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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散仙】(第三部:誰是天子)卷十六:天命運數
  ◆ 第一回:溫柔陷阱
  夏日炎炎,酷暑難耐。
  小玄卻覺陽光明媚如沐春風。
  與師父之間忽然有了個說不得的秘密,令他滿心歡喜,週遭的一草一木,天上的雲卷雲舒,彷彿都靈動可愛起來,一切皆賞心悅目美好無限。
  他竊竊自喜,卻不敢在黎姑姑、紅葉與阿癡等人面前表露分毫,然於無人處,時不時就會莫名其妙地傻笑起來。
  接下幾日,武翩躚又到太華軒中指點過他兩次,出人意料的淡定自若,神情舉止一如往常,教人半點看不出不同,只在小玄呆望著她的時候,才悄悄狠剜他一眼。
  每逢此刻,小玄除了驚慌,便是心跳。
  他心裡隱隱知覺師父對自己非同尋常,只是不敢往深處細思,深怕褻瀆了什麼。
  小玄精神抖擻,武技與心法又有進境。短短的數天中,再習得誅天訣中「劫」部的六個變化,且於不覺間,對北溟玄數似乎又有領悟,已隱隱窺見了第三境——坐照。
  除此之外,他偶爾會去少國師府,與住下來的眾「仙」談經論道傳杯弄盞,倒也其樂融融。
  他還於閒暇之時,修復了大寶的鼻子與那具潛藏在影子裡的、幾給攔腰斬斷的機關怪物。
  「魅影!」小玄突然記起了它的名字,並想起來它是在某座大林子中自己親手打造出來的。
  緊接著,一個白髮長眉的老頭也於腦海中浮現,只是情景太過模糊,依然想不起姓甚名誰來龍去脈。
  「看來那妖婦傳與我的法訣果真非詐,以前的事情一下子記起了許多……」他一陣興奮。
  這夜,小玄躺在床上,算算距上次行功已過了八、九日,應是可以運行法訣的第二周天了,心中急切,當即不顧夜色深濃,便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子,鑽入太華軒西面的竹林,尋了個僻靜之處打坐行功。
  一時往事舊憶紛湧而至,飛花細雨般落入心海。
  他坐在竹下,面上初還時晴時霾,待到後來,神情漸漸蒼白凝重,直至一片灰敗。
  某個不知何時的夜,一個黛眉水目妖嬈冶艷的女子悄然出現在他屋裡,他叫她五姐姐,她言傳身教,傳援他一種叫做九鼎還丹訣的秘術,神魂顛倒中,她扒掉了他腰上的火紅巾子。
  天亮時分,一群人圍住了他的屋子,其中一個空著雙袖的中年男子逮住了他,撕開他腹際的衣衫,發現了藏於他臍眼內的不明物事,疾言厲色地怒斥他是妖魔遺孽,一個叫做妖狐玄玄子的後人。
  最後,一個白髮如雪的女子對他說,你不聽我的話,說明你我緣分已盡,從這一刻起,你再不是我崔采婷的弟子。
  模糊中,他看見她望著他的目光裡滿是傷心、痛惜與無奈……
  小玄猛然睜眼,但見週遭一片明亮,日光透過枝葉的間隙灑在臉上,原來已到了第二天午後。
  他定了定神,思量憶起的諸般情形景物,只覺紛亂如麻迷惑不解。
  「那白髮女子是誰?為何說我再不能當她的弟子,難道……她曾經做過我師父?崔采婷……崔采婷……這名字怎麼如此熟悉?」小玄怦怦心跳,細憶那白髮女子的容顏聲音,竟覺無比的親近與溫暖。
  「那沒了雙臂的中年男子又是誰?為何一瞧見我腹間之物,便認定我是妖魔遺孽?妖狐……玄狐……師父、皇帝與牢籠裡的那個妖婦似乎皆曾提及,說的不知是不是同一個人?」他隱覺事關某件重大秘密,一陣心驚脈跳。
  「這些事情顯非小事,怎麼師父卻從未與我說起?莫非師父真有什麼在瞞著我?」他思及此處,忽爾朕想起碧憐憐的警告之言,不禁疑竇叢生。
  小玄癡癡迷迷心如潮湧,好一會才猛然驚省:「師父盡心傾力傳授我神功絕學,更贈我寶劍屢次相救,又怎會害我!我怎麼受那妖婦蠱惑,竟然懷疑起師父來了……該死!該死!」
  他一陣自責,又呆坐良久,方才起身,有些失魂落魄地朝竹林外走去。
  小玄回到軒中,遠遠便瞧見了數人立在采華神木前,望著樹指指點點,身上皆著內相服飾。
  「小……少國師,你這是上哪去啦?可叫我們好等!」當中一人叫了起來,卻是苗小見。
  小玄微微一怔,朝他們走去,那幾人便即迎上前來。
  苗小見慇勤道:「鄧公公來了呢。」
  為首一個內相稍欠身子,行了個禮,含笑道:「奴婢叩見少國師。」
  小玄定睛一瞧,認出是那日皇后遣來送賀禮的大太監鄧斐,趕忙還禮:「不知公公過來,有失遠接,想必久等了,望乞恕罪。」
  鄧公公笑道:「還真等了好些時候哩,不過沒見著少國師,不敢走吶。」
  小玄問:「公公今日過來,有何見教?」
  鄧公公不答反問:「當日娘娘送來的佳釀,不知少國師享用了沒有?」
  小玄歡顏道:「都喝光了,著實好酒,多謝娘娘厚賜。」
  鄧公公瞧瞧他,笑容依舊:「少國師不是說要面謝娘娘嗎,怎麼一直都不見少國師過來?」
  小玄心中一凜,含糊道:「在下不知宮中規矩,生怕造次僭越,正思量該何時前往呢。」
  鄧公公笑咪咪道:「既然如此,那就今兒吧。娘娘吩咐奴婢過來瞧瞧,看看少國師這會有無閒暇。」
  小玄只好道:「那就現下過去,還請公公引見。」
  鄧公公悅色道:「這就對了嘛,娘娘傾慕少國師風采,這些日時不時提起哩。」
  「不敢。」小玄有些不好意思。
  一行人便出了太華軒,上了馬前往雍怡宮。
  苗小見自然不能跟著,立在門口,眼中滿是羨色。
  「小見。」一個清甜的聲音輕喚。
  苗小見轉頭望去,見旁邊樹蔭下立著一人,正是宮中歌喉數一數二的龔才人,趕忙迎上前去,哎呀叫道:「龔才人,啥時候過來的?」
  「才來。」龔真真道,「少國師這是要去哪裡?」
