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天涯》中怎么这么难拿到貂蝉的2017卡牌手游碎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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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别:角色扮演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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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世界之仗剑天涯H5
游戏类型:
游戏语言:中文
游戏公司:腾讯
更新时间: 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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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专题:
《世界之仗剑天涯H5》带你再续传奇辉煌,止不住手中弯月刀,抑不住杖上玄冰刃,收不住神兽终结技,来一招华丽破邪击,熟悉的招式在手机平台一一重现,全新的战场等你来探索!
传世经典,指尖纵横!经典还原了端游中的各种玩法系统,玩家十分喜爱的落霞夺宝、焰火屠魔等任务副本都完美到了手游中。《传奇世界手游九游版》是一款由九游合作、盛大游戏老牌工作室倾力推出的东方玄幻手游。战法道经典三职业,落霞夺宝、热血攻沙等经典玩法,带你重返记忆中的传世。召集兄弟,加入行会,随时随地,热血PK!
传世经典完美复刻
原汁原味情怀满满
《传奇世界》是盛大游戏在2003推出的一款MMORPG游戏,深受着广大游戏爱好者们的喜爱,更荣膺40多项业界殊荣。无论是酷炫华丽的技能效果,还是激情不断的团霸,都承载着一代人的美好回忆。在端游问世13年之际,由原班人马改编的《传奇世界手游》终于与玩家见面了。
游戏保持了端游的画面风格,也顺应时代的变迁,呈现出了质量更为精良的角色形象和场景画面。桃花不谢的落霞岛,巍峨庄严的中州,王者喋血的沙城,一一呈现在玩家面前,唤醒了我们儿时的美好回忆。“17173”的评测认为,游戏
“各个场景都刻画独具特色,战斗时满屏飞舞的技能特效所营造出的混乱场面,以及残血时全屏泛红的效果,均能够让人体验到不输于端游的游戏体验”,也能点燃深藏于玩家心中的传世情怀。
战法道设定获认可
爽快操作不输端游
多家游戏媒体对《传奇世界手游》沿袭端游三大职业的做法表现了高度的认可。“电玩巴士”的评测说到:“三个职业经过历代《传奇世界》版本的历练,体系已经相当成熟和平衡。”其中,战士是血厚防高的物理攻击好手;法师皮脆攻高,精通火、冰、雷、风系法术;道士既能对敌方造成毒性伤害,也能为队友提供辅助。在战斗中,特别是在团战中,需要各个职业密切的协同配合,才能取得战斗的胜利。
集体隐身术、骷髅召唤术、魔法盾、风影盾、抱月刀、烈火剑法等耳熟能详的技能也重现于手游。为了配合移动端的操作,游戏选取了左摇杆右技能键盘的设定,玩家能根据自己的使用习惯来调整技能位置。游戏整体操作体验流畅,打击感强。同时,操作不够熟练的玩家也能选择自动战斗,一样能体验到游戏的乐趣。
精彩活动好戏连连
PK乱斗浴血奋战
《传奇世界手游》同样为玩家带来了精彩玩法。首测中,就有通天塔、勇闯炼狱、怪物攻城、焰火屠魔、落下夺宝、领地战等经典玩法纷纷亮相。
而PVP玩法作为《传奇世界手游》的灵魂所在,更让玩家们重燃了当年的传世激情。首测中开启的中州争霸与沙城争霸作为游戏的荣誉之巅,引得各家公会纷纷加入到团战中来,让人热血澎湃不已。两场争霸战中,胜利的行会会长还可以得到圣战级套装武器和圣战级套装战甲!可见《传奇世界》堪称国产网游的PK经典之作。游戏也会开放场,擂台之上只用实力说话,胜利者可以斩获极高的荣誉与不俗的奖励。
传奇世界手游武器哪个好,怎么选择?游戏中想要提升玩家的战斗力,那么一把好武器就是必备的。下面九游玉米就跟大家分享最强武器排行吧。
一、桃木剑
在《传奇世界手游》纷繁复杂的武器谱系中,桃木剑并不是最亮眼的那一个。虽然它既没有的杀伤能力,也没有绚丽夺目的外形,但在众多玩家心目中,桃木剑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因为它是玩家踏入世界初期,最为依赖的一把防身利器。桃木剑的攻击虽然不高,仍为玩家在砍稻草人等任务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在玩家心中始终占有一席之地。
二、骨玉权杖
只要玩过法师职业的传世玩家,没有不认识骨玉权杖的。骨玉权杖拥有高贵的外形,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凄楚的故事,更是法师进阶途中十分重要的一个好帮手。骨玉权杖堪称是高级武器中的入门之选,爆率在高级武器中也最为亲民。骨玉权杖拥有十分实用的隐藏属性,可以提升攻击速度和延长魔法盾的效果,攻防一体、相得益彰,不愧是高级法师的入门标配。
三、屠龙刀
“屠龙在手,天下我有”,在《传奇世界手游》中,这不仅仅是一句押韵的口号,更是屠龙刀实力的象征。作为神器中的神器,战士职业的终极神兵,屠龙刀的属性加成远非其他武器可比,而且在重量上更是称雄手游无人能敌。因此,无数勇士都蜂拥而至,为抢夺屠龙刀、称霸天下而拼杀。
四、霹雳法杖
兹有法杖,名为“霹雳”,拥有龙形龙体、聚散龙魂龙气。霹雳法杖,凝聚着太多魔法力量追求者的终极幻想,拥有太多从未完全暴露在世人面前的终极秘密。霹雳法杖修长轻盈,并不以重量和攻击力见长,也因此与一般的武器区别开来,更显独特。霹雳法杖可以帮助炎雷魔法师发挥出无穷的威力,更拥有谁也无法预知的隐藏属性,让人不由神往。
版本:2.0.28大小:5.5 MB系统:Android 4.0及以上更新日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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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0:06, 2楼
  居然翻页了
21:13:07, 5楼
  @安逸晨2013
15:48:34  好贴求围观 诸位好友支持下我们的力作!多来几个回复啊!(我不信没人来)
@福尔摩斯雪
@我兮萧莫愁
@爱新觉罗俊杰
@鬼鹤寂名  -----------------------------  @安忆旭
17:07:05  我来鸟  -----------------------------  @死在水里的鱼
17:11:16  谢过!  -----------------------------  @我兮萧莫愁
21:06:33  支持!  -----------------------------  @死在水里的鱼
21:21:40  多谢!  -----------------------------  @秦阔 105楼
19:19:35  我来鸟  -----------------------------  谢啦!
21:16:19, 6楼
  乱尘等人在茶棚中休憩闲聊,大雨倾盆,毫无势小的征兆,却不知离茶棚不远处荫暗里埋伏着一众山贼。这群山贼正是当年镇守广宗城所剩的黄巾残军,当年被汉军诸侯攻破城门之后,由这独眼偏将张闿率着五百残部,顺着夜色,从密道里逃出广宗城,为避开汉朝主力,故而经兖州南下逃至战乱较少的徐州地界。后在徐州广陵郡一带落草为寇,这几年一直避着风头,平日只是在深山野林里耕种为生,并不敢下山行抢。而最近先是十长侍之乱、大将军何进被诛,汉室又引董卓西凉铁骑杀进洛阳,怎奈前驱狼后引虎,那董卓目无朝纲,更是废了汉帝刘辩,另立陈留王刘协为新君,又鸠杀刘辩母子,大肆铲除异己良臣,至而天下大乱。故张闿所部山贼这才放开胆子,四处劫掠。  此时埋伏已久,却听张闿副手低声问道:“老大,动手么?”张闿直起身子,终是按捺不住,铁链朝茶棚方向一挥,令道:“兄弟们,给我上!”乱尘见山贼冒雨蜂拥杀来,正要支身抵抗,才发现周身疲软,丝毫提不起半分力气,心中暗道:“糟了,那酒中有毒!”  白衫少年此时已经拔出腰间配剑,大声喝道:“你们这些山贼好生大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头!”那些强盗似乎被他吓住,一个个提刀不敢上前。少年见状,面露得意之色。那少年父亲清了清声,拱手道:“各位,今日我等也不愿互相开罪,不如就这样散了吧,如何?”张闿负手走上前来,扬鞭笑道:“留下女眷钱财,自然是没问题。”那群山贼齐声轰笑,连那店主也是取了兵刃架在身前,笑道:“各位手脚无力,还是少装好汉。”原来这酒店也是张闿部众所开,平日里以蒙汗药害人,不少旅人着了他们的道。那少年之父脸色猛然一沉,正欲发话,倒是那八字胡低声问道:“陶使君,这可如何是好”。陶谦低声道:“曹兄莫慌,恭祖早有安排。”  这八字胡正是曹操之父曹嵩,曹嵩原先为司隶校尉,灵帝时先后被擢拜大司农、大鸿胪,更借代崔烈之职升为太尉。后经内闱萧墙纷争,自董卓西凉铁骑进驻洛阳后,朝中大臣更是人人岌岌惶惶,曹嵩便也是自求下野,于洛阳城郊修一庭院,与那原侍郎蔡邕比邻而居,倒也过得自在逍遥。怎奈今年早些时日,身为骁骑校尉的独子曹操、借司徒王允七星宝剑行刺董卓不成,星夜单骑逃出洛阳,途中也已派人通知家父曹嵩外出避难,曹氏宗族一家老小四十余人,皆乔装成商旅,分批取道徐州,欲往瑯琊避难,在半路上偶遇外出打猎的陶谦父子三人,又适逢暴雨,故而在此茶棚休息,怎料却遇了张闿这股山贼。  只见那陶谦从怀中掏出一个烟火,引线一拉,不过一炷香工夫,但听大地震动,奔来数队长枪重装骑兵,黑压压一片人数众多,为首二将乃是陶谦帐下糜芳、曹豹,他二人身披连环铁甲,只待陶谦发号施令。这陶谦乃是徐州刺史,闻得此处有山贼肆掠,每次发兵围剿却又不得其功,这才定下计来,引那张闿上钩,张闿不过是个无脑莽夫,怎斗得过陶谦老谋深算?  那张闿眼见形势逆转,头脑却也转的甚快,噗通一声跪在陶谦面前,行大礼道:“张闿素闻陶大人宅心仁厚、体恤爱民,我等山贼草民虽有心归顺,但平日之中不得仰望高颜,今日知道大人出城打猎,才出此下策,还望陶大人收留,让我们这帮弟兄为徐州百姓尽一分绵薄之力。”众人听这张闿圆滑无耻,只将欲笑,怎料那陶谦却是点头说道:“难得你有报国之心,陶某日后就有劳将军了。”张闿忙不迭叩首拜道:“张闿久仰陶大人高义,今日得闻一见更是仰止不已,愿今生追随陶大人左右、誓死效忠,维护一方安宁,造福百姓!”  