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如何做能响的绝地求生手雷能扔多远吗片有的告诉我一下

中越战争秘闻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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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越战争秘闻录(下)
中越战争秘闻录(下)
作者:金辉、张惠生、张卫明&&&
34.两军书札
  亲爱的中国人民解放军:
  你们好!
  我们已经收到你们的来信,我们还要在阵地上相遇,相互交流语言,我们都希望一切形式的谈判,你们在阵地上抛过来的信和你们都希望我们给回信。
  首先,祝你们身体健康!平安无事。早日结束在前线执行任务的时间,回去与亲人团聚。
  中国方面以前经常对越南进行帮助。
  还有,你们想要越南撤出柬埔寨一事,我跟你们说,那是大的政权的问题,而我和你们中国士兵都是下级,对吗?至于我在这个阵地上是和你们一样执行上级命令而已。
  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希望日益团结,而不应互相威胁,因为这是人类心理,在这个战场上有谁愿意伤害自己和家庭呢?
  也因你们的书信挺长,所以我给回答,因为我知道你们需要回答,尽管我们还要相遇,但我知道你们也是服从上级命令,请你们好好想想,希望你们和我们友好。
  寄予双方和平友好的语言。
  再会!
  亲爱的!中国战士们:
  在这个地区上的不同的各个地点,我们很多次已经寄给你们的信,旨在跟你们谈判对于我们两方一起关心的各个问题。在这个地区里,今天为了帮助我们和你们互相了解,互相懂得,我们又寄给你们一封信。大家常常这样说:要在最客观基础上了解一个事物,我们要完全地听到两个钟声。希望你们要听从我方的第二钟声。我们相信:它就为恢复越——中两国人民之间的友谊关系作出应有的贡献。
  首先,我们解决各个冲突的问题的观点是:“要对话不要对抗。”因为,只可以通过谈判和直接对话才能解决属于越中两国范围内的各个问题。
  为了实现这个观点,我们越南方面主动无条件地停止开枪了很多久了,虽然你方还天天向我们领土射击,但是我们没有还击。这是事实的,也是我们的善意。因为,我们希望是,这个地区早日变成和平和友谊的地区。这一点,你们比任何人都懂得的。
  还有属于我们两国士兵感情领域的问题。你们都认识到:我们和你们每个人都有着一个家乡,有着一个家庭,都是知道思考的人,知道分别哪是对的,哪是错的,是吗,你们?因此,试问:这场战争给你们带来什么利益的呢?如果,你们不能转回家乡或者以身体不完美转回家乡时候,你们的亲人怎么想?所以,我方不要有战争,这是事实的,就这样,我们希望是,你方要有一些善意的行动,不要有敌对行动。旨在,使我们两方的各个兵人之间的关系日益友好起来。为恢复越——中两国人民的经常关系而努力奋斗。
  希望在你们的有同感。
  在(再)见面。
  给越南前线官兵的一封公开信
  越南前线全体官兵们:
  中越两国历来是友好邻邦。过去,在越南遭到外国列强入侵的情况下,中国人民节衣缩食,给越南以几百亿美元的支援,并派出中国人民解放军与你们并肩作战。战友牺牲在越南国土上,我们曾引为自豪。但是,越南当局在自己国家取得胜利不久,背信弃义,把枪口炮口对准了中国。不仅派兵入侵柬埔寨,而且大肆驱赶华侨,在中越边境不断制造流血事件。中国人民历来宽宏待人,对越南当局恩将仇报的行径,进行了耐心的说明。越南当局不仅不听,反而视中国人民软弱可欺,其良心何在?中国人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强大的人民解放军奔赴中越边境自卫还击,完全是被迫的。越南当局根本不想人民生活怎样,他们四处招兵押到前线。请你们想想,你们的父母失去了儿子,晚年多么痛苦;你们的妻子伯去了丈夫,被流氓糟蹋蹂躏;你们的孩子失去了爸爸,不能到学校读书。他们在流泪,在盼望你们回去呀?你们在前线流血,流泪,挨打,受骂,而打的是自己的朋友,你们值得吗?中国人民历来宽待俘虏,凡主动投诚的,我们在各方面给予照顾。你们的难友阮文秀、武少青已经弃暗投明,现在昆明市工作,生活很幸福,并准备在这里安家落户。你们何去何从,请深思!【更多精彩,尽在】
  中国人民欢迎你们!
  中国人民解放军欢迎你们!
  35.越军的“后门兵”,奏起无标题音乐
  一颗越军手榴弹落在猫耳洞口。三秒半,没炸。不要以为有一场战斗要发生。扔不拉弦的手榴弹,是越军同我方的联络信号(也有扔石头的)。战士爬出去,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好一会儿适应过来,懒洋洋地问:“啥事?”越军在几米外等着,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一晃——要烟。战士说:“抽你们黑棍子烟吧。”越军讨好地给个微笑,翘大拇指——中国烟好。并表示,他们的钱连一条赖烟都买不起,要不,谁抽黑棍子烟呀。表示完,扔过一听鱼罐头。战士接了鱼罐头,看看商标,说:“你等吧,赖皮赖脸,我们挣几个钱也不容易。”越南兵点点头,表示理解。战士进洞,洞里的兵知道是怎么回事,已经在剥烟纸。钱是不多,烟大致还够抽,这主要归功父母亲友,家家寄烟,希望孩子们精神饱满,别一脚踏到地雷上去,耳朵也灵点,听到炮弹声反应快一些。烟是个好东西,不管谁家寄来,进了洞就充公。剥掉烟盒纸,锡纸不保密,可以给越军。烟卷上有字,一支支用墨水涂去。有两种烟不用涂,一是“紫光阁”,一是“民乐”,这两种烟卷上只有拼音,没有汉字。其实,烟卷上有字也没事,越军士兵很讲实惠,他宁可要口福,也不交上去邀功。邀也邀不来,当官的抽掉,还要查你从哪弄到手的。中国兵坚持剥去烟盒纸,烟卷字可以不涂。越南兵到后来不管这一套了,罐头香烟都带商标,生命都随时可能报销,还要那不值钱的面子何用。烟纸剥好了,战士又钻出洞,把烟扔过去,说:“你们他妈省着点儿抽,做饭也注意点,别搞那么大烟,呛得够戗,都从石缝钻过来了。”越南兵唯唯诺诺钻回去。
  中国兵在洞口解大便,越南兵在他们的洞口观望,打手势要罐头。中国兵说:“你想好事。”越南兵指指嘴,拍拍瘦肚皮。中国兵说:“好,给你。”把接屎的罐头盒扔过来。越南兵脾气好,踢开罐头盒,摆摆手——不够意思。中国兵揩了腚,进洞拿了盒麻辣匣子罐头(前线官兵最讨厌这种罐头),撕掉商标,“喏,接好。”抛了过去,换来越南兵一根大拇指的表扬。越南兵高兴得早了些,“9.2“国庆那天,这个洞的中国兵连扔几个屎罐头,”炸“了满洞口屎,越南兵熏得哇哇叫。
  我们两个洞挨得很近,一开始打得很激烈,上去不到五天,伤了乔石勇。过了十多天,小鬼子又打我们。我们不欺人太甚,他们扔两三颗手雷,我们扔一颗。他们老折腾,把我们打火了,就猛扔手榴弹,连光荣弹都扔。他们被打蔫儿了,又扔罐头。扔罐头没意思了,他们又扔工艺品。他们手灵得很,每个人上一来都带了小锯小锉,用掷弹筒的弹壳做鸡心项链。把底火那边锯掉,刚好是个项链坠儿。又把底火抠去,安个女人像,扣上块薄有机玻璃,用小锉磨得明明的,挂个手榴弹环线,戴脖子上蛮好看。他们还送戒指给我们。戒指是蝴蝶式的,是枪榴弹尾翼做的,也扔过来。还扔来七八份传单,越语的,又写过来三封信,都交上去了,小工艺品不交。他们整天没事,就做工艺品,隔着石壁锉和锯的声音特别清楚。我们想睡觉,老干扰,就骂他们。战场喊话学的几句都用不上,用汉语骂,用石头砸,用罐头盒砸,他们就没声音了,挺听话的。他们用项链换烟抽,给了烟,他们很高兴,给我们做更好的项链,手镯,戒指。还给我们鱼罐头,压缩干粮,他们也有压缩干粮,茶叶,他们的茶特有劲,喝一点儿就睡不着觉。还给奶糖,菠萝,饼干。我们给他们午餐肉,烟,饼干,传单。我们有天津慰问团给的录音机,一放音乐,他们跑出来听。我们给他们的传单,有胡志明像的,有越南女人哭送他们上前线的,还有一张画了个越南兵,痛后是铁丝网,他正在想念他父亲,他父亲在背景上,是要饭的样子。也有连环画折着的,咱们三十五周年国庆阅兵的。他们的传单,印着他们劳动党政治局委员、部长会议副主席武志公在河内讲话,说些离谱的话,做姿态。他们还扔竹筒米饭。有次我们拿个风油精小瓶,亮晶晶的,他们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好玩艺,一定要要,使劲嬉皮笑脸,要是有风油精就给他们了,是个空的,不给不好,给了又怕他们失望,不高兴,就扔过去,故意小一点儿劲。他们没接到,掉到下面沟里去了,又没让他们拿到,又没伤感情。后来,又打起来,我们不愿见他们,他们不高兴,骂我们。
  越军某阵地有个婴儿,越南兵往高处抛,又接住,玩得高兴。中国兵也出来看,鼓掌,越南兵们更得意,抛得更高。忽然又散开,而我方并未打炮。一会儿,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出来,我们的冷枪手压上子弹,精确瞄准。
  有一个穿红裤衩的越南兵是来休假的,战区风景优美,空气清新,他一定能长寿。他经常坐在外面,沐浴着生命的流雾和太阳。中国军队的枪炮弹远远避着他,怕打优他享受安宁的权利。
  这小子会走后门。
  他向我军士兵做推手动作,示意躲避。士兵们译不出他的意思。他叉双臂从腹部向上开放出去,紧跟着卧倒,复站起,头在手上枕了两个。兵们猜出,再睡两个觉,越军要实施炮击。两天后,兑现了,越军向我阵地大规模炮击,我炮兵当即还击,予敌以重创。
  知道他穿红裤衩就够了,再具体作肖像描写,就害了他了。他活得自由自在,他的母亲和未婚妻应该为他欢喜。只要越方军法的探针触及不到他身了,他一定能长寿。
  如果把和平比作白天,把战争比作黑夜,那么,黄昏又算什么?
