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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宇宙碎片 美机密侦察卫星曝光[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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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宇宙碎片 美机密侦察卫星曝光[组图]
  日 14:40:13  来源:光明网
美军“锁眼”侦察卫星&&&&
&& 美国的侦察卫星在1991年的海湾战争期间为多国部队获得了丰富的技术情报,也使各国对太空军事科技的兴趣上升到更高的层次。
&&&&自1957年前苏联将世界第一颗人造卫星送入环地轨道以来,人类已经向浩瀚的宇宙中发射了大量的飞行器。据美国一个名为“关注科学家联盟”的组织近日公布的最新全世界卫星数据库显示,目前正在环绕地球飞行的共有795颗各类卫星,而其中一半以上属于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它所拥有的卫星数量已经超过了其他所有国家拥有数量的总和,达413颗,军用卫星更是达到了四分之一以上。
&&&&“关注科学家联盟”当地时间12月7日发布了这个号称最为全面和方便的卫星数据库,其中甚至包括了五角大楼最为秘密的卫星的一些细节,这些卫星可以在黑暗中获取图像,或者可以从2万公里外的高空拍摄高分辨率的照片。
&&&&伪装宇宙碎片
&&&&美机密侦察卫星曝光
&&&&这个数据库包含了大量详细的参数,其中一些美国的间谍卫星是首次曝光。美国的413颗卫星中,有90多颗为纯军用卫星,加上军民两用卫星,可以用于军事或间谍侦察任务的卫星总量超过了100颗,其中40颗军用和侦察卫星是美国国家侦察办公室掌握的绝密卫星,该办公室专门负责美国间谍卫星的生产和监管工作。
&&&&在数据库中给出的美国卫星名称中,有一些是已经为人所知的,例如水星、号角、猎户等,不过为了保密起见,这些公布的名称很多都是化名。
&&&&但是也有一些细节是首次公之于众,例如美国造价10亿美元、高度机密的“迷雾-2”卫星,其超过5年的预期寿命以及在日发射这些细节都在其中。
&&&&“关注科学家联盟”的天体物理学家劳拉?格莱格透露说,尽管美国政府想方设法把“迷雾-2”伪装成宇宙中的小碎片,它还是被卫星观察家们给发现了。
&&&&根据“关注科学家联盟”提供的信息,“迷雾-2”是一颗高分辨率的侦察监视卫星,最多可以携带7吨的火箭燃料,以便它改变轨道或调整方向。
&&&&美国国家侦察办公室的发言人奥勃恩对媒体表示,自己还没有看到这个卫星数据库。但是他说:“从情报的角度出发,我们当然是希望越少的人知道我们有什么越好。”
&&&&据悉,该机构已经向美国司法部提出请求,对一年前“迷雾”计划的资料泄露一案进行调查。
&&&&俄罗斯卫星数量
&&&&不敌美军事卫星数
&&&&“关注科学家联盟”的数据库显示,俄罗斯拥有的卫星数量仅次于美国,共有87颗。
&&&&“关注科学家联盟”解释说,他们统计的数字只是一个近似值,因为不少卫星是由两个或两个以上国家共同开发拥有的,不同的归类方法可能会导致数字有所差异。不过该组织对自己的资料可靠性非常有把握,他们认为,太空是属于全人类的,所有人都有权了解其中的情况,而卫星的发射是非常重大的事件,而且需要在联合国进行登记。他们希望,通过这次公布数据库的方式可以发起如何有效利用太空的大讨论。
&&&&除了从各国政府、公司、科研机构等官方渠道搜集信息外,“关注科学家联盟”在很大程度上依赖那些卫星爱好者的彻夜观察。
&&&&虽然提倡透明度,但为了防止卫星被别有用心的人随时锁定,“关注科学家联盟”还是稍留了一手,没有披露他们所在轨道的准确位置。不过对于其他的数据,该组织还是做到了“应有尽有”,仅这些卫星的任务就列出了21种,从天气预报卫星、音乐传输卫星、通讯卫星到间谍卫星无所不包。来源:东方早报
(责任编辑:栾尚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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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军事热点U盘病毒伪装“少年派” 专盗隐私和机密
  随着第85届奥斯卡奖的落幕,李安导演与他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再次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近日,瑞星“云安全”系统拦截到一个名为“李安-少年派”的U盘蠕虫病毒,该病毒伪装成电影种子或视频文件来吸引用户下载,还利用U盘大肆传播,并会搜集电脑中的隐私和机密信息,并将全部信息发送到黑客指定地址。目前,永久免费的瑞星杀毒软件V16(下载地址:.cn/2012/v16/)已能对该病毒进行全面查杀,广大用户应及时更新至最新版本,将该病毒拒之门外。
瑞星杀毒软件V16已能彻底查杀“李安-少年派”病毒
  据瑞星安全专家介绍,此次截获的“李安-少年派”U盘蠕虫病毒借助了网民使用U盘和移动硬盘等存储设备相互拷贝电影的习惯来进行传播扩散,病毒将自身伪装成电影种子或视频文件,运行后会搜集电脑中Word、Excel、图片等隐私信息并发送给黑客,使电脑内的信息暴露在黑客面前,对用户危害极大。
  为了避免用户发现,病毒会隐藏自身和搜集到的文件,当检测到电脑可以上网时,就会伺机在后台将这些搜集到的信息偷偷发送到黑客指定的服务器。由于该病毒主要通过U盘、移动硬盘传播并盗取隐私,所以即便是一些内外网隔离的专业企业网络也会受到严重影响,导致企业机密信息外泄。
  考虑到该病毒盗取隐私的威力巨大,对个人和企业用户的影响广泛,瑞星安全专家建议广大用户应做好相关防范工作:
  1.在线观看或下载电影、电视剧要到正规授权网站,或通过瑞星安全网址()查找所需的电影资源。
  2.在使用U盘、移动硬盘等存储设备前,应先对设备进行病毒扫描后再打开。在打开时,通过鼠标右键选择“打开”进行操作,避免双击运行U盘后直接染毒。对于那些没有杀毒软件的用户,可以安装永久免费的瑞星杀毒软件V16(下载地址:.cn/2012/v16/)进行彻底查杀。
  3.企业用户应严格遵循移动存储设备的安全使用规范,设置较高的文件存储访问权限,避免随意使用外部设备存储拷贝文件。
】【】【】打造新型秘宝 探索《天道》百炼锤获取的机密
  谁不想打造装备百分百成功?谁不想即使失败也不会一夜回到解放前?如果你在《天道》打造装备,只要加入百炼锤这个神奇的秘宝,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了。想获得这个神奇的道具码?只要你按照以下步骤来做,这个道具的获得自然水到渠成。  极限PK经典国战网游  《天道》官网:  凭本事拿秘宝  想要拿到百炼锤,必须要先拿到完成各项后续任务的必备品“天下能人”凭证。如何拿到这个凭证呢?首先需要使用探玉凿前往矿区挖矿,用挖到的玉胎和一笔费用,在龙骨山峦的卞和处打磨成一块和氏璧。再到桂陵处击杀BOSS灵猿,可以获得鬼谷灵药,将和氏璧与灵药一同交到洛邑皇宫的太医处,即可换取一个“天下能人“凭证。  提交任务  在兴宫吕不韦处触发百炼锤任务,就要帮助他完成四纪书的编撰。玩家可以在蜗皇宫扁鹊、蓬莱岛伯牙、碣石山峦秦开以及寿仙宫公孙龙处提交“天下能人”凭证,按照要求到达相应地图完成任务,就能获得各纪书的材料。借助书商之力将材料编辑成书,每天首位交到吕不韦处的玩家,就能获得百炼锤一把。  探险途中  如果不是首位完成的玩家,是否就和百炼锤无缘了呢?非也!只要在商城买到能人特许和自荐书,换取能人推荐信后,便可将四纪书和推荐信交给吕不韦,吕不韦会破例再给玩家一把百炼锤哦。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玩家每天只能领过去一次任务,如果中途放弃可只能等到第二天才能领取,所以,机会到手可千万别错过啦!  和小伙伴一起嗨  拿到百炼锤后,在打造装备时放入,即使打造失败,装备也不会损毁,而是保持原状。这等宝贝,只需要你有毅力就能拿到,快快行动起来!  《天道》官方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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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间·锁心劫(下)伍大厦顶层,那间比其他房间温度低二十度的庇护所里。上官炼悠闲地坐在书桌后,看着桌上的一张张倒下。这是他很喜欢的一个游戏,因为这个游戏要求每一个细节都极为考究,而且事先要做好周密的规划。可现在遇到了一个麻烦,那枚钢珠在一个转弯处卡住了,眼见前方就是最后一张,却无可奈何。这时候就应该把那枚钢珠拿出来,重新放回轨道上,或者调整规范的宽度和角度。而上官炼却什么都没做,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就在此时,整栋大厦忽然震动了一下,紧接着楼下传来了爆炸声!上官炼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再次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得意笑容,就像《浮士德》中的恶魔收获了一枚灵魂一样满足。而那颗卡住的钢珠因为大厦的震动,转过了那个狭弯,轻松地推倒了最后一张。“警报!警报!”桌上的对讲机里赚来喊话声,“有入侵者驾车闯入……撞入……哦不!是飞入……对就是飞入了大厦的二楼!”“把他请上来吧。”“他已经上去了!太……快了!”窗外呼啸的风乍然停歇,群鸦般狂舞的枯叶飘然坠落,对讲机的另一端陷入死寂。叮咚!电梯门开了,两声闷响之后,两名身穿白色隔离服的雇佣兵被扔进房间里,如同两条被抛上冰面的死鱼般顺着黑色的大理石地板滑行,直到撞到上官炼桌脚上。他伸头看了看,两个手下已经不省人事了,现在偌大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人能保护自己了。他看了看腕表,从攻入大厦到冲破一路的防线,对方只用了不到三分钟!真是个可怕的家伙!可在我完备无缺的计划中,你注定是一头被关进笼子的狮子。所以还是收好你尖利的爪牙吧,白起医生!上官炼愉快地起身,对着那个白色门帘后漆黑的影子鼓掌,如同刚刚欣赏完一场伟大的歌剧演出。“白医生,欢迎回来!”白起缓缓地走进房间。即使上官炼早已做好了准备,却依然有一刹那被他的双眼震撼住了。那对冰蓝色的眸子仿佛两个飞速转动的漩涡,里面流动的全身纯粹的死亡,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绝望。不可能!根据自己情报网上的资料,白起似乎是个无所不能的神医,但他再厉害也只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一位翩翩如贵族的年轻医生。而现在他的眼神中没有一点点慈悲和怜悯,仿佛千万人的性命在他的眼中也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心中无所畏惧也无所牵挂,要的只是你人头落地而已。这种眼神只有在冰原上的疯狼眼中才能看得到,它甚至会不眠不休地追踪十几个昼夜,只是为了杀死一头曾经闯入它领地的。虽然灰熊远比它强壮,可在那种几乎不顾自己性命的攻击下,熊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疯狼咬断喉咙!