  「去雍怡宮,皇后娘娘著人來請少國師。」苗小見畢恭畢敬答。
  龔真真一陣沉吟。
  「龔才人這是過來……」苗小見遲疑問。
  「我過來瞧瞧少國師,不行麼?」龔真真掃了他一眼。
  「行行。」苗小見趕忙道。
  龔真真眼珠子一轉,忽道:「小見,前些日聽梨兒說,你想去天寶苑那邊瞧瞧是不是?」
  苗小見愣了下,有點著慌道:「我也就隨口說說,當不得真的……」
  天寶苑乃迷樓上常設大型宴席之地,據說美輪美奐瑰麗極絕,苗小見常聽別人說得天花亂墜,心中饞之已久,只是迷樓上禁地甚多,不容宮人隨意走動,始終未得一見。
  龔真真微笑道:「那邊可好玩啦,哪天我悄悄帶你過去要不要?」
  「當真?」苗小見有點不信。
  龔真真點點頭,道:「你機靈伶俐,做事又素來穩當,可討人喜歡哩,要不就明兒吧,我帶你過去耍耍。」
  苗小見心花怒放,口中亂呼來:「娘娘真好,日後若有差遣,奴婢定然妥妥噹噹的辦來。」
  「正巧,有樁事兒要勞駕你呢……」龔真真笑吟吟道。
  ******************************
  雍怡宮位於迷樓東北方,佔地極廣,亭台如雲,樓閣林立,與別處甚不相同,除了一派富麗堂皇的氣象,又處處別具匠心,精緻而大氣。
  一行人下了馬,即見數名內相上前迎接,小玄隨一行人進入宮中,沿途儘是雕甍繡檻,飛樓插空,穿過大大小小數道門,再又七轉八拐,來到一座偏閣,自有宮娥奉座司茶。
  過了一會,才見一個秀麗宮娥進來,神色頗為倨傲,衣飾也與別的婢鬟不同,眾宮人紛紛行禮,卻是皇后四個貼身侍女「簪、璫、鐲、璧」之一的簪兒。
  「簪兒姐,娘娘起來沒?」鄧公公笑咪咪問。
  「還在睡著呢,不過娘娘吩咐,少國師到了就叫醒她,婢子這就去稟報。」簪兒道,掠了眼小玄,便轉身出去了。
  「那……就請少國師在此暫候,咱家還有事情得去辦。」鄧公公對小玄道。
  「公公請便。」小玄忙應。
  鄧公公行了一禮,率人出了閣子。
  小玄坐在閣中等待,過了半天,卻不見皇后動靜,心中不覺有點著急起來。
  他瞧瞧左右,見兩個在旁侍候的小宮娥面無表情,不似能問到消息的人,只好繼續等待。
  誰知茶冷了換熱的,熱的又涼掉,依然不見皇后人影。
  「請問姐姐……」雖然跟前的小宮娥年紀明顯比自己小,但在外稱人大總沒錯,小玄拱手道:「不知娘娘何時過來?」
  「回少國師,娘娘怕熱,每每午睡起來,便要沐浴一番,這會也該差不多了,還請少國師耐心等候。」那小宮娥口齒伶俐的答。
  小玄微微一怔,只得按住性子,心道:「人家可是當今皇后,架子大些也屬尋常。」
  然而,又等了許久,茶換了一盞又一盞,依然不見有人進來。
  小玄積了一肚子的水和氣,思量道:「這算什麼!明明著人來召我,自個卻又磨磨蹭蹭姍姍來遲,拿我尋開心是麼……啊呀,皇后莫不是要為她兄弟出氣?」
  他心氣甚高,素來吃軟不吃硬,想到此處,惱意漸漸升騰。
  「娘娘既然不便,在下改日再來!」小玄怫然立起,忍耐終於到了極限。
  兩個小宮娥慌了,正要相勸,卻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來啦來啦,少國師就那麼著急麼?人家方才睡醒,總不能未經洗漱就跑出來見人吧。」
  小玄轉頭望去,見一群大小宮娥簇擁著一個麗人進來。那麗人身著一件大袖寬領紗羅衫,豐乳輕掩,鎖骨半露,裸處膚光勝雪,白暈暈地晃人眼睛,但最奪人卻是那雙湛然有神的鳳目,只輕輕一掃,便自侵人心魄。
  小玄心中一凜,雖然未見鳳冠大綬,也知來人便是當今皇后,趕忙立起行禮:「小人叩見娘娘。」
  皇后走他跟前,仔細打量了他一番,這才笑道:「當日天武殿上,便見少國師風采過人,今兒近瞧,更是器宇非凡哩。」
  「娘娘過譽。」小玄被她盯得心頭生悸,不覺間耳根微微燒熱。
  「聽說我那兄弟在天武殿輸了賭鬥,心裡不服氣,後來又跑到少國師的慶功宴上生事了?」皇后道。
  「沒有沒有,國舅爺來與小人助興,更添熱鬧哩。」小玄委婉應答。
  「少國師年紀輕輕,卻甚有肚量呢。我那兄弟就是個魔星,平日家裡寵慣了,在外邊便沒了規矩。」皇后道。
  「國舅爺爽朗豪邁,乃性情中人。」小玄見皇后言語隨和,先前的火氣不覺消了大半。
  「還好碰上了個制得住他的……」皇后笑吟吟道,妙目在男兒臉上一轉,「少國師不但機關術厲害,武技也高強呢,想來已盡得迷妃的真傳啦。」
  「不敢。」小玄垂下眼。
  「說起來,本宮也喜歡機關術呢,不時擺弄擺弄哩,今兒少國師來了,可要指點指點。」皇后道。
  「在下所知微末,豈敢胡亂指點。」小玄忙道。
  「都奪了魁還這麼說,少國師糊弄人哩!」皇后嬌聲道,竟有那幾分小兒女之態。
  小玄心頭微慌,掠了眼旁邊,卻見眾宮人皆神色如常,料想皇后平日裡便是這等做派。
  「總之,少國師今兒來了,便不能吝嗇本事啦。」皇后又道。
  小玄不知如何應答。
  「來,我帶少國師去瞧瞧本宮的收藏。」皇后忽道,說完轉身就走。
  小玄只好跟著。
  一行人便出了偏閣,沿條長長的抄手遊廊來到另一座雙層大閣樓前,閣上懸著塊匾,書著「仙萃閣」三個大字,閣門早已打開,皇后率先行入,身邊只隨一個宮娥,正是先前見過的那個簪兒,餘者皆立門外。
  小玄瞧瞧左右,遲疑了一下。
  「少國師快來喲。」皇后轉過身來招手,瞧見小玄的神色,又道:「這裡邊收藏著仙家的東西,不讓尋常人進來的。」
  小玄邁步進閣,只一眼,便即怔住,原來閣中藏放著許多機關,形形色色大小不一,且形貌完整,顯然皆為成品,粗略估判,怕是有近百隻之多。
  「這些機關,乃各地進獻的,但大多是天機島所出,乃卜國師送與本宮的。少國師瞧瞧,可還入得法眼?」皇后笑吟吟道。
