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在路上走着走着就散了简谱,突然天外飞来一柄剑把他刺死了,然后这把剑的主人帮他送到异界重生,然后这把剑在主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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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大道三千,诸神争霸,少年身怀至尊龙脉,一人一剑,杀尽世间敌。    &&&&【书友群:,欢迎加入我们的兄弟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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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中国汽车走向成熟
日14:57  
汽车人杂志 赵文杰 
改革开放30年,中国汽车产业取得长足进展,而在走向成熟的过程中,无论是产品格局还是消费心态,我们都已经能够看出未来的某些趋势
胡江云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对外经
济研究部室副主任
赵 英 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
程晓东 国家发改委价格监测中心汽
车行业首席分析师
郎学红 新华信汽车营销解决方案副
中国将成汽车第一生产大国
《汽车人》:相比过去30年,中国汽车市场未来5至10年可能会出现以前从未显现过的哪些新特点?
赵 英:10年时间内,中国将成为世界第车生产大国。中国汽车工业的发展将更加健康,保持较快的发展速度,自主开发能力会有明显的提高,大的企业集团规模会进一步加大,兼并重组过程会逐步加速,汽车工业格局会趋于合理化。
程晓东:第一,汽车产业可持续发展问题将转为政府工作的重点,汽车行业新闻将成为社会关注百姓关心的焦点;第二,国内汽车生产企业将面临重新洗牌,有望初步形成近似于寡头垄断的市场格局;第三,中外合资企业中,中方与外方的地位可能发生较大转变,中方将会占据绝对话语权与对企业经营调整的决策权;第四,国内汽车生产企业资产整合兼并重组将迎来高峰,跨行业跨地域甚至跨国兼并也将屡见不鲜,中国将由汽车生产大国向汽车强国转变。
如果用几句话简要概括中国汽车市场未来5至10年发展可能出现的新趋势,我认为,产销增速放缓,价格趋稳,消费者更趋理性,竞争升级导致汽车服务体系形成,新能源汽车将初露锋芒,二手车市场得到规范化发展。
郎学红:在未来5年时间,中国将成为全球最大的汽车生产国和消费国,超过美国。到2015年的时候,中国汽车产业将达到一定规模,生产量和消费量能够接近2000万辆这样的水平。实际上还可能会更加乐观,在2015年之前就达到这样的程度。
另外,今年我们预计中国汽车的保有量会达到5000万辆左右,在5年之后中国汽车的保有量将会达到1亿辆左右,相当于国内各主要( )都将进入到汽车社会的状态。到2015年的时候,中国将真正步入汽车社会。目前北京的汽车普及率比较高,千人保有量超过100辆。未来5到10年,中国汽车将会大举出口海外市场,出口量和出口利润都会占企业整体产量和利润的很大份额。
产品突出个性化
《汽车人》:未来发展中,中国汽车产品本身将会呈现什么样的新特征?
赵 英:节能环保政策将对汽车业产生影响,混合动力车会逐渐登上中国汽车市场的历史舞台,燃料电池汽车会逐渐小批量地产业化。目前新能源汽车刚刚兴起,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成本的不断降低,相信5年之后会占有比较大的市场份额。因为油价未来不会有太大幅度下降,再加上未来燃油税的出台,以及国家相关政策的扶持,小排量车将有更好的发展。
程晓东:自入世以来,改革开放程度一步步加深,吸引了大量国际资本的拥入,带来了先进的技术与经营理念,促进了市场竞争,推动了生产企业由原先的生产规模小、技术水平落后向高质量、规模化生产方式转变。
经过近年的飞速发展,中国这个新兴的汽车市场已逐步趋于成熟,产品从外观到技术含量都发生了质的变化,取得了长足进步,不再是简单的模仿与组装,形成了比较完整的汽车产品系列和生产布局。在未来的发展中,随着产品全球一体化进程的加快,以及私车消费已成为市场消费的主导群体,中国汽车产品同质化特征将会趋弱,突出差异化与个性化及实用性的特征将会越趋明显。
胡江云:未来产品将可能出现两极分化的格局。低端车市场以国内品牌为主,从价格到产品性能基本被普通所接受,厂家会不断加大资金技术力量投入,以扩大市场份额,成为汽车走入普通家庭的首选产品。
而随着社会进步,收入水平的上升,高端豪华车将会满足中产、新富阶层的消费需求,虽然消费群体相对固定并份额较小,但由于高档车的利润空间较大,因此对进口经销商及国内较有规模的大型集团企业仍具有较大吸引力,形成高、低端汽车产品齐头并进的市场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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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形象改造的第二步是换装和……眉毛?!(3)
  真奈很喜欢和庭院相连的走廊,有时候甚至办公都坐在走廊里完成。宇智波的庭院并不像普通大户那样精心设计、充满禅意,而是只有一片干净的草地,加上几棵年代悠久的古木。最有意趣的要算那片池塘,它和山中的泉水相通,被巧妙地积聚在园中;这是为了方便火遁以及查克拉控制的练习。庭院之中还设置有练习手里剑使用的靶子。  不是什么很有意思的景致。真奈喜欢坐在这里只是因为家里另外两个人常常会在庭院中修炼、格斗,待在这里总比一个人坐在安静的室内好得多。  她甚至还在走廊里挂了晴天娃娃,后来又在旁边挂了一串风铃。  现在斑就坐在这个晴天娃娃和风铃下面。  叮铃铃——  他的耳朵微不可察地地动了动。  “所以要怎样?”他看似镇定地问。  真奈站在走廊外,面对他一脸思索之色。  这辈子从小就练习刀具长大,她对身体的控制已经十分精准,根本不用担心族长大人眉毛被修坏这种惨剧发生。她苦恼的只有一件事。  想想看修眉是怎么操作的。  “族长大人,”她一脸纠结地转着手中的小刀,“不然你先给我下个幻术吧?”  斑被她这天外飞来的一句惊呆了。  “一想到我要拿一把刀在宇智波的族长大人重要的写轮眼之上划来划去,我自己都不放心……”她忧伤地说。  “……”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她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先用幻术下一个暗示吧?!类似‘如果宇智波真奈产生了攻击宇智波斑的想法幻术就立刻发动’这种暗示……”  “啰嗦什么,快点开始吧。”斑揉了揉太阳穴。  “……?”  她眨眨眼。  “所以说,不用了。”他看着她,“我相信你。”  相信你,所以即使要把最珍贵也最脆弱的眼睛放在你的刀下,也不会有半点担心。  走廊上的空气微妙起来。  “……属下一定不会辜负族长大人的信任的!”真奈挺胸抬头敬了个礼,眉目飞扬地保证。  “嗯。”他简单地回应。  “那我就开始了。”  真奈这样说,神色认真起来。她一手握着小刀向斑的眉毛靠拢,另一只手伸过去轻轻扶住他的脸颊,身体前倾靠近他的脸。  她的脸在他面前放大,而她手上的温度正在逼近他。  ……!!  他不由睁大眼睛。  “喂!”斑下意识地叫了她一声,身体不自觉往后仰,“你干什么?”  “呃?”真奈奇怪地看着他——手停在半空。  “我说,”他强自镇定地看着他,目光简直有点恶狠狠了,“你靠那么近干嘛?”  还有手伸过来……是想干嘛?!  “啊?”真奈无辜地睁大眼睛,“可是太远了我怕修坏啊。”  他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我说,斑大哥,”真奈忽然若有所思,“难道你是害羞了……?”  “没有。”他飞快地说,神态十分大淡定,“你想多了。”  “哦,”真奈没有反驳,只是微微一笑,“那你身体别往后倒啊。”  “……”  他默默地回到正襟危坐的姿态。  特·别·标·准的正襟危坐。  