曹嵩断然没有料到陶谦会收编这一众山贼,但仔细一想,方今天下又是大乱之际,各路诸侯皆在招兵买马,而陶谦为求扩张军备人马,却是如此不分善恶,不由暗暗叹息。此时只听乱尘大声嘶叫,众人只见他面目焦红,全身似火烧一般、燥热不堪,疼痛难忍之下连上身长衫都撕得粉碎,露出背后骨刺来。乱尘只听曹嵩身旁那妇人一声惊呼:“我儿!”,奔到身前扶住自己,但见她目中含泪,容貌与自己颇为相像,正欲开口询问,却怎料那酒水毒性利害,当下不省人事昏了过去。  待得乱尘醒来时已是午后,阳光自窗中照进来,斜斜照在乱尘脸上。乱尘眼皮微微跃动,方才缓缓睁开。阳光刺得他将眼睛眯起,好一会儿才渐渐看到房内黑压压站满了人,待要仔细分辨,却是模模糊糊只见人影,他轻轻呻吟一声,只觉头疼欲裂,试图坐起身来。服侍在旁的侍女欣喜喊出声来,喜道:“老爷,他醒了!”喊醒端坐在旁打盹的陶谦、曹嵩,曹家众人无不松了一口气,都站了起来,走到乱尘床边。但乱尘重伤在身,醒转之后又昏昏睡去。  曹嵩见状,道:“有劳陶大人在此相陪,又有名医医治,我这犬子一时半会怕是无碍,还请陶大人早些回去休息。”陶谦客气道:“那恭祖便不打扰你二人父子相聚了。”张闿有话要说,却见陶谦眼神不由欲言又止。陶谦最后一个走出房门,临走时更是饱含深意看了曹嵩一眼,轻轻将房门掩上。屋内只剩下曹家众人,各自默然不语,曹嵩也不以为然,盯着乱尘脸孔,又是怔怔出神。他心中担忧乱尘伤势,那怪老头的毒酒甚烈,陶谦请来了徐州城内无数名医都是无法医治,幸亏乱尘功力深厚,以内力裹住毒质,才不致侵染心脉,但不早日加以去除、怕是凶多吉少。  夜色已深。徐州刺史府院里一处假山旁,一颗大云杉下显然有人,那大云杉挺秀青翠、冠盖如云,只是于这月色朦胧的深夜,黑压压甚是吓人。一阵夜风吹过,吹得站在树下二人衣袂拂动。忽听一人道:“老大,怎么办?我们难道就真的跟了这陶谦?”更有一人答道:“暂时也无他法,就这样吧。”此人便是新近归附陶谦的部将张闿,先前那人又道:“可是弟兄们都不愿意啊……不如,我们商量个计策,挟持了他全家老小,然后逃出城去大敲他一笔,再重回山林,过我们的快活日子去,怎样?”张闿摇头道:“这老儿甚是精明,尔等不可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我自有主张。你须得再三叮嘱兄弟们。”  夜色渐冷、寒云满空,已然寻不见一点月光。远巷里贪婪野狗在争夺白日里的腐肉,但听一声声狂吠。
21:18:05, 7楼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荆州当阳县玉泉山上,却有二人深夜弈棋。但有一人道:“普净佛友,常言美酒伴棋,更添快意,你这儿可有好酒?”普净笑道:“我是出家人,又怎会有酒?”那人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本是酒道中人,何必谦逊?”普净笑道:“不过山下有一小店,店主也是个酒道中人,藏酒颇多,多年前我曾去他那里蹭些酒水,虽说起来还是个故人,那厮就是太小气,每次都是用些一般货色糊我。今日道兄来访,老衲自当破戒一番,陪道兄饮他一杯,要不我们下山找他,讨他两坛,如何?”那人直起身子,将手中红子往棋盘上随意一抛,抚掌笑道:”甚好,甚好!”但见棋局平滑如磐,综观全局,黑方杀机势盛,红方虽是必败,但犹有一車一炮、双士双象,独守九宫,尚能抵御黑方攻势,不至于完败。  但见荒凉古道,夜色沉沉,一眼望去,满眼尽是黄土飞尘,一路连绵到不可见闻的视野尽头。古道旁有几间陋屋,恰如浩瀚沧海一叶孤舟,漂在漫漫黄涛之中,远映着烟雾缭绕的玉泉山,弯月相映,飘渺沉浮。一位古稀老人却是深夜不眠,坐在柜台上,拿着块淡青色棉布细细擦拭架上酒坛,他擦地那么专心致志,以至于连普净二人的苍迈笑声也恍若未闻。却说此人,复姓司马单名一个徽字,人称水镜先生。  人还未到,普净便已大声喊道:“司马老友,贫僧今日前来讨酒了!”倒是那远来之客颇多礼数,拱手敬道:“司马先生,自那日一别,也快有百年了吧,先生还是这么硬朗,别来无恙。”普净笑道:“跟这司马老友客气作甚,讨他好酒便是!”司马徽还是自顾擦着酒坛,淡淡说道:“虽是故人远来,可惜好酒早已售完。”普净笑道:“你司马老头怎是恁地如此小气,后屋之中满是佳酿,当我不知?”径直掀开相隔前后屋的帘子,搬酒去了。  只见后屋之中摆满酒坛,几乎塞满了空间,有祭红、珊瑚、天青、牙白、乌金、蟹紫这等北方佳酿,又有美人祭、娃娃脸、玫瑰紫、西湖水、老僧衣这些南方特产,端端是琳琅满目,这数百只酒坛堆压在一张无帐小床四周,拥簇却又不失恬然。普净提起小床枕边一只深褐小坛,轻轻一摇,坛底还是有些尚未喝完的美酒,凑鼻一闻,但觉一股扑鼻沁人香气迎面而来,引得普净抱起坛子仰头便尽,更对司马徽笑道:“司马老友,日子过得倒挺惬意,枕此美酒佳酿长睡,岂不是一大快事,羡煞我也!”  司马徽轻轻吐了口气,慢声道:“普净道友你且出来,要酒我找给你就是,上次你糟蹋了我一坛珍酒,至今思之都是抱憾,那可是在下珍藏了五十年的‘阴山牧马’!”普净同行之人笑道:“这‘阴山牧马’可是昔年匈奴王室珍藏,世间仅存的也不过百坛之数。想不到司马先生这里还有如此稀罕之物,在下佩服。”司马徽转过身来,目露喜色,知是遇到懂酒知音了,得意笑道:“那是当然,这东西最怕潮湿之气,幸好有我这景德窑的官瓷护着,否则沾了水汽,甘冽之气便会减弱下去。”说到这,他又指着内院叹道:“只是这普净老僧真不是东西,好好美酒被他如此糟蹋了!”  正说话间,普净又去了一坛好酒,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轻轻将坛子递到来人手中,推了一把司马徽,笑道:“司马老友恁是小气!难得玄武神君夤夜拜访,你也若再是藏私,我给你尽数砸了便是。”原来这同来之人竟是镇守四象五灵之一——北方神兽玄武真君。普净这一推,险些推掉司马徽手里所捧酒坛,司马徽徉装生气,推开普净,怒道:“你敢。”  不知甚么时候,酒店外面已经结起一层茫茫雾气,偶有麻雀断续尖鸣,引得一切都那么无法分明。雾气空朦,几株弯腰杨柳斜饶着这小小酒肆。湿漉漉的雾气涌到了屋子里,不多时,屋内所有物事上都挂上了一层细细水珠。司马徽三人正自饮酒说笑,屋外又踱进一人,衣衫微湿,想必是由于雾气所染,连浓眉上都沾着水气,进门便笑道:“三位道友倒是好生闲情。”  三人各自还礼,道:“原来是黄老居士,快来一同饮酒。”此人乃是黄承彦,与司马徽、庞德公、桥玄、于吉四人并称天下五奇,世人更曰“东侨天道玄黄,西卧左道庞门,北明黄家机铸,南敌于姓杀武,中镇司马博望”,这五奇皆是介于天人之间的隐士。  四人不多时便将方才那坛酒喝完,普净又催司马徽取酒,不多时司马徽小心翼翼捧着一只酒坛出来,但见那只酒坛丹青碧绿,坛子甚大,光色如绢,釉水莹厚,光线照射下,还泛着微微寒意,玄武据此猜测此坛应是江东一地民窑所产,坛上封泥一起,但闻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普净抢先尝了一口,只觉入口苦涩、但不多时却是甘甜无比,不由奇道:“这是甚么好酒?”那司马徽微微一笑,道:“这酒名称甚雅,乃唤紫烟梦回。”玄武真君也将青瓷酒盏斟满,细细凝视着盏中之酒,但见此酒晶莹剔透,更有酒气蒸腾蔓延,整个杯子竟似蒙了一层淡淡雨气,问道:“道兄,酒名如此雅致,有何诗句典故?”  司马徽叹道:“雨过天清云破处,紫烟缭绕梦萦回。云烟过雨,雨过天青,不胜笑叹一场。”普净听得痴迷,心头若有所思,举盏一饮而尽。司马蹙眉而道:“既知是如此好酒,你如此这般喝法,当细细品位才是。”黄承彦却接口笑道:“非也非也,美酒再好,也不过是一滩俗水,细细品尝自是有它的滋味,但老兄你又怎知他畅快痛饮的妙处?只道是人烟过后,不过尔尔。”“嘿!”普净猛的一拍桌子,将众人微惊,他高声呼道:“老黄所言极是!平日里就数你废话最多,今儿才觉得中听!”司马徽看了孑然若狂的玄武、普净二人,与黄承彦对视一眼,不由摇头低叹,又擦拭起酒坛器物来。  不知不觉里,晨雾也已散去,日出东方,金色光芒透窗而入,店中一片云蒸霞蔚。普净将坛子倾了又倾、晃了又晃,最后一滴酒在坛口滚了几圈,终于“嗒”的一声,落在盏中。他凑过唇去,将这最后一滴酒也啜入口中,道“痛快,痛快!”说罢,便已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玄武也是醉意醺然,笑话他道:“你这斯,怎是这般如此不胜酒量?”玄武又摇晃着站起身来,轻拍司马徽肩膀,想要说甚么,却只是无奈苦笑,欲言又止,软塌下身子。  司马徽抬起头来,正见黄承彦也看着自己,便叹道:“造化如此弄人……”黄承彦收回目光,默默地半倚着窗子,眺望着远处风景,脑中却是一片空白,许久才幽幽开口道:“他二人,一个执情、一个重义,若是换作我们,我们又当如何,还不是贪图那一晌之欢。眼下百年之约将近,到时各以性命相拼,也就不是甚么故人了,这场天人之战想必是无法避免了。”司马徽仰头大笑,手猛得一扫将柜上酒坛子皆扫翻在地,自言自语道:“也罢,也罢,算来不过十多年光景。”他顿了顿,扭头又道,“想必那小子也该知道他身世了吧,日后可真要难为他了。”
08:04:13, 8楼
  第十回
仗剑行千里,终晓天命言
  乱尘身子愈来愈差,想是毒性发作,乱尘内力已经包裹不住,但乱尘反而觉得超脱了然,反正师姐已死、自己苟活于世又算得什么。这一日,乱尘在院中闭目养神,口中喃喃念道:“小童曾记蹁跹游,愁来辈去白了头,只道是,人不见、水空流。”
  曹嵩与其妻子正来探访,见乱尘面无血色,又是反复念叨这句诗词,心中挂念,轻声道:“孩子,我们有话且和你说。”乱尘这才回身,见是曹嵩夫妻,那是但听那妇人称呼自己为她儿子,心中一直有疑,便道:“请讲。”那妇人慈声道:“少侠英烈,敢问是何方人氏,家父家母姓谁名谁?”
  乱尘本不愿将自己身世如实告知,但念道这妇人日夜悉生照料、相伴左右,轻叹一口气,低声说道:“甫一出生便被父母弃于洛阳郊外,幸得师父路经古道,将我抱回常山抚养长大,我并不知生身父母是谁,故而有名无姓,名唤乱尘。”曹嵩问道:“你左胸心口是否有七颗黑痣,成七星连环之势?”乱尘也不为奇,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失了,想必是换衣服时看到。”那妇人又问:“你脚底也有七颗连环痣,是不是?”
  乱尘大惊,胸口之痣虽然可以看见,但脚底之痣由于幼时总是赤脚玩耍,将脚扎破,结出疤痕之后就再也观之不见,知道此中详情的世间只有常山数人而已,面前曹嵩夫妇二人素未蒙面怎又会如此清楚?
  “儿呀,娘亲对不住你!”曹嵩夫人终是忍不住,手捧乱尘双颊哭唤出声来。乱尘被她说得一怔,问道:夫人这是从何说起?”对于父母的概念,他有的只是茫然,小时侯也很恨生他的父母,是如此狠心将自己抛弃,后来渐渐大了,那些曾经的恨,连同儿时对父母样子的幻想憧憬也渐渐模糊,终是依稀不可见闻。而现在站在眼前的两个人,却突然告诉自己,他们就是二十多年前将自己狠心抛弃的生身父母,他又怎能相信!
