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自一个花开烂漫的世界之花 暨花开璀璨什么意思

|||||||||||||
[修真]我的世界是本书
作者:宅鲸 &上传: &下载:
&更新时间: 13:30:02&文章状态:连载中
    那小蛇刚被放出来,很是狼狈逃窜了一会儿。但在场众人,无一不是修为高深者,又岂会被一只小蛇发现蹊跷。片刻之后,小蛇以为危机已经过去,找了一个树枝攀上,就开始休息了。
    一时之间,山月流光,万籁无声。在场数人都是修为高深之辈,隐藏于树荫当中,不露丝毫迹象。陆尘潇修为略差一点,被余琏拢在怀里。起初,陆尘潇还对这种待遇颇为不爽,但过了一会儿,他发现余琏正在耗费修为替他条理筋脉,修补剑台,就不再做声了。
    比起拿到手的好处,被吃点豆腐什么的,陆尘潇表示这都是小事。
    而且,陆尘潇并不相信一条能吃的灵蛇,就能把一个修行已久的大修士钓出来。所谓人老成精,能活到这个年岁的修士,也无一不是人精中的人精——若余琏的这个蠢计谋真的奏效了,那才是全天下的笑话。
    陆尘潇是这样想的。
    ——但当他真的看到一个人影出现的时候,陆尘潇就笑不出来了。
    那小蛇毕竟也是异种,似有感应,原本还在享受月光的它,忽然浑身鳞片乍起,整条蛇猛然一皱缩,飞快地往阴影里窜去——但它终于是晚了半拍,被一只光泽如玉的手扣住了七寸,那手微微一掐,这蛇就宛如缺了骨头一样地软瘫了下来。
    ……擦!
    陆尘潇的表情险些裂了,他脸上好一阵扭曲,才勉强维持了自己冷淡的神色。但与此同时,陆尘潇也忍不住很是认真地打量了一番——
    张涉水是余琏的首徒,大自在天的师兄,相传他曾经有机会继承灵霄掌门一位,但他婉拒了。在原著中,张涉水是中期出场的一位实力派角色,虽然是灵修,但亦擅长剑道,对阵法,器修也略有研究,一手108柄灵剑自成天地可谓是大放光彩——
    当然,对于陆尘潇而言,张涉水大放光彩的理由则是——
    这厮毫不犹豫地,在师父余琏死去之后,卷了娘家的大半的财产,直接投奔太史飞鸿去了。
    张涉水当时已经走到了出窍期修为,而太史飞鸿还在金丹期不上不下,他的战斗能力已经能和散修中的金丹修士抗衡,但具体境界刚刚到达筑基。更是受到诸恶老祖的迫害,元寿大大缩短,特殊的体质更是让他结婴无望。
    但就是这种情况,张涉水居然就卷了半个灵霄派的家产,以出窍期大能的修为,冒充一个金丹的散修,投奔太史飞鸿去了——
    陆尘潇对这种不合常理的现象简直痛心疾首。
    当然,以他对渣作者的了解,肯定是渣作者一开始为了开金手指,让小弟张涉水献出的宝物有点水平过头了,不应该是一个散修能得到的法宝,于是他将错就错,就将张涉水的地位和背景也相应的拔高了。
    至于张涉水脑子有没有进水这个问题,作者说,呵呵。
    不过,渣作者随手乱写的剧情,在这个世界,都会将他合理化。就比如诸恶老祖的那个便宜女儿(一想到这里,诸恶又是心一塞),这样一想,一个确实合情合理——而不是作者纯粹为了给主角送大礼包的——出窍期修士,就显露出有几丝有趣了。
    张涉水站在月光下,四周的灵气如水一样在他周身荡漾。他容貌也算俊俏,但放在四周都是俊男美女的修真界中,反而有些平淡无奇了。他穿着并不出奇的灰色修士袍,背上负着一个狭长的剑匣,通体漆黑,隐隐凝结着一层如霜的光芒。
    总体而言,张涉水就是一位掉到人群里,再也捡不到的普通修士。如果不是余琏告诉陆尘潇,他就是张涉水,陆尘潇也很难想象这样的人,是这世间少有的天之骄子。
    也许是陆尘潇的注视太过醒目,片刻之后,张涉水也下意识地把目光落在了这位脸色有几分苍白阴郁的少年身上,他先是愕然,随后露出了男人心照不宣地微笑:“……这位是师母吗?”
    师母你妹啊!
    陆尘潇的表情差点裂了,他努力绷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古怪地回答:“不是。”
    余琏并没有介意陆尘潇的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从随身的芥子袋里取出一件挡风的大氅,给陆尘潇系上。之后,他才温和地对张涉水笑笑:“我和这位小友只是一见如故罢了。”
    这个回答看起来像是在否认张涉水的回答。
    但陆尘潇宁愿余琏什么都没有说。
    既然已经守到人了,陆尘潇等几人也从树荫里出来了。张涉水见到王雪禅之后,好奇地打量了几眼,显然,他也不认识这个模样的紫云观掌门,但也知道哪些人是能开玩笑地,哪些人不是。因此只是略微点头示意之后,就转开了目光。
    余琏率先问他:“这种蛇类因为味道鲜美,早就已经被你吃灭绝了,少数几条也不过是你自己在养,留作种。我在拍卖行上见到这蛇,就知道是你有意引我出来……所为何事?”
    余琏说的繁复,实际上则是为了给陆尘潇解释。陆尘潇听完,这才恍然大悟,所谓上钩的那个人,其实是余琏才对,可恨余琏躲躲闪闪不肯直说,最终导致了陆尘潇的误会。
    说不定,这混蛋一直都在边上看自己的笑话!
    一想到这里,陆尘潇就是一阵暗恨,他本来便不是报仇十年不晚的君子。当下,心神就沉入识海,找到素素留下来的天魔咒法,灌入法力,轻轻一波动——
    对于余琏,此物是困扰他将近千年的心魔,根植道心,一旦触动就是万般痛苦。
    陆尘潇刚一动,余琏突然就伸手把他扯了过来,陆尘潇的行为被打断,心神极为难受。但余琏强迫他,必须抬头看向自己。
    余琏的眼底浮起一层为不可见的血色。
    陆尘潇的头皮发毛,一股寒意从脊骨翻出,心神疯狂地警报起来。危险,危险,但是手脚冰凉,似乎已经背叛了大脑,什么动作都做不到。
    但表面上,余琏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生气,他的表情柔和,那种入骨的深情像是垂在叶尖的露珠,一旦落下来,就能溺死脆弱的蝼蚁。他语气温柔地说:“你可真调皮。”
    宠溺的,温柔的,但是隐藏在这些表象之下的危险,让陆尘潇整个人都僵住了。
    余琏摸了摸陆尘潇的脸,幽幽地又说:“……真想惩罚你,比如说,永远不能再为乱七八糟的事情瞎跑了,如何?”
    陆尘潇毫不怀疑,余琏下一秒就能真的废掉他一双腿。
    “不……”陆尘潇勉强拒绝了。
    果不其然,这个回答让余琏暴怒了,他一双漆黑的瞳孔猛然染成血红,眼角也隐约有淡红色的花纹浮现。陆尘潇当时就想咆哮——他似乎已经忘了,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应该算是他自己——喂喂,正道大能们,你们放这么一个随时会堕化成大魔的人在外面晃荡真的没问题吗?
    他真的会死的。
    虽然心底对自己的命运已经有了清晰的预感了,但陆尘潇此人本来就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范,他梗着脖子说:“我就算死,也不会受制于人。”
    余琏被陆尘潇坚决的表情刺激得一愣,随即眉头紧皱,露出了痛苦不堪的表情,他手指一划,就从身上取出了一节漆黑的模样古怪的枯枝,似金似玉。这枯枝一落在余琏手中,枝头上立刻就生长出了九朵洁白的花苞,徐徐盛开,每一朵白玉一样的花朵边缘都逸散开一连串半透明的白色光圈,陆尘潇隐约嗅到沁人心脾的花香,耳边似有佛音响起——“如是我闻……”
    余琏脸上痛苦的表情渐渐淡去。
    他闭目休憩了好一会儿,才略带倦意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清明,显然已经从之前的入魔清醒过来。对于陆尘潇,余琏似乎也有点意见——
    余琏颇为不满地,手指拎着陆尘潇脸颊上的肉,就是一拧。
    “嘶……”疼疼疼。
    陆尘潇努力地维持着“明明是你的错居然还胡乱怪罪别人”的冷噶表情,另一边疼得呲牙咧嘴。余琏这回是真生气了,确实用上了力气,但也恰好维持在陆尘潇能够承受的范围。
    最后,见到陆尘潇确实算是受到了惩罚,余琏这才勉强收敛了怒气。见到陆尘潇依旧一脸不领情的倔强,才幽幽地叹息一口气:“我真的很害怕……”
    他低声又重复了一句:“真的很害怕……”
    但后面的言语,已经无声地融化在余琏内心里的月光中了。他想,陆尘潇根本就不知道,刚才那一瞬,余琏是彻头彻尾地发了杀意的——
    他好恨啊。
    陆尘潇和太史飞鸿关系亲密,喜欢大自在天,甚至,如果余琏收到的内部消息没错的话,他甚至还和谢庐溪有一份未曾公布的婚约。据余琏之前的观察,谢庐溪确实对待陆尘潇和常人不同。
    不能忍。
    疼,好疼,想要杀掉他。
    只有这样,陆尘潇就不会再和别人说话,不会再把视线停留在别人身上,不会和其他人接触。
    他的,都是他的。
    只要杀掉陆尘潇就可以了,而且,余琏有证据,能证明这位小道士和魔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杀了他,不会有任何问题……杀了他,得到他,占有他。
    就算他最终为此堕落成魔。
    那又有什么关系?
    余琏曾经在永冻的世界枯坐了一千年,忍耐了近乎永恒的孤寂和寒冷,他不能睡觉,也不能有片刻的松懈,因为心魔会乘虚而入。而有时候,余琏看着这些银装素裹的世界,也会忍不住恍然。
    ——他真的扛过了这么多岁月吗?
    还是说,他早就已经疯掉了,却不自知?
    坚持下来的也许是仙,也许是魔,但无论那一种,都和人没有干系。余琏想,也许活下来的只有执念,不能输,不能认输,更不能服输。
    他等一个人已经太久了,等到了已经失去了平常心。
    他等待一朵花开。
    海枯石烂,沧海桑田。故人多逝,天地已移。
    可这样的心情,陆尘潇不会懂,他也不肯懂。余琏心下叹息,他勉强压住了自己有些翻滚的气息,对王雪禅和张涉水回答道:“我没事。”
    毕竟,佛门至宝菩提九花枝还在他手中。
    似有似无的,余琏避开了,如果有一天,连这件至宝也无法镇压他的心魔的话,那出世的,该是多么可怕的魔王。66|第二十三回 推测
    初闻此话,陆尘潇心神就是大震,但他毕竟修行时久,片刻后又收敛守静。虽然心知余琏所说基本为真——他当然不必用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来动摇陆尘潇的心境,但表面上,却要强道:“你用这种鬼蜮伎俩来离间我么……却是太小看我了。”
    余琏一愣,随即不在意地笑笑,也没有戳穿陆尘潇的色厉内荏,只是顺着他的话哄道:“是,是我手段见不得人了。”
    陆尘潇一炮打在空气了,被余琏不动声色的化解了。若在纠缠下去,反而显得他耿耿于怀,虚张声势,当下,只好闭口不言,依照余琏的意思,换上新衣,贴上面具。
    那人皮面具手感微冷,一接触皮肤,自动贴上,十分舒适,甚至让人察觉不到上面还有东西,还能隔绝他人神识检视,堪称一件异宝。
    余琏见他收拾妥当,长袖一挥,直接携他遁出了云舟。夜风猎猎,但在余琏的守护之下,落在陆尘潇身边,就化作轻柔的暖风。
    他的目的地不远,不到一炷香的时刻,就找了一棵树木,降落了下来。
    “这个小孩儿是谁?”