  小玄仔細瞧去,見那些機關大多為飛禽走獸狀,無論形貌與材質,俱與他從巨竹谷帶出來的那些竹木機關甚不相同,幾乎都是金鐵所造,瞧去剛強厚重充滿力感,細處卻不失工巧精密。
  「到底怎麼樣嘛?」皇后又問了一聲。
  「著實高明。」小玄由衷道,心中甚饞,卻不敢細瞧,生怕有窺探別派機關之嫌。
  「沒哄人麼?」皇后轉過身去繼續朝前走。
  此時兩人甚近,又無宮人阻隔,小玄心頭突地一跳,目光驟給吸引到她的腰下去,只見那裡乍然聳翹,裳裙繃得極緊,竟是無比的腴肥圓滾,萬分惹眼。
  印象裡,好像還沒一個女人的這個地方能如此挺翹肥美。莫說龔真真和羅可兒,便是身段凹凸玲瓏的唐淑妃,此處也遠遠不如。
  「其實我也不大懂,國師說,這些都是天機島上的精品,看來沒有騙我。」皇后邊說邊走,穿行過一隻隻姿態各異的機關,來到一條樓梯前。
  「國師竟然送給她這麼多機關,這手筆也真夠大的……」小玄心中嘀咕。
  「樓上還有一些更好的,我們上去瞧瞧。」皇后抬步上了樓梯,蛇腰扭動,翹臀搖擺,就在男兒前邊勾魂奪魄地顫晃蕩漾。
  「這麼細的腰,怎麼卻連著個如此之大的屁股,糖妃身子要比她豐滿,卻也沒這麼誇張……」小玄目瞪口呆,迷迷糊糊地跟著上了樓梯,眼睛如鐵遇磁石般給緊緊吸住。
  在前側幫皇后拎裙的簪兒忽然回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小玄面燒耳熱,趕忙垂下眼去。
  到了樓上,見藏放的機關少了許多,但卻奇形怪狀,有的甚至看不出模仿的是何物事,然只稍略一瞧,便知要比樓下那些更加精良。
  「這些又如何?國師說,這幾隻可是天機島的頂級機關呢。」皇后雍容道。
  「高明高明,只這外邊的線條做得如此流暢,便已是十分不易。」小玄讚歎道,他酷愛機關,瞧得眼熱,只恨不得能立刻拆開一隻瞧瞧內裡乾坤。
  「來,瞧瞧這個。」皇后走向屏風,來到一隻巨大的週身散泛著暗青芒彩的機關前。
  小玄仔細辨認,遲疑道:「這是輛車子?」
  「正是。」皇后道。
  「好威風的車子!」小玄深吸了口氣,見那車上架炮懸弩,六隻車輪軸心皆橫生利刃,週身丫丫叉叉滿是兵器甲盾,極是凶險懾人。
  皇后抬手拍了拍懸在車沿的一架大弩,道:「這車子叫做雷電神行。卜國師說,天機島之所以造它出來,為的是能與另一個機關名門巨竹谷所產的虎蛛戰車一較高下。」
  「犀利犀利!這車子可攻可守,到了戰場上,定當所向披靡。」小玄贊不絕口,心中悄忖,這車子乃衝鋒陷陣的利器,國師怎麼送她這樣的東西?
  「那日在國師府中瞧見,本宮一眼就喜歡了,國師初時還不肯給哩,人家好不容易才討到手的。」皇后嬌聲道。
  「你一個皇后,要這東西幹啥?難道這女人跟男子一樣喜歡舞槍弄劍打打殺殺?」小玄默不吭聲,心裡卻直犯嘀咕。
  「這車子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更可日行千里,只有一樣甚是遺憾,就是……」皇后停了一下,方才接道:「它不會飛。」
  「如此已是十分了得啦,天機島的機關術果然……」小玄應。
  「可是人家想要能飛的。」皇后截住道。
  做人可不能太貪心吶,小玄只陪著笑,哪敢把肚子裡的話說出來。
  「本宮聽說……」皇后鳳目一抬,望向小玄:「迷妃就有輛會飛的車子,叫什麼來著……對,叫做雲水寶車是吧?」
  小玄怔了下,但見她連名字都說出來了,不好隱瞞,只得點頭應是。
  「你既是迷妃的徒弟,機關術又在仙靈大會上力壓群仙,那就來幫本宮把這車子改造一下,讓它也能飛起來吧。」皇后道。
  小玄愣住,好一會說不出話來。
  「少國師不肯?」皇后盯著他。
  「不是不肯,是辦不……」小玄兩手一攤。
  「那就是答應嘍。」皇后轉過頭,對簪兒道:「待會你便去吩咐下邊那些人,從今日起,少國師可以隨意出入雍怡宮,這仙萃閣少國師啥時候來就啥時候開,還有,少國師需要什麼材料工具,皆喚人去內庫支取,不許怠慢。」
  簪兒面上微露詫色,望望小玄,應了聲「是」。
  「等等,這個小人著實辦不到啊。」小玄急忙道。
  皇后轉回臉盯著他,目光閃閃。
  小玄心裡發毛,硬著頭皮道:「我師父那輛雲水車可不是機關,乃由異獸牽拉,方能跨海飛空。」
  「不信,那幾頭怪獸分明就是機關。」皇后道。
  「真不敢欺瞞娘娘,那幾頭怪獸叫做猼訑,乃海外奇獸,絕非機關。」小玄道。
  「當真?」皇后問。
  「當真。」小玄應。
  「既然如此,少國師就用冠絕群仙的機關術幫本宮改造一下,讓這輛車子能飛起來。」皇后道,語氣篤定不容置疑。
  「這個……真沒辦法。」小玄使勁想了想,隱約記得團扇上似有記載車子一類的機關,只是不曉得能不能飛,然而他真不願意大費工夫來討好這個皇后。
  俗語說伴君如伴虎,料想皇后也是不好惹的。
  「少國師在敷衍本宮!」皇后嗔道。
  「小人豈敢。」小玄心頭一緊。
  「好吧,少國師既然不願意,那便罷了。」皇后道。
  小玄鬆了口氣。
  皇后面色一沉,倏地抓起車上一把長矛,閃電般朝他刺去。
  小玄大吃一驚,萬料不到皇后突然動手,所幸他修為不弱,反應極快,當即朝旁一縱,瞬間躲閃開去。
  「星火飛濺?」皇后嬌喝一聲,玉臂夾矛一記橫掃,追擊小玄。
  那矛乃車戰之用,十分粗長沉重,嬌花弱柳的皇后卻舉重若輕,也不知哪來的力氣。
  「竟是修煉中人!」小玄心中生詫,斜裡一走,再度避開。
  「你怎會太乙玄門的身法?」皇后邊攻邊問,雙手擎矛或挑或點,或搠或砸,竟然行雲流水,架勢十足。