“不要再向前了!”上官炼努力定住了心神,如果换做普通妖物的话,早就崩溃在对方气场的压制下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已经习惯成为主宰他人生命的刽子手,唯一能让他感到恐惧的,就只有死亡本身。到了这个地步,上官炼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计划的确是在悬崖边上走钢丝,风险已经超过了自己的预计。“我把话说在前头,你现在杀了我也无济于事!”上官炼后缩了一步紧紧靠在窗边,见白起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心中更是大骇!“我说过不要向前了!”就在上官炼快要绝望的时候,白起却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脸上的神色平静如初,重新变成了那个冷漠却优雅的贵公子。“我不是来杀你的。”白起点燃一支烟,从桌上捡起一只镀金的烟灰缸放在自己面前,“我当然知道杀了你也没用。”“你怎么会知道?”上官炼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这个计划的关键点之一就是赌白起会听他把话说完,而此时对方却仿佛猜透了自己的计划!“我相信你已经做好了周密的计划。”白起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你已经猜到我不会跟你合作,所以你要从我身边找到突破口。阿离是你们控制不住的,林夏则是我身边唯一一个可以轻松得手的目标。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不知道狩把林夏劫持到了哪里但是他却知道我在做什么。”白起说到这儿忽然拿起那只烟灰缸,手指一松把它摔在地上,那烟灰缸外面镀了一层薄金,却轻而易举地被摔碎了。玻璃碎了一地,露出了一截黑色电子元件。“隐藏摄像头,我第一次进来时就发现了除了这个之外,这间屋子里最少还有二十个。”白起冷冷地说,“如果我没说错的话,那位放荡的女护士正在某个密室之中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如果你被我杀掉,她将马上打通狩的电话,林夏就可以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上官炼木然点头,他现在很庆幸自己今晚赌对了——直觉告诉他,林夏是白起至关重要的人。而即使现在自己的生命暂时没有了危险,可他依然对这个对手感到畏惧,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冷静了。真正的冷静不是不眨眼地扣下死亡的扳机,而是在子弹激发的前一刻停手!“可这个计划中还有一个明显的漏洞。你为什么不能认为我不可以先去制服那个女护士,切断你们之间的通信,然后找到你,用我所学的医学知识让你开口告诉我狩的位置,然后再把你杀掉呢?”白起微微皱眉,“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威胁我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而用林夏来威胁我可能是你这辈子做的最后一个错误的决定!以你的智商,不会盲目冒这个风险,究竟是什么让你这么有信心?这是我所好奇的东西。”“你说的没错,我当然还有最后一手准备。”上官炼露出狡诈得意的笑容,滴着冷汗的右手按下了手机上的播放键。这是一段很短的电话录音,但其中的内容却让白起的眉头紧皱。“是我最喜爱的客户,杨先生吗?”“……”“是关于您一直寻找的那个人,这下有兴趣了吗?”“好。”
上官炼关掉了手机,最后那个坚硬如钢铁的声音依然在大理石包裹的墙壁间回荡。“白医生,从您的表情来看,我今晚算是赌对了!”上官炼得意地笑着,他判断白起这头疯狼已经不具备威胁了,“这位杨先生呢?一直在做清道夫的工作,据说他来自‘上面’。”上官炼指了指头顶,他们两个都知道这说的不是天花板上面的人,而是来自更高的地方,在那层滚滚的狱雷之上,在那片无极的高天之外,在那群闪烁的星辰之间,一直都有无数双坚硬如钢铁的眸子俯视着众生。他们手握着裁决的火刃,扫清一切被视为敌人的存在。“我是他的一名,任务是帮助他查找一名逃离制裁多年的罪犯。”上官炼已经不再恐惧,他悠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把双脚翘在白起面前的桌上,得意地晃着,“而你究竟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今晚杀了我,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追踪到你,那将是一场多么可怕的噩梦啊!”这就是他计划中作为保险的一环。其实那个来自“上面”的杨先生,是上官炼最不想接触的人之一,可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让白起乖乖就范,只有到了这最紧要的关头,才能掀开自己的底牌!上官炼说罢哈哈大笑,仿佛手中已经握紧了拴在白起项间的锁链,而白起不出他所料的沉寂下来,指尖的桃源乡默默燃烧着,跌落了一大截灰白色的烟灰。“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和我合作,那位可怕的先生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的名字。”上官炼貌似很公平地说,“而且我能保证,那位林小姐也将得到最高的礼遇,不会受到任何的委屈。当然,这前提是你能为我做好那场手术!”白起沉默了一会儿说:“我需要和她通一个电话。”“没有问题,现在就可以!”上官炼装作很大度地拨通了一个号码,递给白起,“她现在正在我的一个秘密度假别墅里,狩和另一支小队会负责她的安全!”白起冷着脸接过电话,刚刚把听筒放在耳边,就听到一阵怒吼,几乎把他耳膜震穿。“你死定了!你混哪一道的?!敢绑架本小姐!你也不打听打听本小姐是谁的女儿?你先站好了,别吓得闪着腰!我告诉你,我爹的名字提起来江湖上无人不知,金刀林建南是也!我可是金刀林家现任家主!兄弟,你摊上大事了!”这是林小姐一贯的风格,也是林建南从小教她的招数——这江湖上最重要的不是武力,而是气势!别管掺多少水分,先把大话唬出去,先镇住他们再说。“我是白起——”白起刚说了一声,对面立刻安静下来,转瞬间就再次爆发出阵阵吼声。“救命啊!绑匪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他们要敲诈多少钱,你可千万不能抠门啊!”林夏不等白起回答紧张地说,“我床底下箱子里还存了个存折,还缺多少你可得帮我垫上……对了!里面的日记你不许偷看!还有!我明天早上有个到付的包裹,是刚从网上买的化妆品,你也帮我付了吧……”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日记和化妆品林大小姐您那颗大海般宽阔的心何时才能靠谱一点啊?!不过这倒是让白起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丫头暂时没什么危险。“你现在在哪儿?身边有人吗?”“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就是一个大房子,倒是挺豪华的。有个人把我扔进这里就出去了,刚才又进来个黑衣人送水,但是被我偷袭打晕了,正踩在脚底下呢!”“打晕了?”“只用了一招油锤灌顶!”林夏兴奋道。白起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上官炼,那家伙还若无其事地喝着酒,随即压低了声音说:“听我说,不要试图逃走,你暂时不会有危险,不过如果你想要离开那个房子就说不定了。”“你怎么知道的?”林夏疑惑地问。“听我的就是了。”白起继续说,“你可以跟他们提一切要求,除了离开之外,他们都会满足你。”“白起!”林夏有点醒悟的感觉,“今天晚上是不是你搞的鬼?!”白起没有回答她的提问,淡淡说了一句:“就当是过个难得的假期吧!”“哎?!你小子心里有鬼——”白起不等林夏说完便挂了电话,默默思索着。
“好了!白医生,我们达成交易了么?”上官炼其实根本不容白起拒绝,脸色一转,阴狠地说,“你听过我的故事,你知道我为了活下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不要让你自己成为我的绊脚石!”“即使我答应你的要求,可我现在依然无法为你做心脏移植手术。”白起缓缓说道,“普通人类的心脏也需要大量的准备工作,最重要的是要找到适合移植的心脏。”“那颗心脏是你最不用担心的事情。”上官炼掌控着大局,“你只需要告诉我什么时候能做这个手术就可以了。”白起冷冷地看着上官炼,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实在令人作呕。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交易,而最近几年黑市上最火热的就是器官交易,不知有多少无辜者被夺走了生命,而他们的、心脏,甚至是角膜,都会成为滚滚的钞票进入上官炼这种人的口袋里。“你是个人魔,任何人类基因库中存在的血型都不适合你,而且任何妖物的心脏也都不会适合你。”白起面无表情地说。“我当然知道这一点!”上官炼说,“白医生不必担心这个,我早就给自己找好了一位完美的捐献者。”“恐怕他不是自愿的吧?”白起一针见血地指出。“哈哈!”上官炼已经猜到白起会这么问,“那位捐献者早就等不及要把心脏送给我了!我没有对她做任何的威胁和利诱,我敢保证她是完全自愿的!只不过我一直缺少一位能做这种高难度手术的医生!还好我找到了你啊,白医生!你出现得真是太及时了!”“我要见一见他。”白起的语气不容拒绝。上官炼有些丧气地摊了摊手:“好吧!你见到她之后,会相信我的话的!”“我是说,现在!”“没有问题!”上官炼拿起电话嘀咕了几句,微笑着面对白起,“楼顶有一架直升机正在等你,跟他们走,你会见到的。”白起刚刚走出去两步,又被上官炼叫住了。“白医生,我善意提醒你一句。杨先生就快到了,别做那些引火烧身的傻事。”上官炼嘲弄地笑道。他说完期待地望着白起,想要欣赏一下这只被自己拴上铁链的狮子愤怒的表情,享受一下把狮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可是白起却让上官炼失望了……他只是轻蔑地挑了挑眉毛,眼神仿佛巨人藐视着蝼蚁,然后转身离去,飘然如风。上官炼等到那个身影消失,终于露出了豺狼般狠戾的眼神。豺狼虽然弱小,可是在黑夜的隐藏下,狮子也不过是它盘中的一餐美食罢。它们最擅长的就是在敌人放松警惕的那一刹那发动进攻,一击毙命!上官炼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听筒里传来阵阵嘈杂的音乐声。在他的印象中,那位杨先生是个坚忍卓绝的年轻人,仿佛与纸醉金迷的声色场扯不上任何关系。“杨先生,您在哪里?需要我派车来接您吗?”“不用。”简简单单两个字,声音依然如同钢铁般坚硬。上官炼看了看窗外,雨再次下起来了,但风却没有停止,反而越刮越大,雨幕倾斜,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向着危险的深渊滑去。