  太阳平西。天地间带状的苍青色山脉,象一条卧伏的巨蟒,将蛋黄般的火球向下吸,向下吞。齿状的球体轰轰旋转着挣扎,溅射一天的溶岩。猎猎地气中颤抖一个小小的句号。
  爬出来一个越军,站到工事外,舒展一下腰身,狼一样冲着向晚的彩云发出长嗥。又出来一个,赤身裸体,浑身上下挠,身上没有余晖的反光,被皮肤病犁得凹凸不平的体表将光线吃掉了。他们唤作放风,不拿武器,宁可被打死,也要跑出来做人。出来了,出来了,四十多个人,在工事旁无雷区舒舒服服透气。有几个会打拳,一招一式动起来,让中国军队眼馋。在洞外拉屎是一种享受,有个越南兵屁股冲着我方阵地,吃力地拉干屎,原来他们也缺水。便毕,越南兵拈块石片一刮,站起来。不用提裤子,他根本没穿裤子。他踅过身,看那个有他气味的石片向坡下滚,石片磕磕绊绊运行,一直奔到沟底,躺住了,没碰响地雷。越南兵吁口气,参加放风队伍行列。四十多个人是一种力量,他们当官的不敢制止,激起兵变可吃不消,给个黑枪也受不了。
  我军士兵为他们点数,四十多个人,当官的没出来,值班的没出来,这个阵地有五十个越军,足足一个加强排。
  兵们嫉妒了,他妈的,凭什么你们就断定我们不打你们?一气之下,也出去了。也是那个程序,个别的出去试点,成功了,普及。猫耳洞人到了惊蜇似的全出来了,管他点不点数呢,你们不怕,我们比你们还熊包不成?也许天黑下来双方就要开战,现在没黑透,现在是黄昏。黄昏,是战争与和平中间的一条缝,是不阴不阳的一个中性时刻,是无标题音乐的一个醒目的休止符。
  两个阵地各自储存的生命都拿出来晾晒,两群全裸半裸的人都在活动,互相欢呼。必要严肃地注一笔,这不是友谊,不是和平。这仅仅是一种精神和肉体的需要,他们的神经系统也需要晾晒。他们首先要在复苏某些东西的基础上确认自己是人,然后才能作为相互的敌人去打仗。
  黄昏休战,成为一些阵地双方不签字、不画押、不履行任何手续、却具有权威性的生存默契。成为检修战争零件的生物钟。不晓得哪年哪月哪日开始的,也不晓得哪个单位哪个阵地发明的。默契不用理解及搭桥,默契用不着搭桥。自己需要对方就需要。默契使黄昏变得灿烂辉煌。
  越军军官也参加了放风。军官的出现往往同阴谋相连。我们的士兵用余光瞄着越军军官,旁若无人地做自己的户外活动。越军军官四面看看,猛然一压手,作出强烈的手势,高度敏感的我军士兵同时卧倒,迅即滚到凹处,躲避手势后面蛇信子一样的火舌。什么也没有,爆发的是越军官兵的轰天大笑,他们很少这么开怀笑过,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妈的,中国军人爬出来,朝越军笑骂,越军再压手,我们的战士理都不理。越军酝酿了一次突然袭击。那天黄昏,刚活动了一会儿,我军没看到任何暗示,越军几十人唰地消失了踪影,一时间,哒哒哒响起机枪。我方几十人全部倒地,没中弹的慌忙滚躲,这时候人的灵敏度调节到最佳状态,一个比一个利索。那边又爆出狂笑,越军重新钻出来,为一场喜剧喝采。那枪声是他们用几十张嘴发射的。这回中国兵表现出很好的涵养,没骂街。要骂街,越南兵就更开心了。中国兵也随着大笑,好象吃亏是越南兵,孙子才捉弄人呢。【更多精彩,尽在】
  中国兵爱骂人,越南兵近搞鬼。中国兵不骂人时,也就快搞鬼了。总导演是我军一位行政23级的排长。他冷丁端起一把铁锹,做个拉栓动作,霎间,越南兵嚎叫着滚进战壕,我们的战士笑疼了肚皮,嗷嗷嗷地起越军的哄。越军看看没事,一个个讪笑着爬出来,看清不是新武器,也嘻嘻哈哈起来,他们也不觉得吃亏,他们坑人两次,自己被坑一次,还净胜一次。这时,我方一个面容姣好的战士装扮成女人,花枝招展地扭出来,越军见了先一征,马上发出怪叫怪笑,有两个不要脸的拉开架势冲这边撒尿,假女人尽情扭够了,掀去长头发,冲撒尿的越军扮个鬼脸,越军也围着两个撒尿的家伙起哄,闹得十分开心。
  既然敢现来享用默契的黄昏,如何享用便是技术性问题了。越军搬出一架录音机,放出一段无标题音乐,叮叮咚咚,跳起迪斯科。越军迪斯科舞很普及,有几个跳得很出色。我军也不示弱,会跳不会跳的一齐上,跟着旋律扭,暂时忘掉一切,跳,尽情地跳,锻炼身体,保卫祖国。总用越军的录音机不象话,我们也有,上次用你们的,越南兵穷,中国军队电池有的是。黄昏的效益被最大限度地开发出来,温度合适时,不下雨时就跳,两国舞曲轮着放,跳舞先流汗,打仗再流血。算不上什么战争奇观,中国红军同东北军和西北军不也联欢吗?在国苏关系最紧张的时候,珍宝岛事件把人们的情绪推到极端激昂的状态,有些中苏军队的哨所照样来来往往,请吃请喝。为了在跳舞时比垮对方,双方处心积虑地学习新动作,培养舞蹈骨干。比垮对方的想法就站不住脚,没有国际裁判打分,跳完了各回各的窝,跳好跳坏一个样。
  师长召见侦察连干部。侦察连设置了许多观察哨,既观察敌军情况,也观察我军情况。看到我方战士乱跑,有权通知该连收拢人员,加强阵地管理。师长说:“我不可能总往前面跑,前沿的情况到底如何,你给我讲讲。”连干部问:“您想了解哪方面的?”师长说:“都想了解,好的孬的都说,有什么说什么,我不怪你。”连队干部从各个方面讲起来。讲到越南女兵,师长问:“远处的能看清吗?”连干部说:“看不清,动作能判断出来,男兵下坡呼呼啦啦往下跑,女兵两只手举在胸前,一点儿一点儿蹭。”师长笑了,问:“还有什么?”连干部汇报了跳舞的情况。师长诧异:“真有这事?”连干部说:“不信,傍晚你去看看,好几个阵地都跳,热闹极了。”师长搓着下巴,陷入深思。
  又跳舞了。越军炊事员把白大褂穿出来了,手里挥着菜铲乱蹦。战斗人员舞姿娴熟,边跳,边叫,间或抛个飞吻,中间的几十米距离横着雷区,他们挨着死神跳,距离延不长也缩不短。双方不再比高低,专心致志跳自己的,百十双脚震撼着睡美人身下丰腴的红土地,不知名的曲目把醉太阳一截一截摇下远天。
  乐曲中穿得一种怪异的声响。
  纵有一百面大鼓擂击,兵们也能从中剥离出死神的狞笑。
  “嗷——”
  响声逼近。炮弹!
  兵们弄不差,60迫、82迫的声音小,炮弹“咝——”地落。100迫迫击炮发出“日——”的润响,“嗖——嗖——嗖——”是笨拙的160迫击炮,带着风飞。85加农炮直瞄射击的声响是“哧——”,从头顶上过去又象婴儿哭。听到“出、出、出”的声音,不用理会,炮弹在头顶的空中,那是打远方的。“嗷——”是大口径炮弹扎下来了,两三秒就到。
  两发炮弹落下,打在越军身后的地方。两边的兵躲得一个不剩,兵被炮火训练得动作神速,不用说躲炮,就是朝他打枪榴弹,枪声先到一秒左右,他就能做出卧倒动作。手榴弹从拉火到爆炸3.5秒,拉火声一响,他不仅能完成三次卧倒,还顾得上看一眼手榴弹的飞行,作出要不要扔回去的决定。
  我方打的炮,炮弹没炸。也不可能炸,没安信,专往越军屁股后面掉,警告我方人员。
  舞会暂停,明晚再说。
  我方阵地是稳定的,但不是固定不变的。该进则勇敢进,该舍就主动舍。我军进行了一次阵地调整,准备撤离某阵地六个哨位,转移到更有利的位置上。杨股长下到哨位,布置拆除工事。准备工作秘密进行,拆除部分波纹钢在敌人眼着干。
  越军问:“你们干什么呢?”
  我军答:“我们要长期坚守。”
  越军问:“长期坚守干嘛拆工事?”
  我军答:“修永备工事,打你们狗操的。”
  越军说:“好哇,好哇。”
  准备就绪。物资顺交通壕秘密运走,废弃物资用喷火枪冷喷上汽油,洞里安好炸药,拟于17时40分点火,将废弃物资基本销毁,18时起爆,将工事炸毁。
  17时过了一会儿,战士们又跑到阵地外,双方照常跳舞,叫嚷。17时30分,战士们不动声色地按以往的样子下到交通壕,弯腰悄悄撤离。
  17时40分,火起,浓烟滚滚。
  四个越军跳出来,冲我方阵地喊:“喂,快救火呀,你们那着火了。”没动静,越军焦急地跳:“你们怎么回事,快救火呀!”
  我军录相机在远方嚓嚓工作。
  越军喊:“你们不要命了,快跑呀。”
  废弃的子弹噼哩叭啦在火光里爆响,偶尔有手榴弹爆炸,火越烧越大,一个人影不见出来。越军不叫了,怔怔地望着大火,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蓦地他们有了不祥之感,吼一声,跳回去躲了。
  起爆。六丛爆烟腾升,编织袋干石块破木片象天女散花呈放射状扬起,工字钢划过抛物线飞到八百米外,阵地上的香蕉树、相思树、风尾竹在摇憾中舞蹈,叶片乱纷纷向下方失落,一如灾变突降。
  对面越军20天没跳舞。
  36.1989年春节关,一车“新式武器”被越军得到
  1989年2月初,一辆满载的大屁股北京吉普停在称作千米生死线的军工路北端,军工战士奉命来搬运物资。
  临近这场战事的十周年纪念日,是向前沿我军部队送弹药装备以防敌人报复吧?不是。从车内卸下来酒,“红塔山”、“阿诗玛”、“云烟”,山城牌手表,火柴,清凉油,压缩干粮、罐头等各种货色,许许多多,大屁股车能装多少,就卸下来多少。那么不用说,春节在即,必是给弟兄们送来年货无疑。
  军工队伍越过我军前沿,还向前走。对方没有射击,怕是枪膛也生锈了,两个月后我们听到这种说法,一说我方今年总共射了四炮,一说几十炮。总之,比往年是大大平静了,平静的原因当然早已众所周知。军工队伍在双方阵地居中位置停下,向那边投掷香烟,罐头,能投的就投,不好投的放下由对方取。对方欢天喜地地喊:“罐头!罐头!”俱是汉语。
  已然是为战,罐头战,酒战!