  那妇人泪眼婆娑的望着乱尘,道:““孩子,你且听我们说。”乱尘想要挣脱,但抬起头来,见她满脸关切之色不似说谎,便听任他二人说将下去,曹嵩扶着凉亭栏杆勉力站起,目光不敢正视乱尘,却看着遥远天际,道:“这二十一年来,为父只以为你早被饿狼所食,日夜自责深悔,没想到咱们曹家祖先荫德,今日又让我父子二人相认。”
  他见乱尘并不答话,叹气道:“若你还是不信,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罢,嘶的一声扯开上衣,胸口处正是一个鲜红的“邾”字!”乱尘只觉呼吸急促,一时间目瞪口呆,只因自己头顶发下也有这么一个“邾”字!年幼时他头发稀少,故而被貂蝉瞧见告知于他,后来长大成人,渐被冠发所藏,除非是自己剃尽头发他人才会知晓,怎料曹嵩也会有这样一个标记?
  “此乃我们曹家传代之记!曹家每一个新生婴儿便都会有此子刺青在身,当年便是为父和娘将这个标记刻于你头顶。这下你信了么?”曹嵩苦笑又道:“普天之下,用“邾”作标识的大姓,只有我们曹氏一族。当年周武王克灭殷商,存先世之后,便封曹家祖先于邾地,是为“邾侯”。后又经春秋战国之世,终为强楚所灭。子孙分流,其中大部又重回邾地。后来汉高祖斩蛇而起,先祖曹公讳参以功封平阳侯,世袭爵土,绝而复绍,传后世于邾地容城。自光武大帝起,吾等为防世间变乱,便将此字作为家族标记,以便日后相聚能识族人。”
  乱尘恨声道:“你们既是我父母,又为何如此狠心将自己亲身骨肉曝于荒野!”那妇人听到这句,不由一呆,双手掩脸失声痛哭道:“孩儿你有所不知,我们当年也是迫于无奈!”乱尘本是心性慈软之人,见自己亲娘哭得如此伤心,心里一阵难受。曹嵩眼神凝望于他,面容整肃,缓缓道:“正因你脚踩连环之痣与你背后骨刺。”
  乱尘猛得一打寒颤,这些年来,这根冰冷骨刺一直如蛆跗骨,成为他心中永远伤痛,这骨刺无时无刻散发着逼人寒气折磨自己倒也罢了,最难熬的是,每到每年七夕之时,这个骨刺便会一反常态,灼烧得通红火热,此次都将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曹嵩叹了口气道,“当年,你娘怀胎十四个月,你却迟迟不肯出生。后来,听闻宫中侍卫说有上古妖神于温德殿中冒犯先帝刘宏,盗去了传国玉玺与斩蛇剑,便是当天午时,你娘终是诞下你,可怎知,你一生下来身上就长着这气人物事。”
  乱尘颇为激动,道:“就因为我是个天生怪物,所以你们就狠心抛弃我?”“不是。”曹嵩转过身背对乱尘,默然良久,轻叹道:“就算你是个怪物,我们也会一样养你终老。但就因为你生的真不是时候,你那骨刺之上更不应该有那几字!”乱尘奇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曹嵩长叹道:“正是。”
  乱尘心有所悟,喃喃道:“难道就这几个字关系到甚么?”曹嵩长嗟了一声,伸手细细抚摩身前栏杆,怅然抬头沉声道:“你可知传国玉玺所刻何字?”不待乱尘回答,他又接着道:“那传国玉玺上也正是这八个字。据宫里的人讲,当年那惊扰天子的妖蛇也正是被这传国玉玺所幻化的八个大字所压制,后又被斩蛇剑所杀。但那妖蛇被诛后,传国玉玺与斩蛇剑也一并失了。你便是此时出生,不但带了七星连环之痣,更带了这八个大逆不道之字!虽然我等竭尽全力想不让此事透露出去,但终究被小人得知,将此事告知了先帝。更妖言道,曹嵩之子是真命天子转世,曹家日后必反!当时我虽领兵在外剿匪,也是被夺了兵权,压在大狱之中,幸得你祖父好友蹇公公竭力替我曹家求情,更遣人前来通风报信,当时咱们曹家只道天降大祸,各个不知所措。就在此时,却来了位云游道士,说只要我等肯将你杀了,天子必定不会追究此事。”
  乱尘无奈地道:“所以你们就将我扔到荒郊野外,以来保全全族性命,是么?”曹嵩面露羞愤之色,道:“不错。咱们全家曹家大小百余人口,若是为你而绝了九族,祖宗上天有灵也会大骂我等不肖。后来你祖父便将你交给那云游道人。”乱尘奇道:“怎么会是个道人,据我师父所言乃是个家仆,若是那道人变化,以我师父神通怎会半点也看不出?”曹嵩也奇,道:“那道士却也了得,听蹇公公讲,圣上与他长谈一宿,方是饶了曹家全族姓名。更严令当日朝堂之人,不得有半分言语。”曹嵩又道:“当晚我与娘同做了一个怪梦,便是你被一跛脚老仆抱走,那老仆更是瞎了一只左目,向来便是你授业恩师吧。”乱尘心想曹嵩从未见过师父左慈,如此说话,所言非虚,定是自己无疑,但心中恼恨他二人遗弃自己,便不再言声。
08:05:03, 9楼
  曹嵩也不勉强,道:“孩儿,你可知你出生之时,手捏一张黄纸,那黄纸更有谶言警字?”他见并不答话,又道:“紫烟残梦,晴灭皆前定;天书七卷,谁是有缘人?七色美景成年少,群雄鼎立惜此身。常山别院忘忧沉,沧云山脉隐诸神。九州山河三分主,情剑干戈霸业图。伊人起翩舞,喟然梦里闻。天命不胜寒,命轮功成毁情缘;冲冠一怒为红颜,赤壁阳炎了凡尘。’”  乱尘遍读师叔,但觉此诗乃是命中揭言,定与自己未来之事相关,曹嵩瞧见乱尘疑心忧忧,慨然一笑,叹道:“既是天意,又安可轻易窥视。”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符纸来,递与乱尘,道:“这黄纸二十余年来为父一直藏之在身,这且物归原主。”乱尘小心接过,刚捧于手心正要细细查看,那纸却突然自燃,不一会便只剩灰烬。  三人俱是心神震动,只觉得一切都蕴涵神秘、难以言说。倒是曹嵩久经官场,遇事不慌,首先回过神来,按着乱尘肩膀,安慰他道:“孩儿,也不是甚么要紧物事,这其上诗句,为父早有拓写誊抄。”乱尘抬头,看清眼前这副苍老面容,头发花白、瞳孔黄浊,想来这二十余年曹嵩心中自不好受。纵是父母当年寡恩,为人之子也不该翻脸无情,正欲叩首相拜,却听一阵长长叹息自身后传来,其音醇和平厚,其意深邃难测——似一个终日憔悴痴情人守于心爱女子窗下;似一个夜旅行人望着倒悬在天边的弯月忆起了故乡;似一个寂寞歌者独自哼着不可听闻的曲调;似一个至交好友再不见人间伯牙子期的悲伤……那声叹息竟然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心上。  乱尘之母惊声回头,却见一个人影背着他们立在一片树荫之后,给人的感觉是萧索无边却又似翩翩冉冉。“阁下是?”曹嵩心中暗懔,却旋即又拿出他的老陈世道来,拱手作揖:“敢问阁下是何方高人,曹某有失远迎。”乱尘背脊骤然挺直,额上冷汗直渗,今时今日他的内功深如瀚海,此人却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若不是那一声叹息,只怕自己无论如何也不知有人窥伺其后。而这乃是堂堂一州刺史的后院,守院高手自是不在少数,此人武功着实可怕。那人却不答话,只是放声大笑。  乱尘之母对来人则有一种依稀在何时见过的感觉,只见树影飘零,那人一身道袍、头顶道观,衣袂飘飘,更增仙风道骨之姿。那道人笑道:“夫人,难道你连小道都不识得了么?”曹夫人听着口音,猛然恍悟,惊道:“原来是仙长大驾!”那道人微微笑道:“正是贫道。”他顿了顿,又道:“故人远来,各位也不请贫道坐下来喝杯茶叙叙旧?”  曹嵩忙拂袖挥扫石椅,敬道:“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呵呵,不必多礼。”那道人也不推辞,信步走上亭子。待近得身前,乱尘才看见,那道人哪是用走的,分明是在浮空而行!道人也知乱尘正打量着自己,微微一笑,道:“这位当是贵公子了,不知不觉,都已二十一年了。”  曹嵩接过话来,也叹道:“是啊,二十一年了,到今日我们父子才能相认,不过,无论怎样都要多谢道长当年相救之恩。”说罢,拉过乱尘跪下身子,磕头便拜。“我与他前世有缘,倒不必言谢。”那道士拂尘一甩,又道:“此事前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曹嵩道:“道长但说无妨,若有曹某力所能及之事,必肝胆相报。”  那道士却不急于回答,目光始终不离乱尘,道:“贫道想废去他一身神功内力。”他说话间,手势轻轻一抬便按住乱尘脉门,乱尘眼见他身法似神若鬼、纵是自己无毒在身也是不可阻拦,既惊且怒道:“敢问是在下哪里得罪了道长?”那道人一挥拂尘,苦笑道:“不敢。当是贫道得罪故人才是、”乱尘之母猛得跪下,哭道:“我这孩子自有孤苦伶仃,眼下又被奸人下毒,全靠自身内力压制,若道长再废去他武功内力,他如如何可活?恳请道长大发善心放过犬子,我曹家必将永世相报!”  乱尘但见自己娘亲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当下少年气盛,对那道人横眉怒道:“你即是证道仙长,我打不过你,你取我内力便是,何必婆婆妈妈,为难我父母?”道人赞道:“好小子,颇有孝慈之心。”道人神态虽是谦和,但乱尘只感觉到对方那和煦目光却如一道利剑,一直锁在自己背心要穴上,只要自己稍有异动,气机牵动下必会引来那道士全力一击,而那一击就算是他内力没有被废之前也只有不到一成接下来的把握。放眼天下,能做到这般用眼光便足以杀人于无形的,况是自己师父左慈之类,怕也不能。乱尘在这时候,突然想起一人,心中念道只怕是那人才有如此实力。  正思考间,又觉得一股内力自道人掌中度向自己脉门,那内力如封似闭、似缓似急,如鱼游无迹、雁过无痕,乱尘道:“太师父这是何意?”他猜此人十之八九便是南华老仙。那道人面对乱尘的杀气浑若无觉,笑道:“贫道并非南华仙友。”乱尘瞳孔骤然收缩:“敢问仙长尊讳?”那道人淡然一笑,道:“贫道乃是你前世故人,你又何必追问由来。”他神情一顿,又奇峰突起般问乱尘道:“不知张宁孤身一人可还安好?”乱尘心被情牵,自觉甚是对不住张宁,竟然当场喷出了一口鲜血。  曹嵩大惊,抬头惑然望着那道人,那道人神色不变,轻挥拂袖,道:“从我一现身,你便蓄势待发,真气由丹田起始,下行神阙、关元、环跳、阳陵、侠蹊,由任脉行至足少阳经,再逆足太阳经经至风门、天柱大穴而功成一周天,这种别走蹊径的武功除了七卷天书上所载神功之外,世间已成绝响。你功力既深、反应液速,想必这几年在邪马台国日夜勤修苦练。六年前,早有人诓你、劝你不可多多贪恋这天书中武学,更让你好生参悟其中其中命理循环,可你却本末倒置,这天书赠你倒是坏事,当年你师父不授你武功却是应该。怎可惜天命难为,终是让你得了天书……”  乱尘但觉心中烦躁。口吐一团淤血,道人呵呵一笑:“你不妨运气调息。”乱尘心中大惑,要知在毒质尽被裹在内息之下,眼前强行运气乃是极其凶险之事,但见那道人满脸笑容,并无恶意,转念一想,貂蝉已逝自己便是同赴黄泉有何不可?遂将心一横,闭眼调动身体内息。刚一运气,便有一股柔和之力牵动着自己内息,乱尘缓缓睁开眼睛,却见那道人还是瞧着自己慈祥安笑。而在那柔和之力带动下,体内也感觉甚为舒畅。  只听那道人道:“贫道已替你消去体内余毒,更助你拓宽玄关诸脉……内伤可治,心病难医啊……不知我此举到底是顺应天意,还是逆天而行啊!”乱尘终归炼过天书上所载武学,而他本身悟性又是极高,更有这道人相助,才一盏茶时间,浑身真气便已充盈沛然,比之中毒之前更是深厚,他心中大喜,叩首谢道:“多谢仙长再救之恩。”那道人扶起乱尘,摇头叹道:“你不必谢我。也许有一天,你可能还会怨憎于我。”乱尘不明其意,只好沉默不语。