    一个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陆尘潇被吓了一跳,随即镇定下来。他如今修为只有筑基初期,修炼的又是他最不擅长的剑道,水平一落千丈,没有察觉身后有人,乃是理应之事。而余琏在他身边,这人有求于自己,定然不会让他出事。
    ——而且,很显然,余琏就是带陆尘潇来寻找此人的。
    当下,陆尘潇便转过身子,打量身后之人。
    那是一位面容白净,五官普通的青年,毫无修真之辈的出尘之气,放在凡人中间,也不会有人分辨出任何不同——但陆尘潇依然能细致地区分出,青年气质中的几分落拓沧桑之意。以陆尘潇平日所见的各种人物对比,这人应当也修行了不短的时日,至少在五百年以上。
    这种气质是从漫长的时光中所带的,就像是凡俗之人,年轻之人往往具有朝气和淳朴之意,而饱经世事之人,或通透,或市侩,或木讷,或暮气,总之,只要见多识广之辈往往都能轻易的区分其中差别。
    见陆尘潇转头,那白净青年也看到了他,面露惊讶之色:“这就是你的那位么?”他说完,又上下打量一下,猜到了这幅相貌并非陆尘潇本貌,又言,“你倒是心疼他,居然连我都不肯相信。”
    “非是不信,有备无患罢了。”余琏知道对方的抱怨只是在卖可怜,随口就敷衍过去了。
    两人语气轻松,同辈相交。陆尘潇不由吃了一惊,他深知余琏的辈分有多高,年岁多久,能和余琏平辈相交的,不是一派之主,就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不死。当下,又忍不住反复打量那青年道人,脑内检索,却始终没有哪个有名之辈能对上号。
    这不由让陆尘潇有些好奇:“他是谁?”
    青年道人嘿嘿一笑:“不告诉你。”
    他在这里得意洋洋地卖关子,没想到余琏却是一个见色忘友之辈,当下,就轻描淡写地戳穿了这个谜题:“他是王雪禅。”
    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陆尘潇略一思索,不由大吃一惊,王雪禅从以战绩论实力的修真界而言,确实是名声不显。但在另一个方面,却是无人能出其右——比如说,整个修真界的笑料。
    因为,王雪禅是紫云观的掌门。
    没错,他就是那个名声在外,随时往地上一躺就能睡上两三百年的懒道人,又因为几百年不洗澡,恶臭能传三百里,又被戏称为邋遢老道。
    陆尘潇实在无法把这个面容洁净的青年,和名声在外的紫云观掌门联系在一起,当时就脸色有变:“这不科学!”
    “科学?这是何意?”余琏纳闷道。
    王雪禅却是见多了这种大惊失色的场面,多少能猜到陆尘潇表达的意思。他原本就对余琏的见色忘友颇为不爽,见到陆尘潇不信,心中顿时又起捉弄之心,于是,便双手一摊,哀叹道:“很明显不是啊,余琏在逗你,你没看出来吗?”
    陆尘潇又是一愣,他自然知道,余琏根本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戏耍于他。但王雪禅与传闻相去甚远,似乎说的也有道理,一时之间,他半信半疑。
    余琏听到王雪禅之言,心知老友不满他出卖战友。但因为法咒作祟,虽然心知这不正常,但依然在立场上偏向了陆尘潇,更是对其建立门派的想法大为支持,顺手就戳穿了一个道教高层心照不宣的秘密:“就是因为看起来不像,所以,无论王道友做什么,都不会怀疑到紫云身上,不是么?”
    陆尘潇也是一个悟性极佳的人,被余琏轻轻一点,立刻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但他毕竟为魔日长,修仙日短,思维一时之间还沉浸在某个惯性中转不过来,顿时大惊失色:“紫云观在做一些暗杀的行径?!”
    余琏和王雪禅都被这个大胆的发言吓到了,一时间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余琏咳嗽一声,回答道:“紫云的道友们确实基本上都在暗中做些事情,但也没有背离正道,而且,暗杀的话……突然冒出一群能杀死魔道魁首之辈,谁还不知道暗中有一批人,是吧。”
    陆尘潇想了想,基本上每个出名之辈死的都有迹可查,当下了然——即便紫云真的插手其中,也绝不可能是亲自动手,正因为这种不沾大因果的举动,他们才能超然的在暗中行事。除此之外,许多大神通之辈帮其遮掩,也是理应之事。
    说了这么多,余琏转开了话题,毕竟,陆尘潇现在的修为比较低,让他了解太多并非好事:“查的事情如何了?”
    王雪禅想了想,最后发现没法用一两句话解释清楚,当下,就抛出一根玉简,无奈叹息:“你还是自己看吧。”
    余琏也不客气,当下就把玉简全部浏览一遍,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放下玉简之后,他郑重地确认:“这是真的吗?”
    “我只是收集到了这些传闻。”王雪禅耸耸肩,随即又意识到,这番话说的太不负责任,又补充道,“你知道的,整理收集这些东西是我们的本职,而且,所有传闻必然有迹可循,只是不清楚多少真多少假……不过,相关信息太少,我也不好判断。”
    陆尘潇终于忍受不了这两人相互神神叨叨了,拉了拉余琏的袖子:“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余琏这才意识到,陆尘潇对此还一无所知,略一思忖,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通透了:“鹏鹏……大自在天离开别有洞天,虽然把肉身和大部分修为都留下了,因此也避开了天劫感应。但这毕竟是权宜之法。”
    “我本以为,他会想方设法地夺回别有洞天,因此设了一个局,但大自在天并未中计。我这才意识到不妥之处——当时,他从我身边离开之时,也没有夺走别有洞天之举。”
    “也就是说,对于大自在天而言,有比别有洞天更好的事物,能避开天劫。”
    余琏想了想,又说道:“我自认为正道之事自己大多了然于胸,散修中,大自在天心高气傲,即便有某些法宝功法与众不同,他恐怕也看不上眼……因此,我推测魔道之中,必有只有魔主才知道的秘闻。”
    “但天下因果彼此纠缠,并不存在无由之事,因此,我请求王雪禅道友帮我注意一下这方面的消息。”
    说完,余琏摆弄了一下那个玉简,显然,他的推测已经有了结果:“有了一些消息,但综合来看,最可能的,还是黎老魔留下的宝藏之说,最有希望。”
    陆尘潇忍不住问道:“是创立魔道六脉的那位?”
    余琏点头。
    陆尘潇不由色变,他出身魔道,对这位创教祖师的各种传闻最为了解,相传,他的一身法力已经堪比金仙,只是天路被封,不得不郁郁终生,元寿耗尽而坐化。他虽然身死,传说却流传于世,不少魔道人士都相信这位的转世将会重兴盛魔宗——虽然现在魔道就已经够魔焰滔天了。
    至于宝藏说法,也有鼻子有眼,各种奇怪的说法都有。陆尘潇对此半信半疑,对于众人坚信黎魔头留下了一个遗迹,藏着他毕生所学之说,陆尘潇却不太相信的。
    ——开玩笑,魔道六脉,每一脉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足以让人终其一生去研究学习了。黎魔头也元寿有限,如何能独创更多的功法。
    就算有,谁都没修行过的功法,谁知道里面有什么疏漏……反正,陆尘潇本人是不敢去修习的。
    但毕竟这个消息和大自在天相关,陆尘潇不由呼吸一顿,略微紧张地问:“我会见到他吗?”
    这句话发自真心,无论是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关切之意。余琏不由将目光落在陆尘潇身上,他的神色微微有些阴沉,但下一秒,目光随即旋开,他又恢复了气息温和的得道道人的形象,淡淡地说:“我倒是想守株待兔,但那宝藏的所在地,除了大自在天,大概没人知道。”
    陆尘潇一点就透,他低声念道一个名字:“……张涉水。”
    余琏颔首,随后,他拨开几根树枝,朝那个方向看去,余琏在拍卖场所所购买的那条好吃的蛇,正懒洋洋的盘旋在一根树枝上。
    ……这是在钓吃货么?
    陆尘潇很怀疑其中的效果,但毕竟张涉水是对方徒弟,他不好发表看法,只得沉默。
65|第二十三回 意外
    短短几分钟后,陆尘潇终于把自己的心情调整过来。恰到好处,刚好体现了一个刚刚接触修真界险恶的淳朴少年的担忧,有些腼腆,也有些不安地问:“那么,你弄丢了自己原本的剑,换了不熟悉的法器,会不会对此有些影响?”
    谢庐溪一愣:“……这个却是无妨。”
    摆脱了一开始的窘迫和尴尬,陆尘潇很快就“入戏”了:“可是,那个叫做什么诸恶的……不是坏蛋吗?他要是用什么鬼蜮伎俩……”
    陆尘潇喏喏两句,由于太在意面皮,虽然知道降低谢庐溪的戒备并非糟心事,但突破不了自己的抵触,最终说不下去了。
    他感觉到谢庐溪的目光垂在他的脸上,盘旋片刻,最后飘开了,不知道是不是陆尘潇的错觉,似乎谢庐溪四溢的剑意有些消弱了。
    凛冽若仙的谢庐溪,柔和了些,也多了一丝人味在其中。但与此同时,他给人的危险感也变弱了。
    几乎是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陆尘潇就发现了其中的机会——谢庐溪的可怕,绝大多数都源自于他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剑仙,出剑绝无动摇。但这种果决,仅仅只是建立在他的简单上。
    一个人想要简单,很难,想变得复杂,却很容易。
    如果一个无情无欲的无上剑会让人感觉到恐惧,那么,一个七情六欲缠身的无上剑,大概也就和普通人并无差别了。
    而如果这样一个清绝的修士,却被他最为相信的人捅了一刀,再猛然发现对方是自己的敌人,那场景该有多酸爽?