  「太乙玄門?」小玄心頭茫然,如何答得上來。
  皇后連攻十餘招,皆無成效,黛眉一軒,左手鬆開長矛,卻是捏了個印法,忽見一條淡藍的水光繞軀盤旋,蛇腰一擰,身法驟起變化,忽前忽後,突東突西,飄幻有如煙波,手中長矛跟著花飛雪舞疾捷如風。
  小玄登感吃緊,心中暗驚:「皇后竟有這等身手,好邪門的身法!」
  皇后越攻越急,招式也越來越凌厲,淡藍的水光繞臂而上,注入矛身,矛尖鋒芒吞吐,逐人而噬。
  小玄東躲西避,卻始終無法擺脫攻擊,一時險象環生,急迫間,悄提真氣,北溟玄數隨念而生,剎那間靈光蘊目,真華盈心,眼中的皇后立時慢了下來,一招一式,無不瞧得明明白白。
  皇后依舊猛攻,然卻再也沾不著小玄一角衫帶。
  小玄好整以暇,只避不攻,遊走間還能偷空瞄上皇后那充滿勁道的翹臀兩眼,但見扭晃間蕩起道道驚濤駭浪,無比養眼勾人。
  皇后接連擊空,心中暗詫,攻勢漸漸緩慢下來。
  在旁的簪兒玉腕輕抖,一道寶藍色的細長法符從袖內滑了下來,悄悄地扣在手裡。
  「哎,鬥不過你,不打啦。我那兄弟沒撒謊,少國師的武技果然也十分了得!」皇后將矛朝旁一丟,「?啷」拋在地上,竟是神閒氣定,髮絲都未亂一根。
  「不敢。娘娘才是高人,委實佩服。」小玄收勢立定,抱揖謙應。
  「你就別假惺惺啦,本宮這點三腳貓的功夫,怕是要叫少國師笑掉牙啦。」皇后優雅地拍了拍手。
  小玄微笑不語,心中卻暗自生懍,回想先前交手,竟沒看出對方深淺,如非修習了北溟玄數,結果還真不好說。心忖道:「聽人說皇后乃皇朝四大樑柱之一衛國公扈鑒堂之女,而四大樑柱皆師從異人,莫非這娘娘的武技,亦如糖妃一般,乃是出自家傳?」
  皇后若有所思地瞧了瞧他。
  小玄笑容依舊,沉靜如水。
  「對了,那邊還有樣極好的寶貝。」皇后忽指了個地方。
  小玄循指望去,見車旁不遠處,擺放著一隻長方形箱子,箱上鑲綴滿奇珍異寶,光彩奪目。
  「這個才是天極島真正的頂級機關,少國師肯定喜歡。」皇后道,「你且打開來瞧瞧。」
  「箱子已如此,裡面的東西怕是非同小可。」小玄心道,蹲跪下去,勾住把手,輕輕一提,卻沒打開。
  「皇后是要考校我的機關術麼?」小玄悄忖,仔細打量那只箱子,琢磨了須臾,再度去試,誰知摸索了半天,依然無法打開。
  「哎,門道半點沒摸著,手法完全不對。」皇后道。
  小玄臉上微微一熱,心下自我解嘲:「小爺就根本沒學過機關術中的開鎖與拆解法門,打不開也沒啥奇怪。」
  「本宮就教下你吧,開這箱子其實極易,你瞧,箱子上邊不是有兩顆眼睛狀的藍石頭嗎?你須兩手按住,再同時用力壓下去。」皇后笑得異樣溫柔。
  「原來如此,我說那兩顆眼睛怎麼如此古怪呢……」小玄心道,遂將兩手按住寶石,依言壓下。
  孰知奇變遽生,只聽啪啪兩響,雙腕已給一對自箱面躍起的手銬鎖住,幾於同時,腰上驟然一緊,亦給一隻突然彈出的粗大鐵枷扣住,電光石火間整個人給牢牢的固定在箱子上。
  皇后咯咯嬌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簪兒也在一旁掩嘴壞笑。
  小玄又驚又詫,掙扎了幾下,竟感真氣靈力一概提不起來,身上只餘尋常力氣,又如何掙得開那比金鐵還硬的鎖銬與鐵枷。
  ◆ 第二回:風情萬千
  「人家都告訴你了嘛,這箱子是天機島的頂級機關,你怎麼敢亂動亂碰吶,這會動不了啦吧,少國師機關術冠絕群仙,卻也著了本宮的道兒!」皇后一臉得意。
  「這是做什麼?不知何處冒犯了娘娘,還請明示。」小玄滿頭霧水,心下驚奇,不知這身為一國之母的女人為何算計自己。
  「你不肯聽話,不願意幫本宮改造車子,便是大大的冒犯!」皇后竟如是道。
  小玄張口結舌,哭笑不得。
  皇后蹲跪下來,肘支箱沿,瞧著小玄悠悠道:「這箱子叫做『莫伸手』,其實是個陷阱,裡邊啥都沒有,乃是專門用來誘捕那穿牆逾壁的盜賊的。整只皆為昆吾石髓雕成,堅不可摧牢不可破,那手銬腰枷卻為海底鐵精煉鑄,其上按坎離震兌刻著法符,加持了封氣閉脈的禁制,任你修為高強,一旦給它陷住,便半點法子也無。」
  小玄趴在箱上,只覺姿勢大大的不雅,心中既惱又窘,沒好氣道:「娘娘就莫要戲耍在下了。」
  「咦,好濃好黑呀,少國師的眉毛怎麼生得這般好看?」皇后竟然盯著他越湊越近,幽香侵人,忽抬玉手,輕展蔥指在他眉上摸了一下。
  小玄唬了一跳,此時兩人相距極近,猛覺這皇后娘娘的眼睛除了犀利,卻亦明媚秀麗,極是迷人。
  「少國師覺得這姿勢可舒服麼?想要在這箱子上趴多久呀?」皇后笑嘻嘻道。
  「快開鎖!莫鬧了。」小玄面色一沉,真有些惱了。
  皇后怔怔瞧他,好一會才道:「怎麼會喜歡你這樣說話呢,好霸道,嗯……又有點點的溫柔。」
  小玄愣住,繃著臉道:「到底放是不放!」
  「嚇唬人可不成?……」皇后乜眼瞧他,手托著香腮笑,「你求求我。」
  小玄又鼓搗了幾下,絕望地發現根本脫困不得,只得軟下聲來道:「求娘娘放人。」
  「那你答應我,幫忙改造車子。」皇后即道。
  「小人真不會,娘娘何必強人所難。」小玄頭大如斗。
  「少國師能在仙靈大會上奪魁,卻連這點小事還辦不到麼,總之今兒不答應,本宮就是不放你起來。」皇后悠哉悠哉道。
  小玄無可奈何,心裡思量如此耗著不是辦法,眼下只有過了這關頭再說,終於道:「好吧,我答應了!」
  「一定為定,少國師可不許賴賬哦!」皇后歡顏於表,口中輕頌了個簡短的禁咒,鎖銬腰枷「啪」的輕響,打開了。
  小玄灰頭土臉地爬起,看見鎖銬腰枷閃電般縮了回去,隱匿於箱面的紋飾之中,果然嚴絲合縫無形無跡,他揉著手腕,恨不得當著皇后的面就刷出神骨劍把箱子劈了。