陆,一家在庞大如同迷宫的城市中毫不起眼的KTV。这里比那些连锁的豪华KTV算是很简陋了,不仅仅是装潢,连也十分老旧,所以虽然价格便宜,但年轻人很少会来。平日里来得最多的顾客是附近小区的大爷大妈,因为每到饭点,这家店都会提供免费的自助餐。能花二十块钱唱一个小时“套马的汉子”,外加一顿还不错的午餐,是很值的事情。北京这个城市的夜晚很令人迷醉,夜幕降临之后,酒吧、KTV都和节假日的旅游景点一样拥挤。但的夜晚大部分时间都只有一个客人,一个银发的黑衣男子,今天也是如此。207号房,该店最小的迷你包厢。银发的年轻人挂断了电话,重新拿起话筒,在触摸屏上点了“再唱一遍”。他每一天都在晚上八点钟出现,并且会在十一点钟准时离开,这里所有的服务生都知道他的习惯,最小的包房,三个小时,一扎免费的白开水,就像太阳每天会升起一样准确且恒定。他话很少,即便开口也是简单的是或不,像是个回答命令的士兵。留给大家的只有会员卡一个生硬的名字:。一开始大家都叫他杨先生,后来开始在背后称呼他为“沉默的羔羊”。服务生们都不太敢跟这个男人对视,因为的眼神里有某种奇特的东西,就像两块日日夜夜用重锤烈火淬打出的黑铁一般,坚硬不可摧毁远离尘器不可触碰。他每次来都穿着那件黑色长风衣,腰收得很紧显得很修身,肩膀很宽,行动间衣角飘动,如天边滚滚的雷云。纯白的衬衣,衣领袖口总是很挺,黑色领带,银色短发中没有一点杂色,就像是折射着月光的刀刃,锋利坚硬。老员工们都猜测他可能是几条街之外商场里的驻场模特,或是站在大品牌橱窗里的那种真人模特。首先下班的时间很吻合,其次这个男人的确有男模那样的好身材和英俊的脸。
可前台的兼职接待员小雯却不这么认为,按她这样一个普通女大学生的幻想,这个男人应该是个神秘的特工,就像美国电影里那样,隶属于一个强大的国际特工组织,每天出生入死执行完危险的任务,回到这间小KTV里唱一会儿歌,因为他要等另一个特工来接头,或者是因为他一直喜欢那个站在前台不起眼的姑娘……她是这家店里同杨戬说过最多话的人。“谢谢。”这句话杨戬每天都要对小雯说一次,然后把储值的会员卡递给她。杨戬总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而小雯也会提前给他准备好一直托盘,上面有一只新的麦克风保护套,还有一扎白开水,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然后杨戬便沉默地端起托盘,走向自己的包间。走廊上暧昧的灯光下,那个笔挺的身影像是一块被丢进花瓣中的,漆黑尖锐,与这个色彩斑斓的地方格格不入。杨戬的确与这里格格不入,他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KTV的音响设备调成让不会唱歌的人也能为自己的歌声陶醉,但没有听众的歌声唱得再好又能有什么快感?除了失恋的小女生和准备要去参加《中国好声音》的人之外,一般没有人会一个人来KTV唱歌。之前小雯有几次不经意间经过他的包房,都会看到他独自坐在不到五平方米的小包房里,腰板挺直像是绷紧的弓弦,那架势根本不是在唱歌,而是在召开机密的军事会议,那双眼睛盯紧的仿佛不是歌词,而是一个潜伏在阴影里的敌人。
今天是小雯在这里兼职的最后一天。她本来以为杨戬今晚不会来了,因为气象台上午就发布了红色预警,市政府也给市民们发了提示短信,让大家尽量不要出行,北京的雨有时会大得邪门,好像这个城市里有一个巨大的引力漩涡,能把天空中所有的雨吸下来,生命在它面前只是一根随波逐流的稻草,眨眼间就会被汹涌的黑色旋流吞噬。可他还是出现了,这让小雯很欣慰。她总觉得自己有些强迫症,一件事情如果不有始有终的话会让她很不自在,她本来还想跟杨戬道个别的,可值班经理让她提前下了班,因为大雨又来了,女孩子在这做城市里还是要小心一些。从财务那领了这个月的兼职薪水,小雯走出KTV的大堂,值班经理自己接替了她的岗位。经理刚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到一个生涩的声音问自己。“她……呢?”“您是说小雯吗?”值班经理惊讶地发现说话的竟然是杨戬,那个沉默如铁的男人。他点点头,仿佛小雯的离开让他有些意外。“我让她提前下班了。”值班经理解释,“今天雨太大了,早走一点安全些。”杨戬表情仿佛在否定经理的判断。经理一愣的功夫,他已经走出了大堂,径直走进倾盆大雨中。这里属于几个大区的交界处,三不管的地带。路边低矮的小楼都属于私搭乱建的违章建筑,现在它们都紧紧关上了门。整条街上,只有小雯一个人,她撑着把摇摇欲坠的雨伞,艰难地走到路口的公交车站。天早就完全黑了,雨还是那么大,路灯被雨幕阻隔着,像是隔了一层磨砂的玻璃。雨点密集地砸在站台的避雨棚上,让她想起了老家葬礼时放的鞭炮,一样的轰隆隆地响,像是要把埋葬在地下深处的那些腐朽的死灵唤醒一样。避雨棚里睡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老人,整个身体都缩在一件褐色的军大衣里,只能看到他头上稀疏的白发,颈间的皱纹和曲张的血管就像是枯树的死皮。真是可怜……听老员工们说去年也有一场这样的大雨,有个喝醉的流浪汉睡在这,后来翻身掉进积水坑里,竟然就这么呛死了。其实路口的小宾馆住一晚上还不到一百块,可惜了一条人命就这么没有了。小雯想了想,从刚领的薪水里抽出张一百块的钞票,走过去准备叫醒那个流浪老人。这个老头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澡了,身上一股刺鼻的味道,像街角垃圾桶里隔夜的泔水。小雯捂着鼻子,又从钱包里拿了一百,心想这下住宿连带吃饭洗澡都够了吧!
咔嗒!清脆的脚步声在轰隆雨声中清晰地传了好远。小雯疑惑地扭回头,试图分辨这个脚步声的位置。咔嗒!咔嗒!咔嗒!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像是丧钟的倒计时一般。她终于模模糊糊看到远处的街角有个黑白相间的身影正向自己走开,一头银发像是不熄的冥烛火焰。银发的年轻人从滂沱大雨中走来,身上却没有被淋湿一寸,雨水就像是躲避烈焰的蚂蚁似的从他身边绕开了。能够逼退雨幕的男人就像一匹铁铸的孤狼,目光凶狠地盯着小雯。而他的手上竟持着一把比一般手枪都大一号的左轮手枪,宛如张开巨口的毒龙一般,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她。小雯准确地判断自己并没有在做白日梦,否则身上不可能那么冷。血红色的火焰,像恶魔之花曼珠沙华般在枪口绽放,血红色的弹头呼啸而出,听不到任何声音。死了,就这么死了……小雯呆呆站在原地,她听说人死之前时间是会变慢的,这一瞬间仿佛真的印证了这一点,她眼看着那个弹头在自己视网膜上留下一条红色光束,将一连串的雨水斩成两截,向自己无情地飞来。可那枚子弹没有打中她,而是从她的耳边飞了过去,带起的风掀起了几根发丝,轻盈的发丝在空中优雅飘扬过后缓缓落在肩头。身后一声凄厉的哀号,像破碎的玻璃般刺痛了小雯的鼓膜。她从惊愕中转过身,那个流浪的老人站在自己身后,眉心处明显有一个乌黑的弹孔。自己完全不知道他是何时起身的,可等看清了那张脸,小雯仿佛明白了一些什么,那是一张青灰色的狰狞地脸,双眼中没有任何黑色,如死了很久的鲶鱼肚一样污浊苍白。他的七窍中不断喷涌出浑浊的污水,之后,整个人如同一支快速融化的的蜡烛,眨眼间融进了整条街道上的积水中!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从开枪到老人的消失,就在一眨眼间。可小雯却有种错觉,她仿佛看到那个“老人”在中弹的一刹那,那双被水泡得臃肿不堪的青灰色手掌,是伸向自己的脖子的……银发的男人沉默地走到雨棚下,风衣在小雯面前像黑鸦的翅膀般闪过。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颗红色的弹头,那能证明他刚刚开过枪。他面无表情地把弹头收进口袋里,静静地看着小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十分钟之后,两条街之外的咖啡厅里。杨戬坐在小雯对面,什么饮料都没有点,也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坐着,把罐子里被人放倒的水果叉一根根调正,像是个实验室里专注的大学生似的。受惊的女孩捧着一杯热巧克力,瑟瑟发抖。“刚才他真的是要害我吗?”银发男子点点头,继续摆弄那罐水果叉。“他是什么东西?鬼魂吗?”小雯实在不想问这个问题,知道真实答案恐怕是最可怕的事情。“妖物。”他的嗓音如同他的眼神一样坚硬,甚至有些机械,像是久未转动的齿轮一样生涩。“妖物?”小雯试着接受这个词,可真的说出口却还是想打冷战,仿佛依然在面对那双鱼肚般的眼球。“你的工作就是杀死他们么?”杨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把整理好的水果叉罐子又放回装零碎的小篮子里,转了转角度,把有标签的那一面调到了外面。“为什么他要害我?”“意外。”“意外?”小雯惊讶道。杨戬心里明白,如果今晚小雯按照平时下班的时间出门,是不会遇到那个妖物的,可这些话没有必要跟她讲。“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小雯忍不住问。杨戬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仿佛在计算着时间,之后缓缓迸出两个字:“忘记。”“哪是说忘就能忘的呀!这下以后每天都要做噩梦了……”女孩很想哭,抬起头却看见那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的眉心,而此时咖啡店里的伙计正在吧台上打瞌睡,角落的情侣正卿卿我我,电视机里还在播放着三天之后即将迎来月全食的新闻,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拔出了枪,并且用它瞄准了一个无辜的女孩。杨戬面无表情地扣动了扳机。小雯惊愕地正要呼救,却感觉眼前一片强烈的白光闪过……“小姐,您是要买单吗?”服务员推醒了熟睡的女孩。“我睡了多久?”女孩揉了揉眼睛,意识还是有些模糊,四下环顾,角落里的那对情侣依然在亲热地聊天。“不到两分钟吧……”服务员看了看眼墙上的挂钟,“您今天消费一共是十六块。”“好……”女孩迷糊地掏着钱包,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不好意思,能不能告诉我……我是一个人来的这里吗?”“好像是的,您喝了一杯热巧克力。”服务员微笑着说。“哦……”女孩有些怅然地掏出钱付了账,等待着服务生找钱。窗外的雨幕中,一个黑鸦般的身影闪过街角,向更深的黑夜中走去,他的银发跃动,如不熄的正义之光。如果天空中有一双眼睛,就能看到那团银光在漆黑的城市中留下的轨迹,像是星辰飞跃银河的光尾,他可能曾与你擦肩而过,而你却只感到眼前一闪,却看不到他的踪迹。那颗星辰穿越了整座城市,再度停下脚步时,是在郊外的一栋大厦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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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先生!看到您英姿勃发的身影总是让我感到振奋!”上官炼虚伪地笑着迎接,“您要喝点什么酒吗?勃艮第还是波尔多?”杨戬孤戾的神色倒是让上官炼想起了白起。他们两个都是英俊的男人,但白起是冷漠而优雅的贵公子,杨戬却像个以生死淬炼成钢的军人。“您总是这样严肃!为什么不停下脚步享受一下生活呢?我们不正是为了这些东西才活着吗?”“线索!”杨戬木然地只说了两个字。“好吧……”上官炼无奈地放下了酒杯,“我最近的确查到一些什么东西,不过也有些情况需要和您确认。您之前说过,您要辑捕的这个罪犯曾经犯下滔天大罪,我想知道是怎样的罪行,比如说,他曾经杀了很多人?”银发男子沉默地点头,他不必说话,眼中的神色已经说明了这个罪犯的危险。上官炼心里有一丝忐忑,如果不是自己对这个男人有用处的话,这辈子也不会有胆子和他面对面。“而且这个人一直对蓬莱的遗物感兴趣。”上官炼继续说,“他已经隐藏了很多年,但这是他唯一会暴露的机会。在过去几百年间他泄露自己的踪迹,都是因为蓬莱遗物对不对?”