    光是脑补,陆尘潇就需要用全部的自控力,来阻止自己笑出声来。
    这样恶意的把谢庐溪在脑子里捅了十几分钟后,陆尘潇吐出了一口气,感觉到内心再度恢复平和了。
    如果是半年前,谢庐溪的想法确实正确,甚至将诸恶老祖的大部分行为都猜中了。
    但如今,情况又大有不同。
    陆尘潇想,人是会变的,这句话在此时此刻,似乎又有了新的诠释——他变了,跳出了原有的桎梏,迎来一片新天地。
    而谢庐溪还站在原地。
    他的脑子里,还仅仅停留在正魔争斗上,停留在小势,停留在某个人身上。
    谢庐溪还是原来的那个他。
    六十多年的光阴,甚至不足以让他心境吹起一片波澜。
    谢庐溪还挂记的仇恨,对于如今的诸恶,已经不再重要了。
    陆尘潇就怀着这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以及颇为感叹的还念,轻轻地叹息一声。随即,他感受到头顶微微一沉,一只微冷的手,轻轻地压在了他的头上。
    谢庐溪似乎对此颇为迟疑,这个安抚的行为,他似乎比陆尘潇还不习惯,最终,谢庐溪只是说:“你无须为我担心。”
    ……并没有担心你。
    这段反驳在陆尘潇脑子里滚动片刻,吐出来却变成了另外一番话:“……小心点行事,总不会有什么错。”
    就算诸恶懒得来找你的麻烦,你的麻烦还有得算呢。
    比如说,谢庐溪的上辈子,金鹏妖王的那些破事……在这里面,素素只能算是其中一个小事,在原著中,还未登场便已经挂掉的大自在天也不算是真正的麻烦。
    那些在仙妖大战中,潜伏起来,活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大妖们,才是真正恐怖的存在。在它们中间,无论是东海的青色老泥鳅,凌三秋畏之如虎的九尾老祖,还是金鹏,在这中间都不算是年长者。
    哪怕是余琏,按照年岁排名,也只是没长大的娃娃呢。
    这群妖怪大多孤僻独居,性子怪异,对同族也漠不关心。但这不代表它们就真的没有什么渴求的了——大部分心心念念的,还是修得正果。
    之所以名声不显,则是因为这群妖怪们嫌弃如今修真界水平太次,无论哪方面都不及它们的皮毛,所以懒得接触罢了。
    而在原著中,待到太史飞鸿寻找到了真正可以修仙的途径,那群老妖怪们就纷纷一个个跳出来了。
    有些懂点人情世故的,还愿意给太史飞鸿打工来求得真传。但当时的太史飞鸿,已经走到了人世间的巅峰了,对他而言,这群新小弟莫说是锦上添花,就是连雪中送炭也算不上——强买强卖的强盗倒比较贴切。
    但老妖怪们既然“正常交易”拿不到真传,就只好动外脑经了,想了个法子企图绑架太史飞鸿的后宫们。它们的第一个目标是苏婉婉,但消息滞后太多,并不知道苏婉婉已经香消玉损,反倒是刚好撞上了正在哀怨的苏婴,一听对方来意,苏婴勃然大怒。
    最终,大妖们无功而返,而苏婴也身受重伤——虽然很难评价到底是哪一方群殴哪一方。
    就在太史飞鸿和大妖们都在摩拳擦掌……说不定再度山河涂炭时,这时候,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魔冒出来,占据了养伤中的魔主苏婴的身体。
    最后,一群大妖们喜出望外地把那个老魔给群殴了。苏婴总算避免了被夺舍的惨状(虽然陆尘潇对这个剧情的吐槽*十分浓重),总之,最后结局皆大欢喜,而这群老妖们自然也成为了太史飞鸿升仙之后,在仙界的最初的班底。
    不过,这个故事也在这里完结了。很显然,对于一篇文而言,这个故事里有太多的秘密没有解开了,诸如太史飞鸿和道之始祖瑞鹤仙之间的隐秘联系,还有被口口声声说过的要被复活的苏婉婉之类。
    但作者说完结了,这本书就是完结了。
    谢庐溪却只能算是无妄之灾了,那群老妖怪们找到他,想让他帮忙做个中介——谢庐溪自然把这件请求当做对他的侮辱……所以最后被吊打了,也是他活该。
    但是在故事后期,谢庐溪却失踪了。
    陆尘潇很怀疑,真实的情况其实是作者线头写太多,忘了——他连排位第一的女主角都能忘掉,何况一个本应该被主角踩脸的高富帅呢。但一本书有可能会出现前后矛盾,顾此失彼,一个真实的世界却不会。
    天道“完善”了这一切的发展。
    谢庐溪结局的不见踪影,就未免令人深思了。
    但这一切,其实和陆尘潇没有什么关系。
    况且,谢庐溪倒霉,陆尘潇幸灾乐祸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替他忧心,而且,这类被作者写着写着就忘了交代的“小线头”,谢庐溪绝对不能算是最倒霉的,比他更冤的大有人在。
    最终,陆尘潇也没有对谢庐溪的事情,多说一个字。
    不管他们两人过去有再多的纠葛,经历了素素一事,陆尘潇也不再想和他有任何的纠葛了。
    于是,在陆尘潇的刻意冷淡下,谢庐溪也没什么话说——正常情况下,都是他沉默,别人找话题。两人很快就告别了。
    陆尘潇心事重重地回到了云舟。
    太史飞鸿还不在里面,陆尘潇拉了一个太衡弟子问,这才知道,安若葭还在和他闹脾气,为了安抚,太史飞鸿不得不再度和安若葭出门当苦力。
    闻言,陆尘潇对天翻了一个白眼,找了个角落修炼——他现在深感实力浅薄,只能抓紧一分一秒。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陆尘潇突然被一股冷意惊醒,他睁开眼睛,光线昏暗,不知是谁掐灭了灯光——在陆尘潇的面前,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晃荡着。
    陆尘潇被吓了一跳,险些把出赤霄就给对方来上一剑。
    那人忽然地动了。
    之所以是忽然,是因为陆尘潇直到对方将手指压在自己的手上,才意识到对方已经动了。他的手指白皙,触感柔和,像是一朵花丛树梢落下,碰触肌肤。
    ——却压得陆尘潇丝毫动弹不得。
    昏暗中,唯有对方一头如皎月白雪的长发仿佛在发光。
    陆尘潇脱口而出:“你居然夜袭?!”
    余琏没听懂陆尘潇的控诉:“你说什么?”
    “没什么。”陆尘潇随即改口,不管如何,正道人士虽然不至于谈“色”色变,但也没有魔道们那么私生活混乱——余琏一双眸子清明,显然不是和陆尘潇来做不和谐的事情的。
    虽然真要做的话,只要不让陆尘潇躺在下面,他其实也没什么意见。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在上……无他,面子问题。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云舟的照明阵法不会无缘无故地失效,陆尘潇也不认为,余琏会无缘无故地……贸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陆尘潇的疑问,并没有得到立刻的回复,他只感觉到一套干净的服饰直接被抛到了自己头上。陆尘潇把这套白衣拉下来,发现上面还有一张人皮面具。
    他不由表情凝重了起来。
    余琏却好似还将这当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放下的鱼饵钓上了我在找的人,但是他身后似乎跟上了一些麻烦。”
    “谁?”
    陆尘潇问的是麻烦,但余琏却理解成了他想找的人——或者是,他故意曲解了陆尘潇的意思,沉稳地答道:“……张涉水。”
    这个名字格外熟悉。
    陆尘潇在脑内略微一搜索,就翻出了他的存在——没错,就是送给太史飞鸿的新手大礼包,把半个灵霄派都打包送给主角的那个小弟。
    这个身份太过震撼,一时之间,陆尘潇都忍不住愣了一瞬:“他不是你徒弟吗,怎么你还要放鱼饵找他。”
    “暗中行事自然要麻烦些,不过也有意想不到的好处。”余琏回答道,“如果想找到大自在天,无论如何,也不避开他。”
    一听到这个名字,陆尘潇就忍不住揪心起来:“……他还和大自在天有关?”
    不对啊,剧情可没有提起这一茬。
    余琏反而愣了,他显然没想到,陆尘潇居然是这么彻头彻尾的“单”相思,不由语气微妙地问:“他什么都没告诉过你嘛?”
    “你指什么?”陆尘潇猛地冷下脸来。
    “很多。”
    余琏顿了一下,片刻之后,他才语气复杂的——这其中隐藏着发现某两个人关系并非像他想象的那么亲密的喜悦,以及对自己是否能算作挑拨离间的惶恐难安,他开口说道:“……大自在天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他叛出灵霄派的始末吗?”
    无论何时,余琏始终留了一抹神识放在陆尘潇身上,对于对方的种种神色变化,无一不了然于心。而此刻,陆尘潇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竟然有些阴暗起来,余琏不由地弯了弯嘴角。
    对于陆尘潇的想法,他多少能猜到一二。失笑之余,也有几分颦眉。陆尘潇对他的左右为难,说到底,乃是无法控制余琏的无奈。余琏知道陆尘潇的心很大,也有自身的谋划,只是,这个谋划一开始是没有余琏的位置,如今改变,实属无奈——余琏的能量太大,如果不想让他手滑毁掉一切,只能把他也纳入这个漩涡中。
    而另一方面,陆尘潇虽然坦然告之了一部分内容,但这项举动的背后,是对余琏深深的忌惮。他性格向来多疑,虽然拿到了素素留下的天魔咒法,可没有运转之法,这不能不让陆尘潇怀疑,这个咒法不过是余琏取信于他的借口——可他又有什么好让余琏谋求的呢?