08:06:33, 10楼
  道人闭目良久,方才黯然长叹一声:“乱尘,须知天道不惑,人间不过恍如人烟,你何必贪恋其中尘土繁华……贫道虽是不才,但也有了道飞仙之法,你可若放开这红尘俗世中的纷纷扰扰,随我而去,他日定能位列仙班。”乱尘道:“恕晚辈不能答应。”那道士似是早就知道了这般答案,并无过多失望,却还是故意问道:“那你是为荣华,为富贵,为名利,还为其他?”  那道士正慨叹不已,却听乱尘念起一首小诗道:“此生颇自许。阅世间,芳槐雪兰,谁人共睹。也是零落栖迟苦,每想一番畅饮,恸月色风华皆素。夜半揭痂望秋水,前生今世,劳燕分飞。莽年华,惊风雨。”于乱尘心中,师姐已成他毕生之痛,这一生一世他都会如此茫茫然然。  满天细雨飞絮。凄雨淅沥如霜,内园深处,只有乌鸦一声一声悲鸣。  那道人摇头不止,又听乱尘怅然道:“愁来天地悲无数。倚修红眉,雪颔冰颊、神仙眷属,不过西窗残烛。冷雨乱舞折幽指,常山积雪花落处。有几句,颤扬难吟口。淡描眉,灯火阑珊。何忍袖手。”诗声未尽,便已消散在绵绵阴雨里。  “罢了,罢了,既然你心意如此,贫道也不勉强,希望你好自为之……”那道人慢慢隐去身影,却仍是且行且吟,声音尚萦绕耳旁:“我且送君一句话:‘生死荣辱,惊笋抽牙,不过如是;心尘未脱,境由念生,不过如是;置喙世情,沉浮魔道,不过如是;屠城六州,旁引罪衍,不过如是;救人一命,七级浮屠,亦不过如是……”  待见到那道士身形完全消失不见,曹嵩夫妇二人才松了口气。曹嵩走过来,轻轻握住乱尘的手,关切地问道:“孩子,不妨事吧?”乱尘却是一脸茫然,怔怔望着灰暗天遒。  旧历九月二十三的天色是潮湿的,不甚明白。头顶上分明还有太阳,却隐隐躲在云后,发着黯然白光,天空飘飞着细细雨丝。阳光下黑白剪影之中,偶然露出屋顶一角狰狞兽头,或是一地幽艳散芳的说不出名的花香。于是侧耳倾听,死寂的青瓦山墙下,那些五色潜流不住涌动,阴沉的天,将那些微熏的气息翻搅在一处。血红的灯、碧绿的酒,钗头玉凤、足下金莲,当真是云阃击节碎,舞罢彩云归。整个徐州城说不尽的荣华富贵,原来都藏在这暗昧不明的天色底下。  歌声渐远,色彩渐暗。南城深处,纠结着影影绰绰,不过是些提前点起来的灯影。晦涩日光穿过逼仄小巷,青石板所就的小路缝隙间沤着积水,发出烂菜叶的腐败气息。转过几个弯,于胡同里最深处,横着一道半面已经腐朽的木栅门。透过栅门,里面是一间年久失修的祠堂。因为早已断了香火、无人看管,祠堂中的神像都褪了油彩,竟看不出是何方神圣。门板虚掩着,似乎除了泥地上的几缕阳光,几百年来,无人造访。却有一个黑衣女子枯坐院中,那张鬼脸面具之下,瞪着一双黑洞洞的眼,如不寐的夜般,精光四射,却有隐隐含着无限的惆怅。风乍起,倏忽阴云满空。阁楼上窗扇被拍得“啪啪”做响,残灯如豆,在阴风里挣扎。“要下雨了。”院子里,这黑衣女子喃喃说道。  这原本是一个再是寻常不过的夜晚,南城的每一条胡同里都透着微醺的醉意,院中的黑衣人也在这微微的醉醺中,渐渐眼花起来。雨虽然很细,但也已经将她身上黑袍打得湿透,仄仄的贴在身上。时间,便在这快要发霉般的沉默中安然消逝。  铜盆里的水,散发出槐花香的氤氲气息。黑衣女子迟疑了一番,最终还缓缓解下那鬼脸面具,长袖里出来的却是一双芊芊玉手。掬一捧水,泼在脸上,让薄薄温热浸润冰凉的面庞。雾气散去,水中倒影出的是一张精致的鹅蛋脸儿,眉目清朗如同墨笔勾画。取下面具后的那女子,一袭黑色长衣下的肌肤是白而细腻的,但又并非是那种剔透的白,而是带一点浊重,仿佛水中沉淀过千万载春夏秋冬的白沙。  远方依稀听闻人声鼎沸,嘈杂热闹,似人间百态皆在这盆里清水里,微微晃动。她一把抓过供台上一只弃置已久的香龛盒子,翻过来,盒子底下密密麻麻满是划痕。她玉臂些许颤抖,更从怀里掏出一把碧绿簪子,在盒底下划下深深的一痕、两痕……每一道画痕中,都将她素白指甲里,塞满了污垢香灰。  她别过头来,遥见一把木琴隐在黑暗角落中一个旮杂里。她似乎有些欣喜,手轻轻一扬,将那木琴吸了过来。那琴也不是太过于破旧,只是琴弦断了一根,从镂空处的花纹来看,想来曾经还是一个富贵人家所用。她便重新打来热水,将这木琴细细擦洗了,又将神像之前的供台收拾了干净。琴本无名,静静地枕在供台之上。她又将松香抹在琴弦上,发出“嗡嗡”低鸣,在袅然焚香中,如泣如诉。她凝了凝神,手指一挑,铮铮的拨了起来。  “你说帘外海棠,锦屏鸳鸯,后来庭院春深,咫尺画堂;你说笛声如诉,费尽思量,后来茶烟尚绿,人影茫茫;你说美人如玉,与子偕臧,后来长亭远望,夜色微凉……”  “好一阕《啼春曲》!”门外飘来一声幽幽轻叹。  “铮——”琴音戛然而断。慌乱间她又将鬼脸面具带上,待看清来人后,恭恭敬敬跪下身子,叩首正声拜道:“见过陆压道君。”
09:46:20, 12楼
  新的一天,新的起点!mark!  -------------------------  对于“起点”这两个字,我只能说,你妹  
10:31:34, 14楼
  小日   你的文章写得方式跟文言文相似,比较通俗易懂,还有,叙事的方式有点类似电视剧的开场白。【观看第一章时的想法】  -------------------------  哈,不是很有画面感?武侠嘛,就要带点古味啊  
12:07:23, 17楼
  @海豚wendy
09:46:57  小日  你的文章写得方式跟文言文相似,比较通俗易懂,还有,叙事的方式有点类似电视剧的开场白。【观看第一章时的想法】  -----------------------------  @安逸晨楼
11:43:08  我觉得很有韵味啊 比大部分小白文的小白语言强多了!  -----------------------------  谢谢你夸奖啊,我都不好意思啦
15:17:29, 18楼
  长夜未央,整座徐州旧城都沉睡在梦魇里,一片沉沉寂籁,白日里繁华似锦的长街,此时也是空空荡荡,两道旁店家门面紧闭,孤单高挂着大红灯笼,偶尔来往的守夜更夫,不住咳嗽着,敲着昏浊的梆子,在细雨微风里瘐瘐而行。倒是在一些胡同的深处,还不时传来呼卢喝稚和隐隐的丝竹声,让人觉得有了些生气。  “不知道君要我守在这里,有何法旨?”黑暗中,那沉默了许久的黑衣女子终是开口恭敬问道。“莫急。”陆压道君长袖一挥,一苗星火扑楞着点燃了龛台上的残烛。烛火如萤,但在这黑暗里,犹是显得甚是光亮。火苗跳跃,将缠绕在蜡烛上的蛛丝烧得孜孜微响,火光里,那手里拿着拂袖立在黑衣女子身后的,却是白日里医治乱尘的那名道人!  那黑衣女子手尤是按着琴身,略微有些颤抖,毕竟现在站在她眼前的,不是一般人物,而是远古大神、天界上仙——陆压真君!但听陆压道:“你莫要心慌,贫道只想你应允一桩事。”黑衣人答道:“我不愿意。”她回答声音虽低,但坚决如铁。陆压甚是无奈,轻拨琴弦道:“贫道话未出口,你怎知贫道所谓何求?”黑衣女子猛然转过身来,重重跪下身子,磕头道:“求道君成全。”她见陆压并不答话,复而坚决说道:“如果道君执意要带我走,我宁可一死!”  “铮——”琴弦不自然颤起,陆压收回手来,背对于她,缓缓道:“依你个性,你会安心剪手待缚?”“不会!”  黑衣女子身形猛然跃起,陆压手中拂尘轻动,拂尘间窜出两根白丝,一前一后挨上了她的身子,那黑色长袍顷刻间便被整齐剖开,长袍散尽,里面蓬草似的黑纱从中挣出,似是黑蛾破茧羽化。那漆黑仿佛与夜色浑然一体,纱衣长发高高扬起,在空中急旋,像天下剧毒魔血汇积池中的一枝莲花,绽开了重重花瓣。但见那乌亮莲瓣被那银丝扎破,鬼脸面具碎成片片撒落一地,托出一枚惨白的面庞,苍白且毫无血色,可却美得令人窒息。她身子急速旋动,更有两滴清泪自她脸颊上悄然滑落,泪水莹然,竟然还反射出金灿灿的一点明光,好象是花绽时雨点颤然落下。  任她武功再高,但她终归是一届凡人,怎会是陆压敌手,一招都不及使完,便已将被陆压制住。但陆压出乎意料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黑纱下奇光四射,暴出森然寒气,陆压暗呼不妙,只见她知挣脱不成、宁可求一死,以面首急速自撞抵在面前的银丝尖端。陆压终究是晚了一步,打着转的银丝顶端直接戳破了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白皙脸上已有鲜红血点。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金光一闪,一个万字金印从她脑后窜出,一边生生顶住银丝再往前去,一边又将她臻首往后拉开。陆压趁此机会收回拂尘,轻叹一声:“想不到连大师也来了!”  金光大盛,汇聚成一团人型,那人双手和十,说道:“道兄你既然都坐不住了,贫僧又如何能安然置之。”黑衣女子跌落在地上,低声泣道:“为甚么?为甚么你们连死都是不许!”那僧人双手合十,缓缓道:“女施主,你这又是何苦,我等并不欲取你性命,带你去上界自然也是为你好。”  她蜷缩着身体伏在冰凉的地上,故意不把这僧人放在眼里,哼道:“为我好?是么?恐怕是另有所图吧?如果单单只为前者,需要连你燃灯古佛都惊动吗?”  