  「早答應不就好啦,待本宮日後再向少國師賠罪。」皇后嬌聲道。
  小玄一臉悻色。
  皇后又加了一句:「車子改造好了,定當重重有賞!」
  稀罕麼!小玄暗啐。
  ******************************
  小玄回到太華軒,當晚便取出雲影寶扇翻查,好不容易才在記載中尋找到兩架機關車子:一名霹靂堡壘,堅如磐石,能發雷盾電矛;一名雷牛,力大無窮,擅長跋涉運輸,可惜都不能飛,無從借鑒。
  不覺過了三天,他正苦思無策,誰知皇后已遣人來催促。小玄無奈,只得帶上一套工具,隨來人前往雍怡宮。
  這次皇后沒有露面,自有宮人打開仙萃閣讓小玄進入。
  小玄心如火燎,顧不得門派避忌之嫌,當即就在閣中將那輛雷電神行拆卸開來,觀摩其內部構造,以期能尋找到能令之飛起來的辦法。
  孰料,這一瞧辦法沒想出來,倒給天機島的機關技藝深深地震憾住,除了驚歎其高明高超,更新奇於同自己所學所識的機關術迥然相異,不禁心迷神醉愛不忍釋。
  到了第二天,也不用人催,小玄便一大早自個去了雍怡宮,躲在仙萃閣內擺弄車子。
  不知不覺,天色已黑,有宮人提醒了幾次,他皆沉浸其中,不肯離去。
  「少國師!」背後突有人大嚷了一聲。
  小玄唬了一跳,轉身望去,見有個秀麗宮娥立在後面,認出是那日一直跟隨在皇后身邊的簪兒,茫然道:「姐姐怎麼來了?」
  「叫你好幾聲了,你都沒反應,我才這麼大聲的。」簪兒道。
  小玄哦了一聲,行禮問道:「姐姐到此,不知何事?」
  「天都這麼黑了,你還不回去,肚子不餓嗎?」簪兒盯著他道。
  「不餓。」小玄道。
  「不餓才怪!聽說送過來的午飯、晚飯你就一點沒動。」簪兒道。
  小玄這才想起,似乎真是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娘娘怕少國師餓著,特意在水簾香榭設了筵席,請少國師過去消夜。」簪兒道。
  「不必了吧,我這就回太華軒。」小玄忙道。
  「娘娘吩咐的,少國師若是不去,便自個跟她說去。」簪兒瞪著眼道。
  小玄怔了怔,不敢有違,只得起身,隨簪兒出了仙萃閣,兩名門口等候的內相提燈引路,一行人朝前行去。
  此時夜色深濃,各處疏疏朗朗懸著燈火,沿途花蔭樹影爛漫蘢蔥,景致甚是佳妙,忽聞前方隱隱傳來水聲,轉過一帶翠嶂,前方驟然寬豁,月色下,一個波光粼粼的大池映入眼中。
  小玄只覺一股怡人香氣迎面撲來,舉目望去,便瞧見了一幕奇景:池中築著一榭,一注注清流自屋頂簷角傾瀉而下,珠簾水幕般籠罩住水榭,水榭四周生滿碧荷,朵朵白蓮點綴其間,直如畫中仙境。
  「那屋子頂上怎麼有水下來?」小玄心中奇訝,仔細再瞧,終望見屋後有座巨大水車,正徐徐轉動汲水而上,將一筒筒清液傾於屋頂缸罐,繼又分槽而落。
  「難怪叫做水簾香榭,著實奇妙!」小玄心中讚歎。
  一行人沿條小石橋上了水榭,宮娥挑簾迎入,但見榭中擺著小几,鋪滿玉簟,簟上有一麗人倚幾坐臥,正是皇后。
  「小人叩見娘娘。」小玄趕忙行禮。
  「少國師請坐。」皇后眼睛瞟了下對面的小几。
  小玄於幾前坐下,腰挺背直,目不斜視。
  皇后瞧了瞧他,忽爾「噗哧」一笑,道:「用不著這麼正襟危坐吧,少國師自在些。」
  小玄稍略放鬆,依然不敢亂看亂動。
  「聽說少國師今兒一直沒吃東西,本宮便喚人準備了幾樣消夜小菜,慰勞慰勞你。」皇后道,朝旁邊的簪兒點了下頭,簪兒走出屋外,吩咐傳膳。
  「娘娘客氣。」小玄應。
  「雖然本宮叫你幫忙改造車子,可是也沒急著要,少國師用不著這麼廢寢忘食吧?」皇后微笑道。
  小玄有些不好意思,心裡哂道:「根本就沒開始改造,小爺只在觀摩偷師。」
  水榭四面臨水,幾無牆壁,極是開敞通透,陣陣夜風自池面吹來,透水簾而入,登時滿室清涼,荷香滿鼻,異樣之舒爽宜人。
  小玄深深呼吸了一下。
  「此處如何?」皇后問。
  「真是個好所在。外邊炎熱難奈,這裡邊卻涼爽宜人,簡直兩個天地。」小玄答。
  「本宮向來怕熱,貪此處水簾生涼,不知暑氣,夏日裡便時常躲在這邊。」皇后道。
  小玄哦了一聲,心忖:「這娘娘好會享受。」
  這時宮人流水上菜,說是幾樣小菜,卻足足上了十數道,皆俱精調細燴美味可口。
  「少國師慢用。」皇后道。
  小玄此時著實餓了,當下也不客氣,端碗起箸就吃。
  皇后卻安坐不動,只笑吟吟地望著他。
  小玄乜見,心中突地一跳,悄忖:「這皇后娘娘不會又要算計我吧?」
  「聽說少國師喜歡喝酒呢……對啦,我上次喚人送過去的那瓶翡翠春,不知少國師嘗了沒有?」皇后問。
  「全部喝光了,著實美味,多謝娘娘厚賜。」小玄由衷道。
  「那可是我家裡的酒師傅自釀的,用料十分講究,又在窯裡藏放了好些年頭的,即然少國師喜歡,那今兒就再開一瓶。」皇后道。
  小玄還來不及客氣,已見皇后命人去取,只好道:「多謝娘娘。」
  皇后笑道:「若是換做別個,我便捨不得了。」
  須臾酒至,黃緞絲帶白玉瓶,果然是那翡翠春。內相啟了封,簪兒抱起瓶,斟酒入杯,分送至皇后與小玄几上。
  「少國師儘管用,這瓶酒都是你的。」皇后笑道。
  小玄先前還戰戰兢兢,生怕皇后又下套子,心裡提防,吃得有點不是滋味,這時嘗得酒香,飲得口滑,便漸漸鬆了心神,吃喝得甚是歡暢。
  「聽皇上說,迷妃乃天仙謫塵,師門好像叫迷什麼派?」皇后忽道。
  「迷淵宮派。」小玄答。
  「你既是她徒兒,那日在仙萃閣中所見,怎麼樣倒像是太乙玄門的身法?」皇后問。
  「太乙玄門……」小玄心中一陣迷茫,若有所觸。
  「興許是我瞧錯了吧,不過少國師那日施展的一個身法,與如意五行中的『星火飛濺』還真相似。」皇后繼道。