    陆尘潇不信爱情,又自信他了解天机一事隐瞒的很好,最终,诸恶老祖就这样把自己绕死了。
    陆尘潇的猜测,在某一程度上,确实不能算错。余琏确实还在受着天魔法咒的困扰,可法咒不可能完全控制余琏的行为。即便当时对素素还有感情,但余琏确实对她的困境袖手旁观了,甚至,可以算是亲手杀了她。
    素素的下场,确实成为了陆尘潇的心结。
    对此,余琏可谓是了然于心,可他也清楚,自己对此不能做任何举动,陆尘潇性格多疑,一旦被他发现蹊跷……倒也不会发生什么事,甚至两个人都会对此装聋作哑——这是在陆尘潇依旧受制于人的情况下。
    一旦陆尘潇一飞冲天了之后……
    ……呵呵。
    总之,余琏不太乐意去设想这个场景。
    这些念头,仅仅只在余琏心头盘旋了片刻,便如擦拭镜上尘般地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假如余琏要前往一个目的地,路上的荆棘密布,他就会放弃前进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既然自身的想法已经明确,那么,相对而言,陆尘潇的思维,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当然,余琏也没见过比陆尘潇还能折腾(zuo)的汉子了。
    “你喜欢吃板栗吗?”余琏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他的视线落在看台上,不知是对哪个人说的。在此之前,长鸣子一直担当着和余琏交流的任务,便自然而然地默认他是对自己说的,“我辟谷已久,对饮食无所喜好。”
    “哦,那太可惜了。”
    余琏也不去纠正长鸣子自我带入的过错,反而顺着他的话说:“板栗很有意思,虽然很多人都吃,但很少人知道,板栗其实最开始是带刺的,等到秋日成熟之后,针芒坚硬,凡人摘取时,不注意就会被扎破皮肤……”
    陆尘潇拉下了脸,他自然听得出余琏在有所指代,虽然并不清楚这种指代的具体方向,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生气。
    “再过许些天,等熟透了之后,长满刺的外壳才会自然炸裂,露出惯常所说的那种板栗出来……当然,壳还是硬的,只是不扎手了。”
    余琏意味深长地说完了这番话,四周安静了一会儿。
    这种安静倒并非有人对他的话语产生了什么感悟。长鸣子的嘴角抽了抽,莫说他本来就是一根筋的剑修,就算不是,对于余琏这种七扭八歪,寓意晦涩的话,也是摸不清头脑的。反倒是谢庐溪悟性更高一些,略一颦眉,就猜到了一些:“……你在等什么。”
    余琏自然不会和他交心:“没什么。”
    闻言,谢庐溪当场拂袖而去,他长袖一掩,竟然搭在了陆尘潇的肩膀上,剑气一吐,就把余琏的神识震开了。他这个举动,放在其他的修士身上,可谓是公然的挑衅,但余琏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只是微微掩了掩眼。
    谢庐溪的声音还飘荡在半空中:“你这人遮遮掩掩的,真是让人看着就不爽。”
    一道流光直接从会场消失了,谢庐溪不但自己走的痛快,还将一并太衡弟子也带走了。长鸣子目瞪口呆,他和谢庐溪虽然不至交心,但也熟识破久,知晓谢庐溪是个痴于修炼的人,大部分修士在他眼中和草木没多少区别。如今,如此明确地对余琏表达厌恶之情,对谢庐溪而言,也算是破格之举。
    “这……”
    余琏并不在意地接过长鸣子的话头,安抚道:“无上剑性情真挚,不容沙子,我自然不会介怀于此。”
    话至如此,长鸣子只好点头称是——他心底却在想,可重点是,谢庐溪的世界观里,根本就没有沙子。
    ……
    谢庐溪把陆尘潇等人带走后,随意在街道上找了个亭子,就把他们放下了。他自己踩在新到手的蛟皇剑上,气息起伏,剑气纵横。几只太衡小弟子被他的气势吓得哆哆嗦嗦,大气不敢出。
    陆尘潇也有些胆战心惊,惊愕之余,也有些纳闷。
    ——他认识谢庐溪也有些日子了,虽然平日里顶多听他吹吹箫,也知道这是一个清心寡欲,淡泊无求的寡淡之人。而现在,谢庐溪盯了他们片刻,就把目光旋开,落在了不远处的万倾碧波上,他发如鸦羽,肤色明净,冷清寂寥如同秋色月光。
    单从外貌而言,谢庐溪确实是天下少有。
    陆尘潇想,这大约就是随机产品和定制产品的差别了,自然的再如何优异,总有多多少少的遗憾。而完美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假的。
    “你们走吧。”谢庐溪硬邦邦地吩咐。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畏惧于谢庐溪的威名。挨个离开了,陆尘潇走在正中央,不前不后,不快不慢。他心中挂记的事情太多,反倒把谢庐溪的反常抛到了脑后——
    “陆尘潇……”
    陆尘潇只好又把脚缩了回来,谢庐溪这位大爷真是难伺候。谢庐溪对他点点头,吩咐他留下来。太史飞鸿似乎也想一起,但左等右等,最终也没等到谢大爷的开口,最后只得不甘不愿地离开了。一时之间,凉亭里只有两个人,两个人之间只有从湖上吹来的风。
    盯着陆尘潇的脸,谢庐溪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思。
    前几分钟,陆尘潇心底还有几分发怵,毕竟,两人曾经做过生死战斗。陆尘潇输了,谢庐溪也没讨得好。如今,一人重头再来,另一个人却几乎站在了他一生中的全胜期,这种实力的对比,不能不让陆尘潇心底有些忐忑不安。
    但谢庐溪的沉思超过了十分钟之后,紧张的情绪渐渐麻木,陆尘潇也开始盯着对方的脸,胡思乱想起来。
    真奇怪,不过是短短一年多,谢庐溪的形象似乎在他心头变了数次。
    尤其是知晓了素素和大妖金鹏之间的爱恨情仇之后,陆尘潇对于谢庐溪的心情,占了多数的,就变成了怜悯……甚至还带着一点搞笑的色彩。毕竟,一个冷清如孤云雪山的人,真的不适合和这种狗血的画风搭配。
    陆尘潇本以为,谢庐溪把自己单独留下来,是为了告诫自己,余琏对他的关注不同寻常,已经超过了一个别派长辈对后辈应有的程度。但谢庐溪开口的时候,陆尘潇还是吓了一跳:“虽然我并不喜欢那个道人,但是如果你遇到危险的话,可以向他求救。”
    陆尘潇被谢庐溪话里的藏着的寓意吓了一跳。他强行定了定神,挑选了最保守的方向开始提问:“什么危险?”
    “兴许是位故人。”谢庐溪的语气透露出,他绝对不想和这位故人重逢。
    “谁?”
    陆尘潇的问题让谢庐溪又沉默了一会儿,看起来,他并不想告知陆尘潇答案,但最终,不知道出自什么缘由,谢庐溪淡漠地吐出了两个字。
    “诸恶。”
    有那么一瞬间,陆尘潇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谢庐溪显然也不知道一个正常的晚辈在面对这种情况,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最终让陆尘潇成功蒙混过关了。谢庐溪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云,说:“是旧魔主的走狗,我和他打过一架,本以为他死了,但最近又消息说,他和苏婴火拼了一架,死了。”
    “……”这里是还在木然的陆尘潇。
    谢庐溪又在他的心头补了一刀:“我不相信他死了。”
    “可是……”陆尘潇深吸一口气,总算把自己纷乱的思绪重新收敛起来,“苏婴不是魔宗的魔主吗,怎么会连杀人都杀不掉?”
    这番话,陆尘潇说的格外心虚。
    谢庐溪对此并不表态,他只是平静地注视前方,视线穿越了眼前苍白面容的少年,似乎落在了那些响彻着剑鸣和风声的岁月。明明是白天,陆尘潇却觉得谢庐溪眼睛里有着冷彻的月光,无端地令人打了一个寒颤。
    “那只是因为,诸恶并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活着。”
    “你为什么那么执著于他还活着?”陆尘潇简直是从牙齿里磨出了这句话,偏偏他的语气还颇为好奇茫然,陆尘潇不负责任地想,如果这方世界也有什么戏子……哦,不,演员奖,他大概可以饱览全部了。
    “因为他现在还很虚弱。”
    陆尘潇心底又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要不要这么准确,能不能给他留一点秘密——好吧,谢庐溪貌似还不清楚,陆尘潇就是诸恶,但在这人一口一个准的情况下,陆尘潇心中警铃大作:“你怎么知道他很虚弱?”
    “若非如此,和他斗了一场的人,就是我了。”谢庐溪给陆尘潇分析道,“诸恶此獠,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他若回复元气,必将报复我当年毁他肉身之仇。反而苏婴和他无冤无仇,以他的个性,只会暂避锋芒。事有反常,定有猫腻。”
    陆尘潇快给他跪了。
    什么叫做此獠?什么叫做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陆尘潇虽然自认为不是好人,自嘲是一会儿,被人蹬鼻子骂脸是另外一回事了。哪怕是大自在天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被和尚当面骂畜生,也会一怒杀上佛山呢。但憋屈的是,陆尘潇还半点不能发作出来——这日子没法过了,太憋屈。
    “你的意思是,那只是他为了隐身到幕后的作秀,而之后,他一定会来找你报复……”
    另一边,陆尘潇也飞快地把谢庐溪的逻辑理顺了一遍。
    诸恶虚弱中,所以不会正面挑战谢庐溪。
    同时,他一定会报复。
    结论是,他一定会用暗搓搓的计谋,比如说,绑架一个对于谢庐溪很重要的人。而陆尘潇作为一个实力低微,但身带谢庐溪魂魄的人,就会被诸恶视为目标。
    因为诸恶很卑鄙,所以一定会选谢庐溪保护不了陆尘潇的时候下手。
    但如果余琏在场的话,怎么也会帮忙一把,更何况他原本就很关注陆尘潇——哪怕这种在意,味道怪怪的。
    刚一想通,陆尘潇又觉得自己喉咙闷出一口鲜血。
    真是谢谢你姥姥,居然对我如此有自信。
    而且,而且,不要自作多情好吗!他那么忙,早就把报复你扔到脑后了好么!
    谢庐溪对陆尘潇复杂的心理一无所知,他平静地说,声音里有看不见的暗流,然后在陆尘潇心底炸起了千倾波涛:“更何况,当年我赢得并不光明正大。”
    这是什么意思?
    陆尘潇一愣,刚想细问,但谢庐溪似乎已经厌倦了这种问答,率先走出了凉亭,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扯得他衣袖飘摇。见状,陆尘潇知道他已经没法从谢庐溪口中敲出什么东西了。
    但他知晓的事情,现在就已经够多了。
    比如说,谢庐溪居然颇为懂他——陆尘潇苦笑,也许,这就叫做“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吧。
    相较于热闹的低修为的市场,元婴期大修士们的拍卖会就安静了许多。整个会场成漏斗型,阶梯形状的莲座依次排列。陆尘潇等人入场时,数道目光投注了过来,片刻之后,便又离开。
    会场内的人零零散散,大约也就只有二三十个,大多数都坐的颇远,气质各异,一眼扫去,陆尘潇就见到了许多听闻过的人物,不过以散修和妖修居多,基本没有诸恶老祖结识过的人。
    天下事物繁盛,修行者甚多。其中,妖修居其九,剩下的一层中,又以散修占八分。修为越往上者,更新换代越慢——在陆尘潇销声匿迹的六十多年里,进阶元婴的也就不过两三人,其中还包括金思渝那个开了卦的作弊者。
    而陨落者不知繁几,诸恶,刀圭,素素,琼鬼子……这还只是魔道,正道直接死了三十多位罗汉境界(相当于道修元婴期修士)的佛修,剩下零零散散的不幸身亡的大修士分布各门各派中,可谓是十分惨烈。
    如此看来,确实是到了大乱之世了。
    众人落坐之后,看台上的五件宝物全都撤去了,又摆上了新的五件东西——陆尘潇瞅了一眼,四件都是比较珍稀的天材地宝,可以炼器。剩下一件是一个拇指大的玉蝉,陆尘潇却是不认识,当下就用意识触碰了一下手中的玉简——这玉简原本摆放在每一个座位上,专门介绍每一个拍卖物的——
    那玉蝉原来是件叫做保命蝉的法宝,能抵挡一次元婴期的全力法术攻击。
    乍一看这法宝很厉害,再仔细一想,简直蠢爆了——诸恶老祖最喜欢的血煞攻击就不在防御的范围内,更别提法器了。看起来是针对余琏这种法修,但实际上,余琏打架时候更喜欢用剑。
    那么,什么时候这群法修会老老实实砸法术呢?
    通常,都是他们勾连天地之力,开始层层叠叠的铺展出成千上万道法术的时候。只防御一道有用,这糊谁啊?
    怪不得会流拍。
    陆尘潇在心里吐槽,另一边,余琏还在心平气和地和一群菜鸟们讲解元婴拍卖的特殊之处:“每百息就回换一批拍卖的货物,一批五到六个,这里不接受灵石,只能以物换物……”
    凌珏粗略地算了一下,不由惊讶:“那不是每个时辰都有一百多件宝物替换过去……”
    余琏微笑地替他补充:“每一次拍卖会都会持续十几天吧,至少有两三万件宝物参加拍卖……不过,真的卖出去的能有百来件就不错了。”
    “为什么会这么少?”