真奈几乎要抑制不住快喷薄而出的笑意了,以至于她不得不花几秒钟深呼吸几下才能维持平静。  她的手终于抚上他的脸颊。  他不确定那一瞬间他有没有一抖。  如果他把这个问题问出来,真奈大概会告诉他并没有——他只是浑身僵硬,绷得比拉满的弓弦还紧。  “别动哦,斑大哥。”少女声音细细,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  她站在走廊下面,刚好和坐在走廊上的斑差不多高。她一手捧着他的脸,聚精会神地工作着。  “痛不痛?痛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啊。”她说。  她的脸庞第一次这么近。那双再熟悉不过的大眼睛离近了看才发现不是完全的黑色,而是深棕色,此刻因为专注而显得格外明亮;肌肤白皙莹润,即便是多年风吹日晒也没有磨去这份光彩;她的嘴唇微微抿起,透着樱花一样的粉色。  他能感受到她微微湿润的吐息。  眉骨的地方有点痒。几根被真奈刮掉的毛发掉在他的睫毛上。  他不由眨了眨眼。  长长的睫毛微动,吸引了真奈的注意。  “怎么了?”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下沉,“是掉到眼睛里去了吗?”  她有几分担心地问。  没有。  “好像是。”他面不改色地说,却连自己都不太清楚为什么要给出这种含糊地回答。  有点奇怪……他想。  “我看看。”真奈立刻放下刀,拇指轻轻摁住他的眼角,靠得更近一些好看得更清楚。  她小心地看了好几遍,才不确定地说:“好像……没有?”  “嗯,现在没有感觉了。”他说。  真奈犹豫了一瞬间。  “哦,好吧。”她说。  他稍稍松了口气,转眼又奇怪起这样有些紧张的自己。  ……周围有敌情?!  不可能。没有人敢窥伺宇智波斑的地方。  “斑大哥,”真奈恢复了手上的动作,“不然你把眼睛闭上吧。”  “……”  他没有回答,但很顺从地闭上眼睛。  世界并没有陷入黑暗。阳光刚好斜射下来,即便闭上眼也觉得有金色的光芒在眼睑上跳动,还带着灼灼的温度。视觉与世界的联系被主动切断,其他的联系便越发清晰:层层林木绵延无尽,谷风在茂密的枝叶间肆意穿梭,带出一阵又一阵沙沙声;发端于深山之巅的山涧奔流跳跃,欢快地冲刷着光润的岩石;飞鸟在空中振翅飞翔;夏日的虫鸣声声不绝于耳……  还有头顶的风铃,叮铃叮铃,晃动不停。  还有他们两个人细微的呼吸。  “……好啦!”真奈满意地收手,打量着自己的成果。  之前说过,斑的眉毛本来就很整齐,只是太过锋利。因此真奈只是简单地把眉峰高度降低,再修饰一下眉尾,淡化那抹尖锐。这样一来,他的眉型依然不失阳刚,却不再显得咄咄逼人,而是更加阔朗大气。  真奈越看越满意。  “水遁·水镜!”  哗啦——  一面小小的水凝成的镜子出现在斑的面前。  “你居然会用水遁?”斑惊讶地看着这面水镜。  “我也是偶然才发现自己的查克拉有一点水属性的,”真奈得意地说,“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有时候弄个小水球也挺方便的。”  “等等,”斑凝神思索,“水镜是扉间的术吧?!而且我记得水镜明明是用来……”  制造出和敌人一模一样的□□,并且可以使用和对手完全相同的忍术。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斑大哥!”真奈不满地说,“哎呀你快点看看我的成果嘛!”  斑瞪她一眼,才打量着水镜中映现的自己。  “嗯……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改变嘛。”他得出结论。  #直男永远分不出淡妆和素颜#  水镜哗一下破裂,水花四处飞溅。  斑敏捷地一跃而起,长发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完美地避开了每一滴水珠。  “喂真奈!”他喊道。  “抱歉抱歉,”真奈面带笑容,插着腰目不斜视,“你也知道我的水属性占的比例不多,哎呀一个失手就这样了。反正斑大哥你也肯定能够避开的嘛。”  “……”  笑得好假。  “生气了?”他有点不可思议。  真奈鼓着脸颊定定地看他几秒钟,而后肩一塌夸张地长叹一声。  “算了……我早该想到的。”她揉揉脸颊,扯出一个笑容,“不管啦,今后也要像今天一样让我好好给你修眉哦,斑大哥!”  像今天……一样吗?  “你开心就好。”他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像是大人面对一个不懂事的熊孩子那样叹了口气。  真奈嘻嘻笑着。  风铃仍然叮铃叮铃响个不停。    另一边,泉奈。   村子正以惊人的速度扩展着。泉奈走在路上,越发强烈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多年的林木成片倒下,为人类腾出空间;首先修好的是几条宽阔的主要街道,纵横交错,以当初的会议楼为起点,总体呈扇形向山谷外扩展。虽然大部分房屋都还处于打地基的阶段,但村子的繁荣已初具规模:除了负责修建房屋和街道的忍者们在四周搭建了简易的临时住处,竟然还不断有听说千手一族与宇智波一族结盟的普通人向这里迁徙,并且已经试探着和村子接触,经过临时登记初步成为未来村子的一员。在对方的请求下,村子的忍者帮助这些普通人搭建了临时的房屋,这些在忍者眼中孱弱无比的人们就像野草一样迅速扎根下来,甚至开垦了小小的田地,不仅为自己提供食物,还形成了临时的集市互通有无。  一路上不断有运送材料的车队来来往往,还有负责跑腿的忍者纵横高低。如果是认识的人,遇到泉奈会停下来打个招呼。即使是千手一族的人,虽然态度不算恭敬,但也还是客客气气地问候着。甚至泉奈不止一次看到宇智波的人和千手一同出现,双方的气氛当然不算友好,但奇怪地也并不僵硬。  “真奈大人说,和其他忍者吵架可以,但不准斗殴,也不准因此影响工作,否则就被罚去给普通人义务种田。”被泉奈拦下询问的一名族人哭着脸说。  他的同伴在一旁等他,脸上的幸灾乐祸简直要具现化成一张面具,就差仰天大笑哈哈哈了。  “喂,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的同伴催促道,毫不顾忌泉奈在场。  那是一名千手的忍者。  泉奈眉头一皱,正想说些什么,就见那名族人双手合十冲他做了个抱歉讨饶的动作,赔笑说:“抱歉泉奈大人,这家伙就是这种性格……失礼了!先告辞了!”  他同伴扭头嘁了一声。  这个画面看上去很荒谬——宇智波看着像千手,千手看着像宇智波。  泉奈点点头,然后就见这两个人飞速消失了。  他站在新修好的道路上,有点失神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呼、呼——”  泉奈耳朵微微一动。他转头向另一个方向看去。不一会儿,两个一高一低的人影出现在路的那头。  一对祖孙背着大大的包袱,正向泉奈的方向走来——他的背后就是通往村子的正路。  那个爷爷看上去好像已经很老了。佝偻的脊背,爬满皱纹的脸和脖子,古铜色的皮肤,拉着包袱带的双手关节粗大、布满皲裂的痕迹,再加上细瘦却肌肉明显的双腿,一看就是做惯农活的普通人。  但他的孙子看上去还很小,似乎只有八九岁。因此或许爷爷并没有那么老。泉奈做过很多任务,知道很多普通人苍老得很早。  他本来打算迅速赶到村子里,重点巡视一下族人们的工作,看看他们有没有被千手家的人为难——比如千手扉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站在路口,静静地看着那对祖孙像蚂蚁一样,一点点艰难地挪动过来。  到了足够近的时候,他们也看见了他,犹疑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走了过来。  “咳咳、咳咳咳……”  更近一些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过于劳累,那个老人忽然停下来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爷爷!”小孙子慌忙扶住他,努力想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又手忙脚乱地掏出一个水壶拧开,然而他使劲晃一晃,才发现他们已经一滴水都没有了。  他看上去要哭了。求助的目光下意识地就投向泉奈。  泉奈睁大眼睛,忽然有点无措——他从来没有被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孩以这样的目光注视过。