  「娘娘既知太乙玄門,可曾聽聞過一個叫崔采婷的人?」小玄突問。
  「當然聽過。」皇后即道,「太乙玄門二代門人重元子創立玄教,白首仙娘崔采婷便是教中高人……」
  「白首仙娘?對,她的確是一頭白髮!」小玄興奮道。
  「據傳她執掌至寶先天太幻圖,坐鎮一十九靈脈中的夢巢,神魔莫不敢近。對了,奉天候程兆琦不是還將一女送入其門下修行嘛。」皇后繼道。
  「夢巢!」小玄心底一震,吸了口氣,微顫道:「那……娘娘可知這白首仙娘崔采婷有幾個門下,姓甚名誰?」
  「這個本宮就不知了,你問這些做什麼?」皇后思索道,「哦,白首仙娘門下似乎有兩個徒兒在外行走,頗有名頭,合稱什麼……霞霓雙使,其中一個姓李,據說醫術甚高,還有那過目不忘的本領。」
  小玄神情不定,欲要再問,卻又按捺了下來,心如潮湧地忖:「既有其人,那便是說,我所憶及之事,並非虛幻,難道我真的曾是那崔采婷的門下?」
  皇后不解地望著他。
  「娘娘知曉這些,想必也是修行中人。」小玄怕她看出什麼,趕忙轉移話題。
  「本宮不過修習點粗淺的吐納功夫,焉能妄稱修行中人。」皇后微笑道。
  小玄回想她的身手,心中不信,隨口道:「聽聞衛國公師從世外高人,娘娘修習的,可是出自家傳?」
  皇后搖了搖頭,道:「本宮天生就沒耐性,我爹爹性子又急,教不了我多少。」
  小玄道:「原來娘娘另有師承。」
  皇后目遙窗外,眸中波光泛彩,緩緩道:「我十一歲那年,師父夤夜而至,說我天資奇罕,若得仙法妙術淬煉,便可青春永駐長生不朽。我便求師父收我為徒,然而師父不肯。」
  小玄問:「既然登門造訪,卻又不肯,這是為何?」
  皇后道:「師父說,我家師承的乃仙家教派,而他乃化外旁門,收我為徒,只怕我家裡人不肯答應。」
  小玄繼問:「後來呢?」
  「後來經我苦苦哀求,保證不給家裡人知曉,師父終才點了頭,我方得幸被收入門牆。此後,師父便不時前來,悄悄傳我仙法秘術。」皇后道,頰生薄暈。
  小玄見她神色奇怪,卻不好再問。
  接下皇后頻頻勸酒,小玄吃得高興,心中不再拘束,酒酣耳熱間話語漸開。
  「真是個好所在!這等天氣,如此喝酒,倘在別處,必定早已汗流浹背,在這裡卻依然顆汗不生!」小玄大讚道,他酒量極好,然那翡翠春非同尋常,大半瓶落肚,便有了三分醉意。
  「少國師喜歡這兒,往後隨時可來。」皇后道,說著站起身來,雍容走到小玄几旁,抱起那瓶翡翠春,竟親自為他斟酒。
  「這個如何使得!」小玄吃驚道,趕忙捧杯立起。
  「都傳你師父乃那天上仙妃,少國師自然也是化外神仙,何拘世俗之禮。」皇后輕笑道。
  小玄雖然久居山上,但此時入宮已有些時日,漸知宮中規矩,心知如此這般實是大大不妥。
  「坐著坐著。」皇后放下酒瓶,雙手搭肩,把他按回席上,跟著也在旁邊坐了下來。
  小玄一陣驚慌,乜眼旁邊,卻見榭內的近侍與宮娥皆俱神色如常。
  「你喝酒,我有個事問你。」皇后朱唇一噘,呶了下他手上的酒。
  「娘娘請說。」小玄趕忙道,豈敢喝酒,捧著杯惶惶不安。
  「聽皇上說……」皇后低聲道,「你師父有頂神異寶帳,叫做夜酣香,只要在裡邊,便睡得最是香甜,不知是何寶貝?」
  「這……這個我不太清楚。」小玄心頭一跳。
  「本宮還聽說……」皇后掃了他一眼,聲音壓得更低,「皇上在別處下寢,皆須借助藥石器物,否則難以為繼,為啥獨獨在那夜酣香內,不需任何憑借,便能歡暢無礙,令得皇上神魂顛倒戀戀不捨,這又是為何?」
  小玄唬了一跳,腦海裡猛地浮現出那夜皇帝在帳中的詭異情形來。
  皇后盯著他,一對鳳目依舊絕麗,然那目光卻冷如浸在冰水裡的利刃,直透心魄。
  「這些……小人真的不知。」小玄額角開始冒汗,雖然不久前才說——此處顆汗不生。
  「當真不知?」皇后乜眼道。
  「當真不知。」小玄硬著頭皮死撐。
  好一會後,皇后方才與他退開了點距離,迷人的笑容重回臉上:「少國師怎麼不喝酒了?」
  「吃飽了,不能再喝了。」小玄忙答,猛地站起身來,朝皇后叩了個頭,道:「多謝娘娘款待,天色已晚,小人須得回去了。」
  他心中驚惶,不等皇后回應,便邁步走出屋子,下了水榭,逃似地匆匆離去。
  皇后盯著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意義難明的微笑。
  旁邊的簪兒忽道:「這少國師跟別的男人也沒甚兩樣,眼睛一落到娘娘身上,便粘著似的離不開哩。」
  皇后卻搖了搖頭。
  簪兒不解地望著她。
  「你不懂……」皇后停了好一會才接道:「如果他真是我師父說的那個人,就一定非那池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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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數日,但逢小玄過去雍怡宮,皇后便邀請他一起共享消夜,又投其所好,尋來許多各地貢入宮中的好酒款待。
  小玄貪享佳釀,又見皇后隨和可親,顧慮漸去,加上癡迷於仙萃閣中的機關,不知不覺間,日漸喜歡往雍怡宮跑。
  半月後,停放在仙萃閣中的那輛雷電神行,在他的苦心鑽研及改造下,加裝了兩扇寶瓶竹做的大翼,竟能離地而行,只是距真正的飛起來還差甚遠。
  夭夭不知早晚,心性又好,自然不會埋怨,倒是惹得紅葉不時生嗔,怪小玄成日往外邊跑,且時常要到三更半夜才回來。
  「聽小見說,你這些日是跑去雍怡宮那邊了?」紅葉道。