    “真缺的大家都缺,真不缺的大家也都不缺。大部分对我们而言,都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余琏指了指谢庐溪,“如果谢道友不是急着要用,也不会到这里来,自己慢慢温养剑胚,肯定要合适更多。”
    菜鸟们还是很困惑,最终,还是太史飞鸿同一把疑问问了出来:“我不明白,节约世间有什么不好……道之艰辛,怎可浪费,不该更多的放在修行上吗?”
    闻言,陆尘潇忍不住想找,但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才硬生生地憋下去。余琏为难地和谢庐溪对视一眼,最后含糊地说:“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等你到了这个修为,就明白了。”
    这句话,余琏说的格外意味深长。
    余琏不肯直言,自然有他的顾虑。陆尘潇却忍不住轻蔑地弯了弯嘴角——理由?自然是自天地大战,天柱破碎之后,所有元婴以上的修为境界,其实都是古称。为什么是古称,自然是因为,它们现在是否存在,是一个让人怀疑的现实。
    元婴以后的路已经断了,所有人都在摸着石头过河。
    可以肯定的是,这条河里遍布着深不见底的陷阱,一旦踏错,就是万劫不复。正因为如此,有不少到了瓶颈,却不能突破的修士。他们怀抱着升仙的愿望修行了数百年,但最后却不得不迎接一个无路的结局。
    更可悲的是,这些人还要把这个谎言延续下去。
    这一情况,自然是由于正道自身特制造成的。对于修士而言,走上修行路的证明就是道心的确立。魔道的道心大多只为了自己,为名为利,这都是在凡间就能实现的愿望。而正道则截然相反,而他们苦苦修行,大多只求一个超脱——但这条超脱的路不存在了。
    可若是告知天下,这条路不存在了。那么,谁又会来坚持守护人间,和妖魔两道对抗呢?
    这是在是一个很搞笑的情况。
    在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陆尘潇委实觉得正道之人伪善,甚至,他们还若有其事地装作后面确实有路可走。散修们恨正道敝帚自珍修行功法,却不知道这个功法,根本就不存在。确实有人走到了元婴期之上,但到底每个人是个什么情况,只有自己知道,外人只能用那些古称代表罢了。
    对于这种情况,魔宗无疑看的比较心宽。大家都清楚,若修得了天魔果位,也不过是魔界大魔们可以随手捏死的小虫子,哪有在人间逍遥自在。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没想过用这个真相撼动整个正道的根基。
    ——遗憾的是,恐怕没说出口,就被大自在天捏死了,这位魔主是被“超脱天地大逍遥”一说严重洗脑的信徒。你说天地根本就没有得道一途,这到底是在攻击正道,还是在讽刺大自在天本人?
    为此,所有的聪明人便不再说话了。
    不过片刻之后,台上五个拍卖物就已经撤下了,整个过程,会场始终比较安静,所有人的说话声都压低在一个部分下。余琏转开了话题,开始给太史飞鸿他们介绍那些天材地宝,他见识极广,三言两句就可以把一个复杂的情况解释的很清楚,即使是早已对大多数拍卖物知根知底的陆尘潇,也不由听得津津有味,大有一针见血,鞭辟入里之感。
    说话间,谢庐溪已经挑好了他的新佩剑,那是一个用天地玄铁打造的长剑,蛟鳞做柄,剑身上绘制着金色的暗纹。从剑出现在台上,到呈现在谢庐溪面前,他的表情始终没有丝毫变化,直到他伸出手,把剑从鞘中拔|出|来——
    一声龙吟响起,像是一阵风从以剑为核心,向四方滚滚而去。
    一时之间,众人表情各异。太史飞鸿盯着剑,眼睛亮闪闪的,这种风格无疑很符合他对顶级剑修的幻想。凌珏反应最大,他身为龙裔,血脉威压之下,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陆尘潇也是一阵气血翻滚。这把剑以龙为皇,对周边人形成威压,同时,还能唤出一条黑蛟元魂助战。
    至于为什么不是黑龙,怕是龙族势大,会惹来麻烦。但蛟虽为龙裔,但不被龙族承认,自然不会惹来这些麻烦。
    铛的一声轻响,谢庐溪手腕一抖,蛟皇剑原封不动地又回到了鞘中。
    这位无上剑总算发出了收到剑之后的第一句话:“哗众取宠,不思正道。”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大概是吐槽蛟皇剑的锻造者的。与此同时,陆尘潇也在心中做出了自己的评价——华而不实。
    当然,蛟皇剑再怎么不实,也是一把铸造材料足够珍贵的剑,足以承受得了谢庐溪的真元,而不会出现出剑一半时,剑身破碎的搞笑事件。当然,谢庐溪选择这柄剑,也有自己的苦衷:
    他晋级得太快,有没有会被天降家产砸中的狗屎运,自然手头没有什么能够拿来交换的事物。真的被人细细打磨近百年的好剑,指定的交换物都太偏,谢庐溪手头没有,也只能用这种不上不下的货色凑合了。
    与此同时,余琏拍下的一些东西也送到了座位上。
    陆尘潇原本不太在意,但余光一扫之下,顿时有些挪不开眼睛了。东西不算珍贵,甚至还有些偏门,但无一不是他弥补自身剑台所急需之物。当下,陆尘潇就不由有些眼热,但他强迫自己转开目光。
    余琏那厮肯定是故意的!
    陆尘潇并没有在这方面对他有任何要求,但他的状况自然瞒不过一个修行多年的老前辈。余琏带着他来购买这些东西,可谓是其心可诛。
    若余琏买些他物也就罢了,但这些材料,作为剑道修行者,无论是谢庐溪还是长鸣子,都很熟悉。当下,长鸣子就有些迟疑:“这是……道友可有剑修同道在修行方面出了差错?”
    “没什么,只是一些小事而已。”
    “如果有需要,太衡一定倾力相帮。”见余琏不愿意多说,长鸣子也只好说了一些场面话。余琏点点头,不在说话。之前一直唠唠叨叨的介绍消失了,气氛突然一下子就显得又冷清又怪异。
    余琏半倚着莲座,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陆尘潇离他比较近,能看见他手上在玩一个玉蝉——正是陆尘潇之前见到的那枚,不知道什么时候拍下来的。
    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陆尘潇心情不知为何,有些复杂。
    突然,余琏正了正身子,脸上绽开笑容,开心地说:“我想要的东西,终于上来了。”
    陆尘潇不由直起身子,专注地往前看去。只见台上放着一个精铁笼子,里面有一条长长的蛇,正盘着身子,蛇首高高扬起,对众人吐着信子。陆尘潇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这种蛇类,非常稀少,但似乎也没什么用——当然,能长得这么两三米长的,对于这个品种而言,也很少见。
    这条蛇明显也让其他人很困惑。长鸣子开门见山地问了:“不知道友要这物何用?”
    “没什么用。”
    陆尘潇觉得余琏在说谎,说的太漫不经心了,但余琏的语气听起来却是真话。正在陆尘潇暗自腹诽时,又听见余琏补充道:“只是很好吃而已。”
    这句话一出,连谢庐溪都没绷住以往的冰山脸,怪异地瞅了一眼余琏。余琏一脸老神在在,十分高深莫测地抬了抬下巴,示意道:“食也欲也,有什么好奇怪的。下面都已经开始抢起来了——”他说完,就自己动手把争起来的价位抬了十倍。
    陆尘潇被他气笑了,不知道是为了余琏的财大气粗,还是他的不务正道。
    长鸣子的表情却是有些怪异:“闻啸总是偷我一些道兵原料做下酒菜,我倒是听说过,有不少道友们好口腹之欲,甚至组成了一个叫做食者为天的联盟……”
    陆尘潇脸色又沉了沉——如果余琏拉自己来参加这个什么拍卖会,就是请他吃条蛇,他就……就……就……
    用了好几分钟,陆尘潇也没想到一个,能在给余琏造成实质伤害的同时,既不是陆尘潇自虐,也没有一点暧昧意味的惩罚时,他不由深深地抑郁了。
    对于余琏的掩耳盗铃,陆尘潇磨了磨牙,他刚才真是被猝不及防地肉麻了半个身子,很想吐槽对方脑子正常么,然后,陆尘潇突然想起来,对方脑子确实不大正常,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放心让余琏上自己的贼船。最终,陆尘潇以“日后还有要事需要倚仗他”为由,压了下来。虽然心中知道自己不可能彻底控制一个有思想的人,但陆尘潇还是没由来的感到了几分烦躁——
    这世间办事最牢靠之人,还是自己。
    只是陆尘潇目前修为浅薄,不知何时才能参与到大事中来。
    且不说在这一刻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中,陆尘潇转过多少个念头。再说现场,棺材翁发现余琏出现之后,陡然色变,他生存多年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霜雪白发之人很难对付。
    这和谢庐溪又有所不同。
    谢庐溪很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棺材翁修行多年,岂能没有一点保命手段?而谢庐溪修行日短,虽然强大,但棺材翁心知自己未必会输,即便输了,也有法安然离开。
    但余琏给他的感觉却截然不同,这个外表毫无杀意的青年,却给他一种绝对能把自己覆灭于此之感,这样一来,棺材翁瞬间就起了退意——原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让他赔上性命,却是万万不肯的。
    话虽如此,但让棺材翁这么离开,他心里也是不愿的。
    他也是威名显赫,小儿止啼的邪道人物。只是不愿做那出头鸟,珍惜性命,才没有坐上炼尸一脉的尊主。大自在天在位时,管理散漫,棺材翁的生活还算是有滋有味。但在其剿灭佛道时,棺材翁不愿意沾其因果而杀人,却贪图了好处,昧下了许多佛修的罗汉金身做材料。
    不料,棺材翁的这个举动却叫诸恶那个疯狗给盯上了。那疯狗委实恶心,炸了炼尸的养阴地,毁掉了棺材翁数十个还未养成的金尸,害得他法力反噬,十几年才恢复过来。若不是诸恶那老狗死的早,死的幸运,否则,棺材翁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间地狱。
    之后,苏婴上位。这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魔道魁首,以雷霆万钧之势再度统合了魔宗。之后,和每一任魔主一样,开始了全力潜修,不问世事的日子。棺材翁倒是很能理解他们的想法——离成就天魔果位只差一步之遥了,为何不再拼一把?
    然后,不知有多少才惊绝艳之辈,就死在了这条拼一把的路上。棺材翁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天分,也从不奢求,他就只指望着自己能多有些舒爽日子罢了。
    然而,这天下偏偏有些人,就不让他如意。
    这个让棺材翁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叫做尚非雀。如今在魔宗地位崇高,被尊为魔后。但若让棺材翁来评价,大概只能得到一声阴沉的冷笑——不过是一个靠爬床上位的贱婢罢了,竟然也敢对他颐指气使;棺材翁不得不遵命也就罢了,她竟然还看不起他,让他给一个小丫头当护卫?