来人竟然是燃灯古佛!这小小破庙里,却有一佛一道两位上仙,愈发显得神秘非常。燃灯古佛慈祥说道:“善哉善哉。施主你误会了,我等二人,也不过是为世间苍生着想,毕竟你这番执念不除,一场人间浩劫再所难免。虽说这乃天命,但也许我们能改变天命。只要你肯答应,不但能绝你情分之痛,连生灵涂炭或数亦可避免。”  黑衣女子啐出一口血来,神色甚是傲慢。燃灯古佛、陆压道君二人虽是神通广大,但于情却是手足无措,又见她一心求死,不由紧皱眉头,一时间也拿不出甚么办法来,只好与她僵持。  万籁俱寂。她倒在地上,如月光下融化着的一滩冰雪。点点血液从她脸上白嫩肌肤下渗出,和着眼角清泪一起,顺脸颊而下。过了许久,燃灯古佛长叹一声:“你走吧。”“道兄……”陆压似是有话要说,却也只是叹了一声,轻轻摇头。  她徐徐立起身子,也不向二人作揖,径自出了破庙。蜡烛也终是燃尽,整个破庙又是一团漆黑,只有陆压真君和燃灯古佛头上三尺灵光,闪闪发着微光。  她尚未走远,却是身子暴涨、黑光乍起,更有刺耳尖啸声从她口里发出,如癫似狂。陆压暗呼不妙,连忙出手阻止。拂尘的劲道刚一碰到黑衣女子越来越黑的身子,就已经被吸了上去。饶是陆压这修炼多年的神仙大罗,在这个不经意间手臂亦被震得发麻。但她终究是凡人,怎奈得过陆压的对手。但见陆压口中喃喃念起法咒,数个道家阴阳鱼意义而出,顺着缠绕在黑衣人身上的银丝传到她体内,那黑气先是抵抗了一番,终是无法与陆压那神力抗衡,一下子便暗了下去,缩成一个团。陆压见她整个身体都被净化的晶莹渗透,微一用力,一股乌黑血箭从她口里喷出。  黑光也渐渐暗淡下来。燃灯古佛左手手心里已经结成一个万字金印,手心一翻,那金印缓缓拍在她脸上,倒是把她脸上鲜血给止住了。燃灯古佛苦笑道:“施主何必如此作践自己?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既然放你走,就不会食言,怎奈你疑心太重,方才我见你行走困难,想要替你疗伤,你却为何引功自毁?”  陆压也走上前来,叹道:“《天书》虽没言说女家不得参习之上所载武学,但其上所述毕竟是天地精华,其中厉害武学多走至刚至阳的霸道之法,虽是厉害无比,但精奥处连我等都无法抵御,你自身阴气就重……怎能炼此武功?而且还为贪图进度,强行照书上所载,逼通穴道,如此逆天而行,必会走火入魔,永世不得超生!”  “不要你们假慈假悲。”她骤然打断了陆压道人,苦笑道,“喝酒去,你们敢么?”  徐州刺史府高墙深院之中,一处房内仍有一剪烛火兀自跳跃着。烛火下,乱尘闭目凝思已久,方睁开眼来,提笔一番轻描淡绘,一个芊芊起舞的画影翩翩然呈现在那张素白画纸上。画里那翩然起舞的貂蝉眼中里,却透着暗淡、写着无神,乱尘将画像紧紧拥在怀中,两行清泪打在纸上,将刚画完的黑墨也湿得模糊。  捧着画像,乱尘觉得已经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影子终归是影子,遥远而不可企及。倒影更是影子里的悲剧,哀歌而已。乱尘一瞥头,将怀里画像凑到蜡烛之上,看着烛火吞噬了画的边角,那油墨香味在烛火灼烧之下,渐发散开。那画里迤逦笑容,便在袅袅火光里消散,屋内光辉也如昙花一现般黯淡下去,只剩下乱尘隐隐切切的哭声。  屋外,曹嵩夫妇无奈摇头,相互搀扶且走且远。
15:18:19, 19楼
  第十一回
烟霞摘星处,把酒醉听月
  夜色微醺。
  已过三更,细雨中的徐州城大半都已暗了下去,唯有东城却是邓火辉煌。有人群的地方,就必少不了这样的地方,对于男人而言,这样的地方既是天堂,也是地狱。
  而东城的星月胡同就是其中最负盛名之处,倒不是因为此处秦楼楚馆云集,只是整个徐州的荣华尽皆聚集于此。早些年前,这里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无名胡同,自打刺史陶谦出资在这里开了一家名唤摘星楼的酒肆之后,这里便是繁华了起来,各地商贾趋之若婺,纷纷在那摘星楼旁开了些逍遥之所。在后来,曹豹又在摘星楼的对门,盘下一块楼面,起了个风月场所,那便是听月阁了。故而便有了”摘星揽月,千金买醉”的星月胡同。
  细雨如丝,虽是不大,但在雨里走的久了,脸上也会被雨水慢慢打湿。她拖着长长黑纱,漫无目的的走在前面,唯闻前方灯火亮处人群吆喝之声。在她身后不紧不慢跟着一僧一道,也未打伞,在细雨中跟着她慢步而行。雨打在她脸上,分明觉得有些冷了,身体不自觉轻轻的打了个颤,脸上堆积的雨水有些已经滑落到了唇边。她忽然停下了脚步,自黑纱里伸出手来,合拢摊开,让那细雨在掌心罗纹里汇集。
  陆压长叹道:“你,你这又是何苦……”方要再说甚么,燃灯古佛轻轻摇头,道:“道兄何必再此多言。她心里已放不下,我等再说也无益处……”她双手猛然垂下,刚刚等在手心的雨水,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溅在青石板小路上。她转身有些哽咽的问道:“笑话,连生死我都不怕,我有甚么放不下?”
  燃灯古佛道:“你和那个人放不下的不是生死,一个是得、舍,一个是贪、嗔。”他盯着她,又道:“你若是真放的下,此刻又怎会耿耿于怀?”她无言以对,只是以手掩面,完全不见了肃杀之气,陆压却叹息道:“贪、嗔、得、舍不为一物,皆是为世间之情所扰所困。无生死、无物我,故无坚不摧。不知你们何时才能堪破红尘,那才是真正的无生死。”燃灯古佛点头道:“大千世界,万法归宗,道学佛学,不过同出一理。无我执见、无物无常、无喜无悲、即已入涅磐。”
  听到此,她却冷哼一声:“那,如何才能求得你们所谓的涅磐?”燃灯古佛双手合十道:“涅磐求不得,一求涅磐,就已着相,落尽生死胜负。反而背道而驰了。”她却低下语气,喃喃道:“生死胜负?呵呵,好笑……”陆压却只是摇头,道:“只怕胜负未了,生死已尽。”
  入夜以来,听月阁的小楼上二十九盏青纱灯笼就全亮了,与对面摘星楼的大红灯笼相迎相对,灯光就如同三月里的春光,婉约而又柔和。
  这些日子,听月楼里来了一位弹筝的少女,据说她美得就如同九天上的仙女,她的气质,也如同仙女一般,不但不可即,连望也不可望。这只是据说,整个徐州城能一睹芳容的人实在没有几个,因为这位姑娘的规矩实在是太奇特。她有三不接,不解风情的人不接、看不顺眼的不接、心绪不佳的时候更不接。这世上真正能解风情的男人本就不多,而能让她看得上眼的就更少,何况还要等到她开心的时候。所以当时曹豹也不同意,但她在牙齿内嵌了一份剧毒粉末,以死相逼。曹豹一开始也是拿她无可奈何。据说这位姑娘姓郭,芳名一个缳字,本是冀州邺城人氏,不知甚么原因流落至此,饿倒于郊外,被外出打猎的曹豹救回,为答谢曹豹,自愿在这里弹筝卖艺三年,以酬曹豹相救之恩。
  今夜的听月阁,在雪亮明角灯映照之下,楼下一间间雅室都座无虚席。如此热闹的地方,本当是人生鼎沸,可四下里却安静得出奇,没有人呼卢喝稚、也没有人低声交谈,就连端茶上菜的伙计,行走是也都蹑手蹑脚的,连半点声音都不肯发出。因为今夜的每一位客人,都抱着相同目的而来,那就是能够远远的听一听那位郭姑娘柔靡妙曼的筝声、歌声。除此之外,也就没有其他的非分之想了。
  今夜阁楼里的客人当然绝非泛泛之辈,乃是刺史陶谦的两位公子陶商和陶应,原本郭缳也不答应见他们,但禁不住曹豹苦苦请求,这才答应。
  菜已上了五道,酒也过了三巡,他们竟连那女人的衣角也没见到。陶应实在按捺不住,拍案而起:“这女人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吧,待我进去拖她出来!”陶商笑了笑,摇摇扇子道:“你且少安毋躁,灯下待佳人,又何尝不是一件雅事?”曹豹也是着急,赶紧遣人去催。一边又替陶商二人斟满了酒,附和道:“就是,都说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通常不是好东西,她的架子若是不大,外头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男人甘愿坐着喝西北风呢?”陶应重又坐了下来,拍着曹豹的肩膀,笑道:“曹叔高见,难怪市井一向传言,若论闻香惜玉,曹叔你甘认第二,便绝无人敢认第一了。”
  这一句话,曹豹也听出了其中的讥讽责怪之意,脸上红白一阵,但自己效命于陶谦,也不敢放肆。
  “哎,”陶商打着圆场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众人一笑举杯,一番壶起杯落,不知不觉又是三巡,连陶商也显得有些不耐烦了,而陶应更是涨红了脸,抓过一个大海碗,满满倒满了,就拟灌如口中。忽听后院有人吟唱:“春来桃花院落溶冰月,夏来舞低杨柳阁心月,秋来水中倒影梧桐月,冬来残香暗度梅梢月,呀,春夏秋冬月飞月,总不如寻常楼前一样窗前月。”
15:21:21, 20楼