  「皇后娘娘召我過去,要我幫忙改造一輛機關車子。」小玄解釋。
  「我們儀真宮與雍怡宮素無往來,憑啥要你幫她改造車子!」紅葉蹙眉道。
  「人家畢竟是皇后嘛,怎好拒絕。」小玄道。
  「我告訴你,那女人連皇上都畏之三分的,你卻敢去招惹她!」紅葉道。
  「這是為何?」小玄問。
  「那女人……這宮裡誰不曉得!」紅葉沒頭沒尾道。
  「曉得什麼?」小玄奇怪道。
  紅葉一陣支吾,俏臉漲得通紅:「總之,聽我的沒錯,離那女人遠點!」
  小玄心中疑詫,便強按下心中慾念,數日沒去雍怡宮。
  誰知到了這天,一大早就有兩名雍怡宮裡的內相找到太華軒來,叩首道:「娘娘今日邀了許多宮苑的主子們前往少國師府遊玩,還請少國師回府款待,以盡地主之禮。」
  小玄聽了,不禁一驚:「我私留許多三山五嶽的修煉中人在府內住著,他們多為化外之士,怕是不大懂宮裡的禮數與規矩,切莫衝撞了皇后與諸位娘娘才好!」
  他心中著忙,便即同兩名內相趕往少國師府。
  才到浣暉湖邊上,已遇龍牙衛逐層設卡,待到了府外,遠遠便見車馬雲集旌蓋林立,進入大門,又見枕水閣前停著數頂金頂繡鳳鑾輿,雉羽宮扇無數,四下散著許多宮娥太監,或提爐熏香,或灑水淨塵,或擋掛圍幕。
  小玄見這陣勢,心中甚慌,不知如何是好,幸有人瞧見,傳報入內,馬長安方才匆匆出來接住。
  「少國師可回來啦,娘娘們今兒要過來,您咋沒先說一聲,搞得咱措手不及!」馬公公叫苦不迭。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哇。」小玄瞧瞧周圍,問:「娘娘們呢?」
  「娘娘們先前還在枕水閣歇著,但皇后娘娘說不等少國師了,剛領著大家往後邊遊玩去了。」馬公公答。
  「那些住下來的神仙呢,怎麼不見人影?」小玄悄聲問。
  「已派人跟各位仙爺打過招呼了,說娘娘們今日要遊園,務必迴避。」馬公公低聲應。
  「沒出亂子就好。」小玄舒了口氣。
  「還好少國師您回來了,咱們得趕緊往後邊應承去,免得娘娘們召喚不及。」馬公公道。
  「我們還得去?娘娘們自個玩著不就好了嗎?」小玄怔道。
  「這府中別個都可不去,就您必須得去。」馬公公沒好氣道。
  小玄無奈,只好跟著他往後苑趕去。
  走了一陣,見觀煙樓下一眾宮娥太監捧著拂塵、香巾、繡帕、漱盂等物候著,抬頭望去,果見皇后及許多大小妃嬪在樓上觀景,兩人不敢上去,便也在樓下等著。
  孰料皇后眼尖,在樓上瞥見他們,遂命人下來傳召。
  小玄與馬公公快步登樓,到了樓上,只見屋裡廊外花團錦簇,這個聲似鶯囀,那個音比鸝鳴;這個眼橫秋水,那個眉黛春山;這個唇咬朱丹,那個額點桃瓣;這個肌如明玉,那個膚若初雪;這個腰賽楊柳,那個面勝芙蓉,一個個笑燕羞鶯欺桃賽杏,於樓中爭妍鬥艷,叫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
  ◆ 第三回:軟玉溫香
  小玄見過的絕色不少,但這麼多聚在一起,卻是頭回遇上,心中怦怦亂跳,不敢多看。
  「少國師怎麼現在才來,都等你老半天啦。」皇后道。
  「小人一得到消息,便立馬趕來,路上半點不敢耽擱的。」小玄叩首應。
  「你們快瞧……」有個姿容秀麗玉潤珠圓的妃子道。
  「瞧啥呀?」有人問。
  「少國師的耳朵呀,怎麼紅得跟抹了胭脂似的!」那豐腴妃子笑道。
  眾妃嬪目光齊聚小玄耳上,見那裡果然紅赤如燒,紛紛笑出聲來。
  小玄大窘,忽在眾美當中發現了唐淑妃,龔才人及羅才人三個,亦都在笑嘻嘻地望著他。
  「原來神仙也會害臊的。」那豐腴妃子繼道,惹得樓中又是笑聲一片。
  小玄越發張惶,低下頭,只慌得拔腿欲逃。
  「湯貴妃,那你就別再調侃他啦,小心人家飛回天上去,咱們可就再也瞧不到神仙啦。」糖妃的聲音。
  「少國師,本宮又沒責怪你,有甚好緊張的,知曉來的晚了,待會便好好領我們各處遊玩,將功補過。」皇后道,說著也跟著笑了起來。
  小玄唯唯應喏,眼前眾美千嬌百媚各具風情,有的端莊雍容,有的溫柔羞澀,有的妖嬈嫵媚,有的活潑風趣,明明賞心悅目之至,他卻渾身俱不自在。
  「聽龔大人說,奠基之時,皇上就告訴他這地方是要住神仙的,因此十分用心,把此處築造得秀麗脫俗,處處皆有仙氣,似那畫境一般。大家耳聞已久,今兒特意過來瞧瞧,少國師乃神仙中人,可莫要著惱我們這些凡俗之人擾亂了清靜哦。」皇后道。
  「娘娘客氣,這本就是皇上的地方,娘娘們自是時時可來,且在下不過是山野之人,豈敢講究什麼清靜。」小玄小心應答。
  皇后點點頭,神色甚是滿意,道:「這觀煙樓也看得差不多了,勞駕少國師帶我們往別處去瞧瞧吧。」
  小玄應了,便引領皇后與諸宮妃嬪繼續遊玩,只是把馬公公緊緊拽在身邊,由他詳細介紹府中各處,諸如叫啥名字,有何講究,有甚名堂等等。
  糖妃、龔真真與羅可兒三個因皇后在前,近不得身,只不時眉目傳情悄遞秋波,撩惹得他心旌搖蕩。
  遊玩間,皇后隨意向小玄引介了幾個身邊的妃嬪,俱是朝中權貴之女。
  其中雲霄宮湯貴妃,便是先前在觀煙樓上調侃他的那個豐腴美人,乃當朝宰相湯國璋之女;積珍苑楚昭儀,乃吏部尚書楚琮泉之女;寶林苑宋昭容,乃左光祿大夫宋彥明之女;繡霞院林婕妤,乃太常寺卿林壽柏之女;韶寧院洛美人,乃刑部尚書閣洛儼之女;還有一個叫邵弄紅的才人,乃殿中監邵紀芝之女。
  這幾人顯然皆跟皇后極是要好,談笑嬉戲間毫不拘束,親同姐妹。
  小玄一時也記不得許多,只是見她們當中有幾個目蘊靈光,竟似那修煉中人,心中甚詫,忽想起初登迷樓之時,苗小見就曾經告訴過他,宮中有幾位娘娘皆非凡人,暗忖莫非說的便是這幾個?