    这怎能不让棺材翁怒火中烧。
    瞧瞧尚非雀给他搭配的两个队友!那闷葫芦一样的猎血脉的偃赤城也就罢了,棺材翁知道他有点独门绝招,但涂小血是怎么回事?石头里蹦跶出来的无名之辈吗?每天畏畏缩缩的,看着就心烦。
    棺材翁对两个同行有着说不出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也正因为如此,即便有着陨落的预感,但棺材翁依然不肯这么轻而易举地离开——原本就是他自己出言挑衅的,这么离开,岂不是显得在这几个人面前自己很窝囊?
    棺材翁并不惧怕无上剑,但对于余琏很忌惮,偏偏,他又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白发的道士(余琏太久没有出来活动了,就算有出没,大部分人的印象还是停留在五六岁童子模样上),这样一来,棺材翁更觉得自己丢不起那个人了。
    当下,棺材翁便阴测测地说:“我奉劝阁下莫要多管闲事。”
    他虽然用了敬称,但搭配语气来听,反而更有挑衅之感。
    与此同时,陆尘潇也偷偷摸摸对余琏开口命令道:“把那个女的留下来。”余琏应当并不知道苏婉婉的真实身份,因此,陆尘潇用了女的来指代。
    余琏依然是那种柔柔的,有些友善的神色,他似是没听见陆尘潇所说之话,单独只回答了棺材翁的劝告:“本座灵霄之徒,素来和太衡剑派交好,不算外人。”
    “你是一定要管这件事了?”棺材翁有些骑虎难下,但表面上,他依然是胸有成竹的。
    谢庐溪似乎对余琏的身份有些惊讶,但他眉头一锁,身上的剑气更凌厉了几分,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气势。余琏倒是一直没多少战火味:“那要看老翁决定如何行事了。”
    听起来只是很柔和的劝告,但细细一思,骨子里强势到了极致,大有我叫你有来无回之感。棺材翁脸上当时就难看了起来,这样一来,他实际上很难找到退路了——而且,听对方的语气,显然是已经猜到了棺材翁的身份。虽然作为名声在外的大修,猜到不难,但发现自己身处被动,无疑让棺材翁大为生气。
    “好了!”一声清脆的呼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众人往发声之处看去,只见苏婉婉眉头横起,脸颊因为生气而鼓起两个小包。即便棺材翁对苏婉婉并不尊重,但敬于对方身份,也不由露出了畏惧的神色——至于其中几分真,几分假,只有天知道了。
    苏婉婉气哼哼地说:“打什么打,我还没说话呢!”
    这句气话无疑是给了棺材翁一个台阶下,他心底大喜若狂,但表面上还是有几分迟疑地问:“那大小姐的意思是?”
    “我们走吧。”
    苏婉婉的这句话,让所有心有计较的人都大吃一惊。其中最吃惊者,又数陆尘潇,无论是诸恶老祖还是尚非雀,皆是生性好强,狠辣果决之辈。但看苏婉婉的神色,她是真心讨厌所有人都剑拔弩张的气氛,所以才主动退却——这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她基因发生了突变。
    棺材翁嘴唇动了动,他倒是有心再逞强几句,但又怕再惹出事端,最后表情颇为扭曲地同意了:“自然谨遵大小姐的意思。”而他这幅扭曲的表情,落在众人眼中,却成了他对苏婉婉决定的质疑。
    ——这和棺材翁平时表现出来的倚老卖老倒是如出一辙。
    躲在苏婉婉身后的涂小血松了一口气,似乎不用和谢庐溪他们战斗,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事情到此,已经算是结束了。苏婉婉率先离开,但走了两步,她又突然回过头来,嫣然一笑,轻声细语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珠簪呢。”
    “啊……哎哟!”太史飞鸿惨叫一声,却是安若葭怀恨在心,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见状,苏婉婉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翩然远去。
    别的不说,但这种临走之前要报复一把的手段,倒是颇有诸恶和魔后的风范。
    对此,陆尘潇很不开心,不开心地把脸色拉的老长。他这种愤怒自然是对着余琏的,在听到余琏挤兑棺材翁时,陆尘潇以为这是余琏准备把那几人留下来的准备,但事与愿违,这种期待落空的反差,让陆尘潇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盯着余琏。
    余琏装作没有看见。
    这个时候,谢庐溪自然需要对余琏表示感谢,只是谢庐溪不善言辞,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这个时候,原本在不远处开始布阵的长鸣子总算是把他的道兵都收起来了,赶过来。他比谢庐溪更擅长交谈,在双方都刻意亲近的情况下,交谈还算热切。
    太史飞鸿在提着脚抽气了好一会儿后,总算缓过劲了。他一转头,就看见陆尘潇十分生气地瞪着余琏。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一脸贼兮兮地凑过去:“阿潇,你不会喜欢那个绿衣服的姑娘吧。”
    不然,他干嘛气那个把小姑娘逼走的雪发道士?
    陆尘潇表情差点裂了,他有这么变态么?
    再看了一脸颇有些八卦脸的太史飞鸿,陆尘潇呵呵一声。
    “哎哟!”脚背再遭重创,太史飞鸿疼得眼泪都快飚出来。他无辜地好吗?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喜欢踩他脚,今天太史飞鸿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陆尘潇气哼哼地往回走。
    这时候,陆尘潇突然又听见余琏不轻不重的,似乎特意让他听见得,对谢庐溪等两人说:“我也是准备参加元婴拍卖会的,上面有一些我需要的材料……这几位小友得罪了魔道中人,恐其去而复返,不如让他们跟在身边吧。”
    长鸣子有些迟疑:“这……他们能同意吗?”
    “说是服侍的道童就好,只要不怕保护不力,实际上限制没那么严格。”说完,余琏似乎是微微一笑。
    陆尘潇却觉得余琏那厮越发可恶,那笑容似乎是针对自己的,侍奉的童子,亏他也说得出口,是谁整天以一副小孩子的模样晃来晃去的啊!
    “既然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甚善。”
    当下,长鸣子就把五人招到了一起,让他们随从一起进入元婴大能们的拍卖会。余琏微微调整了一下步伐,就十分自然地和陆尘潇并肩走在了一起。陆尘潇还在生他闷气,目光直视,绝不往他身上落下一丝一毫。
    看到陆尘潇如此孩子气的表现,余琏又不由弯了弯嘴角:“别生气了,那个小姑娘身份太特殊,把她掠来,只会惹来太多目光,于你的计划不利。”
    陆尘潇不理他,心底冷哼,真当他是被哄哄就会开心的小孩子了?
    不,他绝对要余琏大·出·血才肯息怒。
    不知为何,虽然陆尘潇在大发脾气,但余琏的步履轻快,很显然心情不错。这个发现又让陆尘潇怒火心起——我生气你还挺开心的?
    余琏似乎终于是无奈地认输了。
    “别生气了,拍卖会上看上什么,我都送你。”
    “……而且,有很好玩的东西哦。”
    收到了余琏的保障,陆尘潇立刻就不生气了。愤怒是真的,但不怒也是真的,对于陆尘潇而言,有些是底线,但更多的是只要有利益就可以坐在一起吃蛋糕的没节操。况且,他和余琏本来就是交易关系,而并非上下级。
    不过,这件事情又提醒了陆尘潇一把,余琏也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人,不可能他的事情全部没有水分的照办。当然,这也是情理之中,不然,统治世界的就该是裙下之臣无数的素素了。
    陆尘潇还在这里思量着,突然就感觉到余琏袖子拂过自己的手指。当下,陆尘潇的心情一动,手臂微微往上抬了抬,就蜡烛了余琏的一根指头。余琏整个人都僵了一下,随后,他脸上就浮现了一个笑容,淡而飘渺,如云雾一样。
    惆怅之意远远盖过了欢喜。
    陆尘潇忍不住想提醒他,两人所做的交易。
    他还没来得急开口,就听见余琏很轻的嘘了一声:“不要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可以让现在再久一会儿吗?”
    不知为何,明明是不出奇的一句话,陆尘潇突然心抽了一下,突然就半个字都说不出了。但这一段路程太短了,甚至未曾有半分钟,已经走到了尽头。余琏把手拢回了袖子里——不要让别人知道两人关系,这也是陆尘潇的要求之一。
61|4.03发|表
    面对苏婉婉的坚决,太史飞鸿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我给你做两个怎么样?”
    “不要。”
    苏婉婉刚刚拒绝,太史飞鸿就感觉到脚后跟又被安若葭踹了一脚。他整个人都快哭出来了,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人无法理解的变故,为什么女孩子都是这么不可理喻。
    自然,太史飞鸿不知道的是,如果按照某部原著来进行他的命运的话,现实只会比现在悲惨百倍。但是总有些奇怪的男人认为,似乎身陷许多个女人中间,是个幸福的事情。
    太史飞鸿又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陆尘潇,将自己的小伙伴无辜地牵扯进来,太史飞鸿内心中充满了内疚。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一直颇为冷淡的陆尘潇竟然勾了勾嘴角,笑了一下,问:“你要我陪你去哪里?”
    这个问题将苏婉婉难住了。
    严格来说,苏婉婉真心想捉弄的人是太史飞鸿,她原本想指的人也是太史飞鸿,但不知为何,当她抬起手时,却心有所感地指向了陆尘潇。如果太史飞鸿不提出自己要换的说法,也许苏婉婉自然而然会改口,但太史飞鸿这么一插嘴,苏婉婉的大小姐脾气也就上来了。
    她做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来质疑了?
    但下一秒,太史飞鸿忧愁的表情,立刻就让苏婉婉发现陆尘潇不同寻常。她本来就是蕙质兰心的聪颖女子,眼珠一转,就知道对面的人在想什么。更何况太史飞鸿本来就是一个没有城府的少年,所想之事全都摆在脸上——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说,在他心中,陆尘潇比安若葭重要多啦。
    这诡异地让苏婉婉心底生出几分警惕之情来。
    她不由上下端详了一番陆尘潇,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她能看出这几人是同龄人,但骨骼瘦瘦小小的,平白比太史飞鸿小了两三岁。面容精致,眼角上挑,透出几分凌厉之意。苏婉婉修为虽浅,但曾经跟着苏婴学过一段时间的面相,她自然看得出来,这是桃花颇多却薄情寡义的面相,也就是所谓的“恰似多情却无情”。
    苍白少年神色坦然地面对着苏婉婉的打量。他这种临危不惧的表现,无疑赢得了苏婉婉的好感。而且,不知为何,苏婉婉总是对这个少年有着微妙的善意,像是两个人有着隐秘的关联一般。奇妙的是,苏婉婉很确定这种感情并非男女之情,所以,她也很坦然的,毫无娇弱造作地邀请道:“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好不好?”
    太史飞鸿的脸色突然就暗了下来。
    ——他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和安若葭刚刚生气时候的样子,有着很多相通之处。
    苏婉婉显然觉得他这幅耿耿于怀的模样很有趣,微笑起来,她原本就容颜娇艳,再这般一笑,颇有顾盼生辉之感。太史飞鸿无疑也觉得她很漂亮,对于漂亮的女子,他总是生不起气来,只能憋着,于是乎,就越憋越气闷。
    太史飞鸿觉得自己一定出了问题,大问题,浑身上下都不像是自己了。
    这个状态绝对不对,太史飞鸿反思道,想想看,在他危机的时候,陆尘潇是怎么对待他的,站在他这边,誓与太史飞鸿同进退。而当陆尘潇遇到困难的时候,他怎么可以退缩——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太史飞鸿再度站起来:“我也要跟着!”