当他作为一个忍者在外行走时,唯一从普通人那里获取的情绪只有害怕和暗藏的厌恶。  在他思考并得出结论之前,他已经下意识地拿出自己的水壶,走过去递到那个小孩面前。  “……给,喝这个吧。”他迟疑着说。  小孩露出惊喜的笑容,连忙接过水壶喂到爷爷嘴边。  老人的咳嗽逐渐平息下来。他抬头对泉奈感激地一笑,道:“太谢谢你了,年轻人。”  “谢谢大哥哥!”小孩也对泉奈露出大大的笑容,“这个还给你。”  泉奈接过水壶收好。而后他想起出发的时候真奈嘱咐他的话。  帮助……老人和小孩?  “我……”他迟疑着,别扭地说,“不如我来帮你拿东西吧。”  “啊!不用了……”老人受宠若惊地说。  “可以吗?!”小孩却睁大眼睛。  “次郎!不可以这么麻烦别人!”老人严厉地说。  “可是……”小孩撅起嘴,委屈道,“爷爷的身体已经快受不了了吧……要是我更强壮一点就好了……”  “没关系。”泉奈抿抿嘴唇,认真地说,“给我吧。”  他伸出手。  “……那,就麻烦了。”老人很不好意思地把包袱递过去。  真轻啊,泉奈想,这样就已经累成这样了,普通人真的好弱啊。  “呐呐,”小孩兴高采烈地在他身边跳来跳去,好奇的目光一闪一闪的,“大哥哥你是忍者吗?”  “嗯。”  “哇好厉害!你是那个忍者村子的忍者吗?那个,那个……”他苦着脸纠结了一会儿。  “宇智波和千手。”他爷爷笑眯眯地提示。  “对对!是宇智波还有千手的忍者吗?”  “我是宇智波的忍者,不是千手的。”  “但是你们都是一个村子的吧?是吧是吧?”  “……嗯。”  ……  泉奈自己都感到惊讶,他居然真的就陪着那对祖孙慢吞吞地走到了村子,一路上遇到的自家族人诧异的目光简直能把他戳成筛子。  好不容易把这两人交给负责安置普通人的族人,泉奈在小孩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僵着脊背离开了。  之后的巡视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如果没有那些窃窃私语他会更加满意。  “哎刚刚看到泉奈大人blablabla……”  类似这样的。  而且,不得不说,泉奈是个奉行“言出必行”的少年。  因为,他真的在路上遇到了很多跌倒的小孩、迷路的老人等等等等一系列急需帮助的人;他不仅按照真奈的嘱咐帮助了他们,还认认真真地执行了“态度和善、面带微笑”这一条。  尽可能地,和善地,微笑……    等忙了一整天的泉奈筋疲力尽地回到家时,已经到晚饭时间了。  “我回来了。”他有气无力地说,脱下鞋走进室内。  “哟!泉奈~”真奈从房间里探出身,“你回来了……咦咦咦这是怎么回事?!”  她惊愕地指着泉奈。  “怎么了真奈……”斑也走过来,“泉奈……?”  他也哑了。  只见泉奈头发凌乱、面色疲惫,嘴角却还诡异地微微扬起、形成一个有点僵硬的微笑。为他的手上堆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大致能够看出来有各种各样的食物、小饰品,甚至还有好几束鲜花。  “泉奈你这是去压马路了吗?不对你带钱了吗?你不会是抢劫去了吧?”真奈惊悚地说。  “喂!”泉奈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显得气无力,“你有空胡思乱想,不如过来帮我拿一下东西好吗?”  看着青梅竹马这精疲力竭的模样,真奈赶紧窜过去帮忙卸货。  “没事吧泉奈?”斑不确定地看着弟弟。  虽然看上去很累,但意外的似乎心情还不错?  “放心吧大哥,我没事。”泉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瞥见真奈正好奇地捧着那几朵鲜花,赶紧说,“真奈小心这些花!”  此言一出,其他两个人都意外地看向他。泉奈噎了一下,炸毛说:“怎、怎么了?!”  “哦——”真奈不怀好意地笑着,“不会是女孩子送的吧?”  “!”泉奈睁大眼睛。  还确实是几个平民女孩子送的,说是为了感谢帮助了她们的弟弟/叔叔/爷爷……  “知道了知道了,”真奈一本正经地连连点头,侧头和同样一脸笑意的斑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我一定找出我们家最好看的花瓶把它们好好供起来!”  “……什么啊,”泉奈鼓着脸颊瞪着她,又看一眼自家大哥,“连大哥也跟着真奈一起笑话我……”  躺枪的斑无辜摊手,只能转移话题:“既然泉奈回来了,就吃饭吧。真奈?”  “是!今天吃素面和烤鱼,点心是泉奈喜欢的水羊羹!”  泉奈跟在大哥旁边走向餐厅。  “不过……大哥?”  “嗯?”  他仔细看看自家大哥——衣服、头发、脸……  “你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了?”他不确定地问。  “是吗?”斑淡淡地反问,注视着真奈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道,“大概吧。”  “哦。”泉奈不明所以地挠挠脸颊,放过了这个问题。  当然也更没注意到大哥看着真奈的目光和以前不太一样。  “今天累死了。”他半真半假地抱怨,脸上却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  “开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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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1、他真的在路上遇到了很多跌倒的小孩、迷路的老人等等等等一系列急需帮助的人;他不仅按照真奈的嘱咐帮助了他们,还认认真真地执行了“态度和善、面带微笑”这一条。斑:求助!弟弟太实诚,总被女朋友欺负,怎么办?急,在线等!2、他仔细看看自家大哥——衣服、头发、脸……“你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了?”他不确定地问。#我家两只都是直男##直男没救了##你就算只看出来衣服换了也好啊亲#=============================本章泉奈严重抢戏XD真奈和泉奈cp不起来啦,在泉奈眼中他们是好基友,在真奈眼中……她大概把他当儿子养吧【正经脸今天早点更!这样能够早点过审吧大概><=============================感谢“教练我想开车”小天使的提醒~换个按钮链接试试看手机能不能看><
《》基友的短篇,斑爷男主。我很喜欢这种朦胧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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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形象改造的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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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区亚英抬头所看到的,是本地风光旅馆这间屋子的每日房价条子。原来他只打算在城里勾留两三天,企图得一点意外财喜。自从遇到黄青萍小姐,就有在城里久留之意。既不能像林宏业一样,住着那样好的招待所,自必在这旅馆里继续住下去,单是这笔用费,那就可观了。加上每日的伙食,应酬费、车费,茶烟费,恐怕在城里住上一月,就要把卖苦力赶场积攒下来的钱,完全用光。用光之后,是继续经营乡下那爿小店呢?还是另谋出路呢?最稳当的办法,自然还是下乡去,现成的局面,只要把得稳,每月都有盈余,可以把握一笔钱,在抗战结束后去作一点事情,比较去向分公司当小头目,是两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事。要走,立刻就走,早走一天,早节省一天在城里的浪费。但是这样做,就要把这位漂亮而摩登的黄小姐抛弃了,光是漂亮而摩登的小姐,把她抛弃了,那也不足惜。可是人家在曾经沧海的眼光里,是把自己引为好朋友的。人生难得者知己,尤其是个异性知己。  