  双方一枪不放过了个和平年。【更多精彩,尽在】
  毕竟打了十年,我们心中芥蒂未消,事后对前沿官兵说:“太便宜他们了。”
  官兵开导说:“瓦解敌军嘛。”
  我们说:“总归是感情上别扭点儿,咱们自己弟兄还抽不上这好烟呢。”
  官兵们严肃道:“感情不能代替政策,需要嘛。”却禁不住笑。原来渴求理解的官兵们也会做手脚。卸下车的是地地道道的“红塔山烟”,等到扔到对方阵地,就变成“春城”,“红梅”了。这中间的调包计,神不知鬼不觉。抽惯黑棍子烟的越军官兵不知,有“春城”“红梅”已经是鸟枪换炮了,况且我前沿官兵适可而止,在数量上并没亏他们。
  看来,这场用枪炮开始的战争,很可能要用烟酒来划句号了。但愿不是一厢情愿。如果对方真的能停止地区霸权主义的行径,那么,开怀畅饮凯旋酒的我军官兵,定会向他们赠更多的甘烈美酒。
  37.隐秘处的溃烂如同阉割
  猫耳洞的封闭状态,很有些象医学上的“隔离”,世界上没有哪个医院,包括那些传染病院,能有这样的“隔离”条件。中外战场常有的那些恶性传染病,在这里没有市场,流行感冒在这里流行不起来,有咳喘病史的,在猫耳洞内很少复发,洞内锅碗常以罐头盒代替,一次性使用,谁有病是谁的专利。
  不要以为猫耳洞内是卫生世界,猫耳洞环境带来了独特的防不胜防的疾病,有的阵地是疾病共产主义,人人有份。
  烂裆已经和猫耳洞生活结了不解之缘,先是裆部奇痒难耐,继而就是溃烂,以至发展到腋下、双脚,重者全身皮肤染病。
  裆部皮肤好象已不存在,透明的水,黄的和红的水便渗出来,人坐在那儿不动,不一会儿便把腿根与睾丸粘在一起。有怕羞的穿一件小裤衩,那布就象胶布似的贴在上面,裤衩就无法脱了,稍一动,就象粘下层皮来。溃烂面积大的,涉及到各部位,脱衣服就象是剥皮。有个从大学入伍的军人,在猫耳洞几个月,全身皮肤溃烂,他不下阵地,被人强行抬了下来。到医院一脱衣服,一层皮也随之脱掉了。
  睾丸烂得最厉害,猫耳洞又称烂裆为“烂蛋”,烂得都不成形状了,只剩下烂乎乎一堆。又是最痒处,却无法抓挠,忍受不了,便两手去搓,搓得变了形状,疼痛难忍了才罢休。有个战士的烂裆向深部发展,睾丸表皮溃烂结痂,又不断脱落溃烂,脱落的部分多了,表皮就不复存在。终于有一次,他轻轻一动,溃烂处双脱落下来一片,两个圆圆的睾丸就暴露出来,“不好,蛋子儿掉出来了!”洞内人们惊呼。
  走路是很难受的,挺挺拔拔的小伙子们都变了姿势,叉着裆,两脚迈“八”字,两腿略呈“O”型,一步一步往前挪。有的猫耳洞内能跳迪斯科,烂了裆的也跳,又想扭,又怕疼虾米似的弓着腰跳,有的干脆一手捂着裆部,一手还在那儿做舞姿;有的脚前边烂了,只用脚后跟着地,屁股还一扭一扭的。参战部队下阵地后,一般要参加分列式,提前练踢正步,烂裆未愈者无法踢,即使咬牙练,也死难看,裆部总象揣着个怕挤压的活物。
  烂裆和猫耳洞内许多常见病一样,是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和人类赖以生存的最基本的阳光、水、维生素等缺乏有关,形成一种诱发疾病的链条,实际上是人生要素的紊乱。
  有时遇到出了太阳,便尽可能到洞外晒裆部的溃烂处,这就叫“哂蛋”,是猫耳洞难得的疗法之一。在洞内一切都是潮湿的,都要发霉。衣服发了霉长绿毛,木架发霉长出一束束小蘑菇;人在洞里也发霉,人发霉就要烂裆。“晒蛋”疗法是很有效的,一坐一长排,全身裸露着,不挂一根线头,裆部对着太阳光,在光天化日之下晾晒,一个一个的都是统一动作,都在摆弄那个地方,越晒越痒,便轻揉慢搓一番。
  可惜那些被敌人火炮和高机标定的猫耳洞,无法得到这个侍遇,无法进行“晒蛋”疗法,只能呆在洞内望着外边明媚阳光而垂涎,恨不能把阳光捉到洞内来。
  在洞内整日汗水流淌,裆部长期被汗水浸蚀,污垢与盐份积累,红色无癣菌、白色球菌等得以衍生,加上缺水,不刷牙,不洗脸,当然就更无法洗屁股。毛长一点的动物在这里呆不住,狗也烂裆,热得整天张着嘴,毛脱落,长出一片片鳞状物来,毛猴在这儿也烂裆,烂得屁股更红了。
  猫耳洞是不洗手的。打扑克时,人们一只手拿牌,另一只手总是在裆里挠,手出来时便又粘又湿了,抓过牌甩出去,那牌上就粘着红的与黄的印迹。这牌在各人手旅行一遍,每人都沾光,那牌打过一段时间后,上面斑斑点点,已分不清是何物。人有此疾,很快就可以传给别人。
  现在一线用水增加到了每人四斤,三斤食用,一斤用来控身子,重点是擦裆,还给猫耳洞送上了一种浴包,塑料内封闭,每块手帕大小,内装有折叠的药水浸着沙布,很有效,在采取多种措施之后,烂裆的已大幅度减少。
  病例:党好兵,某团三连战士,烂裆,发展至全身九十七处溃烂。皮肤溃烂,象地图上标出的根据地似的,并无规则形状,遍布全身,逐步扩展,根据地一天天发展状大,进而连成一片,连指甲缝里也被占领了。“你看,这块最大,是三个根据地连在一起了。”他身上的空白处已经不多,看来真要“山河一片红”了,顶多剩十几个岛屿。
  他全身都流黄水,无法穿衣,无法躺下,躺下就粘住了。最难熬的是全身一起痒,象是骨头也痒,抓挠无济于事,抓这边,那边更痒,恨不能钻到沙滩里去滚,就象有千万条毛毛虫在身上爬,抓不乐,挠不尽,继而那毛毛虫们就往皮肤里钻去,直钻到心尖子上。他喊,挠,往壁上擦碰,后来就点着烟,用烟头去烫,一支烟头不行,就叫战友也点上烟头来烫。
  38.生理病与心理病
  很快全身处于瘫痪状态,头脑很清醒,就是指挥不了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件,想站起来走路,腿不听他的,连小便也不由他的,失禁,不知不觉就尿了裤子。
  查不出是什么病,只是“司令部”指挥失灵。
  人们把他抬到担架上,只得乖乖听人摆布。
  他在医院一连瘫痪了二十四天,小便失禁了四个月,是何病如此重?他是司机,到战区后连续出车,炮弹追着车飞,他没受伤,紧张与疲劳却始终没离开他。他们生活的猫耳洞内,夜里要值班,防敌人偷袭,依然是紧张与疲劳,挺壮实的小伙子,瘦得只剩下九十四斤。
  医生在他的诊断书上写下了几个字“综合疲劳症”。
  在猫耳洞,精神总是处于一种箭上弦的状态,猫耳洞永远是前方,有事就是大事,在这里人的生物钟失去了正常的摆动。越是夜间,精神上越是高度疲劳与紧张,而肉体上又是高度松驰,久而久之,周身无力,虚弱,双腿难久站,肌肉也在萎缩,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症状。有个刚提起来的排长,症状是手抖,睡觉突然会哭,脑子也有些失常;有个连长在半夜时常会出现十分钟的昏迷。
  三连长陈明奎,七九年参加自卫还击战,连队伤亡惨重,现在重上阵地,压力很大。敌人偷袭频繁,他瘦得不成样子,睡不着,做恶梦,神经衰弱,胃病,全身症状也很明显,身体垮了,他不是单一的病,是猫耳洞综合疲劳症。【更多精彩,尽在】
  猫耳洞人对这种疲劳症的概括:“浑身发软鸟发硬,不知患的是什么病。”
  战地医院副院长翁无青介绍:这种综合症是由于改变了人的正常生活规律。有的是颠倒了白天和黑夜,敌人是夜里偷袭,我们也就成了夜猫子:有的人是偏重抑郁型的,尤其是只有一两个人的那种猫耳洞。某国有个搞光学的科学家,度戴过一个倒视镜,看什么都是倒的,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去掉倒视镜,反而觉得一切都颠倒的。
  在猫耳洞,有的是由于遇到突然的情况,超越了精神的承受力,而出现不同的精神症状。有个小战士平生最怕蛇,那天碗口粗的大蟒蛇窜到身边,他吓坏了,当下拿起手榴弹,不是去砸蛇,而是朝自己脑瓜上砸,喊着:“我不活了!”在那段时间,他一听到什么动静就冒冷汗。有个战士枪走火打死了自己的战友,疯了似的在布满地雷的阵地上乱跑。这是人们稍不小心就会触雷的地方,但这个战士任怎么跑也安然无恙。
  我们接触多的还是猫耳洞内司空见惯的病况所造成的精神刺激。
  某团八连的一位战士,我们最早是从战地小报上认识了他。《胜利报》摘要:
  “伙计,你的‘酒窝’还不浅泥!”他笑嘻嘻地摸着战友小王的伤口。
  “鬼子给我‘美容’,让我给报销了。”
  他一心想出院回阵地,眼珠一转:“我有个主意,咱们跑吧!”
  “逃跑”失败后,他们都受到的批评,医疗所对他们采取了特殊的“看管”手段。他搔搔头皮:“我们最好是采取车轮战术找军医去。”
  他偷偷拨通了本单位的电话,捏着鼻子说:“喂,你们单位有四人要出院了,请赶快来车接人。”部队接人的车来了,既成事实了,医院只要给他们开了“出院证明”,并写道:“伤口基本愈合,但还需要继续休养两周。”
  39.猫耳洞疗法新考
  猫耳洞内患结石的多。B团三连有个战士尿道结石,疼痛难忍,找卫生员,一见卫生员正呻吟,一问,他也是患结石。
  我们在P方向前见了几个患过结石的兵。
  “咱没学过医,不过这尿道是人的小河沟,长流水,才不会淤积,我们洞里水是宝贝,喝那么点不够出汗的,一两天也不尿一次,那石头蛋子还不堵啦?”
  “真疼啊,恨不能捅个棍疏通疏通。”
  在这儿患了结石,汤药喝不上了,最好的办法是蹦,可这里的猫耳洞,大多是石缝,洞穴,能坐就不算错了,怎么蹦?蹦一下就会在石壁上碰一下,那石头面目狰狞,锋利得很,谁的脑瓜经得住碰啊。
  想蹦,太难了,在洞里捂久了,不能运动不有不生病的?人总卧着,坐着,尿结石怎么往下走?
  又碰上了大雾天,对面看不见人,这下好了,乘这机会钻出洞来,使劲蹦,就不相信尿结石蹦不出来。
  “一二三,跳啊跳!跳啊跳,十年少!”
  真羡慕那小姑娘们跳皮筋,能活着回去,买条长皮筋,全连一起跳,跳它三天,这个说,回去以后,要把一年少喝的水补回来,这叫补喝,咱不要求补别的,要补跳,补跺,象骡子那样欢欢实实在去蹦。
  “单腿跳,单腿跳效果好!”