    没错,太史飞鸿也要和陆尘潇同进退。
    看到太史飞鸿一脸跃跃欲试的战斗模样,陆尘潇不免感觉到有些好笑。就凭苏婉婉身边的这三位跟班,她想对众人不利,根本不需要用阴谋诡计。在原著中,她也只是和太史飞鸿在街头吃了一餐甜豆腐脑而已。
    这三人没完没了的扯皮,明显有人挺烦了。
    棺材翁往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对几个小鬼说话,他面容如僵尸,猛地一动,还是很有吓人的感觉的:“小子,如果你不想被我拨了皮,就乖乖地,不要插入苏小姐的话。”
    太史飞鸿倒是没被吓到,只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常和太衡剑派的人混一起,也沾染了其中暴力的思维方式,当下,下意识地就去找符剑。他刚一抬手,陆尘潇脸色就变了:“别动!”
    棺材翁可没有不对晚辈出手的高风亮节。
    当下,枯尸老头桀桀怪笑一声,抬手就招来一阵阴风:“小姐,这可不是我在惹事。”
    苏婉婉的脸色猛然阴沉下来。陆尘潇原本就惨白的脸,一下子半点血色都没有。那个原本就表情瑟缩的黄泉脉男子,看到这个情景,更是害怕得往别人身后缩,他缩了两秒,突然意识到自己贴着的人是那个猎血脉的中年大汉身后,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身形一晃,直接飘进了苏婉婉的影子里,瑟瑟发抖。
    只有太史飞鸿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依然保持的那种懵懂的神色。
    平地一声惊雷起。
    恰似一轮弯月如无声之处升光辉,宛若一滴甘露在无澜之处起波澜。
    天地寂静,万籁无声。恍惚之中,方才感到清风拂面,春雷一声响:“来者何人,敢犯我太衡子弟?”
    拔剑者赫然正是谢庐溪。
    和自由活动的陆尘潇他们不同,谢庐溪的任务要复杂很多。整个正道将天下分成了五个区域,每一派都有一部分常年驻扎外地的弟子。而谢庐溪需要做的,就是处理一些驻扎弟子也深感棘手的情况。但谢庐溪又和长鸣子不同,他的佩剑丢了,因此需要重新打造一件。这个市坊正在举办元婴期的拍卖会,他是前来碰碰运气的。
    而刚刚进入了会场,谢庐溪就收到了钟潜的传讯。
    钟潜心思比这一群刚出家门的愣头青缜密许多,几乎是第一眼就发现了对方的身份,偷偷发了讯息给谢庐溪。倒是谢庐溪本人为了弄到一柄凑合能用的剑,浪费了不少时间。
    即便如此,谢庐溪手中所握之剑,也因为那一击之力而出现了一丝裂纹。
    一只干枯的手从棺材翁身后叹出来,光泽如玉,竟然牢牢地抓住了谢庐溪的剑。这一抓之下,竟然发出了金铁相交的声音。棺材翁盯着谢庐溪的脸嗬嗬一笑:“真是一幅俊俏的皮囊,埋在地里,说不定能炼制出一副金尸呢。”
    谢庐溪脸色猛的一沉,他手上法力一吐,雷鸣乍响,两人同时被巨大的冲击力弹了出去,棺材翁猛地往后滑过六七步。而谢庐溪的姿态则比他优雅许多,如流星坠地,斜云流风,落地之时犹如蜻蜓点水般轻巧,剑气四溢,吹得他青丝飘摇。
    很显然,第一回合的交锋,谢庐溪显然显得犹有余力。
    陆尘潇在心底衡量了一下棺材翁和谢庐溪之间的厌烦程度,最后叛变了自己原有的立场,决定暗暗地给谢庐溪喝彩。理由倒也颇为简单——他当年之事无论怎么说,也是铁板钉钉的败给了谢庐溪,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陆尘潇也不屑为自己找什么理由。
    但如果谢庐溪比不上观察翁,岂不是说自己也输给了这个老瘪三?
    陆尘潇绝对不接受这种事情,他顿时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开始观看两人对决。虽说如此,但陆尘潇心底却隐隐约约地,并不看好谢庐溪。
    理由很简单,这两边都有累赘。
    棺材翁这边还好说,苏婉婉虽然不是助力,但剩下两人绝对不会任由苏婉婉收到伤害。虽然那两人陆尘潇都不熟悉,但想来苏婴并不会把庸碌之辈派来保护自己的养女——即便这给他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但他既然认下了这个女儿,堂堂魔主还会虐待不成。
    转向这边,谢庐溪的情况就要糟糕透了。虽说无论魔道剑道,都是攻打于守的存在。但他要保护的,可不是在场的这几个小娃娃——而是整个市坊之内,为数近百的太衡弟子。若真的死伤过重,太衡剑派可是有断代的危险。
    在加上他趁手之剑被不明之人拿走了,形式看起来,对谢庐溪越发不利。
    总之,基于对双方的了解,陆尘潇心知,棺材翁干得出绑架后辈的举动,而谢庐溪却绝对不会伤害一个收入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是陆尘潇绝对不愿看到的情况,在这种等级的混战之中,陆尘潇可没什么自保的能力。
    “诸君,何必如此剑拔弩张呢?心平气和坐下来喝杯茶如何?”
    一句颇为亲近平和的话语插入了两人之中,这声音不响,却像是化雨春风,无孔不入,竟然轻而易举将两人的杀意化去,令人感觉到一股平静宁和的愉悦之感。陆尘潇一惊,扭头看去,插话之人不知何时来到,正站在几人数步之远,一身繁复的青蓝道袍,长发如雪,嘴角噙着的笑意却颇为凛冽,好似春共明媚中徘徊不去的一缕冬风。
    此人正是余琏。
    陆尘潇没有发觉他的到来并不是称奇,但棺材翁和谢庐溪正在气息激烈的交锋中,这天地的每一寸土地都挤满了他们的神识,竟然也没有发现余琏的到来,就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了——这说明此人道行确实已经登峰造极,与天地融为一体。
    陆尘潇猛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对余琏的具体修为没有明确概念,但陆尘潇很确定一件事是——这老怪物绝对可怕,在别有洞天静修的千余年一来,他从来没有放松过自己的修行,更是分裂出残魂转世修行了许多特殊功法,而当残魂归位,其中的功法也就自然成为了余琏的神通之一。这种修行方式,对于之前的陆尘潇而言,可谓闻所未闻。
    ——但绝对可怕。
    金思渝在金丹期就可谓是邪魔克星,闯下大日天子的美名。而到了元婴初期,更是能够渣掉整个天焰山,虽然有环境加成,但战斗力不可谓不可怕。而同样的神通,换做修为不知几何的余琏出手,又该是何等辉煌情景。
    可以确定,如果余琏真的全力出手,绝对可以留下这三人的尸首。
    实际上,陆尘潇已经在考虑绑架苏婉婉的可能性了。
    这时候,陆尘潇听到余琏传音入密对他说话:“为什么我不盯着你一会儿,你总能惹出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声音里满是无奈,隐隐约约还有几分纵容之意。
    陆尘潇对于这种指控,表示很不开心。素素一事也就算了,勉强算是他先前惹来的破事,但今天他是无辜的好吗!明明是太史飞鸿的错,他身为主角,走到哪儿一路事故到哪儿,这是上天注定的。他只是跟在太史飞鸿身边被牵连了而已!
    虽然内心很不痛快,陆尘潇面上不显,他动了动嘴唇,并没有发出声音——他知道余琏总有办法猜到他想说什么:“……你怎么在这里?”
    按照陆尘潇的计划,余琏现在应该有更重要的正事要做。
    余琏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只是顺手路过而已。”他的语气似乎毫无破绽。
    又过了一会儿,余琏突然又说:“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到处跑?”
    对此,陆尘潇的回答是,对着天空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去你的顺手路过!说谎也靠点谱好吗?
    在发现了太史飞鸿并不能充当珍宝探测器之后,陆尘潇也不由颓然了一阵。但很快他又把情绪调整了回来。有些事情能锦上添花固然好,但没了也和大局无碍。况且,陆尘潇很早就知道了这些“看眼力的寻宝”,基本上都是骗局。就算是天道,也不可能把假的变成真的,真的变成假的。
    而且,事情也要从两方面想——
    一想到背靠大山牛掰如太史飞鸿,照样也要被小贩们坑,陆尘潇突然就觉得舒坦多了。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陆尘潇也就不强求了。在附近找了一块茶铺,就开始品茶休息了。钟潜也是常年被坑的苦逼,一脸过来人的惆怅,坐在了陆尘潇对面。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凌珏也一脸痛苦地坐了过来:“……女孩子逛街的动力太夸张了。”
    他指的是安若葭。
    这里的摆摊的并不仅仅是赌宝的商贩,还有一些卖实物的,只是质量无法保障。与之相对的,为了吸引顾客,外表大多做的十分雅致。也难怪安若葭如此流连忘返了。但让陆尘潇十分不解的是,太史飞鸿似乎也对这些玩意儿很感兴趣,几乎瞅见一个就要和安若葭细细议论一边,远远看去,关系十分亲密。
    但这种安详的时刻很快就被打破了。
    陆尘潇端茶的手不由停顿了一下,远远望去,那两人似乎和他人发生了争吵,一会儿周围就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修士。陆尘潇脸色微变,甩出两颗灵珠,就直奔太史飞鸿那边——之前,距离隔得比较远,究竟发生了什么,陆尘潇也没听清。
    “让一让,让一让啊。”陆尘潇颇为辛苦的挤了进去。
    但他刚一进去,人群突然就散了。陆尘潇被逆流的人群一冲,若不是太史飞鸿注意到了他,给了他一援手,陆尘潇说不定就摔倒了——这是怎么回事?陆尘潇一皱眉,打量和太史飞鸿起冲突的一行人,脸色突然就变了。
    难怪人群突然就散了,关于那群人的恩怨,确实没有路人敢沾染。
    朗朗青天,雕栏画栋,热闹市坊,却无一人敢发出声音,四周静得能够听见鸟雀的鸣叫。
    微笑的妙龄少女,怯生生面容惶恐的病秧子,背着刀的壮年大汉,以及一位老的下一秒可以放入棺材的老官员。
    这个组合看起来颇有些奇怪,但对于所有注意到壮年大汉亮出来的标志之后,这种奇怪就变成了从背脊上冒出来的冷飕飕了。那是一个六边形里围着的火焰,这个标志在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魔宗猎血一脉。
    这一脉的修士,吃人。字面意义上的,吃。
    但陆尘潇不由自主地变色,则是因为他看出了更多。那个脸上一点血色也无的病秧子,看起来如小白兔一样无害,但如果有人发现他是黄泉脉的魔修之后,大约也就没人敢这么想了。而那位老官员,更是陆尘潇的老熟人之一——炼尸脉的棺材翁。
    棺材翁也是成名已久的魔道宗师,但和余琏有所不同的是,余琏如今还保持着巅峰状态,但棺材翁却开始走下坡路了。他的志气和才华慢慢萎靡,只期望着能再多活一些日子,为此,做过一些在陆尘潇看来很恶心的事情。
    当然,这并不是代表棺材翁的实力就不强大了,事实上,对于绝大多数实力都放在自己所养的尸体上的炼尸脉,简直是越老越恶心的代表之一。
    魔道六脉。
    天阴,猎血,黄泉,巫萝,炼尸,八魔。
    这小小的一群人里,竟然就汇聚了一半的人士,不由不让人对妙龄少女的身份有所怀疑。而魔道猎血和正道太衡,正是两边擅长进攻的修士,之间的冲突,足以让一些心思活络之辈望风而逃了。
    ——再多的好处也比不上保命重要。
    而那个被众人保护的少女,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苏婉婉。
    新任魔道尊主,苏婴的养女,苏婉婉。
    ——作者钦点的诸恶老祖的便宜女儿。
    这一幕场景,曾经在原著中出现过,但当它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陆尘潇还是有些心情复杂。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看到血脉的延续——说实话,对于他这种人,断子绝嗣才是合乎情理的结果。但当苏婉婉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对作者的吐槽,对尚非雀的不屑,对鸿婉情缘的幽怨,统统消失不见。
    只余怅然若失。
    这是他第一次,“自己”亲眼看到苏婉婉,那一瞬,陆尘潇有些怀疑,自己看到的并非一个成长在尔虞我诈的魔道环境中的人,她既没有魔道人士常见的狠辣和坚韧,更是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虚伪也没有。苏婉婉穿着一身鹅黄浅绿清爽服饰,乌发雪肤,眉眼婉然,干净纯粹。那种又平和又温柔的神色,只有在一生都被人呵护的很好的人身上才能看见。
    看起来,苏婴确实将她照顾的很好。
    然而,苏婉婉和安若葭争吵的话题,就未免显得有些无聊透顶了。
    “这个珠簪明明是我先看上的,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的强。”
    “我出的钱比你多,而且小贩也愿意,怎么就不能归我了?”苏婉婉的怨气比安若葭还大,她双目一抬,直视小贩,“你说,你到底是愿意卖给我,还是给她?”