他想到这里,自己给自己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不能耐心着坐下去了。插了两手在大衣袋里,就绕着房子踱方步。他在这屋子里总兜有二三十个圈子,思想和走动的两只脚一样,只管在脑子里兜圈子。他想着:黄青萍是个思想行为都很复杂的人,也必须从多方面去看她,才可以知道她为人的态度。她也许像二姐说的,想利用我,也许是她在朋友里面,觉得我是比较合条件的。也许是她和我家有点认识,因之联想到我也不错。也许她原是想玩弄我的,自从和我接近之后,觉得我这人还忠厚,于是就爱上我了。  亚英自己这样想着,便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愉快。这愉快由心头涌上了脸,虽是单独的一个人在屋子里,也自然而然的嘴角上会发出微笑来。心里一高兴,脚下倒觉得累了,这就倒在沙发坐着,微昂了头,再去幻想着黄小姐谈心时的姿态,也不知是何原故,突然感觉到,应当写一封信给她。好在皮包里带有信纸信封与自来水笔,坐在电灯光下,就写起信来。这封信措辞和用意,都是细加考虑,才写上白纸,因之颇费相当的时间。而原来感觉到在重庆久住,经济将有所不支的这一点,也就完全置之脑后了。  信写好了,开始写信封,这倒猛可的就让自己想起了一件事;这封信怎样的交到黄小姐手上去呢?邮寄到温公馆,那当然是靠不住,万一被别人偷拆了,要引出很大的问题。若是托二小姐转交呢?一定交得到,那又太把问题公开了。那么,最好是当面直接交给她。她必定说,有话为什么不当面说,要转着弯子写上这样一封信呢?除了上述这三种办法,正还想不出第四种,真有教人为难之处。于是把信纸插进信封套里,对雪白的纸上,呆望着出了一阵神,不觉打了两个呵欠。自己转了一个念头,好在只有信封面上,这几个字,等着有什么机会,就给它填上几个什么字好了。只是今天和她分别时,不曾订着明日在哪里会面,这却有点找不着头绪。随了这份无头绪,又在屋子里兜起圈子来。这回却是容易得着主意。他想到二小姐住在温公馆,是自己的姐姐,总可以到那里去随便探望她。在上午十点钟左右,这类以晏起为习惯的摩登妇女,总还在温公馆。看到二小姐,就不难把黄小姐请出来,然后悄悄的把这封信塞到她手上,和她使一个眼色,她必然明白。信收到了,她不会不答复的,看她的答复,再决定自己的行止,就各方面顾到了。这样自己出难题,由于自己解答过了,方才去安心睡眠。  第二天一觉醒来,竟是将近上午十点钟。赶快漱口,洗脸,梳头发,整理衣服,即刻就向温公馆去。到了那里时,两扇大门敞开着,远远的站着出了一会神,正想到怎样进去,向传达处打听。就在这时,大门里呜呜的一阵汽车喇叭响,立刻闪到路边靠墙站定,看那汽车里面,共是三位女性,其中两个就是黄小姐与二小姐,另外一个不认得。她们都带了笑容。彼此在说着话,并没有注意到车子外面。小汽车走得又快,一转眼就过去了。想和她们打一个招呼,也不可能。呆站了一会,心里想着,这真是自己的大意,早来五分钟,也把她们会到了。想了一想,也只有无精打彩依然走回去。自己正还没有决定今日上午的课程,现在有了工夫,不如找找那位梁经理去,应当继续这次进城来所要办的那件事。他有了这个意思,便来那家公司拜访前梁司长,现任的经理先生。但到了那里,恰好他不在家。  去这公司不远,却是李狗子任职的那家公司,依着他父亲区老先生的见解,虽不必以出身论人,然而知道李狗子出身最详细的,还是区家父子,去得多了,万一漏出了人家的真出身,不是区家父子透露的,他也会疑心是他们透露的,总以避嫌为妙。但又一转念,李狗子是包车夫出身的人,还可以讲些江湖信义。想到这里,已经走到李狗子公司的门口,既来之,就和他谈一谈吧。于是走向传达处,告诉要会李经理。传达照例要一张名片。亚英还不曾答话,忽听得里面有人大声说道:“二先生,你不要理他。他这样办事,也不知道给我得罪多少客了。”说话的正是李狗子,他身穿大衣,头顶帽子,手上拿了斯的克,正是要出门的样子。亚英迎上前去,李狗子握住了亚英的手,紧紧的摇撼了一阵,笑道:“欢迎,欢迎!我们一路吃早茶去。”说着,挽了他的手就向外走。亚英道:“你请我吃早点,我倒是并不推辞。不过我看你这衣冠整齐的样子,分明是出去有事,若是陪我去吃早点,岂不耽误你的事。”李狗子将他一扯,扯着靠近了自己,然后把右手的手杖,挂在左手手臂,将右巴掌掩住了半边嘴,对着亚英的耳朵轻轻地唧咕着道:“我这个经理,有名无实,事情都由别人办,你有什么不知道的!而且我也根本坐不住办公室,你教我像别位经理先生一样,一本正经,坐在写字台边看些白纸写黑字的东西,那犹如教我坐牢。发财有命,坐牢去发财干什么!”亚英笑道:“经理坐办公室是坐牢,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当经理的人都有你这样一个想法,那就完了。”李狗子笑道:“可是我不坐办公室,我这经理也没有白当。我每天出来东钻西跑,总要和公司里多少找一点钱。我常是这样想,我若是作了真龙天子,也不能天天去坐金銮殿,只有请正官娘娘代办。我还是干一个兵马大元帅东征西荡。”说着话,两人早已出了公司门,在马路上走。  亚英正要笑他这话,身后却有人代说了:“死砍脑壳的,害了神经病,在马路上乱说,不怕警察抓你!”  这声音很尖利。亚英回头看时,却是个摩登少妇。李狗子回过身来,拍着她的肩膀道:“在马路上我不能乱说话,你倒可以乱骂人。”他拍着她的肩膀,那正是顺手牵羊的事。她矮小的个子,和李狗子魁梧的身体一比,正好是长齐他的肩膀。不过她的烫发顶上,盘了一卷螺纹,却是高过他的肩膀。她脸上红红的涂了两片胭脂晕,正和她的嘴唇皮一样,涂得过浓,像是染着一片血。皮肤似乎不怎样细白,胭脂下面抹的粉层,有未能均匀之处,好似米派山水画的云雾,深浅分着圈圈,大有痕迹可寻。李狗子笑嘻嘻的向亚英道:“这是我女人。喂!这是区先生,是我老师的二少爷,是师兄。”李太太向亚英笑着点了个头。李狗子道:“你在路上,追着我干什么?”李太太道:“我要你同我到南岸下乡去一趟。我表哥有二十石谷子,要出卖,卖了请大律师打官司。我们买下来,要得?”李狗子道:“我哪里有工夫下乡,买了谷子,我们又放到哪里?”李太太道:买了,还放在我表哥那里,也不要紧。过了两个月,再在乡下卖出去,盘都不用盘,包你攒钱。弦亚英笑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李太太也是这样的生意经。”李狗子听了他夸奖太太,眉飞色舞笑道:“总算还不错吧。”说着向太太道:“我陪二先生吃早点去,你也去一个吧。生意经回头再谈。”她向亚英看看,见他少年英俊,是李狗子朋友当中最难得的了,便笑道:“为啥子不去?我请客吗?二先生吃下江馆子,要不要得。”亚英笑着说是听便。  三人到了馆子里,找好了座位。这李太太表示着内行,首先向茶房道:“和我们先来一笼包饺,半笼千层糕,一盘肴肉,中碗煮千丝。”亚英笑道:“扬邦馆子里的吃法,李太太全知道。”李狗子笑道:“她不是跟我老李吗?你不相信,她还很会做扬州菜。二先生哪天没事,到我家里去吃顿便饭,让她亲自下厨房里,作两样可口的菜你吃。”亚英道:“那不敢当,怎好让经理太太作菜我吃!”这一声“经理太太”的称呼,使她两道浓眉,八字伸张,望着亚英又露出金牙了。这经理太太一个名词,她自然不是今日首次听到,只是像亚英这样年轻而又漂亮的人物称呼她,她感觉得特别受用。  这时茶房已把千丝和小笼包饺,陆续的送上桌来。李太太伸出筷子先夹了个包子,送到亚英面前。又把在一个酱油碟子里斟上半碟子醋,然后夹了大碟子里一撮姜丝,在醋里一拌,笑嘻嘻地也送了过来。他“呵呀”了一声,站起身子,连说不敢当。李狗子笑道:“我们这位太太,待人最是热心不过。凭了我这点身份,她是你一个老嫂子,她一定可以招待得你很好。你在城里不是还要住些时候吗?住在旅馆里,未免用钱太多了。你暂时搬到我家里去住,好不好?”李太太立刻笑着点头道:“要得,要得!到我们那里去住,我包你比在旅馆里安逸得多。”亚英笑道:“多谢二位盛意,这事让我先考量考量。我是急于有一句话要问你,你刚才所说大生意作得有些讨厌,这还是我一百零一回听到的话。作生意的人,还有嫌生意作大了的吗?你可不可以把这理由解释给我听听?”  李狗子把酒喝够,口滑了,已经忘记了敬客,左手捏住了茶杯不放,于是举起杯子来喝了一大口酒,脖子伸长,笑道:“这有什么不懂的呢?开公司要什么股东,要什么董事会,还有常务董事和董事长。这下面才是总经理和经理。经理之下,这个主任,那个主任。办一件事,你扯来,我扯去,这个签字,那样盖章。作经理的人要钱用,还得下条子签字,一点小事都有这样麻烦。到了办公时间,有事无事,都要坐在办公桌上,一点也不自由。自己若开一家小店,自己是老板,自己是帐房,我爱坐在柜台就坐柜台,不爱坐柜台,睡午觉也好,在外面茶馆进酒店出也好,谁也管不着。