  那歌声糯软而又飘逸,初听仿佛很遥远,遥远得如同天际浮云,再听却仿佛又很贴切,贴切得如同情人在耳边呢喃。词曲已尽,余音却仍袅袅绕梁。  半晌,楼下暴出一片片热烈的掌声的轰响。陶商这才回过神来,长叹道:“今日得听玉人清歌,当真是……”一时半刻间,就连这位自诩才华盖徐州的他也找不出恰当的文字来形容。陶应也击掌拍道:“这春夏秋冬的溶冰月、阁心月、梧桐月、梅梢月,当真是比不上郭姑娘闺阁的窗前月啊!”言语之中,分明隐含轻佻之意。  陶商又道:“词、曲、各俱是觉佳,佳人的芳容想来比那明月更是倾城,今夜若不是沾曹叔的光,我等只怕无缘识荆。”  “只怕小女子的陋容,入不得诸位的正眼。”糯软飘逸的声音从花厅后侧的月牙偏门传来,如春风沐浴般,仿佛还带着磁性,能够把男人的心都吸出胸膛的磁性。  月牙门上的珠帘也随风轻拂,“叮叮当当”的轻响中,帘外已伸出一只手。一只没有任何装饰的手,没有璀璨的珠宝,也没有夺目的金饰,就连纤巧的指甲上都没有美人惯用的凤仙花汁。  可是每一个人都都屏住了呼吸,美人他们见得多了,但这么样的一只手却从来没有见过。明亮烛火下的素手丰盈而又修长,晶莹的光泽、纤美的线条,就连用羊脂美玉和北海明珠串成的珠帘也为之黯然失色。  陶商轻摇纸扇,叹息道:“妙极妙极,得见此手已是不虚此行了。”陶应笑道:“大哥,你也未免太容易满足了吧?”自己犹还是咽了咽口水,道:“手犹如此,人呢?”直到这时,这只手才终于掀开了帘子。  帘子掀开,每一个人人,包括曹豹,都是一愣。进来的人不施一点脂粉,就连蛾眉也不曾淡扫,身上唯一的饰物竟是一根普普通通的乌木钗,斜斜的曳地长裙,只在肩上加着件披风,披风竟已洗得有些泛白。难道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艳冠群芳、倾倒人间的郭缳?  一楞之后,又是一楞。这一楞已是倾心的一愣。就连只懂得欣赏庸脂俗粉的曹豹此时也觉得,就算是最华丽的霓裳,就算是再璀璨的珠宝,对于这个女子而言都会是多余的累赘,她的美丽已经不需要任何外物来修饰。  一抹阴云慢慢掠过陆压三人头顶,那黑衣女子的眼睛也如乌云般茫然。望着前处的灯红酒绿,她怔住许久才转过头来,淡然说道:“前方左面卖的酒是那花酒,右面的酒是寻常之久,当真是各有风味,只是我现在恁地是如此思念那花酒的味道来,不只两位还否同来。”言语之中饱含讥讽。  陆压垂下头来,似乎想说甚么,却又甚么也没有说。倒是燃灯古佛来得爽快,笑着答道:“正所谓‘流水无情,落花有意’,百花甘露,缘何不尝?”黑衣女子却不答话,等陆压再抬头时,那珧曼漆黑的身影不知拐到哪里去了。这位天人突然叹了一口气,他当然看得到很多人看不到的东西。才短短的几个时辰,他已发觉这个外表冷若冰霜、说话冷酷无情的黑衣女子,其实却比谁都多情。——不是不能放手,只是不敢放手,不忍放手。  燃灯古佛苦笑一番,道:“我见道兄方才低头沉思,必是不曾瞧见她的踪影,我等二人不妨雨中作乐一把,老和尚切让老道士猜猜,我们该是进哪家。”陆压凝视着燃灯古佛,略加思索,哈哈大笑起来,手指已经指着摘星楼的方向。二人刚进摘星楼,大厅里跑堂的伙计已经迎了上来:“呦,原来是两位方外高人,里面请,里面请。”急忙着将二人迎了进去。  燃灯古佛见如此一家豪大的酒楼,眼下这时候正是宾客云集的好去处,却是如此冷清,大厅里稀稀拉拉的就趴着几个已经喝得烂醉如泥的酒鬼,不禁奇道:“小兄弟,今日怎是这般冷清啊?”店小二虽是在和陆压说话,眼睛却是不断的往对门瞅着,只听他道:“哎,想必两位是云游四方的高人吧?”  燃灯古佛呵呵一笑:“哪里是甚么高人,只是路过宝地,不知小兄弟方才那话是甚么意思。”小二当下来了精神,把他二人拉到一个桌子上坐下,使劲勤快的擦着桌子,笑道:“嘿,看来二位真的是不知道,今天可不是个寻常日子。”  她又已经戴上了那恐怖的鬼脸面具,端坐在大厅中央,此时像是来了精神,提着酒壶喝道:“哦?你倒是说说,不给个理由,小爷就宰了你!”自打这黑衣女人跨进摘星楼的门槛起,那店小二便被她的装束吓了一跳,料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儿,此时又听她出语威胁,心里也有些慌了:“今天是对面的听月阁里大美人接客的好日子,这不,您没看见对面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么?”  “我呸!”此时的她,端的是一个凶狠男人的口气,嘲笑道,“不过是个青楼女子罢了,接个客人,还说个甚么好日子,你存心说笑是不是。”  那小二摆手急道:“这位爷台,您有所不知,那美人虽说是一青楼女子,但也是冰清玉洁……”她显得有些不耐烦道:“够了够了,少爷对女人不敢兴趣,快滚吧!”  店小二见她放过了自己,也缓了一口气,又上起笑容,对燃灯古佛二人道:“不是洒家吹嘘,本店在这徐州城可是数一数二,其他荤菜不谈,咱老板陶谦陶大人为了方便二位这样的来往的方外之人,特意请了个做斋菜的名厨,不知两位高人,要来点甚么?”  燃灯古佛哈哈一笑,却是指着那黑衣人的桌子,大声道:“这位兄弟来的甚么,我等二人也就要甚么。”那小二扑哧一笑:“二位真会说笑,这位爷要的可是五斤烈酒,一斤熟牛肉,方外之人怎可沾那酒肉?”  燃灯古佛又是哈哈大笑,念道:“酒肉穿肠过,佛自在我心。我心本无我,何念酒肉毒?”陆压也是附和着笑道:“老和尚,好一句酒肉穿肠过,老道士我就为你这句‘我心本无我’,吃他一回酒肉!”
15:23:57, 22楼
  “这……”那店小二还是有些犹豫。她猛地一拍桌子,将店里醒着的人都吓了一跳,骂道:“你找打是不是,这二位说要酒肉,你就给他们上来就是了!”  “小人马上就去,马上就去……”店小二也是怕了她,遂不再多话退了下去。  渤海郡郡守袁绍府邸,于后院中还亮着一点星火,就是这点星火,照耀着整个宏大府邸,在黑暗中更是显得磅礴。灯火亮着处,袁绍身赭黄金甲,端坐在屋子正中央,而旁边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却是来回不停地在这偏殿里走动。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袁绍帐下第一智将田丰。  袁绍显得甚是着急,道:“此次曹操派人来了天子檄文,欲与我等共剿董贼,我欲发兵十万去陈留与之会盟,元皓缘何不允?”田丰道:“主公,您与那曹操相交多年,他曹操是甚样何人,主公应该比臣清楚。”袁绍还是有些摸不清头脑,支吾着说道:“可是那是天子令旨……”田丰却摇头道:“错也,错也!”袁绍奇道:“错在何处?”  田丰道:“当今天子乃是一懵懂小孩,虽可说有些小小聪明,但想那董卓将朝廷操在手中的时日亦是不短,他曹操如何能轻易面见天子?就算他曹阿瞒敢、那天子也不敢,这所谓的天子之诏不过是曹操掩人耳目的一步走棋罢了。”袁绍沉吟道:“那依先生之见,本初眼下当如何置之?”田丰道:“暂且压下不理,以粮草不济为由,拖他几个月的时日。”袁绍道:“就算那是曹阿瞒矫诏,但终归也是天子之意,况那董卓骄扬跋扈、秽乱宫禁,狼戾不仁、罪恶充积,我袁本初乃四代三公名门之后,怎可容他如此放肆!依我之见,眼下当速速发兵,会合各路诸侯,共讨董贼!”  “万万不可!”田丰急得跪在地上,拜道:“主公,眼下我军当务之急不是伐董,乃是并冀啊!”“并冀?”袁绍哈哈一笑,道:“那冀州牧韩馥与我乃是一场好友,元皓为何说出此等之言,若是传了出去,岂让吾背那不仁不义之名?”田丰再拜道:“主公,眼下正是乱世,虽仁义道德不可抛、但身家性命更为重要,眼下主公北上乃有公孙瓒、刘虞之辈,南下有徐州陶谦,若不早日图谋冀州、站稳脚步,日后难以立足啊!”  袁绍扶起田丰,笑道:“元皓多虑了,那韩馥、公孙瓒、刘虞之辈不过蝼蚁,况何奈得动我此等泰山?再说那徐州陶谦,老头子虽是精明,但也不过图个自保,再加上两个不中用的儿子,又怎会有一番作为。再说,前些时候不是依你元皓之计,派人前去引徐州内乱么?先生之计如此高谋,那陶谦老儿怎会识破,先生多心了!”田丰却是一叹,道“那只是权宜之计……主公,您既以老夫为尚书别驾,当听老夫此言……”  袁绍念他一片忠心,乃道:“好了,好了,时辰也已不早,先生且下去休息。我就拖他个十日,留颜良、文丑、审配、逢记驻守渤海,我等自率兵三万,去陈留会盟!”  田丰急道:“主公……”待田丰更要劝诫,袁绍早就拂袖一挥,走得不见踪影。田丰垂下头去,满脸愁色走出袁府,立在府门之前不肯上轿,望着南方阴晴不明的夜空,长叹一声,喃喃道:“孩子,希望你能不负为父之托,且让主公早成大业啊!”  听月阁。  郭缳飘冉冉移到桌前,花厅内没有燃灯,灯光来自于屋檐前的二十九盏明角灯,雪亮光线透过鹅黄窗纱,柔和而又朦胧,宛若初秋月光,而她则如同广寒宫御风而来的仙子。她的衣袖扬了扬,两根纤细的手指已勾起了酒壶,漫不经心地注满了身前的杯子。她的装饰是漫不经心的,她的举止是漫不经心的,就连脸上的笑容,也如同朦胧的灯光般若隐若现。这种漫不经心之中,却又自然而然地透出了一种风韵,脱尘出俗的风韵。  每一个人都再次屏住了呼吸,他们实在担心,只要稍有声响,这位仙子般的女人就会突然消失不见、随风而去,融融在窗外的细雨里。一道动人的眼眸在众人的脸上缓缓而过,在这一瞬间,一切仿佛都已经不存在了,也许这一刻花厅内唯一的生命就只剩下这一道迷人的眼眸了。  眼眸落定,但却不是挺在自诩风度翩翩的两位陶家公子身上,而是停在了花厅外的花树间。有人正自花树间大踏步而来,来者满身风尘,脸上淋着些许的雨点,满脸倦容,但那眼神却透着怒气。陶商微微一笑,端起两杯酒,起身迎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就让我先来替老师你敬一杯。”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陶商陶应二人的老师糜竺。谁知糜竺恍若未闻,狠狠瞪了他一眼,兀自从他身边穿过。  这听月阁日常经营并不是由曹豹亲自打理,基本上都交由了老鸨张妈来做,那老鸨并不识得糜竺,见糜竺这样无礼,狐假虎威骂道:“你是甚么人,如此放肆,快向陶大公子赔礼!”  那糜竺连陶商都视若无睹,又怎会将拦在他眼前的老鸨放在眼里,他径直走向曹豹,忽地抓起曹豹衣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嘶声道:“好你个曹豹,说是带两位公子出来透透气,原来是这么个透气法!说,主公大人是怎么吩咐过两位公子?”曹豹自知理亏,垂着头,他实在不敢面对这位同僚,半晌才低声道:“主公大人分别让我等二人教两位公子文武之术,将来继承这徐州城。只是……”  “只是?”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糜竺嘴里挤出来的。  曹豹悄悄抬起头,就瞧见糜竺双眼里布满血丝,显然是气得甚急,他心中一寒,忙又垂下头去,道:“只是……我今晚只是让两位公子出来喝酒听琴而已,并不曾……”他迟疑了一下,才道:“我这就送两位公子回去。”  糜竺气急骂道:“这就是我教的学生,可当真是懂得听风赏月、弹庸风雅啊!”待曹豹再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糜竺早已推开众人拂袖而去了。那老鸨有些不解气,悻悻道:“此人跋扈犯上,看样子也不是第一遭了吧,两位公子何不在刺史大人明前细数他的劣迹?”