    “自然是您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改口,真是……”
    没错,这就是两个女人无聊地抢地上只值得两个灵珠的首饰发生的矛盾。至于为什么有千万宠爱的苏婉婉,会在意这么一个破烂。陆尘潇只能说——这是原著作者为了让男女主角相互认识,所作出的,丧心病狂的,对所有人智商的侮辱。
    果不其然,这会儿,太史飞鸿就被扯入了战局:“太史!你刚刚也看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来评评理!”
    实话实说,太史飞鸿委实觉得这场争吵十分可笑,他实在是看不出那个只是镶了几块珠子的簪子有什么好抢夺的。既不是注入法力就能大杀四方的法器,更不是佩戴在身上就可以静心凝神的异宝,真的很普通好吗?太史飞鸿觉得要是有材料,他自己就能做一个更漂亮的。
    完全没有理解到两个少女争强好胜的真意的太史飞鸿,凭着自己的感觉开口了:“既然商家都决定卖给她了,我们就……”
    “太史飞鸿你这个叛徒!”安若葭勃然变色,“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这……”
    太史飞鸿顿时露出了愁苦的神色,他原本还以为安若葭只是和以前一样的嘴巴不留情面而已,但看到对方眼眶红红的。他突然就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选择了一个绝对错误的选项。见状,太史飞鸿又不得不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苏婉婉:“这位姑娘……”
    赢得了战斗胜利的苏婉婉无疑心情很好,以至于她对太史飞鸿说话的模样,也有几分和颜悦色:“怎么了?”
    “不知姑娘可否舍爱……”
    苏婉婉甜甜地笑了笑,她原本就对那支珠簪没有多少想法。她想要什么得不到呢,何必为这种小东西和别人东拉西扯的。但偏偏苏婉婉从小到大,都没人和她争,安若葭的举动让她觉得很有趣,就忍不住逗弄起来了。太史飞鸿的反应也让苏婉婉有些好奇,她细声细气地问:“这位公子,我可否知道,之前你为什么偏袒我吗?”
    问这句话的同时,苏婉婉也决定,如果太史飞鸿回答是,畏惧她身边的人的话,那么,苏婉婉觉得要翻脸了。
    太史飞鸿完全不知道苏婉婉的险恶用心,他老实地回答:“这玩意儿我自己也能做啊,回去做一个送给安若葭不久好啦,我还能做得比这个漂亮呢。”
    “你还会炼器?”苏婉婉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修为浅薄的少年已经能够独自锤炼法器了。
    太史飞鸿想了想回答:“懂一点吧。”
    他想,黏个珠子还是很简单的。
    “那也超级,超级厉害了。”苏婉婉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太史飞鸿脸上红了红,他炼器只能算是中不溜,不好也不坏,得到少女的大力赞美,他骨子里还是很受用的。就这样,两个牛头不对马嘴的人对视一眼,竟然颇有心有灵犀的意味。
    陆尘潇对于这个剧情的发展,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
    按照原剧情,接下来就是苏婉婉大手一挥,让我放弃,没问题,但是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我要太史飞鸿陪我一整天,怎么样?
    陆尘潇怀疑作者写这一段剧情的时候,脑子一定是被僵尸吃掉了。
    果不其然,苏婉婉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举起了手:“让我放弃这个簪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请求就好了。”
    太史飞鸿的眼睛一下子又亮了,他瞬间觉得对面姑娘又和气又好说话:“我一定尽力满足。”
    “那好,首先,我要你帮我做一个珠簪,要比这个漂亮。”
    “没问题。”太史飞鸿把胸脯拍的咚咚响。
    安若葭听到这句话,再度大怒:“太史飞鸿你这个笨蛋!大笨蛋!!”
    “我……”我又做错了什么吗?太史飞鸿在安若葭的咆哮声中颤巍巍地缩了又缩,救命,他又不小心做错了什么吗?
    苏婉婉不管太史飞鸿和安若葭的矛盾,稳稳地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我要你们其中的一个人陪我玩一天。”
    “咦?”
    苏婉婉把手一举,指向了其中一人:“他。”
    在场众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其中,又以太史飞鸿的反应最快,他飞快地毛遂自荐:“其实我可以……”
    苏婉婉不悦地打断了他:“我就是要这个人陪我。我做出来的决定,从不改变。”
    她雪白的手臂稳稳地指着陆尘潇,毫无回旋的余地。
59|4.03|家
    这里是作者懒所以跳过的内容,她最终还是要写,这件事情说明了人偷的懒还是要还的,大家不要学。
    先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从余老师开始犯病(喂)开始吧。
    满湖碧叶,白莲摇曳。
    余琏捞起袖子,随手从身边长出半米长的茎上扯下一只莲蓬,抛入舟中。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之前那个幼童模样,而是换成了一副十五六岁的少年形象,单薄青衣,雪发铺散,脸上挂着很浅的微笑,正在手执一根长杆,撑着舟缓缓前行。
    这里是太衡剑派内,也不是太衡剑派内。
    这是别有洞天。
    碧波荡漾之下,似乎还能看见一个双目紧闭的人影,长长的头发像是水藻一样轻轻浮动着,偶尔又一道金光闪动,犹如锐利的刀锋。余琏低头凝视那水中人影片刻,抬头,笑道:“你很生气?”
    一只金灿灿的小鸟从莲蓬中挤了出来,对于余琏的问话,它发出了一声极为不屑地长鸣:“叽叽叽叽……(难道我还应该高兴不成?)”
    “也是。”余琏点头表示赞同,便继续撑着竹篙前行。
    雪发少年身形单薄,行动显得颇为吃力。
    之所以在太衡剑派之内,将别有洞天重新架设起来。实则是因为余琏最近心有所感,至于他究竟预感到了什么,却除了本人,无人所知。他独自一人打开了别有洞天,将大自在天的肉身封印到了心湖之下——
    是的,这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水,乃是余琏心境所化。
    除非余琏身死道消,或者自愿解除封印,不然,大自在天休想取出自己的肉身。
    也难怪大自在天一脸不开心了。
    对于大自在天的小性子,余琏心知肚明,只是,既然他最终在生命悬于一线的时候前来恳求自己,余琏自然会尽力保他一命。但除此之外,大自在天想做的大部分事情,余琏恐怕都不会允许。
    有时候余琏也忍不住想,他这是尽职尽责给大自在天当狱官吗?
    恐怕不是。
    顶多两个狱友罢了。
    余琏再度将竹篙抬起,正准备往下撑去时,手一抖,竹篙落入水中,溅起半人高的水花。雪发少年痛苦地蜷起身子,几乎是弹指之中,原本天高风轻的莲湖风景,立刻就天色昏暗,片片莲瓣凋零,水面上结了一层淡白的霜花,举目四望,几株枯萎莲蓬孤零零地耸立在水面上,空荡荡的洞像是骷髅的眼睛。
    余琏的异常立刻就引起了大自在天的注意。
    小黄鸡蹦蹦跳跳地,落在了余琏的头上:“叽叽?(你怎么了?)”
    余琏痛苦地弓起身子,他脸色惨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素素,素素她……”
    大自在天瞬间就懂了余琏的意思,虽然只是一只鸟,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多少有些搞笑:“叽叽叽叽叽叽……(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忍受这样的痛苦……这样的人生,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大自在天也没有指望余琏的回答,它挥舞了一下翅膀,居高临下地建议:“叽叽叽叽……(不如这样吧,你把身体还给我,我替你结束这样痛苦如何?)”
    在一个人的面前讨论杀掉他,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题,大自在天说来,还有几分义正词严的怜悯之意,他是切实相信自己是慈善的。
    余琏不回答,他的发丝上沾满了湿漉漉的冷汗。
    对于大自在天的建议,他的回答只是伸手往小黄鸡上一点,白光闪过,原地出现了那位曾经名声显赫一时的魔主,大自在天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道袍,头顶上覆盖着巴掌大的金色羽毛,像是金色的发饰。
    恢复人身的大自在天忍不住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这才施施然地对余琏露齿一笑——他自觉掌控了两人聊天的节奏,不由有点得意忘形:“也对,人都是贪生怕死的,那么这样吧……”
    大自在天伏下身子,扯住余琏的一缕雪发。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人心里最见不得人*的低吟:“……我杀掉素素如何?”
    余琏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不可思议地盯着大自在天。
    大自在天被余琏的反应逗乐了,他用袖子掩着脸,自己一个人乐不可支了半天:“……师父,你对我的印象该不会还留在,灵霄派的那段光阴吧。”
    “我早就不是过去的我了。”
    “我也许曾经有过对母亲的向往。”
    “但是,你恐怕不知道,最开始,素素给金鹏准备好的肉身,并不是谢庐溪……有一个比谢庐溪适合了百倍的身躯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那一刻我的世界暧花开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