钱柜子里的钱,一把钥匙,在我身上,我爱什么时候拿钱,就在什么时候拿。我爱用多少就用多少,那多么方便。我真后悔,拿出许多股本开公司,自己用自己的钱,不能随意还罢了,一天要被拘留好几个小时。如今要不干,股子又退不出来,真是糟糕。”  亚英笑道:“妙论妙论,重庆千千万万的经理人物,像你这样见解的,我还不曾遇到第二个。李太太的意思怎么样呢?”他望着她,以为她和李狗子这一对人物,是些什么思想,会在脸上表现出来。李太太见他端详自己的面孔,高兴极了,故意笑着把头一低,然后答道:“他的话我也不大懂,作大公司经理有什么不好,比老板的名声也好听些吧?”李狗子笑道:“你外行,作生意买卖要什么好听,怎么样子挣钱,怎么样子办就好。”亚英道:“那不尽然,在这个社会上,名利是有联带关系的。你不见许多发了财的人,都想弄一个官做?他的意思,并非是想在这个时候,当一名穷公务员,想捞吃饭不饱,喝酒不醉的那几个薪津。有时一张印了官衔的名片,比你们在公司有多少股权的那张股票,确实有价值些。说到这里,我就要驳你老兄两句,你不也很是想和政界上来往来往吗?”  李狗子又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酒,脸色开始有点红起来,虽不知道他这一阵红晕的原因,是酒呢,还是难为情呢?然而他的面孔上,确有那种带了春意的红色,他笑道。“果然是这样,现在我就想弄个挂名的官做做,可是,我不是为了公司里买卖上能弄几个,我李仙松辛苦了半辈子了,如今……”他说到这里,左手按住了桌沿,右手放下酒杯,伸出五个指头,将巴掌心对了亚英照着,睁着双眼,嗓子里吞下一口津沫,笑道。“我大概有这个数目。”  亚英望着微笑了一笑,料着他这一比,决不会说是五十万,不是五百万,就是五千万。李狗子倒不管人家这一笑,意义何在,仍旧接着道:“只要我不狂嫖浪赌……”李太太一扭身子,嘴一撇,抢着道:“喝了多少酒,乱吹!你还打算狂嫖呢,你也不知道你有多大年纪!”李狗子笑道:“这不过譬方说,你急什么?你等我说完,不要打岔。二先生,你想我能把几个钱用光吗?只要好好经营,饭是饿不到的。不过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有道是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我总要弄个头衔,将来回家乡拜访乡长族长呀,上坟祭祖呀,那就体面得多,就说我女人,人家都叫她太太,其实这是人家客气称呼罢了。我没有作老爷,她怎么会是太太?若是我弄了一个官衔,她这个太太的称呼,才是货真价实。我也不想做好大的官,到了自己家乡,可以和县长你兄我弟称呼,着,我就心满意足了。”说着仰起头来哈哈一笑。亚英笑道:这有什么难办呢?你多作点社会事业,人民一恭敬,政府一嘉奖,你在社会上有了很好的名誉,县长对你就要另眼相看了。一李狗子伸手抓抓耳朵,笑问他道。“什么叫社会事业?这社会事业又怎样的办?”  亚英被他这一问,也觉得一部廿四史,一时无从说起,偏头想了一想,笑道:“社会事业很多,就以你能办的来说吧。你到家乡去捐出一笔款子来办几所学校,平民学校可以,小学可以,中学也可以。或者你向医院里捐笔款子,让他们设备完全些。或者开一家平民工厂,救济失业的人。或者……”李狗子将手连连的拍了桌沿,笑道:“我懂了,我懂了,这是作好事。作好事是可以传名的。但那究竟是在家乡当大绅土,大绅士果然是和县长并起并坐,但究竟不是官。说到一个人荣宗耀祖,死了在坟上石碑上,刻上大字一行,究竟要有一官半职才行。你说我这个指望究竟办得到办不到?”李太太笑道:“二先生,你不要信他乱说。左一个究竟,右一个究竟,究竟要不得。他实在要一个好朋友指点指点他,才有希望。听说他要请你大哥教他读书,也没有办到,我硬是欢迎你搬到我们家去住。你看要不要得?”李狗子鼓了掌道:“要得要得!”亚英见他夫妻二人竭诚欢迎,除了谦逊几句,却不能坚决拒绝他们的邀请。  这一顿早点,为了李狗子高兴话多,足足吃到下午一点钟方才散去。临别的时候,李太太又再三的叮嘱着,务必把旅馆房间退了。亚英也就含着笑容随便的答应了两句,匆匆的告别。他这个匆匆之势,倒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他觉得李狗子虽为人慷慨,可是彼此知识水准,相差太远,初听他的话天真得可笑。久听了他的话,却又无知识得可厌。至于他那位夫人,除了穿得摩登,全身没有一根骨头是赶得上时代,而有些地方知识,还不如李经理。在这种情形下,怎样可以搬到他家里去住,自不如早早离开,避免了他们的邀请为妙。  他在街上走着,心里也陆续的想着心事,他感到自己并不是在忙着找饭吃,但为了要找更多的钱花,又不能不在这无一定目的的情形下,随时随地想办法。怪不得那些商场掮客,和作投机生意的人,总是在马路上跑。自己还不曾走上作掮客的路,已是在马路上跑了。一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什么事不能干,却也要这样钱迷脑瓜,满街满市的乱钻。  由这里可以想到黄青萍小姐,表面上周旋阔人富商之间,内心上所感到的痛苦,那是不难想见的。想到了黄小姐,就不免伸手到衣袋里去掏摸那封写好未交出去的信,掏出来看看。信面上虽是自己写的青萍小姐几个字样,也觉得这“青萍”两个字上,就带有一种浓厚的情韵。  亚英回到旅馆,桌上却见林宏业写了一张字条放在那里。上写:“顷得老伯来信,亚杰有电回家,不日即乘飞机回渝,老伯嘱你在城稍候几日。”他坐着想了一想,照说老三和人照料货车,应当是不会坐飞机回来的。不过他现在是和西门德博士合作,也许为了西门德的原故,要回来一趟,这就很好。自己正狐疑着,还是下乡呢?还是在城里再混几天?现在可以借这个原故,定下决心了。今天下午,自然是见不着青萍,晚上或者可以在咖啡座上会到她。有了这个计划,五点钟以后,就开始忙起来。先到林宏业住的招待所去打听了一趟,他出去了。接着到温公馆去一趟,问问区家二小姐回来了没有,也是没有回来。他是向温公馆传达问话的。问过这话之后,特地表示一下自己的身份道:“我也姓区,我是二小姐兄弟。”于是慢吞吞地问道:“和她一路出去的黄小姐回来了没有?”他觉着这样的问着,是不会发生什么漏洞。可是提到黄小姐,似乎人家就感到惊异,那传达对他身上看过一遍之后,才答复了五个字:“都没有回来。”  亚英不能再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听黄小姐,自己单独的在小馆子里,吃过晚饭,便再到招待所。以为碰见二小姐的话,可以请她带一个口信给青萍。二小姐来是来了,却和宏业一路出去吃饭去了。亚英踌躇了一会子,慢慢地走出招待所,站在马路边的人行路上,向两面张望了一下,他感觉到,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烦闷。可又不知道这烦闷从何而来。对马路上来往的少女,免不了都看上一眼,尤其是孤独着走路的女性,更觉得可以注意。他也知道,黄青萍决不会一人在马路上闲溜,可是在这野鹤闲云,毫无捉处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要到人丛中去寻觅。  他掏出挂表来看看,已是八点半钟,以上咖啡馆的时间而论,也许这时黄小姐已吃完了晚饭,她应酬已倦,是该轻松一阵了。有了这个念头,自己也就直奔咖啡馆来。这时咖啡馆内电光雪亮,由满座上的玻璃杯碟上反映出灯光来,西装男子和烫头发抹口红的女郎,在笑语喁喁的情况下,围绕了各副座头。这就是重庆咖啡馆的趣味。少年人到了这种场合,自会引起一种兴奋。这就不寻觅什么黄小姐白小姐,也须找个位子坐坐。于是挤到最后一间火车座,靠了对外一张椅子上坐下。他向四周看了一看,并没有黄小姐在内,自己还怕看得不确实,借着脱大衣又站起向大茶厅周围极注意的看了一看。在最后并不看到黄小姐的时候,在失意的情态中坐下。  这咖啡馆的茶房,对于这些事是最能观风色的。他已老远的迎上前来,笑嘻嘻的低声道:“你先生一位吗?找哪一位?”亚英道:“那位黄青萍小姐,今天来过了吗?”茶房笑道:“你等一会子吧,她还没有来呢。她每天是必会到这里来一趟,我们极熟。”他说这话时,脸上带了一种会心的微笑,向亚英很快的看了一下。亚英也就带着笑容坐下了。茶房送过来一杯柠檬茶之后,让他消磨了十五分钟,他又向茶房要了第二杯茶来喝着。  可是把第二杯茶喝过之后,黄小姐依然还不曾来,他觉得这样一直等下去,有点近乎无聊,就叫茶房来会过了茶帐,缓缓的穿起大衣,缓缓的走出咖啡馆。他以为这样动作可以延长一些时候,也许等着了黄小姐的。然而他终于是失望,站在咖啡馆门口,出了一会神,便向旅馆走去。  