“是的。”“那现在问题来了,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成为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上官炼若有所指地笑了笑。杨戬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不会?还是您也不清楚?”“不清楚,但有这种可能。”杨戬警觉地看着上官炼的眼睛,“为什么这么问?”“现在还不能说,但我会给您一个明确的答复的。”上官炼狡诈地笑道,“抱歉这么晚把您请来,我的电话线路不一定安全,有些话不能在电话里说。厨师正在准备夜宵,是刚刚空运过来的,您能赏个脸和我一起享用吗?和我最喜爱的客户一起吃饭,是我的荣幸!”杨戬知道今晚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他谢绝了上官炼的邀请。大厦之外,雨依然在下,空气冰冷。他独自行走在黑色水泥丛林之中,如同末世般孤戾狠绝的黑衣行者。但他并没有离去,而是到了另一栋无人的写字楼前,轻轻一纵,宛如一只黑色的大鸟,紧紧贴上了写字楼二层的玻璃外墙,紧跟着又是几次速度奇快地跳跃,沿着湿滑的墙壁攀上了这栋楼的天台。透过层层雨幕,不远处那栋大厦的顶层还亮着清冷的灯光。那个令人厌恶的身影还在窗前的皮椅上坐着。他很了解上官炼这种人,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荠。如果依杨戬的性子来,第一次见到上官炼那天,就直接干掉他了。可是杨戬不能,因为首先他没有接到杀死上官炼的任务,这说明上官炼不应该死于他的枪下。其次,他的确需要上官炼的情报系统为他搜寻消息。但是今天,直觉告诉他,上官炼可能真的查到了一丝线索,因为刚刚自己察觉到了他身上有一股纯粹的死亡气息!无畏且强悍,这不是上官炼这种角色该有的气场!他一定接触到了某个极度危险的人。而那个人,会不会真的是他呢?要想得到线索,只有耐心等待,他们会自己露出马脚的!闪电划过夜空,杨戬的双眸中有寒光闪烁。
柒黑云滚滚,如同它下方翻滚的海面。海水不断试图冲向黑云领域,黑云也在向大海倾压,双方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殊死的较量。而一架直升机就像是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般,被夹在这两股交战的势力之间,随时都有被碾碎的危险。它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马达已经承受不住如此高的转速,还是被这雷鸣浪翻的世界惊吓所致。当直升机驾驶员把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白起大人还安然地坐在机舱里抽烟。他们从北京郊外出发,飞跃了天津,在塘沽港补充了一次燃料,然后直飞渤海湾,现在已经离公海越来越近。整个旅途中,白起没有问一个问题,也没有丝毫惊慌,倒是提前提醒了一下其他人。“你们不该让我离天空那么近的,会有危险。”“你晕机吗?”驾驶员挪揄道。“不,危险的是你们。”果不其然!就在直升机升空之后,大雨磅礴,电闪雷鸣,仿佛老天试图把他们击落似的……就在驾驶员丧失希望的时候,雷达上终于闪出了一个微弱的亮点。“谢天谢地!总算活着到了!”驾驶员庆幸地叫道。白起平静地透过舷窗看去。苍茫的巨浪中,一艘棕色货轮孤独地漂泊在漆黑的海面上,像是被这个世界所遗弃的孤儿。这是一艘并不太大的货船,只有几千吨的吃水量,且桅杆和角旗杆上没有悬挂任何国家的旗帜。在航海的世界里,旗帜是用来标明身份的。如果不悬挂任何国家的旗帜,这艘船很可能是海盗船或者走私船,这一点倒是十分符合上官炼的身份。直升机试了三次才艰难地降落在甲板上,舱门打开后,驾驶员只让白起一个人下飞机。“里面不是我能去的地方。”驾驶员指了指在甲板上等候的黑衣人,“他会带你去的。”白起走向黑衣人时,已经发觉了这艘船的特殊之处。如果是普通的货轮,甲板和船舱中都会有装载货物的集装箱,而这艘船的甲板上没有任何货柜,取而代之的是几门大口径机关炮。货物重要与否,看看用来守护它的武器就知道了。黑衣雇佣兵手握着枪,警惕地上下打量着白起,低沉着嗓子说:“跟我来。”白起没有答话,只是默默跟着他。两人都没有去驾驶室,而是下到了船舱里,在狭窄的通道中穿行。货船就像是一座金属迷宫,如果没有熟悉道路的人带路,任何人都会在里面迷路。何况他们还在要经过三道武装岗哨的检查,一旦对不上今晚的口令,迎接他们的将是黑洞洞的枪口。在幽暗的金属走廊中穿行了大约二十分钟,台阶越来越向下,一直向着货船底部走去,直到一扇涂着绿漆的斑驳舱门前,黑衣雇佣兵停住了,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对白起打了个手势。白起漠然点头,打开舱门走进去。闷热的风拂过白起冰冷的脸,他在黑暗中找到了灯闸,把灯打开。眼前是一个寂静的货仓。这个货仓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可以比得上陆地上的储备仓库,空旷的货仓如同一张贪婪的巨口,连接着一个无底深渊。而这个深渊之中,却只有一只红色集装箱货柜,漆皮已经脱落,露出被潮湿空气锈蚀过的伤痕,孤零零躺在货仓的正中。白起缓步向那个货柜走去,鞋跟敲打在金属地板上,地面上的铆钉已经锈迹斑斑,脚步的回声在空旷的货仓中回响。货柜上有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铁锁,但是并没有锁上,只是虚挂在那里。白起伸手把锁摘下,打开了沉重的柜门。铁门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开启过了,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拉动,门轴摩擦着细碎的锈渣,吱吱呀呀作响,像是豹子在深夜的丛林里磨着牙齿。冰冷的灯光射进去,只照亮了集装箱的前半部分,没有任何可以引起注意的东西。但是白起却在黑暗的角落中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澄碧如海的眼睛。
“叔叔好。”那个声音稚嫩娇弱,却又十分锐耳,像是初春被雨露滋润的樱花。白起漠然地看着角落里的那个小女孩。她很漂亮,也就是六七岁的年纪,赤脚踩在冰冷的铁板上,身上罩着一件纯白的布裙。也许是很久没有见过阳光的原因,她的皮肤甚至比那件裙子还要苍白,像一个用冰雪捏成的娃娃。她正在用那双澄碧如海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起。林夏早就说过,如果哪一天白起落在她手里,凭她处置的话,他一定不打不骂,但要让他去当一天的幼儿园老师!这家伙平时随便看哪个孩子一眼,小朋友立马就号啕痛哭跟见了鬼一样!跑到孩子堆里,肯定够他受的!但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却没有任何害怕的神色,也不认生,反而十分有礼貌,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叔叔好,我叫阿盈。”女孩儿回答,“爸爸说就是盈盈芳草的盈。”这就是那个心脏捐献者,一个女童?!“欢迎你来我家做客!”小姑娘笑了,像一朵被和煦暖风吹拂过的小草一样开心。家。这里哪还称得上一个家?整个货柜里不过是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一个小小的书桌,桌上还有一台开着的小小的电视机,不过仿佛已经坏了很久,闪着银色的雪花。“快来坐!快来坐!”阿盈两步跳到白起身边,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床边坐下,自己也跳上床,两只赤脚搭在床沿上,钟摆般晃着。“你家里还有什么人?”白起忽然问。“有我,有伍迪——”阿盈晃了晃手中的布偶。白起这才注意到她手里一直抱着一个布偶,是《玩具总动员》里的那个牛仔,不过一条胳膊已经坏了,无力地耷拉着。“还有爸爸!”阿盈一脸自豪地说,“我爸爸很厉害的!不过他很少回家,每个月也只来看我一次。”“哦……”白起心中已经猜到了什么,脸色愈发愈沉。“我家里很少有人来做客的,平时只有几个送饭的叔叔来,但是他们都蒙着脸,也不跟我说话……”阿盈忽闪着大眼,端详着白起,“叔叔你的脸色真好看……”“哦……”白起拿过她手中的布偶,一边摆弄一边问,“你不怕吗?很多人都怕看我的眼睛。”“怎么会!我喜欢你的眼睛,其他叔叔的眼睛都是灰蒙蒙的,只有叔叔你的是亮晶晶的。”阿盈笑着说。“亮晶晶?”白起有些意外,他的思绪如风般飘远,飞越崇山峻岭,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多年以前,有一个女孩也跟他说过同样的话……那晚也是这样的大雨,那场大雨之后,有很多人、很多事,都改变了。阿盈见到这个冰冷的男人忽然沉寂下来,目光幽远悲凉,于是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叔叔你怎么了?我说错话让你难过了吗?”“没有。”白起眼中的悲凉一闪而过,微微调整了下杂乱的呼吸,把手中的布偶还给阿盈。阿盈懵懵地接过布偶,立刻喜出望外,那个早已坏掉的布偶,竟然完好如初了!“叔叔,你好厉害!你治好了伍迪的病!”“我是个医生,治病是我的职业。”白起淡淡地说。“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阿盈恳切地问。“什么忙?”白起心头一闪,“让我帮你离开折耳么?”“不不不!”阿盈此时脸上却露出骇色,“爸爸说外面的人很坏,都想把我抢走,我不能离开这里!”“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白起不解地问。“叔叔你真的是医生?”阿盈看到白起点头才继续说,“爸爸生病了,他说他活不久了,你能帮我治好他吗?”提到爸爸的病,小姑娘忽然悲伤起来,眼中噙着泪水,却很努力地不让眼泪掉下来。“他说他的心坏掉了,需要一颗新的心,我愿意把自己的心给他,可是没有医生能做这个手术,你能帮我们吗?”阿盈像个哭闹着要糖果的普通女孩一样求着白起,但她口中的话却令人脊背发冷,闻者惊心,尤其是在这个诡异的货仓中!白起紧紧皱起了眉,眸子里的蓝色愈发浓郁:“把心脏给了你爸爸,你就会死,这样你也愿意吗?”“爸爸最好了!他每个月都来看我,给我讲他在外面冒险时遇到的好玩的事,我可爱听他的故事了!”阿盈抱紧了布偶,“伍迪就是他送来陪我的,我和伍迪都愿意为爸爸做任何事情!”“你懂什么是死吗?”白起凝视着她。“死……就是什么都不存在了吧……”阿盈神色黯然了片刻,便又激动地对白起说,“阿盈死不死无所谓,我不想让爸爸死!”她眼中闪着坚定的目光,这目光无比沉重,和这个被她称作家的集装箱一样,如同一把铁铸的枷锁压在她稚嫩的肩头。一个在集装箱里长大的孩子,能有多强壮?身躯瘦弱得仿佛一阵海风就能吹走……白起沉默着,面前这个幼女像一株嫩草般柔弱,却下定了决心要为那个一个月才出现一次的父亲献出心脏……在天道之下,生命的平衡比一起都重要,所有人都要走向自己最终的命运,善恶有报不过是世人用来欺骗自己的一个谎言,命运并不是根据灵魂的善恶而写就的。有人会问,那命运是什么?命运如莎士比亚所说,是天道拉满的弓弦上那只暴虐的毒箭!一切都是为了天道的存续而设定,即便它要去射穿一颗纯洁无邪的心!但用一颗纯净的心去拯救一个腐朽堕落不可饶恕的灵魂,值得么?值不值得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现在的局势已经容不得白起去思考了,林夏的性命个那个“杨先生”带来的危机,已经点燃了通往毁灭的导火索……生存还是毁灭,呵呵,真是个永恒的话题啊!