  他们不单腿跳,单腿跳不吉利,弄不好真会应了,触雷断腿,就真成了单腿跳了。
  轰隆,轰隆!敌人炮击,炮弹就落在那山顶上,石头落了下来。
  蹦不成了,蹦疗法一个疗程没完,就被炮轰回洞里。
  幸亏他是卫生员,有了一个去团部的机会,团部是在一个大的山洞内,要走一条高低不平的山路,在这条路上坐汽车,能把人颠散了。他从这儿发现了好的治疗方法,坐车颠。
  他拦了车,坐在大厢板上,下了车,再拦一辆往回开的车,再颠,路上尽是外露的石块与弹坑。他手抓车板,整个身子能颠得腾空,幸好车篷是帆布的,落下来颠得哎哟一声,浑身象是颠得裂开了,象是颠成了余瓣,头晕眼花。好啊,难得有这种颠,边颠他还边蹦呢。
  五脏六腑象要颠出来了,尿结石就是焊在里头,也把你颠出来。
  后来他的结石症好了,是颠出来的。
  他们的哨长是在夜里值班时犯的病,小腹处疼,越揉越疼,在猫耳洞一时难去卫生队,只能搞电话诊断。这边说病情,那边听了加以分析,“望、闻、听、切”四诊,在这里只剩下了“问”。
  电话诊断结果是尿道结石。
  吃了药,打了针,他现在需要的是多喝水,没有大量的水,结石难下来。
  猫耳洞内缺的就是水。
  其实猫耳洞内得什么病都难办。咳嗽不是大病,可离敌人近的猫耳洞夜里就不能咳嗽,抵近侦察也不能咳嗽。在洞内肚子疼了,没有温水袋,干脆压上几个手榴弹。这个连队三排猫耳洞有个新兵拉肚子,把准备的罐头盒用完了,解手是不能出洞的。排长王高银只好把罐头打开。把罐头吃了,把盒子给他,这边吃一个,那边用一个,就这还赶不上用,最后只好拿了个钢盔。
  有个副班长患的是尿潴留,尿不出尿来,别人水不够喝,他怕喝水,幸亏猫耳洞水少,不然得天天导尿了。【更多精彩,尽在】
  治尿结石需要喝水,阵地上人们把水省下来,留给哨长,他得用水冲肚子里那块石头。
  那天他觉得那结石往下窜,用手摸有压痛感,他把人们给他的那几碗水,一气喝下去,连碗底的几滴也喝了,喝完不敢轻易小便,憋了一大泡尿,这时尿也不能浪费,积攒多了,一次尿出来,冲石头。
  他洗了一个罐头盒,往里边尿,尿得很疼。他两手抓着石缝,那难受的样子象妇女在生孩子。听到“咣当”一声,他就象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一块石头尿了出来,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尿道划得疼痛不已,赶紧又打针,吃药,后来就再没犯病。
  40.眩目的老山文化期
  某军和某步兵师,刚接到参战命令,就开始张罗猫耳洞文艺宣传队,准备进京演出。演员们催人泪下的迷彩服,都是一线部队不屑于穿戴的(越军恨侦察兵,专打穿迷彩服的)。战区时兴对联,一屋一联,一洞一联,松枝彩门也有联,参战野战军的对联拥有量,超过全中国人民解放军起码十倍。对联的孪生品种是书法,一手拿枪杆,一手抓笔杆,打一年仗,首长和机关干部的书法若没进步,就算战争大学文化系没毕业。靠山写山,老山的富矿挖不完,想写《老山启示录》的不下十人,素材都是私有财产。也真藏龙卧虎,接踵而来文学期刊老师们发现了那么多的新秀,新秀的作品撒向全国。
  最为引人瞩目当推诗人群落。老山有诗人,老山有诗社,老山有诗报,老山还开过诗会,一些著名诗人前来助兴。老山的诗真多,有点儿一九七六年“四.五”天安门诗潮的味道。写得也好。没有百十本诗集的容量,老山诗是摘录不完的。纵有百十本诗集,猫耳洞人的思情也是采不尽的。猫耳洞人在思索,在哨烟里思索民族、历史、人生、战争。有斑谰色彩,有眩目光点,有振聋发聩的爆音。有迷恋,有向往,有企盼,也思索这硝烟飘散的流向,期待着挟带苦涩味的橄榄风重新吹绿这片焦土。战争,是思索的引信;思索,是诗情燃烧的火种。自封为猫耳洞诗派的人们,在洞里洞外,向苍天大地,唱出一阕阕哨烟里思索的歌。
  41.蝴蝶与相思树
  老山收集热波及全国。各地纷纷来信索要老山兰和红土,一支歌为老山兰作了广告,文学作品提高了红土的知名度,战区的人并不看重这两样。老山兰在想象中是最美的,真见了,平常的很,远不如香蕉花艳丽。也有用罐头盒栽一两株老山兰的,仅仅是点缀战地生活而已,不在收集收藏之列。一是到处埋着地雷,挖之不易,二是不比内地的特殊,三是不便保管,引不起文学兴趣。到了老山,总要收集些纪念物,有些收集项目很高雅,表现了很高的审美情趣。
  蝴蝶泉头蝴蝶树,
  蝴蝶飞来千万数。
  首尾联接数公尺,
  自树下垂疑花序。
  郭沫若一九六一年游览大理蝴蝶泉的赋诗,用来形容老山蝴蝶亦是十分恰当。每年春末夏初,老山战区花满山,蝶满山,众蝶竞相翻舞,五彩缤纷,蔚为奇观。彩蝶在阵地上飞来飞去,有的首尾相衔挂在花树上,在风中宛如彩带。战士们钻出猫耳洞,信手拈来,制做成标本。彩蝶大如掌,小如币,捉到后,用小棍剔了烟油在喙部一点,蝶即夭折。有位营长收集甚多,四壁挂满了蝴蝶,一簇簇一丛丛如群芳斗艳,夜间秉烛赏蝶,蝶蝶翅上的七色鳞片借了烛光烨烨生辉,宛若进了水晶宫。某团政治处主任刘国志向我们展示了他的蝴蝶,有两只极其美,都是黑底色,大翅上排列桃形的红黄斑点,小翅上很醒目的孔雀蓝色块占了一半面积,两只蝴蝶为同一品种,颜色搭配和分布完全相同,纹饰略有区别,象雍容典雅的一对淑女。刘国志还有一扇灿黄的大蝶,翼展为二十二厘米,他引以为自豪。我们告诉他,这不是蝶王。老山主峰团作训股长杨爱民,采集到一只巨蝶,翼展二十四厘米,欢喜异常,挂在猫耳洞里象一架辉煌的风筝,团长盛晓明到他洞里交待工作,见此蝶连连称奇,杨股长只好割爱。杨股长若知道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蝴蝶,他断然是不肯撒手的。据载,全世界约有蝴蝶一万四千余种,最小的翼展仅一点六厘米,最大的为二十四厘米。老山蝴蝶之大,确是一项世界之最,也是猫耳洞的吉祥物。但是,蝶满山,地雷也满山,战区报纸专门发表文章提醒指战员谨防追蝶触雷,从保护资源角度,也不提倡捉蝴蝶。令人欣慰的是,蝴蝶与地雷有同一性。老山主峰接待室陈列了十几种地雷,均掏去炸药,用以介绍雷战。各地慰问团到此,将地雷悉数带走,如获至宝。他们来去匆匆,绝少知道老山的特产是蝴蝶。
  相思树又名台湾相思树。老山的相思树不是这种,本名“红豆树”,也叫相思树,《辞海》亦认可。老山相思树结红豆,人说:“老山红豆也相思”,故为收藏珍品。老山有四宝:蝴蝶相思豆,拐杖和平鸽。拐杖用高射机枪子弹壳焊制,和平鸽用大口径炮弹的药筒(俗称“炮弹壳儿”)镌制,系人造纪念品。相思豆即红豆属自然纪念品。相思树很少见,加上战毁,相思豆不易求得,故此实为四宝之冠。红豆呈玛瑙红色彩,以收集到一对为荣,很有观赏价值。在老山,收集不到相思豆甚至不识相思豆者,不乏其人。有人赠惠生一对“相思豆”,浅栗色,光亮如漆,鹌鹑蛋大小,摇之有声。问一些人,有说是的,有说不是的,真假难辨,最终证实是桐子,辜负了许多诚心诚意的相思豆爱好者。
  42.猫耳洞语系
  自成体系的猫耳洞语,且三大组成部分:酒令,外号,黑话。外人进了猫耳洞,如同进了威虎厅,你听不懂几句,虽然都是说中国话。
  几个兵在一起喝酒,酒令忌“七”,七的字眼和倍数都忌讳,类似外国的“十三”。逢七要说“拐”,逢七的倍数如四十九,就说“拐乘拐”。缘由是,连着几个参战部队的番号都有七,逢七多不吉利。有个部队那年三月十七是交防,三月七日重伤一个,三月十七日临下阵地前十分钟又阵亡一个,大家都尽量避七,每月三次逢七,都格外小心。外号内地也叫,猫耳洞的特点是普及率达到百分之百,人人都有外号,人人叫外号,叫惯了,到叫姓名时反要发个愣。B1团一连三班长李广才,对别人开玩笑开不过,扑上去咬人家一口,定名“蚂蟥”。洞里蚂蟥多,战士被咬了,就给三班长打电话:“你的部下是不是放假了,跑到这们这乱咬人。”“蚂蟥”说:“对不起,你让蚂蚁把它驮过来。”“蚂蚁”是翟建国,瘦,有劲,腿长,爱跑,背上百十斤粮食行走如飞。“蚂蚁”任劳任怨,当军工不怕苦,谁有跑腿的事,只管支配“蚂蚁”,他不吭不哈就给办完了。爱说话的是“蚊子”,爱叫唤,他闲不住,别人脑袋碰到洞顶,咚一声,他在里面问“谁呢?”弄清情况又添上一句“小心点儿,别把军功章撞坏了。”“蚊子”是二班副韩章艳,活跃得很。“蚊子”没有父母,跟同志们团结很好,打完仗的最大愿望是先把房子盖起来,再找个对象,这辈子就满足了,农民不农民的没啥。还有个“耗子”,一班副郝建英。四个人都在一排,排长何伟封蚊子为空军司令,蚂蟥为海军司令,耗子为陆军司令,蚂蚁为军工司令,号称三大军种加一个军直。【更多精彩,尽在】
  电台对话:
  ——斑马,斑马,找屠老板。
  ——我是屠老板,406虎头吗?
  ——是的,耗子来了,耗子扔地瓜。
  ——给耗子吃个大饼。
  ——大饼不好吃,给来点土豆,大土豆,大大的土豆。
  ——别咋呼了。
  ——土豆来了,三只耗子大休息,两只小休息。
  ——别咋呼了。老天爷叫我们这个月千万那个那个。
  ——放心。相声磁带不多了,歌曲磁带、流行磁带没有了。
  ——这个月亮猴子拐。
  ——来点清凉油吧。
  ——老天要撒尿,注意接尿。
  ——虎头老板要花生米。
  ——猴子拐六,有花生米。
  这段猫耳洞黑话翻译如下。
  ——连指挥所,找屠连长。
  ——我是屠连长,6号哨位吗?
  ——是的,越军上来了,扔手雷了。
  ——炸他们个定向地雷。
  ——定向地雷被破坏了,请给炮火,大炮弹,越大越好。
  ——明白。
  ——炮弹炸了,死三个越军,伤两个。
  ——明白。团长让我们今晚加倍小心。
  ——放心,肉罐头不多了,菜罐头,水果罐头没了。
  ——今晚上军工。
  ——背些水来。
  ——要下雨了,注意接雨。
  ——说要子弹。
  ——上六个军工,有子弹。
  两国军队的报话机型号相同,互相能监听。电话也有被窃听的可能,猫耳洞之间的有线无线联系均不能有明语能话,这就为猫耳洞黑话的形成和发展提出了客观要求。上级没有编制统一的黑话用语,全凭各连即兴发挥,达到约定俗成,几乎每条黑话词汇都包容一个小掌故,每套独立的黑话体系都有自己相应的文化背景。这里长官意志不起决定作用,通常某个洞先使用一个新语,连里加以普及,个把月之内便基本完善和运用自如。连与连之间不发生横向联系,因此各成语系。莫说越军监听人员弄不懂,就连我军监听人员也译不出。大致上有多少一线连队,就有多少猫耳洞语系的流派。各猫耳洞也有内部使用的暗语,不与连队通话时(电话形成通播网,全时沟通,互相能听到说话),说本洞黑话,配合得非常默契。
  各流派之间的差异很大。同样是说水,有的用“尿”,有的用“清凉油”,来点清凉油和撒一泡尿来吧,是一个意思。要炮火支援,有的说来几个土豆,大土豆,有的说扯我几个蛋。亡人,有的叫大休息,有的叫瞪眼。手榴弹,叫啤酒,也叫地瓜。电线,有的叫鞋带,有的叫面条。同样是电线炸断的,甲连说面条胡了,弄两个西瓜(哨兵)把面条捋一捋,乙连说紧一紧鞋带,猴子(军工)拐(来)。有一样用语比较一样,即把子弹称作花生米,保留了抗战时期老八路的文化传统。
  有时,越军电台也插进来对话。越军会汉语的人不少,装模作样说几句很正规的对话,一开口就露馅。我方猫耳洞黑话多以民间俗语为基础演化而成,一说撒尿,他连小便的意思都译不出,更联不到水上去。这时,越军就只有挨骂的资格了,挨了骂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以为中国军队上了当,还认真地说:“是,是,好好。”说不定还在录音准备当成果上报。
  43.血书
  何为血?
  流动于心脏和血管内的不透明红色液体,主要成份为血浆、血细胞和血小板。味咸、腥、且含有各种营养成份、无机盐类、氧、代谢产物、激素、酶和抗体等,有营养组织、调节活动和防御有害物质的作用。
  何为血书?