但只走了十来步路,一辆汽车开到咖啡馆门口停住。他情不自禁的注目看去时,一个男子先下来,接着一个摩登女郎后下来。这女子的身材,就是在眼光下留一个浅浅的影子都认得出来的,那正是等候已久,未曾等着的黄青萍小姐。且不问她的行为如何,早上坐着汽车,正午坐着人力包车,晚上又坐着汽车,这岂不是随时受着不同主人的招待。一个青年女子,变成了这种流动形的交际,实在不妥。远远的看那男子,是一个高大的个儿,微弯了一只手,扶着青萍越过马路,向咖啡馆里走去。  亚英很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去干涉青萍的行动,自也不必走上前去和她打招呼,徒然引起大家的不快,于是微微的叹口气,低着头走了。  第二天早上,亚英还是赴青萍之约,到广东馆子吃早点。青萍来得倒很早,一见亚英便热情地和他握手。亚英在她对面椅子上坐下,笑道:“我深怕来晚了,赶着跑来的,昨晚上我见着你那张字条,觉得今天早上这个约会实在是好,如其不然,我一个人也会独自来吃早茶的。”青萍把她面前自己用的茶杯斟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笑道:“年轻轻的人,活泼一点,别尽向苦闷那一条路上走呀!凡事总是乐观才好。”亚英哈哈笑道:“你误会了。我告诉你一个笑话,上次我和你谈过的那个李狗子夫妻两个,对我特别客气,硬拉着我要我搬到他们家里去住,我婉转着道谢。他那位夫人竟是要到旅馆里来搬我的行李。我猜着他们今天早上必然会来,所以我就预备溜开来。”青萍道:“在经理公馆里住着,不比在旅馆里强的多吗?你搬去好了。”亚英道:“第一,是我们约会会感到不便。第二,他们那种识字有限的人,实在气味不相投,终日盘桓,叫我和他们说些什么呢?”青萍笑道:“你成了西天路上取经的唐僧了,一路的山妖水怪都要吃你这唐僧肉。我想那位李经理太太年纪很轻吧?”亚英不觉得两只手同时举起,向她摇着笑道:“这话可不能开玩笑,李狗子虽没有知识,倒是一个心直口快的朋友。”  这时茶房正陆续的向桌上送着点心碟子。青萍取了一个大包,两手劈了开来,把里面的鸡肉馅子,翻了出来,翻落在面前空碟子里。亚英道:“你不吃这馅子吗?我曾遇到过这样一位小姐,把大包子的肉馅儿剔了出来,光吃包子皮,这倒是无独有偶了。”青萍也不说什么,放下包子皮,将筷子夹了那鸡肉馅儿送到亚英面前,笑道:“别糟踏了,你替我把这鸡肉馅几吃了吧。”  亚英当然不能辞谢,立刻端起面前的小碟子将馅儿盛着。青萍便吃了那包子皮,又举起筷子陆续吃桌上那些碟子里的点心。她看到亚英把那鸡肉馅儿吃了,才含笑说道:“人的口胃相同,叫我吃下去,应该也是好吃的吧?”亚英笑道:“这情形就是这样,在我觉得好吃,就有人觉得不好吃,甚至还有人厌恶。不过大家说是好吃的,总可以认为是好吃。”青萍道:“这话对了,不问鸡肉是清炖,是红烧,或者剁碎了作大包子馅儿,鸡肉总还是鸡肉,年轻女人会例外吗?”亚英始而还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及至她说到最后一句,这就明白了。哈哈笑道:“绕了这么一个大弯子,多谢!多谢!”  说到这里,他提起茶壶来慢慢的向杯子里斟着茶,自然眼睛也看在茶杯里。他低了声音道:“我正等着一个很大的期待。”青萍看了他笑道:“大声点说呀!让我听清楚一点。”亚英放下茶壶,且不喝茶,两手交叉着,合抱了拳头,将手肘横了靠在桌沿上,很快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望到点心碟子里去,脸色沉着了,还是用那不大高的声音,答道:“我决不是开玩笑,可是我又没有那勇气敢和你说。”青萍将面前一只空茶杯子向桌子中心推了一推,也将手肘横倚靠在桌沿上,向他笑道:“你就勇敢一点吧!碰了我的钉子,反正当面也没有第三个人。”亚英道:“我觉得……”说着他扶起筷子来,夹了一块马拉糕,但他并不曾吃,将糕又在面前空碟子里放下了,筷子比得齐齐的,手扶了筷子头,因道:“抗战已经几个年头了,我们青年……”青萍将手摇了两下,笑道:“我们两个人谈话,哪里还用得着自七七事变以来那一套抗战八股?干脆,你自己要怎么样?又打算要我怎么样?”亚英抬着眼皮看她一眼,觉得她颜色很自然,便道:“我自己没有什么可说的,我想劝劝你,可不可以把无味的应酬减少一点?”青萍先是微微一笑,然后说道:“对的,我要避免一切应酬了,不但是无味的应酬,就是有味的应酬,我也要避免,只是我有个等待。”  亚英听到这里,忽然省悟,起来将身子挺了一挺,因点着头道:是的,你有一件事托我,我没有替你办。力青萍笑道:“你说的是要你对付那个姓曲的,只要他不来麻烦,我也就不睬他了。”亚英道:“那么,他现在没有来麻烦你?”青萍道:“你给我一支香烟吧。”  亚英在身上摸出烟卷盒子来给了她一支烟,她将两个细嫩的手指,夹着纸烟,放在唇里抿着,燃着了,一偏头,喷出一口烟来,烟像一枝羽毛箭向前射出去。她然后微笑道:“他为什么不来麻烦我?也许一会儿就会来麻烦我,这且不去管他。你打听出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吗?”亚英道:“打听出来的,他不是你说的叫曲子诚,实在的名字是曲芝生。碰巧李狗子就和他有来往。”青萍对于这个消息觉得很兴奋似的,将身子一挺,望了他道:“那么,你一定知道他的实在身份了。”亚英道:“据李狗子说,他在公司和银行里,都挂上了一个名,无非办办交际的事情,没有什么了不起。这姓曲的自己却是很有手法,替文化机关办了一个西餐食堂,开了一家五金号,又开了一家百货店,这一切他自己都不出名,所以你打听不出他究竟是哪家的老板。为什么不肯出名呢。据李狗子说,他真正的事业,原不在此,他自己有两部车子,西跑昆明,东跑衡阳,而同时还和几个有车子的人合作,他们手上操纵有大量的游资。什么货挣钱,他们就运什么进来。到了重庆,货也不必存放,在市区里郊外有好几处住宅,暗暗的作了堆栈。他们这样作,把一切纳税的义务,相当的都避免了。挣一个,是一个,所以在城里开几个字号,不过是作吐纳的口子,与办货入口的幌子,必不得已,这才把字号拿出来,总而言之,他是一个游击商人。”青萍斟了一杯茶端了慢慢的喝着,微笑道:“那么,他不是社会上的一个好人。”亚英道:“我现在经商了。商人对于现在的社会,你看有什么贡献吧。他还是游击商人呢,这是商界的一种病菌,没有游击商人,商界上要少发生很多问题。”青萍道:“那么,你对于这一个游击商人,是不同情的了。”  亚英对于这个姓曲的,本是无好恶于其间,若谈到作生意,自己何尝不是作生意,自己何尝不是流浪商人。只是青萍所说,他屡次追求她,这很有点让自己心里不痛快。在不痛快之中,就情不自禁的拿出正义感来,向姓曲的攻击了。他看到青萍脸上红红的,似乎是生气,又似乎是害羞。她将举起来的茶杯沿,轻轻地碰着自己的白牙齿,眼珠在长睫毛里向桌面注视着。亚英道:“你不用沉吟,我同意你的办法,惩这小子一下。”青萍眼珠一转,放下了茶杯,向他低声笑道:“别嚷呀!傻孩子。”说着她将皮鞋尖在桌予下面踢了两踢亚英的腿。亚英在她这种驱使之下,比她明白韵指示去对付曲芝生,还要愿意得多,便正了颜色道:“不开玩笑,我觉得对于这种人,用不着谈什么恕道,上次你写给我那一张字条,你只指示了我的方针,并没有指示我的方法。”  青萍微笑了一笑,又向周围看了一看,笑道:“我怎好指示你什么方法呢?我们的关系,不过是朋友而已,我还不能够教你替我太牺牲了。”亚英道:“这是什么话!朋友就不能替朋友牺牲吗?”青萍点着头笑道:“我若让你自牺牲,那我太忍心害理了。”亚英也怨不住笑了,望了她,把头靠在肩膀上,作个涎皮赖脸的样子,因道:“你能说出这话,你就不会让我白牺牲。”青萍笑道:“你很会说话,但是……”她端起茶杯来又喝了一日茶。亚英却也不作声,将筷子夹着碟子里一块杏仁酥,不断的分开,把那杏仁酥,夹成了很多块,青萍笑道:“诚然,我不会让你白牺牲的。我给你一个很兴奋的消息,我可以……”亚英看她脸上带一点笑容,眉毛微微扬着,透着有几分喜意。亚英突然的将筷子放下来,两手按了桌沿,瞪眼向她望着。她笑道:“你立刻兴奋了,实在,你也是可以兴奋的。”说着点了两点头道。“你镇定一点,听下去吧。我可以和你订婚。”亚英果然心里震动了一下,把身子向上一挺,但他立刻镇定了,笑嘻嘻的望了她道:“你这话不会是开玩笑吗?”她还端了那杯茶,慢慢的抿着,微笑道:“你相信,这婚姻大事,有开玩笑的吗?自然也许有,可是你看我黄青萍为人,是把婚姻大事和人开玩笑的吗?”  亚英只管笑着,手里拿了茶杯,却有点抖颤,望了这鲜花一样的少女,却说不出话来。青萍在茶杯沿上飘过眼光来,扫了他一下,将牙齿微微咬了下嘴唇,对茶杯注视了一会,因道:“这话我早就可以对你说。