“你有什么愿望,除了救你爸爸之外?关于自己的愿望。”白起语气很淡,如一杯没什么滋味的清茶,双眼种的深蓝正缓缓褐去。阿盈一怔,从这个眼神冷酷的男人脸上,她仿佛看到一种复杂的神色,他仿佛在努力地让自己显得很亲切……但白起永远都不会亲切可人,因为他是白起。“愿望的话……”阿盈莞尔一笑,指了指床头的铁壁。白起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他在黑暗中看到一幅画。那是一幅很简陋的蜡笔画,画在一张全开的白纸,然后用胶水贴到了集装箱黑灰色的铁壁上。画上是一扇打开的窗子。窗外正是夕阳中的城市,落日余晖洒在游乐园里,那里有高耸的摩天轮,有疾驰的过山车,有一对父女手拉着手、牵着七彩的气球,开心地笑着……虽然这幅画的笔触很幼稚,和任何七岁的女孩画出来的东西没有什么区别,但却仿佛给这个密不透风的牢笼真的打开了一扇窗子,让希望透进来。“你去过游乐园吗?”白起问。“没有……”阿盈低下头,“我从没离开过这里……爸爸说外面很危险……可是我从电视上看到过游乐园,我特别想去坐过山车!我告诉爸爸之后他就生气了,把电视机也弄坏了。可我也知道他是为我好……”“所以,你的愿望是?”白起望着那扇“窗子”出神。“远远地看一下也好……”阿盈眼中充满向往。白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起身向外走去。“医生叔叔,”阿盈在身后喊他,“我们还会见面吗?我喜欢跟你说话……”白起在集装箱门口站住,他的背影被冰冷的灯光拉长,投射在金属地板上,如一棵凋零的古树孤独地立在山冈之上。“会,但不是在这里了。”铁门缓缓关闭,房间里那一点点光亮被黑暗慢慢侵蚀。白起注视着阿盈,她还在向自己挥手告别,脸上笑容依旧,眼睛也就依然澄碧如海,直到铁门完全闭合。
直升机在返回北京的途中依然遭受了暴风雨的袭击,但是这次驾驶员做好了准备,不在那么惊慌了。反倒是白起,一路上没有再抽烟,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肆虐的风雨。“给我接你的老板。”白起忽然说。驾驶员诧异地看着他,但他眼中的那片深蓝令人不寒而栗,让他无法拒绝这个人提出的要求。“哟!白医生,已经见过心脏捐献者了?”无线电传来上官炼邪恶的笑声,“听说你们遇上了风浪呀!你可千万要小心,我和林小姐这两条命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呢!”白起冷冷问道:“她真的是你女儿?”“女儿嘛,谈不上只能说是我和樱繁衍的后代。”上官炼语气轻松,“四百年前,那个道观的地牢里,樱在临死之前对我说了一句话——她已经怀孕了,虽然她就要死了,可她希望那个孩子可以活下去。于是我满足了她,从她腹中剖出一枚玉胎。它因为脱离了母体,生长得很慢,直到七年前才最终化成一个婴儿。当然她来得也正是时候,妖物和人类的混血,同时带有两者的属性和基因,作为一个为我培养心脏的容器还是很称职的!”“我不是问你这个!这些我见她第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白起眼中的煞气越来越重,暴风雨也随之更加猛烈了,直升机在剧烈得摇晃着。“那你想说什么呢?”“如果她是你的女儿,即使你一直想要夺取她的心脏,可为什么要把她关在那个地方?为什么要用虚伪地亲情去骗她,哄她开心?”此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映衬着白起苍白锋利的脸,此时的白起好像从地狱里被释放的恶魔。“原因很简单……她和她的母亲一样,都太蠢了!太容易相信别人!如果让她接触到外界的人,被别人哄骗走,我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上官炼冷冷地哼了一声,“而且据说樱这种女妖的记忆就是被锁在心脏里的,虽然阿盈是混血,但也很有可能继承了她母亲的那一点。当我把心脏移植过来的时候,我当然希望有愉快的记忆了!”四百年前,樱被上官炼打开了心锁,为他为他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四百年后,她的女儿阿盈将要为上官炼献出自己的心脏。母女俩的命运是如此相似。这是一场延续了四百年的劫数啊!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同一个人!“白医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警告你,我能活到今天不是因为幸运。”上官炼阴狠地说,“天道始终都悬在我们的头上,如果我应该受到惩罚,那早就被狱雷轰杀了。可我如今依然能在这里喝着法国红酒,吃着神户牛肉跟你说话,这就意味着,天道有让我活下去的理由。而如果你违背了我们的交易,我就没有任何理由让那位金刀金家的家主、林夏小姐活下去了!从我看到那女人地资料时起,我就知道你很在乎她。如果不是的话,你这样的一个男人又为什么守在一个胡同大妞的身边呢?”“我答应的交易,从不反悔。”白起冷冷地说。“那自然好!买卖要成,仁义也要在!只要你乖乖合作,那三件蓬莱的遗物还是你的!”上官炼满意地笑着说,“那我们何时做手术呢?我是随时都可以的呀!”“三天之后。”白起看了看舷窗外的雷雨,“月全食之夜,我为你换心脏!”“很好!很好!”上官炼急不可耐地鼓掌,“我来了一瓶好酒,要不要一起来庆祝一下?”“老板,他已经走了……”驾驶员无奈地在无线电里回答。“走了?”“他说完话就拉开舱门跳下去了,不过现在已经在北京市区,而且是低空飞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秘密庇护所里,上官炼冷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无线电,抄起酒瓶,用牙齿咬掉了软木塞,一边搂着妖女护士的小蛮腰,一边嘴对瓶喝着红酒,好不惬意。深红色的酒浆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像是死人腐败的血液。“看来他也学乖了,终于懂得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低头了。”女妖媚笑着为他揉捏着肩膀。“可是我始终都讨厌这个人啊!学乖了又怎样呢?”上官炼奸笑着拿起电话,“喂,是我最喜爱的客户杨先生吗?”电话中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是那么深沉啊!”上官炼盯着桌面那副结构复杂的多米诺骨牌,“我的线索得到了证实,我想我已经找到你追捕的那个逃犯了!”“在哪儿?”杨戬生硬地问。“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三天之后,月全食之夜,我一定会把这个人的资料全部交给你!”一直媚笑的女妖顿时一惊,没想到自己的老板这么快就把刚刚妥协的白起出卖了,或者说,他始终都没有想要放过那个目光冷峻的男人。
捌夜已经很深了,海面上微波荡漾,像是母亲的摇篮曲催人入眠。其实雨在白起走后就停了,他就像是个坏天气的使者,走到哪里,哪里的天空就会阴沉,而一坐飞机,必将赶上暴雨雷电。当那架直升机离开这里的时候,乌云很快就消散了,露出柔和的月光。那艘不挂任何旗帜的轮船上,大部分人都已经熟睡,但24小时巡逻的岗哨依然警惕地巡视着船内的动向。驾驶舱的雷达屏幕上一片宁静,方圆几十海里之内没有任何过往的船只或是飞机。但值班室的值班员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他知道老板的脾气。在石心小队中工作能获得高于市场价十倍的薪水,但如果出任何差错,你的解聘书只有两颗子弹,一颗打在心口,另一颗补在后脑。后半夜的岗很难熬,只有靠咖啡喝香烟来保持清醒,值班员已经抽了半包烟,起身想要活动一下僵硬的腰肢。就在此时,一个银色的光点从窗外的甲板上闪了过去!值班员心中一惊,打开了甲板上的探照灯,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有情况?”甲板上的巡逻哨用无线电问。“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银色的影子过去?”值班员惊慌地问,!“就在你和我之间的甲板上!”“怎么可能!我就面对着你,什么都没看到!”巡逻哨不耐烦地回答,“可能是海鸟吧!”倒真有这种可能!这里离最近的海岸线也有两百多海里,想要骗过雷达的探测爬上这艘船比登天还难,只有那些能飞越大洋的海鸟可以到达这里。“别疑神疑鬼了!”巡逻哨松了一口气说,“只剩最后三天,熬过去就好了!”只剩最后三天,把货物移交给岸上那组人之后,就能去加勒比度假了!值班员狠狠地啐了一口痰,继续坐回雷达前。正当他放松了警惕时,一双眼睛正在暗处默默注视着他。最底层货仓的集装箱里,阿盈从睡梦中醒来。她早就习惯了轮船上颠簸摇晃的生活,每晚都睡得很香甜,就算是台风巨浪也不会吵醒她。可刚刚他听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声音,那扇铁门生涩的开门声。她一下子从小床上坐起来,双眼朦胧地望着门口,一个黑影正沉默地站在那里。“医生叔叔,是你回来了吗?”她恍惚间还以为是白起,因为那个人和白起的身影很像,但等她的眼睛适应了光线,却发现那并不是他。那个年轻人有着一头银白如月的短发,黑色的风衣有着金属般的光泽,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如同一匹铁铸的孤狼。
在接到上官炼电话的时候,杨戬依然潜伏在上官炼对面大厦的天台上。上官炼的许诺,让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人魔一定已经和那个罪犯扯上了关系!杨戬不是一个会守株待兔的人,无论是办案的线索还是那个罪犯本人,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可靠。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那架直升机回到基地,这才暗中潜伏过去,拿到了直升机的飞行数据。根据推导出的经纬度,他很快就找到了这艘船。但他没有想到自己今晚躲过重重防线找到的答案,竟然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