15:24:42, 23楼
  “啪!”她话音刚落,陶应就已经重重给了她个耳光。陶应还要动手,却被他大哥陶商止住,陶商慢慢斟满了一杯酒,淡淡的道:“惟英雄能真本色,妈妈也不必如此小题大做。”拉过陶应坐下,叹了口气,责道:“二弟,你怎是这般冲动。”又顺手拉过呆立着的曹豹,道:“曹叔叔,我们继续喝,别让兴致冷了。”一脸惶惶不安的曹豹总算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脸色又暗了下来,不安地道:“只是糜先生一向与主公一起、并不出门,今天晚上的事想必是弄的过大了,连他这种消息闭塞之人都且知道了,主公怕是也有所耳闻了吧?”  话说到此,惊得那陶应将手里的酒杯都落到了地上:“大哥,想必老师来找我们就是父亲大人他的意思,我们且是快些回去吧。”  “哎,”陶商拉过郭缳的手,淡淡一笑:“我等既已出来了,早归和晚归,还不是一样的区别,不如在这玩个尽兴再回,爹那里,顶多说骂我们几句就是了。”那老鸨当真是见风使舵的能手,谀笑着举杯道:“两位公子气量如海,令我等汗颜。”完全忘记了方才陶应羞辱之耻。  笙歌已散,长夜漫漫。郭缳倚在窗前,望着窗外淅沥的小雨。偶尔可闻几声狗吠,很快就消失了,人生岂非一样,难得片刻的辉煌。只不过犬吠罢了,恍若星辰坠落,下一个夜晚自当会再度璀璨,但人生呢?她忍不住长长叹息。  听到叹息,那个老鸨已经从一扇屏风后端了一碗燕窝,转了出来,老鸨将一件纯黑的长袍披在郭缳的肩头,又凑到她的耳边嗔怪道:“忙活了这么久,小姐怎么还不歇息?”郭缳没有回头,淡淡地道:“我睡不着。”老鸨将双手扶在她的肩头,低声道:“小姐,我知道,真的是难为你了,可是老爷他……”  郭缳掩住她的口,不让她说:“张妈你这是甚么话,义父大人他待我郭家恩重如山,若不是义父当年散尽家财将我全家从山贼手中赎回,我等怎会有今日。”张妈道:“只是小姐您正值豆蔻年华,却要牺牲自己,去……”  “唉,只要能让义父他高兴,我这点算不了甚么。”一抹忧患之色爬上郭缳的额角,却只是一慌,郭缳又道:“张妈,你说陶谦那两个儿子会内讧动手么?”张妈只好无奈苦笑,也当是安慰她道:“小姐您有沉鱼落雁之美、闭月羞花之貌,哪个男人见了不会动心?那两个花花少爷怎得不会有所行动呢?”郭嬛笑道:“张妈,你又取笑人家。”  听月阁关门已久,摘星楼也早已过了打烊时辰,大厅里坐着的只剩三人,黑衣女子兀自灌着烈酒,桌上已堆积了数只空壶,陆压、燃灯古佛从旁小口斟饮。她已是喝得伶仃大醉,头晕得扶着桌子都站不起来,顺手又给自己灌下一杯,一时间不胜酒力,只觉得腹中翻滚得厉害,忽然“哇”的一声,吐出好些酒水来。店小儿从柜台后睡眼惺忪的探出头,见是她这个蛮横的的主儿,索性翻了个身,就当是寻常客人在发酒疯,懒得答理。  不知何时,陆压、燃灯古佛二人已经坐到她身旁,取过她手里酒壶,低低叹道:“施主这是何苦。”她终究是忍不住,哭出声来,眼泪自鬼脸面具眼眶镂空处,滴在桌上,在烛火摇曳下晶莹闪亮。她发泄了一阵,嗓子便哑了,眼中的水却再也收不住,伏在桌上,哽哽咽咽,一声高,一声低。——她想起小的时候,在父亲身边无忧无虑的岁月,当时的父亲是她生活的天空,她终生信仰的一切。甚么是正邪、甚么是善恶,甚么是该、甚么是不该,这些都是山穷水尽都不能妥协分毫的东西。可是,这样的生存方式注定是孤立于世外的,那间儿时简陋狭小的小屋终年只有萧声与腊梅慰藉。  后来出现了关于梦中人、关于爱情的梦想。曾经以为那人、那脸,也会长为命中的支持——如同已经撒手西去的父亲一般。却很快的,一切都结束了。回头万里不归路,故人早已长绝。就如海上漂流着的浮冰,偶然相遇了,倾心了,彼此留下痕迹,怎奈沧海横流、独影自怜,相望时已然相忘。不能改变的,惟有孤独。孤独过后,就是扭曲了的人性,疯狂的杀戮。只道是谁共我,醉今朝!  她哀哀地哭泣着,像是要把一生的苦楚都与哀怨都要倾泻出来,可倾泻而出的只能是不值一文的眼泪。  “唔……”声音虽是极其细小,也把她从迷糊里拉了出来,陆压、燃灯古佛二人也是有所察觉,正幽幽地望着自己。又是一阵急促微声,似是有人在屋檐上快速行走。听那声音,似是从对面听月阁发出。她当即就抛下一个金叶子,人已经倏地飘出摘星楼。陆压、燃灯古佛二人对视一叹,结了帐也跟了出去。
15:25:51, 24楼
  第十二回
细雨悲忽滞,孤客念将归
  距徐州城不过十里,有一座旧庙。这庙并不破,只是老旧,却不知怎得,也没有人看管。庙里神像上供奉的是道家三清,正中太上老君的红脸也被这黑夜漆得暗赤难辨。这古庙的年头想来也甚是久远,殿外古木苍华、树纹老硬。在这细雨婆娑的夜中,殿前院内皆被树影所遮,更是显得黑暗。
  树影下这时站了一排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手中刀剑却是暗淡无光,他们背后却立着三人,其中两个躲在屋檐下避雨,还不住摇着扇子,虽也是用黑纱蒙面,但分明能察出喜悦之色。而庙内篇角有一只紧扎着袋口的麻袋,里面似乎还有人被捂住了嘴,发出呜呜之声不住挣动。
  又有一人兀自冒雨追来,那人却是听月阁的老鸨张妈。她身子刚一落地,站在屋檐下左侧那人扇子一挥,身前那排黑衣人便围攻而上。“呔,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张妈正絮絮叨叨的叫骂着,却是从怀里抽出一把软剑来,剑尖指地、垂目已待,身法还能不停变换,想要抛开围攻而来的众人,进屋救那郭缳。忽然她脚下拌到了甚么东西,身法一乱,便有四支长剑已攻到了她的胁下。她不得以就地一滚,手上长剑疾旋,一一挡去。但此时众黑衣人中已有人看准她顾不到的地方,一剑似要钉在她的腿上。
  想那张妈平日深藏不露,武功也是有些精湛,突然软剑在湿土里一划,借着反弹之力,撑起身子,平平飞开一丈有余。另有三人赶上包抄,张妈手中之剑骤然脱出,这一剑擦着最前一人眼前三寸处飞过,好似一片轻薄的纸片浑不着力,正对着剑的人却是痴了似的不避不让,眼睁睁地看着软剑贯兄而过,好象觉察不到半分苦楚,僵立了半晌方缓缓倒地。张妈一纵而上,从那人身前猛得抽出剑来,反手又刺入了方才躲过此剑之人喉中。
  见那老鸨竟能一连击杀了两名手下,屋檐下正中摇扇之人脸上也露出了些奇色,他微怒讥道:“真是真人不露相,听月阁一个龌龊下贱的老鸨,那双手不但能摸男人,竟然还能杀男人!而且,看样子,杀起男人来到也和摸男人时一样顺溜,啊?哈哈哈哈。”
  “我呸!”张妈却不理他,举剑径直冲了上来。那人折扇猛然一拍一缩,旁边所站那首领模样之人已经大喝一声,剑身一时骤亮,余下众黑衣人中已有五人环拱而上,六剑组成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圆弧将她圈了进来。张妈心下一凛,左避右闪中也寻不出破解之道,眼看着已被那剑网压得沉下身子,团缩在一棵大树之下,正懊恼着急间,那人又重舒开了扇子,笑道:“看来你杀男人的功夫还是没有摸男人的功夫够火候啊!”
  那些黑衣人均是一阵大笑,又见胜局已定,便也放松了些攻势,有两名急于立功的,当下挑剑直刺她的面门。此时张妈为避那两剑身子陡然往后疾退,却不想重重的撞在身后树干之上,而那双剑也是逼到眼前,情急直下,将尽力灌于剑刃,恁得是将那合抱之树砍断了。那树干猛倒,正对着的二人不由受惊让开,阵势中顿现破绽。
  那为首之人怒喝一声,又与另外三剑一齐攻上,张妈左支右绌却仍然被这剑网渐渐逼压,几无还手之招,他不由叫苦,心道:“这样下去定是难逃一死!”突然间一线阴猾的声音钻入她耳中:“走离位,十七步!”张妈再不踌躇,闻言而动。这一走不但恰好从两柄长剑之间钻了过去,更拦住了另外两柄长剑的去路。张妈正待着下一步该如何走法时,却迟迟听不见那奇怪的声音了,那些黑衣人显然是一怔,但又重新围了上来。
  此时,先前赶来的陆压、燃灯古佛二人也已经赶到,却不上前,只是隐在老庙之前的树林中,二人正寻思着她的下落,却听头顶上低低地一声轻唤:“喂。”
  二人抬起头来,却见她坐在一根细小枝桠之上,鬼脸面具下的眼眶里却闪着光,只听她道:“两位老仙家不去救人,反倒来寻我,难道怕我跑了不成?还亏得你们这群臭道士、老和尚成天自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看那场上撕杀的老妇人,十招之内必然落败,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她仿佛一点都不惧不怕陆压二人,言语之中,饱含讥讽之意。
  燃灯古佛双手合十,喃喃道:“非也,非也。这世间之人皆有定数,生死有命,我等若是相救,必是拂了天意。况且这乱世之中,每日如此被杀者,何止千万,纵是我等去救,又如何照顾得了?”“我呸,”她显然是有些怒了,“见死不救,这就是你们这些混蛋神仙所说出来的话!一个个每次都拿天命来掩饰,别人的今生今世不容你们插手,我的就应该?你们不怕又忤逆了‘天意’?”
  燃灯古佛道:“唉,你与别人不同,他们就算造恶,不过数十人,若是你等造恶,便是千千万万之人;你若肯向心为善,便也是造福那千万之人。我等虽知忤逆天意,但也是情非得已。”她还是不解气,骂道:“说得好听。既是怕我这样的魔头祸害人间,不如早日收了我们,或是一刀了绝,岂不是一了百了?”陆压淡淡一笑,挑开话题,道:“你不是要救她么?方才还暗中以内功传音相助,眼下又怎么……”她哼了一声,道:“我高兴!”