  《辞海》无此词条。
  将士们要出征了,某大学生物系三年级的同学们去看望联谊单位九连的战士。战士们都那么小,同学们把他们当小弟弟,小弟弟常来系里搞军民共建,大哥哥大姐姐多,小弟弟少,数量和文化的对比都悬殊,联欢会上,小弟弟们羞得没办法,如今,小弟弟们突然间长大了,在肃穆的气氛中匆匆忙忙。笑容里含了惊人的成熟,花起钱来又那么不成熟。他们注视大哥哥大姐姐的目光,如同大哥哥大姐姐过去看他们。他们一下子超越了大哥哥大姐姐,要飞得更高,走得更远,他们中有的人可能再也回不到出发地。大学生们含着热泪做了一面红缎锦旗,上书:顽强杀敌,捷报频传。锦旗很小,就不上气派,有的真诚,又何必气派呢。同学们来到九连,立住脚,不禁热泪盈眶。那场面,他们和她们没见过,四十多名战士在写血书。大学生们说不出话,翻过红底黄字的锦旗,以鲜黄的衬布为正面,将食指送进口中,四个大字浓浓衍开:精忠报国。各种血型的指头依次在旗面上跋涉,留下献旗者的姓名:蒋晨阳,李建伟,沙丹,张雁,吴骧,傅磊,唐东江,俞声慰,陈新,孙一梅......【更多精彩,尽在】
  大学生血写的祝愿,化作战士们血染的风采。
  前线。B一团四连。执行任务前。
  团长又递给四连长王少云一支烟:“任务就是这样的了,你个人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组织上为你办。”
  团政委同四连指导员王汝燕面面相视,小道理比大道理多:“家里还有什么事情要办,还有什么其他事情要托付的?”
  他俩都说:“感谢党和人民对我们的信任和重托,誓死完成任务。”
  各连的老乡干部来看连长。都寡言。一支接一支抽烟。不着边际扯别的。连长忍不住书归正传:“这次上去,没准备回来。东西,都收拾在箱子里,里面有衣服,慰问品,真那样了。把箱子运回家去,组织上会办的,你们也给看点儿。”
  对家里,他们写下遗书。对党组织,他们交上血书。十指连心,指上溢出的是心血。
  即刻起,伙食标准猛升到每人每日八元,前线买不到贵重食品,天天吃鸡。一吃鸡,血热。战士们热血沸腾。不过日子了,慰问团赠的白手帕,铺开,自己的白床单,撕开,找到连队干部:“我要求参加突击队!”
  咬食指,第一个没咬破,仿佛有损什么,狠狠又一口,拔出一根血指头,当着连队干部的面,一笔一划,一划一笔。
  ——誓死参加突击队!
  ——甘酒热血献青春!
  ——我如果牺牲了,请记住我是个军人!
  ——为民为国死而无憾!
  ——请党信任我!
  ——请把红旗交给我!
  ——请让我当第一旗手,一定把胜利的红旗插上高地!
  在班里写血书,用针刺,刺不出血,用刀刺口子。只要有一人写了,全连就都写。那几天,以右手食指裹块纱布为荣。还没战斗,血已经流了不少。
  团首长宣布名单。全连肃立。静。
  第一突击队长:连长,王少云。
  第二突击队长:指导员,王汝燕。
  突击队员——
  到!到!!到!!!
  又一轮血书。没点到名的,急眼了。难道老子怕流血吗?流给你们看看!血字饮满,不是挤出来的,是流出来的。
  又一轮血书。点到名的,难道你虚了吗?不!你的血多,老子比你还多,写,看谁写的字大,看谁写的字多。
  玩命地训练,再比比谁流汗多。录相看过了,突击队戴红花,喝壮行酒,茅台,打着红旗向上冲,炮声,火光,热血,生命,胜利。想少流血,哥们儿,得舍得流汗。练,练,玩命地训练。
  兆头不好:另一个连也开始吃鸡。难道鸡飞了?
  又是坏消息:演出队到另一个团慰问演出,按说,慰问演出是首长意向的温度计。当即躺倒好几个,他妈的,血书白写了压床板啦。
  又来好迹象:医疗所来检查身体,身体是突击的本钱。
  终于等到正式消息:任务取消。
  惊住了。妈的,妈的。
  继而,一片欢腾,搂着跳,给家里写信,钱还得省着点花。
  干部收回血书,说:“留个纪念吧,我们确实是真心实意的。”都笑,有些不好意思。
  前线不乏文身者。以皮肉之苦,表赤子之心,纯情可鉴,忠勇可嘉。
  听说新征的兵要上前线,妈妈坚决不同意葛涛当兵,体检完的那天中午,妈妈对小儿子下最后通牒:“合格了我不放。”葛涛把饭碗往地板上狠狠一摔:“反正家里的这碗饭我不想吃了,今天我摔碗,明天还要砸锅,非去打仗不可。”有车辆驾驶证的汽车修理工执照的葛涛,撇开丰厚的工资,告别流泪的母亲,走进枪林弹雨。葛涛又遇到难题。他所在连队的防御方向,是战区最艰苦的地段之一,离敌人仅五米的哨位,素有“老山第一哨”之称。葛渚看中了这个哨位,软磨硬泡坚决要去,连里却安排他在稍靠后的阵地。葛涛急环了,脱去上衣,把三根大号的缝衣针捆在一起,在左臂刺下“精忠报国”,右臂刺下“尽孝尽忠”,每一针都刺得很深,八个大字两千多个针眼往外渗血,他架着两条血淋淋的胳膊闯进连部,指导员说:“你这个葛涛,这实在拿你没办法。”葛涛如愿以偿。上阵地才几天,连续打了几仗,敌人多次偷袭都失败。这天夜里,敌人悄悄摸进,突然投来一颗手雷,葛涛双腿负伤,鲜血涌了出来。他忍住剧痛一声未吭,等越军鬼鬼祟祟爬过来,连投四颗手榴弹,炸得越军嗷嗷乱叫着逃窜。他这才扎上止血带,用手抠出一块小弹片,还有块大弹片弄不出来,他把开罐头的启子刀插进伤口,用力将弹片搅松动,发力一撬,血染的弹片叮当落地。这一撬,全战区都知道“老山第一哨”有个双臂刺字、自剜弹片的“八十年代的关云长”。【更多精彩,尽在】
  他没刺字,在左肩刺了幅中国地图,将民族在使命刻在肩上。过了一段,觉得挺招眼,又后悔了。战友出主意,可以烫掉。他熬了一锅滚开的粥,舀了一碗,满满地扣上去。他一声惨叫,碗落地,肩部严重烫伤,地图刺纹和皮肤一同落去,他住进了医院。
  许多民族在早期发展阶段中存在过文身风习,一般刺上图腾标志。《庄子.道遥游》:“宁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证明我国古代南方少数民族也有文身的风俗。战士文身刺字,深受岳母刺字影响,也是历史上民族英雄留下的文化遗产。刺也罢,不刺也罢,战士都是可爱的。一烈士送到火葬场,清洗遗体时也发现龙的纹饰,他带着他的图腾走进了历史深处。
  44.奇异的对垒,共唱一曲《望星空》
  越军广播:“中国人民解放军官兵们,现在播送你们中国的小说《高山下的花环》,梁三喜、靳开来就是你们的下场,你们的妻子儿女在等着你们,不要打仗,回家团圆去吧。”
  我军投送传单,上印彩画,一越军士兵中弹倒地,头盔滚在一边,地面流满了污血。与死者重叠的是生者的背影,妻子抱孩子期待,孩子向画面外瞪着大眼睛,小胳膊揽在母亲的背部。
  越军播放《十五的月亮》、《望星空》等中国歌曲,想制造四面楚歌的效果。
  我军也播放《十五的月亮》、《望星空》,看谁怕抒情歌曲。
  一位前线人士说:“我们干什么,他们也干什么。都组织慰问团上阵地,都组织英模报告团。阵地上他们的兵吹笛子,弹吉他,跳迪斯科,无聊时搓泥,也是一个样。”
  歌曲方面,中国军队占上风。《十五的月亮》、《望星空》受到越军前线官兵的喜爱。夜深人静,稀落的枪炮声中,越军猫耳洞里吉他声起,且弹且唱。越军对我国广东音乐也颇感兴趣,每每放《彩云追月》、《雨打芭蕉》,越军士兵便探出头听,跟着节奏晃。不过,也仅此而已,歌曲唱不败军心,喜爱不等于被征服。
  打起来,各不相让。冲锋时,用人身体滚雷开路也不皱眉头,有了伤亡,宁可再付出五条十条生命,也要确保不丢尸体。
  团长王小京抓住敌人的这一特点,导演出一场“围尸打援”的活剧。三月八日,越军偷袭不成,在我阵前六十米处丢下一具尸体。王小京组织无线电佯动,传达抢夺敌尸的假命令,同时打出照明弹,步兵枪猛打,佯作掩护夺尸行动。越军中计(明知中计也必然要抢回尸体),不顾一切地冲出来。我82迫击炮连标定尺码,越军又添十几具尸体。越军下次冲出抢尸,用绳索套了死人脖子往回拖,又付出几条生命。后来,迫击炮连出两发臭弹,越军才趁机抢回全部尸体,结束了以活人换死人的争夺战。
  我军也坚持不丢尸体的方针。
  一次激战后,我一名侦察人员失踪。经查,该同志已阵亡。我军许以重金,一边民冒险找到尸体。尸体已轻度腐败,边民背不动,将烈士头颅铲下带回。特为烈士追记一等功,隆重厚葬,深厚的东方红土地上,打的是一场奇异的战争。
  45.愿石刻最长久
  无疑,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事必定要留下些什么。
  在猫耳洞里,战士们为自己制做工艺品。重机枪弹壳底锉成八瓣花,安个环当戒指,有的用蜡烛烧化牙刷把,红塑料滴上去象宝石。子弹壳做水果刀。火箭弹弹尾的金属片砸平,锯出一排密齿,就成了很精致的小梳子,还能安到钥匙链上。按材料,多为铁制品。战士们达到铁器时代工匠的水平。
  慰问团规格高一些。炮弹壳制的和平鸽,越做越精美,抛光,刻线,镌字,有前线打制的,也有在后方成批定做的。不知经过什么途径流入战区小店,标价“伍拾圆”一个。作战纪念香币,与内地生肖币同样华丽,一个古色古香的盒里放两枚。为慰问团的长者们想得更周到,十枚高射机枪弹守则焊成一柄手仗,登老山,走泥路,稳稳当当。和平鸽和手杖不仅表明接待的规格,即使在参战部队军官群中,也视为珍物,连排级干部极难获得。一色的铜器,铜器的保存期比铁器更长久。
  看看战区的出土文物,铁器年代最近,锈得最为严重。青铜器时代稍远,也已绿绣斑驳。一九七五年在小河洞出土地的石刀,石斧,刮削器,远离今天四十个世纪,却不蚀不损,保存完好,距麻栗坡县城一公里处的大王岩崖画,也是四千年前新石器时代人类的完整文化遗产。历史无言地证明,石头最长久,铜和铁一经同石头分离,就难以单独抗氧气的蹂躏。
  即如此,战区石碑林立就不足为怪了。到处是碑,诸如“老山前哨”,“老山屏障”,“上甘岭主峰”,“八里河东山主峰”,尤为奇异的是,“老山主峰碑”在全战区竟有七个之多,上不到老山主峰的人,尽可以在山下与碑合影。可惜,石碑也难长久。部队换防,碑也换防。你撤离了,对不起,请把碑搬走,碑上贵部的代号。我们接了阵地,该为我们为自己树碑了。又一座新碑落成。碑林`常换常新,代号推陈出新,与百年前立下的苍老界碑比俏。总有中止更换的时候,预见不到最后一块碑由哪家来立。山在,碑就应该在。愿石刻最长久。
  46.战争的酒,酒的战争
  日,在攻找老山主峰的诸分队中,有一路是吴副营长率领的侦察兵,别人军用水壶装的都是水,他却灌了满满的一壶老白干。攻下一个点,他就仰脖灌两口酒,如此打一路喝一路,战斗愈发频繁激烈,他杀得性起,喝得也愈发尽兴,待攻到半程,壶里的酒已到肚里大半。人称老吴“醉打老山”。
  也难怪,酒与老山战事就是有缘份。
  某部队赴滇作战,该部队是全军整党的典型,出发前就把不准喝酒作为一条参战纪律,到昆明时,当地党政军领导为之设宴洗尘,席上赫然摆着茅台酒,尽管客人一再推辞,主人却一再劝饮,既然如此,没说的,一位师长一气干了一斤多。
  夜光杯,捧在手,千军共饮出征酒。
  出征酒,味醉厚,豪情壮心似酒流。
  将军也举起酒,士兵也举起酒,
  出征的酒,饮一口,将军士兵血同流。
  是生也举起酒,是死也举起酒,
  出征的酒,饮不够,生生死死不回头。【更多精彩,尽在】
  饮出征酒的传统起于何时不得而知,但看勾践卧薪尝胆十年,兴师伐吴,民众献酒,越王下令倒入河中,军民共汲,士气大振,出师告捷,以至有“投醪河”,可知这在春秋战国已成风气。乙醇是世间最奇妙的东西,这东西既是物质,又是精神,战场上许多军人虽说离不开烟,但烟永远也代替不了酒,烟的力度不够,烈性不够。唯有酒,才能使人的全身燃烧起来,于是有一次又一次“为了胜利,干杯!”