“我叫阿盈,叔叔你呢?”阿盈今天开心极了,一天之中见到了两个生人,比过去几年见到的都要多。她急切地爬下床,抱着伍迪赤脚跑到杨戬的身边,仰着头努力想要看清他的脸。可等她真正看清杨戬的脸时,却被吓到了。白起的目光虽然冰冷,却很优雅,能让她心中宁静。可这个人的眼神,却透着一股凶狠,仿佛时刻要发起攻击。孤狼是一种始终都在释放凶狠的动物,因为无论是面对猎物还是敌人,它都只能靠自己,凶狠是它唯一的伙伴。阿姨怯怯地后退着,一直退到床边,蜷着腿坐下。杨戬无情地看着她,她就像一株柔弱的小草,随便一脚都能将她摧毁。阿盈的心砰砰地跳,她不敢和那个人对视了,紧紧抱住伍迪,努力看向外面的灯光。每当她害怕的时候,她就去门边从门缝里看着那盏灯,只要它还亮着,她就能得到一点点安慰。杨戬发觉了这孩子眼神的变化,他木然地转身,向那盏灯看了一眼,又转回头,仿佛发觉了什么。他的脸色凝重,整个人就想个钢铁制造的杀人机器,让人心底发冷。他向自己走来了!一步步地靠近!阿盈紧紧地闭上眼睛,瘦弱的肩头不停地颤抖着,等待着可怕的命运的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就在自己面前了!“救命……”孩子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单薄的床板微微一震……阿盈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可没有想到时间一点点过去,自己却依然毫发无损。她偷偷睁开眼睛,却发现杨戬正地坐在自己旁边,双手放在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他也在看着那盏灯……就像试图从迷宫中找到出口的游戏玩家,认真地从唯一的线索上寻找答案。阿盈不敢动,也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是轻轻的。可杨戬就这么一直坐着,没有一点想要说话的意思。他们就像两个认真看着黑板的孩子似的,一言不发。“屋里”充盈着一种奇妙的暖意。那盏灯虽然颜色清冷,但看得久了,也是会逐渐变暖的。就在此时,“孤狼”兄忽然轻轻地哼起了歌……“陪你熬夜……聊天到爆肝也没关系……”
他唱的是一首五月天的快歌,《恋爱ing》,和他狠戾的气场完全不搭。这就好比美国总统奥巴马到你们家小区楼下,跟着阿姨们一起跳《小苹果》!可杨戬依然投入地哼着,很惬意的样子。但这位先生的歌声实在不敢让人恭维,五音不全,更别提什么调子了!他和林夏的“野蛮春天呐喊派”唱法完全相反,他的嗓音低沉,到高音部分完全垮塌,简直是一场灾难!怪不得这个人要独自去KTV唱歌!可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换成普通人唱成这个样子,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去碰麦克风,哪会像他一样每天坚持不懈地唱下去!杨戬仿佛也知道自己唱得很难听,只是很小声地哼,像是唱给自己听的,压根没想到阿盈会突然大声唱起来。“啦……啦……啦……啦!”杨戬一愣,转过头来看小女孩也十分投入地跟着自己的调子唱歌,很满意地点点头。“恋爱ING……”两个人索性都放开了嗓子,在小女孩天籁般的合声中,杨戬甚至连之前唱不上去的高音都完美地唱出来了!杨戬是个习惯了孤独的人,一个人住,一个人去超市,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去KTV唱歌一个人去追杀那些必须被清除的罪人。他不喜欢和别人在一起,因为活在世界上的人类们都太爱讲话了,但这个小姑娘给他的感觉很舒服。杨戬从刚刚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个同样习惯了孤独的孩子。他今晚是来查找上官炼背后的那个人的,可就这样坐坐也很好,就像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一样。阿盈也觉得这样很美好,上官炼每个月都来看她一次,但也只是滔滔不绝讲着自己的故事却从没有像杨戬这样安安静静地陪在自己身边。其实大部分时间,阿盈都是这样的,一个人坐在小床上,但这样静默着其实是最自在的状态,不用担心自己会说错话,惹爸爸生气。而这头野狼,似乎有些和自己同病相怜。而再冰冷的世界也会有个温暖的角落,孤独的白狼窝起身子,保护着茫茫雪原上唯一一株绿草。狼为小草挡住风雪,小草给狼带来春天的希望,他们在深夜里用歌声互相取暖,因为他们同样孤独。“黄昏黎明——”“啦啦啦啦——”“整个都恋爱ING——”“啦啦啦啦啦啦啦!”最后一句唱完了,杨戬和阿盈对视着。虽然只是短暂时间的相处,两个人却已经形成了默契,那是一种同类之间的默契,完全不需要语言的沟通,就明白了对方要说的话。——你唱得真好。——叔叔也不错。——我要走了。——还会回来一起唱歌吗?——会!杨戬神清气爽地起身,向外走去。阿盈追到了门口,望杨戬伸出小指,期待地望着他。杨戬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伸出小指去拉钩。他的手并不像白起的手那样有着医生独有的精致灵巧,而是坚硬粗犷,像是一件杀人的武器。而阿盈本来就白晢得像个冰雪堆出来的孩子,小指更像是冬天屋檐下晶莹的冰柱一样。可两只来自不同世界的手指钩在一起时,默契得仿佛他们是一对相识已久的忘年老友。拉钩完成,杨戬冲阿盈摆了摆手,风衣一抖,如一匹孤傲的白狼般走出货仓,只留下阿盈一个人独自站在铁门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此时海面上已经渐渐亮起,拂晓将至。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可更加漫长的黑暗始终都在前方等待着。
剩下的……明天再发了……
玖三天。只有三天就到月食之夜了。这三天内,烟雨胡同十八号,蓬莱间诊所里鸡飞狗跳,乱成一锅粥。其实白起依然和平时一样,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读书、吸烟、喝茶,可阿离却没有他这份淡定,阿离就像火烧屁股的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不断在白起耳边碎碎念着。“老板,我只需要一天时间!一天时间内我救不回小夏姐,你就把我扔进你那个酒杯化掉!”白起静静地看书,没有答话。“老板,要不这样,我去跟他们说让我去当人质,把小夏姐换回来!”白起静静地抽着烟,还是不说话。“老板,你怕什么!不就是个姓杨的吗?你连人都没见着,只听个名字就怂了?!”白起抬了眼看了看他,继续低头喝茶……阿离彻底没辙了,赌气跑回自己屋里,不再理白起,还把音响开到了最大声。但白起依然把自己关在那间办公室里,门紧紧地闭着。除了玲珑在第二天突然来访之外,三天内诊所里没有任何其他的访客。玲珑是白起的旧相识,在国贸三期顶层开了一家咖啡厅,是个性感神秘的女人,总会对白起进行若有若无的挑逗,只不过白起很少接招,让她自己玩自己的。但白起遇到难题时,总会和她商量。两个人在房间里密谈了半个小时,玲珑才走出办公室的门。阿离很想问问他们究竟讨论出了什么对策,可是问了也是白问,玲珑调戏了阿离一番之后,也离开了。
一直到第三天的晚上,阿离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竟然是林夏打来的。“哟!小鬼!想姐姐没呀?”林夏并不像他想得那样惊慌,语气轻松得意,却让阿离欣喜若狂。“我就知道小夏姐你那么聪明,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阿离激动地问,“你怎么逃出来的?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逃?我在这舒舒服服的,为啥要逃?!”林夏的回答让阿离心底一沉!不好不好!这就是传说中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呀!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这个说法,起源于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的一起银行抢劫案。人质在被劫匪控制了六天之后被成功解救,但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竟然对劫匪产生了同情,感激劫匪对他们的照顾,拒绝出席法庭进行指控,甚至有一名女人质爱上了其中一个劫匪,并在他服刑期间和他订了婚……后来专家们对这个现象进行分析,得出的结论是,他们之所以会袒护劫匪,是因为在极度恐惧中,反而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了劫匪,劫匪对他们地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他们视为仁慈宽容的表现……“小夏姐!你听我说……”阿离脸色很糟糕,“他们那都是骗你的,你要相信我和老板,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哦,知道了。”林夏满不在乎地说,“对了!你告诉白起,让他晚点再来,别太着急。我还想再住两天呢!”“为什么啊?!你真的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啊?!”“什么爱斯基摩综合征啊?我又不是在北极!”林夏小姐既听不懂这个名词,也分不清瑞典首都和北极圈原住民的区别,“我在这舒服着呢!最近复习功课挺累的,正好放个假!”林夏说着在电话里打了个呵欠,无比惬意。阿离自然不会知道林夏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心里还在感叹,这金刀林家的家主果然是条女汉子,泰山崩于前都不变色,拿绑票当过节,江湖儿女真是有一套啊!其实……这三天,的确是林小姐人生中最惬意的时光……