可是我想到你的家庭未必是欢迎我的,我不能不长期考虑一下。可是我又怕老不和你说明,你会感觉得希望太渺茫了。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老是向我表示着前途失望。”亚英嗤嗤的笑道:“我听了这消息,不知道要对你说些什么是好。不过你既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哪一天定规这件事呢?”青萍道:“我说了,就算定规了,还另要什么手续?”亚英道:“我应当奉献你一个戒指吧?”青萍道:“我们不需要那些仪式……”她说了这句话,却把尾音拖长了,又忽然笑着点头道:“当然,要给我一枚戒指,我也会给你一枚,这随便哪一天都可以。”说着,她回头向茶房招了招手,把他叫过来,低声问道:“你认得我?”茶房弯了一弯腰,笑道:“我们的老主顾,黄小姐!怎么会不认识。”青萍道:“认得就好,你给我拿两杯红酒来,不要紧,我们一口就喝干,不会和你招是非。”说着,她打开手皮包,拿了几张钞票,交到那茶房手上,又道:“我有个条件,不能当红茶送了来,一定要用小高脚杯子。我就是需要这点仪式。”  那茶房手里捏着那卷钞票,已没有任何勇气敢说一个不字,悄悄的走开了。亚英且看她怎么样,只是微笑,过一会,那茶房果然将一只瓷盘,托着一条雪白的毛织手巾来。他将毛手巾一掀,下面是两只小小的高脚玻璃杯子,里面盛着鲜红的酒,他将酒杯在每人面前放下了一杯。看了两人一下,退下去了。青萍举着杯子笑道:“亚英,来呀!拣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我们就举行这简单的仪式!”亚英望着她,眯了双眼笑,两手按了桌沿,要站起来。看到她还是坐着,依然又坐了下去。青萍笑道:“镇定一点,这还是婚姻的初步呢,举起杯子来喝!”亚英心里想着惭愧,我倒没有她那样老练,于是也颤巍巍的举起杯子来。青萍看见红酒在杯子里面荡漾,笑道:“你别忙,先喝一半。”说着伸过杯子来和亚英的杯子碰了一碰,然后喝了小半杯。就向他点个头笑道:“还有这半杯,我们搀着喝吧。”亚英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自是照着吩咐,将杯子送了出去。青萍就把自己这杯酒斟到亚英杯子里来,然后举着空杯子,让他把酒再倒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有一种尖锐的笑声道:“黄小姐好哇!请客没有我!”他们看时,西门太太后面跟着西门德博士,穿了一套毕挺的青哗叽西服,口袋上拖出黄澄澄的金表链,手里夹着一件呢大衣。这不由两人不放下酒杯,前来迎接。西门德握住亚英的手道:“好吗!人却是发福了。”亚英笑道:“在小码头上劳动了几个月,少吃了一点重庆的灰尘。”青萍也挤上前迎着老师。西门德拖开桌边的椅子,一面坐下,一面望了桌上笑道:“居然有酒,可是又有酒无肴。”西门太太也坐下,见他两人原是隔了桌子角坐的,又向酒看看,见酒杯里只剩了一半,笑道:“我刚才看到你二位,把杯子里酒、斟来斟去,这是什么意思?”亚英笑道:“自然有一点意思,不过……他说到这里,笑嘻嘻的望了青萍,把话顿住了。她笑道:搿你就说吧,老师师母也不是外人。”亚英这才笑嘻嘻的道:“博士来得正好,请都没有这样凑巧。请西门先生西门太太给我们作个证明人,我们现在订婚。”西门太太拍着手叫起道:“好哇,这是二百四十分赞成的事。我们来得太巧了,我说呢,你们为什么斟了两杯酒,互相掉换着喝。原来是订婚,贺喜贺喜。”西门德坐在旁边只管皱着眉,望了太太,可是他不但不敢拦着太太,而且还在嘴角上故意透出了笑容。青萍了解他那意思,她笑道:“师母,请你原谅我。为了亚英家庭的关系,我们举行着极简单的仪式,请师母老师不要声张。”西门太太想了一想摇头道:“没有问题,没有问题,万一有问题,我保险和你们疏通。不过你老早为什么不通知我呢?”青萍将嘴向亚英一努,笑避:“就是他,我也是十分钟前才通知的。”西门太太看看青萍,又看看亚英,只是不住的笑。  这时,茶房又送来两小壶茶,青萍就问老师师母要吃什。么点心。西门德措了桌上酒杯,笑道:“我们来得最恰当不过,你两个人都把这酒喝了,把大典举行完毕,我们再谈话。”青萍便将一杯酒递给了亚英,笑道:“当老师师母在这里,我们干了杯。”说着,自己也端起杯子来。亚英于是将杯子举起来,靠了鼻尖,由杯子上透过眼光去,向了她笑。她也就一般的举着杯子看看,然后相对着喝了。回过杯子口来照杯。  西门太太看着,只是笑不拢嘴。她一面提壶斟茶,一面向她先生道:“我们恭贺这小两口儿一杯吧。”西门博士和太太作了一回小别,更现着亲热多了,太太的话没有不遵之理,立刻照样的斟着茶,夫妻双双举着茶杯,向区黄二人微笑。他们二人也自是举杯相陪。西门德笑道:“恭祝你二位前途幸福无量!”大家喝了一日茶,放下杯子。西门太太道:“我们老德真巧,迟不来,早不来,正遇到你们两人喝交杯酒的时候就来了。这一分儿巧,比中储蓄奖券的头奖还要难上万倍。”青萍提起西门太太面前的小茶壶,站起来向她杯子里斟着茶,笑道:“师母,我敬你一杯茶,我敬领你的盛意了。”斟完了茶,坐下去,笑道:“老师回来,我一句也不曾问候,似乎不大妥当,应该让我问候两句。”西门德点头笑道:“你不用问,我已经替你带来了小意思,是百分之百的英国货,决非冒牌子的。说着在西服袋里摸出几样东西来,两手捧着交给了她。她看时,是一枝自来水笔,两管口红,两瓶蔻丹,两盒胭脂膏。青萍看了看上面的英文,虽不大认得,伦敦制造那点意思,却还猜得出来,两手捧了在胸前,靠了一靠,表示着欣慰感激的样子,笑嘻嘻地向他道:我谢谢了!可是我是想问问老师在仰光的情形,并非一开口就要向老师讨东西。”西门德道:“我是跟我太太学的,还是坐飞机回来的。无论是来自香港,或来自海防,或来自仰光,总得向人家讨点化妆品。你还年轻呢,女人都是这样,你会说个例外。”亚英插嘴道:“就是我也晓得,何况博士还是心理学家?”  这时茶房端了两个盘子,送到桌上,一盘子是腊味拼盘,一盘子是鸭翅膀。西门太太一见,食指大动,也来不及用筷子,就右手两个指头筘了一截翅膀送到嘴里去咀嚼。亚英在桌子下面用脚轻轻踢了踢青萍两下腿,笑着向西门德道:“博士是哪天到的,我老三呢?”博士道:“我是前两天到昆明的,有点事情勾留了两天,昨天下午到了重庆。今天一早就由南岸过来。我正是要来告诉你亚杰的消息。他辛苦一点,押了车子回来,还有几天才能到,不过他不会白辛苦,将来车子到了,我们当然要大大地酬劳他一下。黄小姐,他带来的东西多,你要什么舶来品,可以让你挑。”  西门太太一连嚼了三截卤翅膀,又扶起筷子来在腊味拼盘里,夹了两块卤肫咀嚼着,笑道:“这是新出锅的卤味,好吃得很。黄小姐,你也爱吃这个?”青萍将嘴向亚英一努道:“是他趁师母说话的时候,悄悄地叫茶房送来的。他就很知道师母爱屹这个。”西门德伸着手拍了两下亚英的肩膀笑道:“小兄弟,你成!你虽没有学过心理学,我给你打上一百分了。”青萍笑道:“老师还是谈谈仰光的事吧,我急于要知道。”西门德道:“你还是要到仰光去运货呢?还是要到哪里去度蜜月?”青萍毫不感到羞涩,点了头笑道:“也许两者都有。”西门德道:“那很好,不久我也许要再去一趟。可以事先给你们布置布置。”  西门太太两手都被鸭翅膀的卤汁弄脏了,她伸着十个指头合不拢来。博士立刻在西服的小口袋里,抽出一条花绸手绢,塞到太太手里。黄小姐自信决不肯小气的,但像西门老师这样拿了这样贵重的舶来品,擦抹油腻,却还是作不到的事。心里这就想着,老师真阔绰了,这次由飞机飞回来,大概挣的钱不少,少是论百万,多也许上了千万。他若果发这样大的洋财,那么,和他同来的亚杰,也不会少挣钱。区家那个清寒的境况,大概会有点变化了,便笑道:“我有点事,恐怕要先走一步,今天下午我专诚去拜访老师和师母。这一顿早点,请老师不必客气,由亚英会东。”西门太太见她说着话,已拿起桌角上的手提皮包,大有就走之意,便道:“你们会东,我受了。可是你们刚刚订了婚,应该在一处多盘桓一会子,为什么你就要走开?”青萍拿了皮包,指着亚英道:“我有事要走,他知道的。也就是为了刚才的事,下午我们再谈吧。”亚英倒不用她嘱咐,就点着头说:“她真有事。”于是她和大家点个头先走了。亚英眼望到她走出了餐厅,却也追了出去。  西门太太摇着头,连连说了几声“奇怪奇怪”。博士道:“你觉得他们是不应当订婚的吗?”西门太太道:“不是不应当,青萍什么有钱有势的人都不肯嫁,怎么会看上了亚英?就是看上了亚英,也不稀奇,何以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你只听她说,比我们来的以前早半小时,亚英也不晓得,这不是一件怪事吗?我早知道她的,她常是玩弄男人。她不会玩弄亚英吧?”  