  罗卜基站在突击队的行列中,把满盏酱香一口灌下,然后,随第二突击队冲向968高地,接连几发炮弹爆炸,他的身躯被高高地抛起又四下飘落。战斗实况录像记录下了这个惨烈的瞬间。
  那次拔点战斗过后两个月,指挥作战的团长喝着酒对笔者说:“最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摄像员,跟着突击队上,一边打一边拍,那叫真实,我们派五个战士专门保护他,他一拍,战士们就四面抱着他。越军空爆弹妈的威胁太大,一下子覆盖一大片,那一仗下来29个血气胸。掩护录像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地倒,最后一个又伤了。录像员放下机子把他背下来,就最后一段没拍下来,不管怎么说,老山打了好几年,拔这么多次点,我们团这是第一部战斗实况录像。”
  1987年春节,文山州一位盲人弹着三弦,唱着一首敬酒歌,慰问即次上老山的部队:“放心地走莫悲伤,妹妹送哥上前方,带上这瓶家乡酒,战场上喝它胆更壮。平时你喝我不让,妹妹的心情你能体谅。临行时敬上一杯酒,愿哥凯旋回家乡。”人们纷纷转录转唱。尤其喝酒的时候,只要一个人哼起来,满桌子都跟着唱,泪水跌入杯中,一时间,这支歌风靡整个集团军。
  上战场的军人未必都能喝上庆功酒,但老山的军人们,没有一个人拒绝出征酒。
  从战争文化的角度,尽管可以将酒的魅力提到审美的高度,但,酒于作战,毕竟不是百利而无一害。他和他,翻遍作战服的口袋,凑不齐可够买到一瓶白酒的人民币,每月为数寥寥的津贴,十元作战费和五元猫耳洞费,早被一条香烟打发掉了,战区少数民族以物易物之古老习俗打动了他们,于是想到了手榴弹。这种交换的结果,使他俩领略了战场纪律和军法的严厉。还要介绍他——多吉冲翁,听他的姓名,便可想到那个骠悍的民族。为他的嗜酒的酒后失控,上阵地时连队决定将他安排在“后保组”。豪饮使他无从在战场上表现其骠悍,他宁可舍弃一个,他如愿以偿地来到“八十年代上甘岭”的前沿,在洞壁醒目处写下与众不同的两字:戒酒。89年2月7日战区报纸刊出《多吉冲翁戒酒记》,称”有时实在想喝了,他就吃一点辣椒面,上阵地以来,多吉带领哨所战士多次打退越军的偷袭,从未因喝酒误过事。”多吉,且忍耐再忍耐,来日下战场,我们愿你俩开坛捧碗饮如长鲸吸百川,可好?
  只有一种酒,可放量海喝而无须节律。这种汲之不尽饮之不竭的名优佳酿,即几十部电话几十张嘴共同制做的“精神酒”。在《凯旋梦》节目主持人的引导下,大家的意念来到军区招待所。军区首长说,请弟兄们吃顿便饭,满桌子菜,头蹄下水,红烧肉,扣肉肘子,大盘上鸡鸭鱼,从来没见过的海参、鱿鱼。女服务员端盘子进进出出。小伙子们眼珠直打闪电。开吃,分两桌,司令政委陪向小平、王曙光、刘长柱。其子由副司令副政委陪。有的说不会喝酒,司令说,喝香槟嘛。政委说,功臣喝香槟不来劲,上茅台,再来点外国的洋货、鸡尾酒,白兰地,红酒,首长边碰杯边问,小鬼哪的人呀?你们很辛苦,与敌人那么近,你们是怎么树立无私奉献思想的?弟兄们一慌,洒了酒。节约闹革命,趴在桌上吸,吱溜,口水下来了。
  还在猫耳洞。
  莫说军人离不开酒。莫说老山处处飘酒香。当年“4.28”收复老山,就没有声势浩大的出征誓师。没有披红戴花,也没有女兵敬酒。无酒胜似酒。你们冲上去了,1小时54分钟就冲上了海拔1442米的老山峰顶,你们用轿肉之躯捍卫祖国的尊严,一腔热血蒸腾作南疆的云霞。如今,你们却静静地整齐地排列在这里。
  清明时节的麻栗坡烈士陵园,是老山战争区用酒最多的地方,是前线酒气最重的日子,从乙丑到丙寅,从丁卯到戊辰到己已。是作为那一次没有酒的弥补吗?还有一丝内疚,有次拔点前,给你们喝的是假茅台,虽说文山州备有茅台酒,但那次没弄到,为了不让你们失望,才那样,你们能原谅吗?
  还有你,在生日的前一天牺牲的李少云,你离去的第二天,母亲的生日礼物寄到了,关连长将一杯酒洒在你牺牲的哨位:少云,我的好兄弟,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看你来了。同一刻,在遥远的湖南家乡,你的父母在为你过生日,红烛点燃了,二老举起酒杯,从今天起,儿子就20岁了。也在同一刻,你的遗体送到火化厂,战友们为你清洗打点完毕,送你走了上最后的路程前,给你敬上最后一杯酒。请喝吧,喝了它,永远19岁。
  还有你,张大权,陵园建成的一的第一个清明,乙丑清明,你的妻子在这里哭得死去活来。
  还有你,郭兴科,丙辰清明,你那小女儿缠着妈妈多挣些钱给她买个爸爸。
  还有你,刘照泉,丁卯清明,你父亲又来了,借了200元路费从山东坐4天火车2天汽车来看你,带来了你娘为你烙的白面饼,酒是在县城买的。
  还有你,权光友,戊辰清明,你的哥哥弟弟来看你,给你带来一塑料桶父亲亲手酿的苞谷酒。
  还有你们。陵园附近的老乡说,一到夜间,这际园里就传出走队列的脚步声,嚓嚓嚓地响着哪!还在操练,准备出征吗?请喝下这杯酒。还有你们,曾经把血水、汗水、泪水洒在这片红土地上的十数万官兵们,请举起杯,不管是甜是苦,是生是死,是芳是辣,是战是和,让我们干下这军人的酒,老山的酒。
  47.雷场——时空交错的封闭
  谁也说不清战区有多少雷了。
  地上摆的是雷,地下埋的是雷,空间挂的也是雷。敌人埋,我们也埋,换防要埋,有的干脆用抬筐往下倒,地雷顺山坡滚,雨水一冲就埋上了。
  一年一个雨季,一场雨埋一层雷,年复一年,雷越积越多,形成了立体的封闭的雷场。【更多精彩,尽在】
  雷的密度,已是世界之最。
  在表层,到处是用抛撒方式布下的压发雷,雷壳颜色已和土地融为一体,加上茅草、残叶、碎石,形成天然伪装。还有精心设置的绊发雷,定向雷,各自把守着自己的领地。
  有一位处长,带领部队一次布雷四万颗。
  二月份降了一场冰雹,开始是满山的地雷被雹子砸得一声一声地爆响,后来那炸声就连成片,雷炸倒了大树,大树倒下又压发了雷,整座山被炸声与哨烟覆盖,形成了雷的交响奇观。
  一次雷击,竟从不同方向引爆了多枚定向雷。
  国庆节会完餐,团参谋长曲明安拿着三个空酒瓶子,从堑壕里随便往外扔,三个酒瓶砸响了三颗地雷。
  在这里遇到的那些森林动物,尽是被地雷炸断腿的。二连阵地经常来的猴子,腿是被炸拐的;八连几个人竟然能追野猪,逮住了,一看,原来野猪的蹄子早被地雷炸掉了。
  侦察排战士李项田,爬上一颗大树固定集束手榴弹,不慎从树上滑下来,不好,要做“阎王女婿”了!下滑中他却又一把抱住了旁边的一根树枝,再往下看,中见地上的灌森丛里赤裸裸袒露着四、五颗“72”式防步兵地雷。
  有条军工路,全是泥浆,敌人埋雷不用伪装,按到泥浆里就行。七连的军工背煤油走到这儿,右脚被炸掉了。卫生员上来抢救,当他打开第二个急救包时,自己的一条腿又触响了一颗雷,腿被炸断了,他用手抠着泥浆地面想爬出雷区,手从泥浆中又抓出一颗雷来。
  有一条排过多次雷的路,允许慰问团从这里上去。
  有个姓于的姑娘,实在走不动了,由战士小孟牵着走。
  终究还是摔了一跤,坐在那儿,喘着粗气,再也走不动了,可就在此刻,发现身边有一颗地雷,差点没压上呢,小孟喊了声“有地雷!”