15:26:46, 25楼
  此时庙前场上完全是一边倒的局面,张妈浑身已经大汗淋漓,身上多处中了剑伤,一时间疲于应付。正懊恼间,身前那柄长剑一扬,一道白晃晃的锐光便往她腿上劈下,这一剑又快又狠,全然是对着仇敌拼命的势头,众人齐齐叫好。  “走杜位,五步。”张妈于生死悬于一线间又听到了那诡异之音,知是暗中有高人助她,才稍微放了点心,按照那提示错开身法,正恰恰避开剑尖。那黑衣人好似早料到她的举动,贴地平飞三尺,左手一勾将她的身势封住,剑式不变,依旧圻下。她转过身来,哼道:“既然你们说她会死,我偏偏不让她死!”燃灯古佛与陆压相对一视,二人均微微一笑。  “跃离位,四步,聚内力于左手指间,以指剪剑。”张妈一怔,似乎感觉到不行,但又念道那神秘人方才乃是救自己,此时定是一招妙招,倒也不再怀疑,抢上前去,两指如剪,欲要夹住那剑。  “阿弥陀佛——”  此时众黑衣人也是一愣,弄不明白这是甚么招式,只道是她情急之下冒险的打法,不由恨声一笑,左手回绕,便攀上了张妈的两指,张妈一惊,知是中了毒计,方才那人分明教得是自寻死路之计。但眼下已经迟了,瞬间那黑衣人顺势一绞,将她的指骨生生折断,右手长剑疾旋,一剑刺穿张妈的掌心,剑尖又从手肘处穿出,借着残存之力,又贯穿了她的左胸,直留剑柄在她掌心。  献血当场从她胸膛伤口处喷泻而出,她仿佛疯狂了般,执剑的右手向前猛扫,可那黑衣人早已弹身越开。“你这个畜生!”也不知道她临死前大声骂的是谁,她就这样倒在血泊之中。  屋檐下摇扇那人哈哈一笑,取下脸上面纱来,那张笑得扭曲的脸竟然是陶商,旁边那人忙道:“哥,你怎么把面罩都给取了?”“哎,怕甚么,”陶商微笑之时也揭开那人面纱,乃是他弟弟陶应,道,“此时都是自己人,又没有别人,摘了何妨?”陶应还是有些担心,道:“只是过会享受那美人的时候,被她认出来怎么办?”  陶商脸色一沉,阴声道:“认出来又怎样,我们都已经杀了一个,还不敢杀第二个?”陶应一寒,随即又附和着笑道:“就是那么漂亮的一个美人,就这样没了,未免太过于暴殄天物了吧?”陶商甩手给他一个巴掌,怒道:“笨蛋,想让老头子知道么?竟惹得一身骚,上次的教训你忘了?”陶应挨了这巴掌,虽是有气,却不好反驳,只能尴尬地捂着脸。  漆黑夜色掩住了她的脸,让人更看不清楚她的眼神,她眉角一挑:“如何?两位老神仙,如你们所说,她可真的死了,你们该谢我了,我可帮了你们的忙。”  陆压长叹一声,微微嗔道:“我本以为能看懂你的意思,终归还是逃不出你的算计,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她倒是有些不解了,问道:“你们不是能预知未来么?怎会不知道她怎么会死?”  陆压苦笑道:“我们是知道她会死,甚么时候死,死于何伤,但并不知因何而死。如果我们能知道一切的话,我们又何必如此卖力阻止你们,早些探知你们的想法就甚么事也解决了。”她倒嗤笑起他们来,笑道:“哦。原来你们做神仙的也不是万能的。”  燃灯古佛只顾念经祈祷替张妈超度,此时终于诵完佛经,怔她一会,又摇了摇头,方对陆压说道:“道兄,我们且还是离去吧。”陆压与燃灯古佛对视一眼,又回过头来看着她,也是不住摇头。她笑道:“怎么要走了,不是要抓我回去么?屋里还有一个人等你们这些好心的神仙去救呢。”陆压转过身来,缓缓道:“我二人皆是犯了糊涂,原本她并不必死,只因我等二人所在,你才存心赌气,要想我们杀你,才出此毒计害那无辜之人惨死,我等虽没杀人,却也是始作俑者,冤孽,冤孽。”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莫在痴嗔休啼笑,教导器儿多勤劳。今日相逢得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九月底的徐州,此时已经很凉爽了。在刺史府正中一个四四方方略显豪华的花厅里,戏子歌声方落,面色沙白、身材肥胖的曹嵩小妾便抢先鼓掌,大笑起来。厅堂里上掩的是一出苦戏《锁麟囊》,这段戏是讲薛湘灵和亲人重逢时所唱,此时薛湘灵悲喜交集、羞惑并存,但灾难过去、前嫌尽释、一家得以团聚。那戏子长相倒是稀松平常,难得的是她神态间有一分娇媚之态——毕竟眼下天灾人祸,美貌女子肯出头露面做戏子的也是少见。据说她本来是洛阳城外明空庵的尼姑,却是耐不住清规戒律,先被朝中一个官宦包养,后来因逢董卓之乱流落到徐州,就改行在曹豹的听月阁里唱起戏来。她只会唱这么一出《锁麟囊》,倒也唱得别致,所以一到徐州,便备受追捧,名气也仅仅次于此时被掳去的郭缳。这出戏乃是陶谦特意请了她专程而来,便是借戏曲中薛湘灵一家劫后余生、积善得报之意来隐喻曹嵩、乱尘二人父子相认,此时曹嵩小妾当先鼓掌,却另是一番讥笑之意。  这花厅里除了他们,还坐了两人,一个身材微瘦、相貌昏聩,乃是糜芳。另一个满面杀气,便是陶谦刚刚招安的张闿,黑脸不知是没有洗净还是整日在太阳下暴晒过似的,直要流淌下墨汁般,眼下陶谦正让他做个通判,执掌刑律之事。
15:27:35, 26楼
  陶谦见曹嵩小妾鼓起掌来,也跟着尴尬的拍了拍手,脸上分明的看出一副疲惫之态,不知是这潮湿的空气还是院中半开不败的花气在他脸上氤氲出了一层隔障,让人对他的面目有一种看不清楚的感觉。你说他怎能不气,本来他也知道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嗜好这口,但一直被自己压着,原想请来这戏子让他们一起看看,免得他们压抑的旧自己偷跑出去鬼混,可是……陶谦稍稍翻了个身子,寻思着方才糜竺生气至急的样子,心底倒是有了些宽慰,但想起那个不中用的曹豹,又望着旁边咧着嘴傻笑的糜方和面无表情的张闿,长长的叹了口气。  门吱呀一声轻轻被人推开了,陶谦猛然站起,以为是他的两个儿子终于回来了,进来的却是同样满脸倦容的乱尘之母。陶谦尴尬的笑了笑,道:“夫人,来来,一起看戏,如何?”曹夫人应承着,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我只道铁富贵一生享定,又谁知祸福事顷刻分明。……”曹嵩小妾又是一阵大笑。  那曹嵩趁他小妾大笑之际,却见陶谦正抬起头来,无神的盯着门看,心中却嘀咕起来。陶谦原先也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兵部要员,却甘愿谪居为一方小小的徐州刺史,掐指一算,也有十多年了,不迁不调,困守不动,在他这个官场老狐狸看来,已甚是稀奇;更奇的是,他见过陶谦治下之军,那份武备齐整、军容整肃,在他这个解甲多年的司隶校尉眼中,也是放眼天下少有的精兵了。可他再看面前陶谦那一副病恹恹、萎靡不振的神气,甚至怀疑起来:那日在小店所见的精兵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像而已,怎么会是这个病恹恹的老头的治下之军呢?  陶谦却在眯着眼睛看那个尼装戏子——听下人所讲,今晚两个儿子见的是徐州第一美人,容貌都不输于糜竺之妹糜环,到这等时分都不回来倒还是头一遭,心里倒是有了些许的好奇。猛地却听一人喝道:“你到底是谁?”  厅中之人一惊,却见那唱戏的尼姑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忽地蹿了上来。她奔得极快,提纵之间,分明有一身极佳的功夫。只见她出手一晃,匕首锋利,直向那曹嵩喉咙刺去。糜芳大惊,这一招可是虚招,真正要命的却是她的一双腿。陶谦所坐之处与曹嵩本近,那戏子身子腾起,一双腿竟以鸳鸯踢拐之术直向陶谦心窝踹去,这才是这一击真正的目的!眼下糜芳想要去救,却也来不及了,正值此性命悠关之际,窗外忽有一道凌厉无比的指风,直接打在那戏子的脚上。  那戏子只觉得这道指风奇寒无比,再去看时,自腰以下在这顷刻间都凝成了冰块,动弹不得。陶谦“啊”的一声,双手往来人手上一夹,那先前呼叫示警的张闿就已追至。只见他腰里的铁链一闪,一道银光闪过,直向那戏子的头顶抹去。那人低头一避——就是自幼一起长大、配合默契的师门兄弟也没有这等熟练——张闿一声惊叫,他手里的铁链险险划过戏子头顶,竟控制不住地向陶谦的喉头抹去……  郊外,旧庙,灯火摇曳处,陶商笑看了陶应一眼,两人目光叫交接,却各自隐藏着自己内心思绪。先前那击杀老鸨的不是他人,正是陶谦座下部曲曹豹,此时也早就取下了蒙面黑纱,恭敬立在一旁。  陶商又瞧了瞧那庙内陈设,见地上已经铺了一层干净的草席,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曹豹自是识趣之人,右手一挥,庙中黑衣人皆退了出去,正当自己要掩上门的时候,又像有甚么话说似的,却又不敢开口,陶商见状,问道:“曹叔,还有甚么事么?难不成您对这郭缳也有那意思?她可是一直在曹叔您那儿养着,也没见您动手啊。”曹豹大惊道:“公子这是甚么话,我只是想让公子尽快了事,主公他还在等着回去呢。”陶商刚要说话,陶应却嚷嚷道:“急甚么?你且先退下吧。”说话间,已经将麻袋口的绳子解开,露出一大撮乌黑长发。  陶应早已口干舌燥,有些等不急了,狠命地将麻袋一扯,正要撕那郭缳衣裳罗裙,却被大哥陶商拦住。他抬起头来,甚是无奈地看着陶商,却见陶商眼中寒芒一闪。他不服大哥陶商已久,但奈何徐州众人皆以陶商为世子、将来要承陶谦徐州大权,平日里没少抢了自己好处,此时陶商连采花都要抢先,他虽是生气,但也只好无可奈何,退出门外。  郭缳已经慢慢适应了这里黑暗的环境,渐渐看清楚绑她之人正是那陶商,心里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义父田丰的计划总算开始实施了,陶家的这两个公子哥果然是贪好女色之人,忧的是自己的清白之屈就要这样的毁在他们的手里,虽是早有了这样的打算,但心还是有所不甘。陶商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正在等那老鸨来救她,扳开扇子,故做风雅道:“小姐可是在等你那妈妈?小生还是劝你别等了。”郭缳看着他那恶心的脸孔,觉得有些不对劲,呜呜地挣扎。  “哦,小生失礼了,忘了给姑娘取下这方帕来了。”陶商笑着取出塞在郭缳嘴里的方帕,凑到鼻尖,长嗅道,“小姐当真是国色天香啊!”郭缳不由担心骂道:“堂堂刺史公子,却做这龌龊之事……你们把张妈怎么样了?”陶商也不以为意,笑道:“小姐何必如此生气呢。值此良辰美景,本该是我俩秉烛夜谈的好时光,你那妈妈却太不识此风雅,又是恁得顽固得很,不得以,小生只好送她老人家却那西方极乐享享仙福了。”
15:28:34, 27楼
  冷雨如霜,夜色深处,只有郭缳一声一声的哀鸣。陶商见劝解不能,挥手给了她一个巴掌,正要用强,忽然脸色一变,双耳微竖,似已有警觉。接着窗外也有了刀剑舞动之声,只听曹豹一声大喝:“甚么人?”众人正四寻迷惑间,林中缓缓走出个人来,举着长萧,轻吹而来。  萧声缠绵如丝,切切如语,千萦万绕,犹自不绝。一时间,就连这山岭中方才的血腥气也淡去许多,风雨声也柔和了起来。那调子轻轻巧巧地转折,像是精心纺出来的一根根透亮的雨丝,这雨丝千条百缕的散于风中,飘摇不定,却是无处不在,无处可逃。萧声骤停,众人这才从那迷魂的萧声中逃脱出来,曹豹暗中思道:此人功夫出神入化,单是那蛊媚人心的萧声,我等也绝非是他的对手。念到此处,他隐到阴暗中,挥手招来一名轻功矫健的手下,嘀咕了几句,又大手一扬,吆喝着其余众人都拥上前去。  她眼看曹豹手下急行而走,却毫不在意,更不加以阻拦,猛燃嘶声长笑,笑声有如神兵破天。陶应、曹豹等功夫稍好的只觉耳膜刺痛,耳中似已淌下血来。他人来不及捂耳朵,只能即刻运功护住心脉。郭缳眼前一黑,当下就撅了过去。  “速去速回,公子爷今日雨夜巡游,难得有此雅兴,多唤些人马前来,也不扫了我一番兴致,哈哈哈哈……”她这一笑,曹豹手下又有好几个功力较差的不支倒地。  曹豹忍着剧痛,大声问道:“阁下是哪位高人,我等素昧平生、无冤无仇,却如何要以内功震伤我等?”她在此时放下长萧,箫声一停,空中似揭掉了数层轻纱,豁然一亮。  待这神秘访客走近身前,分明是一张狰狞鬼脸,曹豹不由双手直颤,此人方才笑声早是扰的他心脉错乱不堪,此刻这番尊荣更是让他骇意更甚。  她眼睛掠过那些指向于她的长剑,又扫过那些盈满杀机却又写着恐惧的眼神,只是淡淡一笑:“哎,这位爷台,你怎能无端冤枉好人呢?工资也我只不过是闲来无事,吹萧而已,哪里来的震伤你等的说法?”这话阴阳怪气、鬼气森森,曹豹身上不禁起了些鸡皮疙瘩。  陶应终于按捺不住,破口骂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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