博士想再问两句话,亚英已是带了笑容大步子走回座位来。西门太太又将手指■了一只鸭翅膀吃着,望了他微笑。博士笑道:“二世兄。你很得意吧?这样一个美貌多才的小姐,重庆市上有多少!”亚英道:“这实在是我出于意料的事。照说,她不会看得起我,不过我有点自信的,就是我待人很诚恳。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说什么,也不会做什么。”西门太太摇了摇头道:“你这话有点靠不住。比如我并没有听到你说请我吃鸭翅膀,怎么会送了这两盘子东西到桌上来呢?”亚英道:“那我是一番敬意。”她笑道:“我也没有说你是恶意。这也不管它了。青萍是我学生,你是我老贤侄,我们没有不愿意你们合伙之理。只是你应当知道青萍这孩子调皮得很,你若是和她斗法,你落到她迷魂阵里,你还不知道是怎样落进去的呢。你说用诚恳的态度对付她,那是对的。只是怕你诚恳得不彻底,那就不好办。依着我的意思,你最好到南岸我家里去,和我们作一次谈话。并非我们多管闲事,你不是请了我们作证明人来着吗?”她的话是对亚英说的,可是她的眼光,就望着了她丈夫。西门博士道:“对的对的,我们要设法提早完成你们这件好事。青萍不是今天下午要到我那里去吗?你可以明天上午到我那里去,顺便算是接她回来。也不仅仅关于你的婚事,这一趟仰光,无论赚钱不赚钱,我跑出了许多见识,我们应当商量个在大后方永久生存的办法。据现在看来,抗战一时还不结束,我们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故乡去吃老米。”亚英道:“我正也有这点感想,那么,我一定去。”说着,伸出手来搔了两搔头发,呆了眼睛向西门夫妇笑道:“最好请两位证明人把话说得婉转一点。”西门德伸了巴掌,只管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放一百廿四个心,我们决不耽误你的事。  亚英大喜过望之后,心里也就想着青萍,这次突然的答应订婚,实在有些不能理解。这件事像作个梦一样,未免解决得太容易了。他在喜欢之后,心里发生着疑问,就也很愿意有人从中敦促成功。这就想到天下事,这样的巧,由仰光飞来一个博士,就在两人喝交杯酒那一分钟内来到。若是这证明人真可作个有力的证明的话,这不能不说是命里注定了的姻缘了。他在西门夫妇面前坐着,一直在想这段心事,他手上拿了一只空茶杯,就只管转弄着。西门太太笑道:“仙女都到手了,你还有什么事要出神的!”西门德笑道:“这叫做踌躇满志,也叫既得之,患失之。”亚英也就哈哈一笑。这时,西门夫妇在一个发洋财的阶段中,自然是十分高兴。亚英这分滋味,比发洋财还要高兴,也是在脸上绷不住笑容。他觉得应当到几个极关切的地方去把这喜讯透露一下,但是立刻就想到这喜讯应当先向哪一方透露,最后想到黄小姐是不愿声张的,正不知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若是糊里糊涂把这事公开出来,把事情弄僵了,倒叫自己下不了台。他心里来回想着,倒把自己难住了,不知向哪里去好。西门太太有这碟卤鸭翅膀,放在面前,她也是越嚼越有味,简直坐着忘了走,还是博士提议,要去买几张后天票友大会串的荣誉券,方才尽欢而散。  亚英会过东,走出餐馆,站在街边人行路上,觉得街面都加宽了几尺,为什么有了这样的感觉,自己也是说不出来。看到路上的车辆行人像流水般来往,心里也就想着在重庆的人,全是这样忙,那都为着什么,自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今天特别悠闲。其实说,今天悠闲吗?心里却又像搁住了一件事似的,老忙着,不知道怎样是好。既然是身子闲着,心里忙着,到哪里去也是坐不定,索性去连看日夜两场电影。他把一天的光阴这样消磨着。晚上回到旅馆里去安歇时,人已经疲劳不堪,展开被褥来睡觉,却比任何一次睡得安稳。直睡到次日天色大亮方才醒来。  这天是有事情可作的,西门德先生约了去谈话,尤其是第一次荣任迎接夫婚妻的专使,特别感到兴奋。他漱口洗脸之后,早点也不吃,就过江来。西门公馆的路线早巳打听得很明白,顺了方向走去,远远看到山半腰万绿丛中一幢牙黄色砖墙的洋楼,有人指点就是那里。心里先就想着:原来西门德住在南岸,有这样好的地方,怪不得他家老早闹着房屋纠纷,而他并没有搬走的意思了。心里想着,便望了那里,顺着山坡一步一步走去。却听到身后有吆喝着的声音跟了过来,回头看时有四五个脚夫,挑着盆景的茶花,闪着竹扁担,满头是汗。因为那花本有三四尺高,花盆子也就很大,所以挑着的人非常感到吃力。有个白发老头子,肩上扛了大半口袋米,也杂在挑子缝里走,他似乎有点吃力,闪在路边站定,将米口袋放在崖石上,掀起破蓝布衣襟,擦着头上的汗珠。他望了挑花盆的人,叹口气道:“这年头儿,别说国难当头,有人苦似黄连,也真有人甜似蜜,真有这大劲头子,把这样整大盆的花向山上挑,我就出不起这份力钱,找个夫子给扛一扛米。”亚英听他说的是一口北方话,倒引起了注意,便也站住了脚,向他看了一眼。这位老人家也许是一肚子苦闷,胀得太饱了,简直是一触即发,却手摸了小八字须,向亚英点了个头道:“我说的倒是真话,有钱人花的钱,还不都是苦人头上榨出来的。譬如说,我这口袋里的米吧,若不是囤粮食的主儿,死命的扒着不肯放,哪会涨到这个样儿。我们现在第一项,受不了的开支,就是买米吃,为了在米上打主意,什么法儿都想尽了。”  亚英见老人家这样和他说话,又看到他一大把年纪,扛了米爬坡,这情形很够同情,便道:老人家,你是北方人吗?他点着头道:谈起来,路有天高,黑龙江人,亡了省啦。这么大岁数,真不知道有老命回去没有。两个孩子都是公务员,他们来了,扶老携幼的,大家也就全来了四川。家十几口,分的平价米就不够吃,就是这不够吃的米,还得渡了江又爬山,才能背了回去。力亚英道:“府上还有很远吗?”老人摇摇头道:“谈什么府上?上面山窝里一架小茅棚儿就是。我左右对面的邻居,倒全是财神爷,人比着人真难过。你不看见刚才挑茶花上去吗?这就是一位新财神爷买的。他前几个才由天上飞回来,一趟仰光,大概挣下好几百万,钱多了没法儿花,把这些不能吃,又不能喝的玩意儿挑回去,有这个钱,帮帮穷人的忙多好!”他说着不住的摇头,手提了口袋梢纽着的布疙疸颠了两颠。亚英道:“老先生,我们同路,这小口袋我替你背一肩吧。”老人听着,向他身上穿的海勃绒大衣,看了看笑道:“那怎么敢当。”亚英道:没关系,年轻的人出点力气,只当运动运动。力说着,也不征求老人同意,把那一袋米提了过来,就扛在肩上。  这老人正也是提不动,既有这样的好人和他帮忙,也就无须过于客气,便跟随在后面道:“那我真是感激万分。这世界上到底还是好人不少。”亚英一直把米袋提到山垭口上,要分路向西门德家去,才交还那老人。他走的这条路,也就是那挑茶花人走的路。这才晓得老人说由仰光飞回来的新财神爷,就指的是西门德。心想他前天才回来,怎么招摇得附近邻居都知道他发财了,这事未免与他不利。就这样想时,四个人由后面赶上来,前面两个是挑着食盒,上有字写明了“五湖春餐馆”,其后两个人,却抬了一张圆桌面,并不有点踌躇,径直的走向西门德住的那楼房里去。他想,这个样子是他们要大请其客了。这倒是自己来的不巧,好在是博士约的,总不会来得唐突,这样想着,也就坦然的走进西门公馆,果然的,楼下院坝子里摆了满地的盆景。西门太太手里抓了一大把纸包糖果,靠在楼栏杆边望了楼下面几个脚夫安排花盆,嘴唇动着,自然在咀嚼糖果。一个女佣人提了一只完整的火腿,正向楼下走。西门博士手里夹着半截雪茄,指点她道:“你先切一块来,用热水洗干净了,再用盆子盛着蒸,蒸熟了,再细切。”说时一回头看到亚英,招招手笑道:“快来吧,我有好咖啡,马上熬了来喝。并且预备下火腿三明治,这样早,你没有吃早点吧?黄小姐昨晚睡在这里,现在还没有起床呢。”  亚英一面上楼,一面就想着,只看他这份儿小享受,由仰光飞回来,比由重庆坐长途汽车出去的时候,大为不同,这怎能不教人想作进出口商人呢?他一面想着,一面向楼上走。这楼梯今天也开了光,洗刷得干净。由最下一层起,铺着麻索织的地毯,直到楼廊上,因之人走进来,并没有一点声音。他们家那个刘嫂,也是喜气迎人的向下走,两手捧了一个咖啡罐子,她把左手的长袖,卷起了一截,露出新带着的一只手表,看见亚荚,便抬起手来看了看表,笑道:“才八点多钟,来得好早。”亚英心里十分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也只有报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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