  那姑娘也看见了这颗地雷,好象不踩它也会马上爆炸似的,姑娘“嗖”地就站了起来,也不用牵了,也有劲了,紧跟着往前跑,想躲过危险区,那姑娘吓得小脸苍白,连声说:“快走,快走。”
  在某团七连六班哨位,班长在哨位前十三米处边触三颗雷,人们无法前去收尸,只得把工兵连的“雷博士”尤建华请来。
  这个哨位的洞口被敌人的炮弹炸塌了,需要整修。班长怕新兵出意外,自己早早地起来在哨所前的那棵芭蕉树下取土装编织袋。他只是身子晃了晃,脚下却已触了雷,雷就在芭蕉树根部,他听到了爆炸声,眼瞅着自己的两条腿断的,两只脚带着鞋飞了起来,他没有看到自己的血,在那一刹那间血没涌出来。他看到那棵芭蕉树被摧倒了。
  他被冲击波冲了起来,想站着,已经不可能了,两个支撑点都已不存在,身不由已朝后边重重地倒下去。
  倒下的身子又压发一颗地雷。那硝烟是从身子下升起来的。半边屁股被炸没了。他只是惨叫了一声。
  这一声还没落下,整个身子象被激流托了起来,被那巨大的旋涡冲得翻转了。
  尤建华用探雷针,探出了一条路,通到六班长的身边,又探出两条路,通到六班长的那两条腿边,他开始往这边探路,这条路是通向六班长的那只手的。
  在空间布雷,能利用的条件,都会巧妙地用上,树枝、藤条、竹子,都不会放过,一根毛草也是可以拴上绊线,碰上就完了。
  枝杈上的地雷,会成空爆效果,一炸一片,不是炸脚,而是炸头、炸脸。
  某部八连的阵地前边有两棵树长到一块了,只有中间有一点小缝儿,人们说:“看这两棵树抱得多紧。”
  谁知就在它的那点小缝里,敌人也设了地雷。四班一个战士修工事扛着木头往回来,木头在那缝边一碰,雷就炸了。
  侦察兵开辟通道,休息之后,战士王华站起来背背囊,甩得动作稍大了点,挂了树枝,树枝连着绊线,一颗跳雷响了,一下子伤了七人,王华牺牲。
  阵地上,有几个人照相留念,胶卷用完了,触了雷,草丛中的绊发雷,挂在树枝上的一束手榴弹同时爆炸,两伤一亡,死的那个战士是独生子。
  高出地面的石头、悬崖,敌人也不放过,想法挂上地雷。某部侦察三连的王启明,侦察爬过一个窄洞的时候,前边的人都过去了,可他比别人大一号,胳膊肘触响了雷,在胸侧爆炸,当时就不行了。
  在地下,乃至河流,小溪内,也有层层叠叠的地雷。
  某部突击组的一个战士,那次排长在前面走,没事,他第二个走,感觉不好,喊了声“排长”,没等排长扭过头来,就炸了,炸得很惨。
  还有那公路,走了多少人了,车也压过了。就在这公路上,一个战士又踏响了埋在地下的一颗雷。
  有俩架线兵,一个踩在另一肩上架线,地上看不见雷,但那兵往下一跳时,雷就炸了。
  战士王昌明刚刚十七岁,发洪水后修工事,探得很深了,可那里还是有雷,不知是哪一年埋的,王昌明触雷致残。【更多精彩,尽在】
  李建学是在修猫耳洞时炸伤的,雷就在编织袋里。
  编织袋内的地雷,有的是当初装土时就随土装了进去。敌人设雷也很狡猾,会设到你门口,把编织袋撕个口子,塞进雷去,又恢复原状;
  还有一个连队的战士想在编织袋垒的壁上钉个木桩挂东西,一钉就钉在雷上。
  现在请看看被誉为“钢铁阵地”所在的八连战士遇到的雷:
  新战士樊万齐修工事,雷炸了,炸掉了一只脚,左眼球被炸得挂在脸颊。
  这个阵地的通道,边上草长得高了,不容易分清通道,就派战士把草剪一剪,似乎看到草下有根线,但已经晚了,战士被炸伤了。
  在这条通道上,有块大石头,翻这块石头很容易踩滑,一旦滑倒后果不堪设想。只有炸掉它。
  用了不少炸药,山崩地裂的爆炸之后,这里已成了一堆碎石,开始清理这些碎石。王新勇放心地扬起镐头起石头,谁知那一镐下去,便又砸在雷上,爆炸了。
  王亲勇当时很清楚,看到自己穿的高筒雨鞋被炸了一道口,象是撕裂的,便还以为仅仅是撕裂一只雨鞋呢,不一会,血便从雨鞋那口子里往外淌,知道不好,抬到医院才知道脚炸碎了。
  48.阴险的迷藏
  在雷的重重包围中,人们怕踩雷,宁肯象踩梅花桩一样走石头尖,可偏偏那石头尖上就布了雷。
  一炮连战士张际顺扛着木头。专门走刀背似的石头,敌人象猜着了会这么走,在石尖上的一点条子缝内塞上了地雷,张际顺脚尖正好踩上,前三个脚指头和脚掌被炸没了。
  想思树下也成了敌人喜欢埋雷的地方。还总有人去把地雷踩响,后来高炮某单位不得不去几个架线兵把相思树炸毁。
  在某阵地上有五棵芭蕉树,有一棵开花了,火炬似的很美,距哨位不到十米。不久,便结出了一长串芭焦,那红的花依然还在。
  那树冠使人心旷神怡,那树根下的雷却使人不敢越雷池一步,战士们将毛竹劈成竹槽伸到那棵树下一步,哨位战士制造的“尿素”可以顺槽流到芭蕉树根下。
  在战士们即交将换离开哨位的时候,那树上的芭蕉成熟了,一个战士用两根粗毛竹铺在地上,象是铺上了两根铁轨,他踩在上面,一步一步终于到了那芭蕉树下。
  那串芭蕉挂得很高,有人说:把树砍倒吧,砍倒我们就可以收摘芭蕉了。这个兵说,不行,这芭蕉树还长呢,还年轻呢。
  这个战士攀上这棵芭蕉树,手已经抓到了那串芭蕉,芭蕉串断了,他闪失了一下,从树干上落下来,两脚没有落到那“竹轨”上,偏了一点,触雷了。那美丽的芭蕉被炸断的,战士喊:“芭蕉树!”可这时他发现自己的腿也被炸断了。
  在另一个阵地上,哨位不远处有棵小芭蕉树,洞内战士闲得无聊,想用那棵芭蕉树美化阵地,把树移栽过来,迈过去刚一挖,雷就炸了,士兵牺牲。
  敌人的诡计多得很,尤建华排出的诡计雷就有二百多个,每一个是一种诡计,每一个的诡计都不一样,每一个都是针对人们的心理而埋设的。伪装得十分巧妙,小鬼子们确实鬼。
  这是雷的迷藏,是动真家伙的藏猫猫,布雷为藏,藏得严严实实,想都想不到,排雷为找,找不到为输。
  你能藏,咱能找。
  对不起,咱也能藏,让你找,你能找到吗!
  在老山主峰,水源突然断了。
  派尤建华带着战士周鸿斌去排除障碍。
  从主峰下去,用探雷针,一针一针插,象纳鞋底似的插了一遍,三百五十米的通路排出了一百四十颗雷,终于看到了水源,是敌人用钢锯把水管锯断,水向石缝里流去。
  只有那滔滔流水的声音,周围死一样的静,翠竹,绿树,美丽的长长的藤条,一种天然公园一样的景色。看到这优雅的环境,不会是一种放松,有一种恐惧感立刻袭了上来,是心灵深入的预感,一种心理上的无形的压力。
  毫无疑问,敌人就躲在附近。
  他一只手拿着探雷针,有地下“纳鞋底”,另一只紧抓着五个捆到一块的手榴弹,盖是拧开的,一有情况就可以投出去。【更多精彩,尽在】
  离水源还有一米多,有片带着露水的草叶,仔细辩认,叶子却有些无精打采。他警觉起来,抓住一棵小草,轻轻一提,草根是被铲断的,下面有东西。
  他轻轻地提那草,不一会就认了出来:诡计雷,最上面的是一颗苏式地雷。
  有一条天然的藤条横在那儿,弯弯曲曲,老态龙钟的样子,这藤条太美了,做藤条拐杖会有龙头拐杖的那种效果。这么美的东西长在这儿,敌人不会不在它身上用心计。
  藤条果然拴着地雷,那雷是五个一组的。他摸到了拴在藤条上的引线,细绳绷得很紧,一动藤条就炸,一剪这绳子,也会炸。
  他不动藤条,也不剪绳子,先摸到雷,把雷的保险闩上。
  这下可以剪绳子了,取下几颗雷,再顺着那线往下摸。底下还会有雷,不然怎么能称得上诡计雷呢?现在该“顺线摸瓜”了。
  土是湿漉漉的,一摸,是一根削得很实的手签,顺竹签往下摸,是一个绑在竹签的手榴弹,竹签周围喧哗着那么多精制的小地雷。
  不得不让人佩服小鬼子的精明,这雷设置得何等科学。
  可尤建华要高他们一招。
  他入伍前是建筑工程学校的高材生,是研究爆破专业的,他潜心研究四个国家的五十多种地雷。一天中午,在排除一颗压发雷时,那颗雷发生了“半爆炸”,那无数钢珠炸出来,屁股和肩膀上炸进了五颗钢珠,还有一颗钢珠从嘴角钻进来,撞掉了一颗大牙,忍着巨痛手指甲将钢珠一一抠出,最后才“噗”的一下吐出了嘴的钢珠和半截牙齿。
  在雷的迷藏中,敌人那一套对他来说迷不住,也藏不住。
  敌人自以为得计,竟把他们的传单贴到了尤建华那个阵地的一个哨位。这不是欺人太甚吗?那传单下会有雷。
  那断的的竹子,被敌人利用了,敌人来袭扰,会象踩高跷似的踩在竹茬上,往这边运动,竹子内不会长雷。
  这回就给他们来竹子雷,竹子的断茬里先装上石子,再放上地雷,最后再灌上点土,单等敌人到这里来踩高跷。
  还有棵树倒下了,象条长龙卧着,敌人为了避开地雷,准会从这倒着的树干爬过来,保险得很,也吉利得很,象乘上了一条龙。
  尤建华把那树皮翻开,用砍刀在木质部砍出洞来,洞里塞上地雷,再把树皮复原,就严丝合缝地盖住了。只等敌人晚上来乘龙。准让他当个“乘龙快婿”。
  这还不够,又专门在地上按上鞋印,按上老鼠的爪子印。
  夜里雷就炸响了,那声音听起来象过年放二踢脚。
  49.最后一颗雷属于他
  人们都记得遇上的第一颗雷,某部侦察兵排到了第一颗雷,都不敢轻易动它,找了个长竿,挑在竿子的一头,颤颤悠悠地挑了回来。
  “挑回来个西瓜啊!”
  都跃跃欲试,想上去摸一摸,又不敢。
  “只能摸,不能动手动脚,摸一下就犯错误了。”人们还是笑。
  第一颗雷总是喜剧。
  人们也忘不了自己遇到的最后一颗雷。
  最后一颗雷总带着一生的遗憾。
  那只是一瞬间,却会改变一生的命运。
  那一瞬间,那是那样偶然,那样奇巧。
  某部阵地,那是著名排雷大王排除最后一颗雷的地方。那位英雄排了第1201颗雷,雷排完了,在下坡时,他把探雷针往地下的插,正好插在了土里的雷上,炸了,眼睛被炸瞎了,腿被炸断。
  在老山,有这样一句口头禅:“地雷一响,国家来养”,这话指的是步兵。对工兵来说,是“地雷一响,立即火葬”,因为工兵排雷是趴下身子,被地雷炸掉的常常不是脚,而是头。
  我们无法听到这些同志谈他们遇到的最后一颗雷。只能找到那些触雷后的“幸运儿”。
  刘玉祥:
  我是8月22号遇到的最后一颗雷。当时我已经排地雷1193颗。
  打了一千条狼,却被狗咬伤了。
  最险的还是晚上排雷,黑得连点影子也不见,那草又密,大小枝条纵横交错,眼睛完全失去了作用,只靠两只手的感觉,我把袖子挽到头,这样两只胳膊的触觉也可以利用起来。
  探雷针咬在嘴里,把两只手伸到草丛中,一点一点往上抬,轻得很,遇到有绊线,就感觉到了。
  最后一次是在救护的那个地方,通路上碎石很多,排过多次了,我想再稍加宽一点通道,让人们通过时更保险些。结果触了雷,当下我被炸得悬起来,屁股摔得疼极了,连忙捂着屁股,生怕屁股摔坏了。
  人们过来给我扎止血带,我才想起屁股摔一下算什么,炸的是腿。在医院锯腿,我听得很清楚,中间断了一根钢锯,又换了一根锯条。
  以往每排一颗雷,都要记下,那数字越积越大,想起那些阿拉伯数字,有一种荣耀,一种自豪,可最后那个阿拉伯数字,却让人窝囊一辈子。但我不后悔。我听有人说,宁肯什么也不要,还要那条腿,这不可能,总有人会遇到最后一颗雷。
  最后一颗雷给我的雷场生活画了句号。
  最后一颗雷送给了我两条拐杖,我把它当成人生的脚手架。
  侦察连四排长权国红很开明,战士们喜欢找他吹牛,八月份出去搞侦察,指挥组对他说:“你注意点,别踩了雷!”他乐呵呵地说:“踩了地雷还不给咱个一等功?”
  他第二天就触雷了。
  果然给他记了个一等功。
  那次是5月28日,前边的那个战士往石上攀,负重40斤,重心偏了,眼看要倒在通路外边,另一个同志去拖住他,不料负荷太重,两人一块倒下,站起来时,踩上了地雷,一人炸掉左腿。
  从那以后触雷的多起来,全连排长差不多在几个月中先后都受伤了,好象敌人的雷很会收拾他们这些兵头将尾。
  这次他们是走到雷窝子里了。在前的工兵发出很惨的叫声。四排长权国红赶忙前去救护,却绊响了一颗手榴弹,弹片把胸口炸伤。
  权国红把工兵背了起来。工兵的伤很重,可是刚迈出步子,也触了雷,只见泥土全扑了上来,两人全倒在了地上,权国红的右腿被炸掉了,再看那个工兵,又负了第二次伤,这次是炸了眼,“我的眼给泥蒙住了。”工兵喊。
  权国红看很清清,那不是给泥蒙住了,眼球被炸了出来。
  他心里难受,好象那雷不是炸在腿上,是炸到心窝子里头。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这最后一颗不仅炸了自己,还让已经失去腿的战友送去眼睛。
  哪怕是自己的眼睛炸了呢,自己怎么就踩到这儿呢?
