边抽搐着手脚一边向掉落一边的手枪爬过去,这时就听见李清尘的声音:  “都别动。”  领头人双手被他反剪在身后,他的左手按在领头人肩上,一个闪着寒光的利刃抵着领头人的脖子,从我的角度看去,利刃下半部被李清尘的手掌挡着,就好像是从他手掌里戳出来的一样。  他环视一圈,目光里似乎有点不耐烦,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死秃驴脸上:  “收枪。”  张广德浑身一个激灵,急忙去捡那些坏蛋掉的枪。  我很气愤李清尘竟然看都不看我,难道觉得我指望不上?张广德去捡枪的当口,我从老和尚那里问来了几根草绳,走上去帮忙把坏蛋们捆在一起。  小叔摇摇晃晃的从领头人和思密达那里掏出他们的手枪,退后几步,我正好绑完人,急忙扶着他坐到蒲团上。  “叔,没想到你戏法变得那么好。”  我星星眼还没感叹完,脑袋上就挨了小叔一下:  “戏法你个头!”  死秃驴一脸崇拜的凑到小叔另一边:  “叔叔,那是什么?你怎么做到的?太厉害了!”  “你要是感兴趣,以后给你解释,现在——”小叔喘了口气,看向被绑起来的领头人和思密达,“你们是谁?找我侄子干什么?”  领头人不说话,看向我,在把我看的发毛的时候,忽然笑了:  “原来你是杨沐尘。”  “那又怎样?你们在找云篆?”  领头人笑着叹了口气:  “若不是那广东人出了意外,我们时间又紧急,否则也不会这样仓促。也没想到会冒出这一个——”  说着,看向李清尘:  “你是谁?”  李清尘微微皱起眉头,和他对视了四五秒,然后凉凉的把目光转开:  “不关你事。”  “哎,问你话哪!别转换话题!!”  我长了个心眼,一边问他,一边把他们的背包集中到一起。  “我们不是敌人,只不过我们老板总是喜欢单刀直入的交流方式。”  领头人又笑了,边笑边把手从背后拿到前面来,对我晃了晃。  那思密达也是揉着手腕,爬起来。
  ——果然,破庙里的草绳怎么捆得住这些看起来都是专业坏蛋的人?  我一看,第一反应就是在收到一起的那堆枪里抓起一把,瞄准了领头人,死秃驴怔了一下,也急忙起身向我这边冲,但腿长重心高,刚从小叔身边冲出两步就绊了一下。  我郁闷的直想捂脸,死秃驴也冲过来抓起一把枪的这段时间,足够这帮人做点什么了。  刚才李清尘是出其不意,而小叔明显使过那个雷击之后体力不支,这下就指望我和死秃驴这两把枪了。  但是这批人什么也没做,好笑的看着死秃驴和我。  “看来这次的见面进行的不好,下一次我们会选另外一种方式。”领头人大概是觉得我没有把背包还给他们的意思,就一招手,一行人以一种似乎是战术列队的形式,向殿外退去。  “喂!!”我傻眼了,冲到门口,又怕他们有什么招儿我应付不了,只能在原地跳着脚,“你们到底是谁?”  这时他们已经退到了庙门口,领头人开玩笑的对我行了一个二指军礼:  “说了,不是敌人,算是有共同利益的盟友。”  他们都出去,在带上山门之前,他又道:  “对了,那广东人的事情,是意外,不是我们的本意。”  说着他们完全退出去了,来得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看着空空的院子,刚才的一切好像是一场梦——我回头看看除了李清尘外明显都回不过神来的人:  “怎么办?追吗?”  “追上去也打不过,追什么?”小叔仍然坐在蒲团上,掏出烟点燃,“去看看他们的背包有什么。”  我和死秃驴去检查那伙人的背包,里面都是登山索、手电、睡袋之类的,每个包都一样,像是固定制式的配发,没有一丝一毫的特征,我又去看那些手枪,金属枪身,很有分量,摸着沉甸甸冰凉凉的,我虽然没什么枪械知识,可想起那领头人的话和笑容,总觉得很奇怪。  我别开脸,把枪口对向空着的角落,提起精神一扣扳机。  “啪~”一簇小火苗从枪口出现。  我和死秃驴对视一眼,又纷纷去试其他的。  八把枪,八把都是打火机。  “看来他们的确没有伤人的意图。”  小叔看见结果,摇摇头。  “他们的目标也是云篆?那么他们也在找——”我顺着自己的思路说着,忽然咬住舌头,看了一眼一直静立一旁的李清尘。  小叔明显感觉到了我的顾虑,也在拧眉思索,这时候就听见方丈说道:  “阿弥陀佛,杨施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老和尚真挚而无辜的眼神,看的我和小叔的负罪感如翻江倒海,我们都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据实相告,这时李清尘突然开口道:  “他们在找《登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问道现在还有人玩吗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