林夏那天在宿舍中等着阿离,没想到却被那个长得像皮影的妖物杀手狩给掳走了。以林小姐的性格来说,害怕只是第二位的情绪,排第一的是愤怒。她被绑在车里,一路上都在不停地飙脏话,最后连狩这种丧心病狂的人都听不下去了,索性把她的嘴巴给封住。林小姐一贯是嘴巴不饶人,缺少了最强大的武器之后,心里才开始紧张。可到了目的地之后,狩把她扔进别墅里,自己就到门口站岗去了。那间别墅很大,装饰也很奢华,除了正门之外,所有的门窗都已经封死了,林夏没事就在里面瞎转悠,一转头看见个捧着饮料托盘的黑衣人从门外进来,正愁怒气没地方发泄,于是施展林家祖传功夫将他打晕了。但林小姐其实不知道,守在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是受上官炼的命令来照顾她饮食起居的,而且要求他们没有命令绝对不能伤害林夏。否则以林小姐那几招擒拿手,手边有没有祖传的金刀,怎么可能是职业雇佣兵的对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白起打来了电话。林夏挂断了白起的电话,回味着他刚才说的话,心里已经有了底。你不是说我可以提一切要求吗?那本姑娘可就不客气了!那几个黑衣人也是倒霉,要怪也只能怪他们招惹错人了,金刀林建南的女儿耍起无赖来何止是有其父之风,那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接下来这三天,林小姐花样百出地调教这几个倒霉蛋,指东不能往西,要星星不能给月亮,或者女王一般的日子。每天睡到太阳晒屁股,然后起床吃一顿十人份的中西合璧早餐,然后去玻璃房的恒温游泳池里游上两圈儿,然后便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等午饭!那几个倒霉蛋还要准备好毛巾、橙汁、太阳镜、防晒油等等用品在旁边伺候着,稍有懈怠林小姐便是俏眼一瞪,他们只得屁滚尿流地滚过来道歉。谁让自己的老板交代过,怠慢了这位祖奶奶就要性命不保呢?后来林夏又有了新主意,吩咐人到自己的宿舍拿来课本,亲自上阵领着几个黑衣人复习功课。“大小姐,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多嘴!”林夏瞪眼,!“好好念你的课本!我这是让你们好好改造,争取日后能清清白白做人!一会谁能完整背诵第一章,谁就休息!否则都别吃饭了,陪我一起减肥!”于是乎大家又开始闷头读书,好在这群雇佣兵不仅肌肉发达,而且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不过一天时间,就把林小姐那个野鸡演艺学院的文化课本背得滚瓜烂熟。“明天你们几个继续留下来伺候本小姐,剩下的按照这个地址去参加考试!”林小姐满意地点头,“记得要填我的名字和学号!”期中考试总算是可以应付过去了,我简直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神啊!这日后一旦正式踏入演艺界,那广告电影邀请还不纷至沓来!林夏美滋滋地憧憬着未来。她今天打电话回去纯属穷极无聊,想找阿离闲扯一会,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林夏始终都相信白起说的话,别看他请示冷冰冰硬邦邦的,也经常讽刺挖苦自己,可那个男人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他说我这边安全,那就肯定没问题。哪里想到这边阿离已经急得快把房子烧了……
“小鬼你倒是很忠心啊!”林夏听到阿离这么为自己担心,心里也是美滋滋的,“算姐姐我平时没白疼你!”“早知道您老人家过得那么舒坦,我就不操这份心了!”阿离无奈地说。“白起呢?他是不是也茶不思饭不想的,正准备营救我呢?”“呵呵!”阿离冷笑着。“呵呵?你小子想说什么?”林夏警觉地发现了问题。“也没什么,他就还那样呗,该吃吃该喝喝,好像还胖了两斤。”阿离故意挑起林夏的火气,“刚刚还跟玲珑姐喝茶来着,聊了一下午啊,门关得死死的,也不让我进去!”“玲珑!”林夏眼皮一跳,又想起了那个自己讨厌的女人,心里暗骂了一声狐狸精!竟然敢趁着我不在家泡上门来,简直是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小夏姐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阿离明知故问。“我有发火吗?我有么?啊——哈哈哈!”林夏蹩脚地遮掩,语气一转,急切地说,“告诉白起,我不想再在这里耗着了,赶紧把我弄出去!”“你还是多住两天吧,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呢。”阿离故意气她。“住口!赶紧叫他接电话,我要回家!”林夏憋不住了。“就等你这句话呢!”阿离憋着笑,对第一诊室那张紧闭的房门喊了一嗓子,“老板,小夏姐的电话!”阿离本来没指望白起会开门,可没想到他真的出来了,穿得很整齐,拎着雨伞和出诊箱,看上去要出门的样子。三天了,整整三天白起都没有出门,今天终于是时候了。“喂……”白起面无表情地接过电话。“我要回家!”林夏气急败坏地喊着,“赶紧把我弄出去,这个地方我不想待了!”“好的。”白起平静地回答。话筒里一阵寂静,林夏感觉到有点不对劲,白起很少会这么心平气和地答应自己的要求,而且今天他的语气仿佛也温和了不少。此时阿离看着一辆黑色冲锋车停在胡同口,低声问白起,“要走了吗?”“嗯。”白起答应着把电话随手扔给阿离,独自缓步走向大门。冲锋车没下来人,只是打开了车门,车内黑洞洞的,仿佛是口深井,随着白起走进车里,车门也无情地关闭了。“他走了么?”林夏还没有挂电话,“那些绑架我的人,他们究竟要让白起做什么事?”“小夏姐……你最好还是别问了……”阿离神色黯淡地说。“为什么?”“你只需要记住,老板今晚无论做了什么事情,都不是出于他的意愿就可以了……”“什么?”林夏真的发火了,对着话筒大吼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你告诉他我在这儿还安全,实在不行咱们就报警!”虽然林夏看不到,但阿离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么不相信白起,他可是曾经振臂一呼山河变色的男人啊!此时此刻,乌云正飞速地从北方接近,侵蚀着天边最后一道晚霞。再过一个小时,新闻中不断滚动播报的月全食即将到来,到那时月球、地球、太阳会形成一条直线,整个月球都会进入地球的阴影之中,血红的月亮将要伸起。风雨欲来,黑夜将至,一切都将在今晚有一个结果!
拾十五支石心小队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巡视着大厦的每一个入口,天空中还有一架直升机随时待命。他们今晚接到的命令只有一个,除了那辆黑色冲锋车外,不许任何人接近背后的那栋大楼。他们可以随意开火,不管是什么人!大楼27层的庇护所,冲冲保卫之下的巢穴,此时却回荡着一个稚嫩清脆的童声。“九十一!”“九十二!”“九十三!”……屋子里摆满了医用器械,阿盈站在两张手术床中间,双手捂紧眼睛,认真地数着,那只牛仔布偶“伍迪”静静地躺在白色被单上。她并不知道这两张手术床是做什么用的,但是她很开心。因为今天她终于离开了从小生活的那艘大船,到了陆地上。而且今天她还见到了自己最爱的爸爸,爸爸也很开心,和她玩捉迷藏。“九十八!九十九!一百!”阿盈放下手,揉了揉眼睛,正要开心地喊话准备开始找爸爸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面前多了一个人。“医生叔叔!”阿盈蹦跳者扑过去,一把抱住了白起。她才七岁,还不到白起的一半高,只能抱住他的一条腿。虽然他只见了白起一面,可对这个男人却没有任何防备,依然开心地笑着。“你怎么也来啦,是要跟我们一起玩捉迷藏吗?爸爸太狡猾了,我都输了三次了!”可她并没有得到白起的回答,他的表情被低垂的黑发遮挡住了。阿盈诧异地看着他,轻轻去拉他的手。“叔叔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阿盈!不要去碰白起叔叔,他不喜欢跟别人身体接触。”上官炼忽然在房间中现身。他的话是说给阿盈听的,但眼睛却一直看着白起,对这个男人,他始终难以放下戒备。“爸爸!”阿盈撇下白起奔过去,也是一把抱住了上官炼的腿,兴奋地说,“我抓住你啦!”“好!好!你赢了这一次!今天开不开心?”“开心!”“今天爸爸也很开心!”上官炼即使再怎么伪装地笑,也遮掩不了他邪恶的目光,“因为这位白起叔叔答应要为爸爸做手术了……没错吧,白医生?”“真的吗?叔叔你真的答应救爸爸吗?”阿盈不可思议地望着白起。此时的白起比平时更加阴郁,眼中的蓝色随着情绪的变化越来越深。“对了!白医生,林小姐向你问好。”上官炼阴险地威胁着白起。而阿盈却还在关心着白起的身体,她走到他面前,笑切地问:“叔叔,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白起摇摇头,轻轻揉着她水草般柔顺的头发。“我很好。”“这么说就对了!白医生是个识时务的人!”上官炼双手摊开,再用力的一拍,像个刚刚在牲畜市场上达成了一笔交易的商人,“准备开始吧!”
他话音刚落,两个黑衣人和那位妖的女护士走了进来,开始做手术的准备工作。女护士把阿盈从阿盈身边抱走,换好了手术服,放在洁白的床单上。白起依然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就像一棵柔顺的小草被包裹在纯白的袍子里,无力反抗,也无心反抗,任人摆布着。而上官炼却迫不及待地推开了为自己换衣服的手下,跳到床上躺好。“可以开始了!”他已经等不及要迎接新生了。“爸爸……”阿盈忽然小声地开口,“我怕……”即便她的心意从未动摇,一如既往地坚决,但一个七岁的孩子面对这一切时,依然会流露出恐惧。那恐惧就像墨水一样,在她澄碧如海的双眼中慢慢浸染。“怕也来不及了!”上官炼撕下了伪装,凶相毕露,不耐烦地吼道,“给她那个破娃娃!”女妖护士挑着妖艳的眉梢,把已经被扔到床底下的伍迪,又扔给了阿盈。阿盈有些惊慌,她最爱的父亲刚刚凶恶得就像是一只野兽。“这下没有问题了吧!”上官炼急不可耐地望着白起,“还等什么呢?”白起缓缓走到两张手术台的中央,打开了自己的诊疗箱。第一层是一个兽皮针囊,里面是七根贯髓针。白起把它们放在一边,打开了箱子的第二层。一排银亮的小刀安静地躺在天鹅绒底衬上,造型各异,有的用来剖开皮肤,有的用来切割肌肉,有的则是破骨的利器,每一把都寒光闪烁,释放着森森的冷气。厨师有厨师的刀,医生也有医生的刀。这套避血刀,一共十二把,是真正杀人不见血的宝物,因为被它们割开的皮肉不会流一滴鲜血,可以说是每个外科医生在梦中才能拥有的工具。“不需要麻醉吗?”上官炼疑惑地问。白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自己点燃了一支修长的手工纸烟,又从烟盒中拿出另一支,连同打火机一起扔给了他。“这就是桃源乡吗?你专用的麻醉剂?”上官炼狐疑地端详着那支烟,白眼一翻低声对白起说,“先给她用!”白起轻蔑地皱了皱眉,走到阿盈面前,轻轻地向她脸上喷了一口烟。那烟雾散发着一股烈酒般的醇香,让人忍不住把它们吸进去。“谢谢叔叔……”阿盈眼神朦胧地说,到了这个时候,这孩子还把白起当成自己的恩人。“睡吧……”白起冰冷的手拂过她的眼睛,“醒来时就是个美好的世界了……”“动作小心点,不要弄坏了我崭新的心脏。”上官炼吩咐道,“还有,既然记忆都是存储在那个心脏里,我希望自己醒来时能有个好心情!不要搞砸哟,白医生。”“帅哥!”妖女护士伏在白起耳边轻轻说,“别想搞花招,医疗技术我懂的未必比你少!”“那你来做手术?”白起冷冷地说了一句,转回去拿起了十二把避血刀中最小的那把,在手中轻轻一捻,光洁的刀身映着他冷峻的脸。