  想救他,反而害了他。
  我怎么回去见同志们,怎么回去向人家人父母交待啊!
  战士们把伤员从那深山背下来,人人身上都是血,都累得倒在那不能动了,分不清谁是伤员,抬担架的来了,抓住一个满身满脸是血的就往担架上放,”X你妈,老子没伤,伤员在那儿!“
  权国红被抬走了,从那以后他象变了一个人,再不是那样随意开玩笑,最后一颗雷不仅使他失去了一条腿,也给他带来了永生永世的内疚,夜里他总是梦到那位工兵,他遇到任何一个盲人,都会想起那个失去了右腿而又失去了左眼的小兄弟。
  50.给生者的悼诗
  人们都以为尤建华死了。
  他的老乡们把第一杯酒洒在地上,哀悼家乡出来的排雷英雄。
  家乡的父老乡亲悲痛欲绝。
  6月底,尤建华到麻栗坡拉波纹钢,在停车场见到了老乡徐亲新民,一见尤建华,没看清似的又往前跟了几步,追着看,这下就吓跑了。
  尤建华热情跨上着,他竟然往后退:“你不是死了吗?”
  尤建华没有回答,只把手伸过去,可他还不敢握手,那表情不亚于见到了一个从麻栗坡墓穴中走出来的人。
  好象他的死是预料中,而活着却让那么多人惊讶。
  战友畅怀大笑:“连火化队的人都说你死了,亲自给火化的呢。”
  尤建华没有笑,说他死,这不是真的,但火化队那遗体是真的。
  那是不久前牺牲的工兵冒建新,尤建华和他是江苏老乡。【更多精彩,尽在】
  尤建华:
  我和冒建新在集训队是同一个屋,他蒙着眼练习,练到抓一把火药,正好二两,捧一捧,正好半斤的水平。
  参战前我们一同探家,那个姑娘一定要嫁给他,家里不太同意,当时给姑娘介绍一个木工,她就跑到建新家里去了。他们领了结婚证,操办得很简单。
  我们一块归了队,冒建新给我买了到郑州的火车票。
  在车上,我要把买车票的钱给冒建新,他怎么也不要,见我硬要给,就说:”等我们凯旋回来时,你给我买车票还不行吗?”
  我同意了,我说话算数,凯旋时车票由我买。
  现在要凯旋了,冒建新不在了,这车票还买不买?不买,我心里更难受,觉得对不起战友,这是精神折磨啊!可是要买呢,人不在了,买车票烧了,这算什么事啊。
  冒建新他们那个洞离敌人太近,大小便不能出去,头一天晚上,他不小心把解手的盆子弄翻了,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承认,几个战士就骂,当天晚上开会时,他为这事向全小组做了一个检查。
  第二天他牺牲了,战士们哭得很伤心:“昨天带做了检查,就这么走了!”
  那是敌人的炮弹把他们的哨位炸塌,五个人伤了三个。六班长五林长赶来为冒建新包扎,小冒说:“里面还有两人人。”
  等班长把两个战友包扎完,才了现冒建新是腿被炸断了,血流得很多,他自己进行了包扎,但却无力把绷带扎紧,血带在淌。
  如果先抢救小冒,也许......
  他的爱人给他来了封信:“我无论生男生女,孩子要起名叫爱军。”
  收到信时他已经牺牲。
  这一天,宣传科长刘学公带着战地记者来到尤建华所在团,这里是老山主峰。他们是来了解尤建华事迹的。
  人家一听来意先吓了一跳,然后才说:“不会吧,尤建华刚执行任务回来。”
  尤建华来了,他自己也觉得好笑,看着熟悉的刘科长把眼睛都哭肿了,谁不知道自己刚刚摸了阎王爷鼻子回来。也许是那个跟在自己身边执行任务的小战士以为自己死了,哭得那么伤心,报话机早把这哭声给传过来了。
  那是5月20日凌晨,尤建华带着两名战士来到那四十米的悬崖边上,沟那边就是敌人,射孔看很很清楚。为了切断越军特工的偷袭线路,需要下到悬崖底。
  他们带着八条背包带,尤建华把背包带一条拴住腰,一条拴往腿,这样就可把他倒提起来。崖上有颗小树,背带另一头绕在树上,让两个战士拽着,一点一点往下放。
  敌人在悬崖也设了地雷,如果头朝上往下滑,身体就会触雷,只能头朝下,脚朝上,用那背包带吊着往下来。一只手必须支撑着身子,一点一点地向下滑,剩下的一只手抓着探雷针,一针一针地往前探察,悬崖上的草棵、石缝内都有雷,探出来,就用牙齿咬住地雷绊线给再用另一只手排雷。
  身子被绳子吊着,一晃一晃的,晃动幅度大了,牙齿就得赶紧松开绊线,不然真会晃炸了呢。
  稍一稳,咬住再排,在半空用一只手操作,动作显得十分笨拙,力气真要用完了,悬崖上的棘刺,石头尖,把他身上划得到处是口子,满脸是血,绳子在腰上勒得象是要断裂,急救包捆在腰间,光荣弹套在脖子上。现在是头朝下,气也喘不上来,肠肚也象是要倒出来似的,眼前一切全是倒置的,崖底的石头都直对着脑瓜顶,总觉得绳子不存在了,脑瓜在飞快地向下附落。
  他一连排了八颗绊发雷,才下到沟底。
  谁知刚刚站稳,敌人的炮就打过来了。
  上面那两个兵急坏了,以为敌人发现了尤建华,以为尤建华中了炮弹,如果“光荣”了,就赶紧拉上来,决不能让敌人把尸体弄走。
  两个兵急急忙忙片的拽,把吃奶的劲儿也用上了,那绳子在手里快速地倒着,下面的尤建华就腾空而起了,想撑护一下崖壁都不行了,象是拴着的一只吊桶,在那悬崖上一碰一碰,碰过去碰过来,直冲着那无数硬枝、尖石蹭过来,划得他痛不欲生,想躲也躲不了,只是两只脚在半空乱登,两只手也乱抓挠,什么也抓不住,手也划破了。
  他真是火透了,一拖上来,就喊:“我没死呢!”他真想把那俩兵狠骂一顿,可那两兵一见他,就扑上去把他抱住了,哭得那个伤心,好象他真死去似的。
  “我没死!”他又喊了一句。
  那俩兵还不放手,好象怕他死去。
  “放下去,把我重放下去!”
  于是重新把他吊下去,这次他头变得晕起来,眼前一阵一阵地模糊,心里也变得很乱,似乎绳子放得太快了。
  真险,在他落地的时候,支撑在地面上的两手之间,竟有一颗苏制压发地雷,差一点脑袋就没了。当下全身冒出了冷汗,象散架似的瘫软起来。
  记得刚接防时,他先带五个人到阵地上见习,分到某部的工兵连二排四班,吃饭时发现全排才做了几个人的饭。人呢?谁也不回答,饭后才知道他们排上来二十七个工兵,死的,伤的,现在包括一个见习的,只剩下了七个人。
  阵地上养的狗,大多也带着雷伤。三连一条白狗看到一个战士出来解手,以为是有情况了,也冲了出去,结果触雷,成了一个“小儿麻痹症”。
  有一次尤建华执行任务,雾很大,看不清路,在一个交叉路口,那条狗不走了,他们一看,前面好几颗绊发雷,还连着爆破筒,今天这狗如果不出来,也许就触雷了。
  后来他看到更多的是战友的雷伤,这使他心里总有一种失职感,人家靠自豪感、责任感往前冲,他靠的就是这种失职感,虽然他平时很文静,最怕干冒险的事,可是怕,也得干下去。
  一针一针地探,钢的探针他磨短了七根,一年穿坏了八双解放鞋,排出了越军地雷1101颗。
  那次他们出发,通过雷区,象纳鞋底那样开辟通路来不及了,只能探出一个一个碗口的坑,一米一个坑,就踩着这种坑走,坑小,脚后跟不能沾地,否则就有触雷的危险。
  他一只脚踩在这小坑里,一个新兵踩在那边的小坑里,伸过后来想把定向雷递给他,谁知只差一米够不着,再迈一步就行了,尤建华喝道:“别动!”
  新兵停住了。
  他用探雷针向地下扎,想探出一个能落脚步的地方,把那定向雷接过来,就在那一脚步掌大的地方排出了三颗地雷,新兵站在那儿惊得不敢动了。
  尤建华这边只是前脚掌着地,实在受不了啦,身子有点晃,他想把脚后跟也着地,站得稳一点。【更多精彩,尽在】
  但他知道在这样的雷区,就是脚后跟也不能随便落下,他那双眼就象是看出脚下带有雷。就先用探雷针扎脚后跟那个地方,一扎就感觉出来了,有雷,先把雷排出来。
  你看他两只脚没动地方,竟然在手能探到的地方排出了十七颗地雷。
  新兵不敢看了,手挡着眼哭:“排长,咱个不行了吧,还能出来吗?”
  尤建华说:“别慌,一步不能错,雷炸不了咱俩一根毫毛。”
  他俩迈出最后一个脚窝的时候,真有那种迈出了阎王殿门坎的感觉。
  那天,刘科长去团部,正式听到了尤建华牺牲的消息,悲痛至极,先是发疯一样地骂:为什么不早点把他保护下来,排雷英雄都得完蛋吗?难道就真不不能一个囫囵的排雷英雄吗?他排了那么多雷还让他进去冒险,是看他老实吗?骂完了便哭,哭完了便挥笔写了一首诗《悼尤建华》。
  第二天就带着战地记者去采访烈士尤建华的事迹。
  接待他的就是尤建华。
  51.让雷场告诉未来
  战区地土地上,布的雷总是比排的多,大地成了一张雷的储蓄单,支取的少,存入的多。雷已成为大地细胞的成员,随着大自然的变迁,与那些有灵性的及没有灵性的万物一起沉浮,它会沉睡,也会醒来,却不容易消亡,随时有可能重见天日。
  地壳残留的雷是留给子孙的遗产。
  不要以为地雷只是在对垒的阵地上,雷的扩散远远超出了敌我阵地。
  老乡耕地常常耕出地雷来。上山打猎、砍柴,也会触雷致残、身亡。某部在山上发现了一具尸体,很象是特工触雷了。尸体被抬回来,很多人都来看,看看越南特工是什么样。有人当即辨认出来,他是一个村里的老乡,上山找猎,踩到了敌人埋的地雷上。
  一个苗族小伙子上山砍竹子,被炸断了腿,周围又没有人能救他,村里派人找到他时,他已经不行了,家里只剩下两位老人。
  老乡也会埋雷,哪里需要人们禁止通行,就来个地雷封闭。长到两三年的三七很值钱,有的百姓就在三七棚子边上埋上地雷,谁也不敢贴近。
  在一个并不算太靠前边的小村庄,村里也有三个人触雷,死了一个。有个人腿被炸坏,架了双拐,从此他也就和地雷结了缘,家里地雷不少。
  他家只有他一人,行动不便,怕人们来祸害他的东西,就有房子周围到处布了地雷。
  部队配合地方有关部门,想办法在群众中收武器弹药,总也收不完:“你们要用地雷保阵地,我们还要用地雷保家呢。”兄弟们分家,除了分家产,也顺便要分一下手榴弹、地雷。一颗手榴弹、地雷也可以换一瓶罐头。老人在去世前给儿孙留下的遗产中,也包括手榴弹、地雷什么的。
  地雷做为遗产留给后代,大量的是在地下掩埋着。
  即使是在表层抛撒的那些成千上万地雷,年年的雨季都会带来大量泥沙把它们覆盖。洪水一来,便被卷入深层,开始了漫长的沉睡。
  但这些雷也并不甘寂寞。
  在上甘岭方向,战士挖水道,挖到一米七了,战士还是触了雷,某团二连一个哨所滑塌了,需装编织袋加修,他们是在地下两米的深处取土,连队的通信员小杨装了一编织袋土,他把袋子提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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