天际边缘传来滚滚雷声,又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海底冰冷的寒流涌上来,如怪兽的脊背般嶙峋,带着腐败的咸腥味道。杨戬如一只黑鸦般轻轻落在货轮后甲板上,轻车熟路地躲过了看守,悄悄潜入船舱之中。这次不同于上一回,他并没有再去别的货仓中搜索,而是直接去了最底层的货仓。他今晚是要带阿盈离开这里的。一株柔弱的小草不应该被封闭在不见天日的牢笼里,她应该去接受阳光雨露滋养,自由地生长。见识到外面的世界,阿盈应该会很开心吧,她的墙上贴着一张游乐园的画,她应该很喜欢游乐园吧。杨戬不喜欢游乐园,那里人太多了,但他不介意带阿盈去,当然还能带她去东方丽人唱歌,虽然法律上规定KTV不允许未成年人进入,但只要用个简单的障眼法,肯定能轻松蒙混过关。他这样计划了三天,却一直都没有来。杨戬自从来到这个城市执行任务开始,都是依照命令行事,除了去唱歌之外,他没有做过一件命令以外的事。他本来就应该是一个旁观者,不应该介入别人的生活。虽然上面也没有明令禁止这一点,但这却让他很不好意思。该怎么跟她说呢?我要带你走?是不是有点像之前看过的那个电影啊……好像叫《私奔》……他可以眼睛不眨地杀死恶灵,可有些话却一辈子都说不出口……直到第三天晚上,杨戬终于下定决心不再顾虑那么多了,提前打好电话定了一间最大的KTV包房,准备来把阿盈救出来后直接赶过去唱歌。可当他欢欢喜喜地推开舱门时,却楞在了原地,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本来停放着集装箱的金属地板上,现在只剩下一个积满了灰尘的印记。空旷的货仓中散落着那个小女孩曾经用过的东西,白色床单、小小的台灯、坏掉的电视机……他慢慢走过去,从地上检起一张被撕破的白纸,上面画着一扇窗子,窗子外是夕阳中的游乐园。画上原本还有一对手拉手的父女,但现在那个小女孩的身影已经不在了,被永远留在了阴暗寒冷的集装箱里。
暴风雨终于还是来了,雨水狂暴地冲刷着甲板,但依然洗不掉这艘船肮脏的锈迹。货轮的前甲板上,吊车缓缓吊起集装箱,准备要把它扔进冰冷的海水中。集装箱的铁门在风雨中摇曳,敲打出沉重的哐哐声,仿佛丧钟般响彻整个海面。一道黑鸦般的身影飞上驾驶室的天花板,俯下身用暴怒的拳头生生打破了能抗击台风巨浪的玻璃窗,碎片飞起仿佛愤怒的海浪。今晚这艘船上只有两个船员留守,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甚至能徒手和灰熊搏斗,但在这个银发的男人面前,却如同任人摆布的婴儿,被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抓起,狠狠地掷出窗外,摔在暴雨横流的甲板上。沉重的脚步声穿透雨夜,向那个还在挣扎的雇佣兵逼近,他的队友已经生死未卜了。他被摔断了腿骨但依然能拔出防身用的手枪瞄准射击。二十发子弹不到一分钟就被射空了,但那个银发的男人却毫发无损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如铁钳般有力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杀……了我吧……我……是不会说的。”雇佣兵艰难地说。他当然清楚老板的规矩,以他们每个人犯下的罪行,被人俘虏可是死路一条,但泄露了秘密死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了,还有他的家人!电闪雷鸣之中,杨戬仿佛一尊审判天使。“哈哈哈哈!”雇佣兵发疯似的笑了起来,“接下来你怎么办?严刑拷打?威逼利诱?实话告诉你,这世界上所有酷刑我都尝过!你能逼我说出一个字,我就是杂种养的!”“阿盈。”杨戬指着悬空的集装箱。“说了你什么都逼问不出来的!你是野兽吗?是听不懂人话么?”雇佣兵嘶吼。“阿盈。”杨戬重复了这个名字,手上加力,捏碎了他的喉骨第一环节。“别以为我会怕疼,你要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是从战场上……”“阿盈。”喉骨第二环节碎裂!“阿盈。”“阿盈。”“阿盈。”……杨戬不断重复着那个名字,骨头碎裂的声音淹没在暴风骤雨之中。遥远的岸边,高耸的灯塔之上,瞭望员正看着望远镜中无尽的海潮发呆,远方漆黑的世界中忽然开出一朵火焰之花,绚烂美丽,却转瞬而逝,如同在这暴虐地风雨之中消逝的生命。
北京郊外,戒备森严的庇护所里。上官炼从沉睡中苏醒的第一时间便看到了白起冰冷的双眸,手术已经结束了,比想象中还要快!“什么声音?”上官炼愕然坐起,警惕地看着正在手术床边收拾诊疗箱的白起。“老板,哪里不对么?”“你难道没有听见?”上官炼吃惊道,“听——如此强烈的节奏!你竟然没有听到吗?”“老板……”妖女邪魅一笑,“您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声……”上官炼恍然大悟,扒开自己身上的手术袍,望着胸口有力地起伏,不禁哈哈大笑。“太美妙了!太美妙了!这就是青春的滋味啊!”“现在可以开香槟了吧?”女妖笑道。“开!马上开!我已经等不及要喝我新生后的第一杯美酒了!”上官炼抑制不住兴奋,他仔细检查着自己身体的变化,炫耀着对她说,“你看看我的皮肤,是不是像初生的婴儿般光滑!再看看这肌肉,紧实得就像是十七岁的少年!我感觉自己现在年轻了四百岁!整整四百岁!”白起背对着他们,点燃了一支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在他面前那张已经被遗忘的手术床上,阿盈幼小的身体蒙着一层白床单,只有头还露在外面,一台体外循环机器维持着她的生命,充当一个临时的心脏,只要那几根管子拔掉,这个女孩就彻底死去了。即使不拔掉也没有意义,现在又能去哪里给她找到一颗合适的心脏呢?阿盈还在睡,仿佛永远都不会苏醒,她的脸毫无血色。“睡吧……”白起轻声说,“醒来后就活在一个美好的世界了。”“这个就是我本来的心脏吗?”上官炼凑过来,指着盘子中一颗青灰色的心脏问。那颗心脏仿佛早已陈腐,上面覆着棉絮一样的丝状物,在空气中迅速氧化,渐渐干枯,直到变成一颗深灰色的石头,皲裂得仿佛干旱已久的大地,裂缝中不断释放着恶臭的味道。“还好换了一颗新的!”上官炼嫌弃地捂着鼻子,耸了耸肩。“白医生,您的酬劳。”女妖护士没有忘记这件事,把一只银色金属箱放在白起面前,那里面是三件蓬莱的遗物,在黑市上极度烫手却也价值连城。白起沉默着吸着烟,没有接。“今晚我在城里有个生日宴会,庆祝我一岁生日!”上官炼在手下的帮助下换上华丽的礼服,像个参加红毯秀的明星般神采奕奕,“这个生日我已经等了好久,要一起来么?”白起还是沉默着,依然没有接女妖手中的箱子。“你放心!在我走出这扇门之后,林小姐就会被释放,他们现在就在楼下,你下去就能跟她见面了!”上官炼奸笑着,“放心吧!我是个守信用的人!”“她怎么办?”白起双眼一直看着床上的阿盈。“哦!还是你办事周密!”上官炼拍手道,“赶紧收拾好,找个偏僻的地方埋了!”两个手下抬着一只早已准备好的铁棺走进来,正要把阿盈身上的循环机拔掉时,却被白起凶狠地眼神吓到了。“走开!”白起傲然把他们逼退,走到床边,亲自把阿盈身上的管子拔掉,阿盈的脉搏慢慢变弱,直到彻底消失。他将手轻轻放在阿盈的额头上,口中低声念着什么,随后用白色床单将他裹紧。那具冷硬的铁棺应该是给她量身打造的,恰好能把她羸弱的身躯装好。白起把素白裹身的阿盈轻轻抱进去?她的身体好轻,和她的名字一样,盈盈如芳草。上官炼像看西洋景一样瞅着白起这一连串的动作,讪笑着正要说话,却被他狠狠地瞪了过去。白起一手拿起诊疗箱和雨伞,另一只手拎起沉重的铁棺,缓缓走向电梯。“这三件东西他不要了?”妖女护士手里还拎着那只箱子,诧异地问上官炼。“他既然想用一具尸体当酬劳,那就随他吧!不过反正他也活不久了!”上官炼奸笑着拿出手机,打通了杨戬的电话,听筒中传来阵阵风雨声。“我最亲爱的杨先!我已经找到你说的那个罪犯,今晚到我生日宴会聊聊吧!”“很好!”出乎上官炼的预料,杨戬竟然比平时还多说了一个字,听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白起啊白起,最后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大厦正门,白起刚刚走出电梯,便隔着大门望见了外面的车灯。马路对面停着一辆冲锋车,那个皮影似的妖物——狩,正打着一把雨伞等着白起,伞下还站着一个女孩,正是林夏。“滚!”狩低声喝着,把林夏往大雨里一推随即收起伞转身上车。此时冲锋车从地库里驶出,与狩的这辆车一起,向着远方的城市驶去。林夏气得在大雨中跳脚:“有点风度行吗?给我留把伞会死啊?!”一把穹庐般的大伞罩在林夏头上,遮拦住了冰冷的雨水,可靠而温暖。“你这招惹的都是什么人啊?!”林夏劈头盖脸地质问白起,“再给我惹这种事您老人家就搬家得了!我真是赔不起了!出门前刚刚化好的妆耶,现在全都花了!”白起没有还口,任凭林夏斥责着自己。他打着伞,手里夹了一支烟,另一只手还提着那口铁棺,雨水敲打在上面叮咚作响。他最近吸烟太多了,脸色比以往还要苍白。“喂!怎么不说话?哑巴啦?!”林夏忽然感到白起今天有点不对劲但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口气依然强悍。白起也不回答,把伞交给林夏,提着铁棺走进大雨里。林夏愣了,傻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大雨倾盆,天空和地面仿佛被无数的白线相连,相距三五步视线就已经模糊,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黑影,提着那口沉重的铁棺,像是个孤独的送葬人,低沉的古歌传来,苍远而悲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林夏想起了那首歌,她曾在紫弦的梦境中听白起唱过,听白起说,那是他曾经唱过的歌。她认识白起一年多了,今天第一次感觉白起像个人。人有血肉,有感情,会高兴也会难过……林夏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举起黑伞追了上去,在齐脚踝的水中奔跑,赶到白起身边,把伞举到他头顶上。“看我干什么?本姑娘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愿意给谁打伞就给谁打伞!”林夏扭开头,避开了白起深蓝色的眸子,低声嘀咕,“烟都熄灭了还叼着,耍什么帅啊……”白起也微微叹了口气,把被雨水打湿的香烟扔进了积水中,纸烟顺着水流的漩涡沉了下去。天上地下,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伞中的一男一女。很快这个微妙的状态就被打破了,雨幕中响起了汽车笛声。两道朦胧的车灯由远及近,一辆黑色的奔驰老爷车在积水中漂亮地甩尾,停在两人面前。“小夏妹妹,我们又见面啦!”狐狸精!林夏心一沉,差点把伞扔进水里。副驾驶上的阿离大声冲两个撑着伞的落汤鸡招手,“快上车!不然就来不及了!”大雨仿佛在一刹那停了,乌云即将就要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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