  從觀煙樓出來後,眾人又游了荷香榭、海棠軒、帳星台與薔薇架。眼見就到中午,馬公公悄對說小玄道:「娘娘們都沒有要走的意思,瞧這架勢是要在這裡用膳了,只是這麼多人,又沒準備,咱府中可應付不來哇,這可如何是好?」
  小玄傻了眼,他又哪裡知道該怎麼辦。
  兩人正在發愁,忽聞宮人來報,說閻公公來了。
  原來閻卓忠領著一幫內侍及御廚過來,又帶了許多美酒佳餚,到府中張羅午宴。
  小玄大大地鬆了口氣,抱住閻卓忠臂膀道:「公公真救了我矣。」
  閻卓忠笑道:「你莫謝我,是皇后娘娘怕你招架不住,要我過來幫忙的,再說,咱兄弟有啥好客氣的!」
  小玄笑道:「依然得謝,雖是娘娘面子,但公公委實出大氣力了!」
  「小意思。」閻卓忠微微一笑,他乃司禮監掌印,可動用的資源十分龐大,安排這樣一個午宴,的確不算什麼。
  「能把皇后及一眾娘娘邀來遊園,算你有面子。」閻卓忠忽道。
  小玄愣了下,道:「我沒有啊……」
  「若非少國師邀請,難道娘娘們還會自個過來?兄弟就莫要裝啦,皇后娘娘都告訴咱了。」閻卓忠笑道。
  小玄啞口無言。
  午宴過後,妃嬪中有許多人要回宮午睡,一下子散去近半,餘者繼續遊玩,再看了藏雪洞、繽紛圃,來到翡翠嶂,見假山前有片大草地,綠得十分可愛,四下還有棵棵大樹,蔭涼非常,於是大都不願再走了,便留在那裡斗花草,蕩鞦韆,宮人又送來樗蒲、圍棋、彩鞠與風箏供娘娘們玩樂。
  皇后瞧瞧小玄,又望望周圍,忽指一處問:「那邊有好多漂亮的花,是個什麼地方?」
  小玄瞥了下馬公公,馬公公忙道:「那裡是花月渠入口,渠兩邊栽滿各地進貢的珍奇花木,若要遊玩,需乘小舟進去,去到盡頭,還有個玉錦架,極是清涼,最宜消夏。」
  皇后想了想,對小玄道:「本宮還想再走走,少國師帶我過去瞧瞧唄。」
  小玄應了。
  皇后又道:「既是小舟,那就不叫別人了。」
  一行人來到花月渠入口,果見一隻窄窄小舟停在渠頭,皇后笑問:「少國師可會划船?」
  「這個不難吧。」小玄道。
  「那就勞駕少國師做一回船夫啦。」皇后又對閻卓忠與馬長安道,「船這麼小,你們就別跟著了。」
  兩人趕忙應了。
  皇后只帶簪兒上了船,把掌梢的太監趕下小舟,換做小玄來搖槳。
  小玄立在船尾,拿起長槳往渠岸輕輕一撐,小舟便順順當當地滑行出去。
  花月渠甚是細窄,彎彎曲曲的七轉八拐,船隻走了片刻,便已不見起點,兩邊儘是簇簇纍纍的奇花異草,許多連名字都叫不上來,堆擠一起,真個繁花似錦燦爛奪目,稍外圍便是高大樹木,夾渠而栽,濃密的樹冠在渠頂相互交匯,僅餘一痕天空,若是夜晚,躺在舟上聞芳嗅香、觀星賞月,想必醉人之極。
  「這幾日,你怎麼不來雍怡宮了?」皇后忽道。
  「這幾天趕著練劍呢。」小玄一陣支吾,轉移話題道:「娘娘今日怎有雅興過來,還同邀了這許多娘娘,也不先吩咐一聲,才好款待。」
  「不叫多點人一起來,你就不怕別人嚼舌頭呀。」皇后頭也不回道。
  小玄一怔。
  「誰叫你不來雍怡宮了,人家又不能去儀真宮找你,只好過這邊來了。」皇後低聲道,言語中竟似有些未盡之處,朦朦朧朧如露似霧。
  小玄胸口一暖,怦然心跳。
  這一路鳥語花香景致如畫,柱香光景,船已行至花月渠盡頭,三人下了船,拾階上岸,但見岸上栽滿玉李,奇花滿樹,直如瓊瑤雕就珠玉琢成,濃濃鬱鬱的異香撲鼻。
  「竟有如此所在,真真神仙之地矣!」皇后讚了一聲。
  「迷樓上果然處處藏著妙境。」小玄心曠神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少國師府中還有這樣一個地方。記得入府初游之時,路過花月渠時,馬公公便曾略做介紹,然而一行人只在渠頭眺望了幾眼,並未深入。
  這時兩個年約十二、三的小宮娥迎上前來,行禮道:「奴婢恭迎娘娘與少國師。」
  皇后見她倆個如同一個模子裡出來的,又粉雕玉琢般煞是可愛,不由多瞧了兩眼,便問名字。
  「奴婢叫雨兒。」左邊的答。
  「奴婢喚露兒。」右邊的應。
  「玉錦架在哪?離這多遠?」皇后問。
  「就在前邊,奴婢已煎了茶,請娘娘與少國師過去稍歇。」
  「那就帶路吧。」皇后道。
  幾人於花木間穿行,忽見前方聳立著一棵玉李,滿樹夭夭灼灼如錦織就,生得比別株高大近倍,雖在白天,竟隱隱瞧見瑞靄搖曳。
  「好一棵仙樹!」皇后深深呼吸,一臉陶醉。
  小玄立在樹前,只覺臟腑如洗神魂若濯,可與太華軒中的采華神木一比,心中暗暗詫訝。
  原來此處連暗應著一十九靈脈中瑤池金母的蟠桃仙園,引汲的乃是那霞舉飛升長生不老之氣,真氣靈力自是非同尋常。
  「皇上也不告訴我有這地方。」皇后嗔道。
  「只怕皇上都不曉得這個地方。」小玄道,心想迷樓如此之大,怕是無人能夠全部遊遍。
  殊不知迷樓乃武翩躚以先天無極陣築造,佈局龐大,且處處暗藏機竅,便是負責建造的將作監將作大匠龔世弘也難窮其妙。
  「下次我還要來,少國師讓不讓吶?」皇后嬌聲道。
  「娘娘想來就來,時時歡迎。」小玄笑應。
  「咦,那裡有個好可愛的鞦韆。」皇后忽指樹下。
  小玄望去,見樹前垂著架花籐編織的鞦韆,因這株玉李十分高大,懸索要比別處長上許多。
  「我要玩!」皇后興致勃勃道,當即行去,坐上鞦韆,簪兒趕忙跟過去,幫忙推送。
  「你們平日都在這裡嗎?」小玄瞧著皇后玩樂,隨口問旁邊的兩個小宮娥。
  「回少國師,都在這邊,府裡分派的。」雨兒應。
  「你們是姐妹吧,怎麼生得如此相像?」小玄道。
  「我倆是孿生,我是姐姐,她是妹妹。」雨兒道。
  「這裡邊平時很少人來吧,覺得孤單嗎?」小玄道。
  「幾乎沒什麼人過來,我們都習慣了,只是這兒夜裡靜得很,不時還有些奇怪的……」露兒遲疑道。
  雨兒瞪了她一眼,露兒趕忙閉嘴。
  「你們害怕是吧?」小玄道。
  兩個小宮娥俏臉微暈,雨兒道:「她膽子小。」
  小玄微笑道:「回頭我讓馬公公分派些年紀大的跟你們輪換。」
  兩個小宮娥面露喜色,一齊道謝。
  皇后蕩了一會,忽朝小玄喚道:「不好玩,簪兒力氣小,都蕩不起來,你來幫人家推。」
  小玄一陣遲疑,已見簪兒走了過來,低聲道:「還不快去。」
  小玄只好上前,雙手扶住皇后腰背,只是輕輕推送,鞦韆便蕩了起來。
  「要高點!」皇后嬌喚。
  「娘娘捉牢繩子。」小玄道,手上使了力氣,鞦韆高高地飛蕩起來。
  「高點,高點,再高點,還要再高!」皇后玩得興高采烈,口中連呼,端的是聲嬌語嫩撩魂蕩魄,傳入耳中,教人心猿意馬想入非非。
  小玄手上再加了幾分力道,鞦韆越飛越高,空中儘是皇后的嬌喊與笑聲。
  猛聞一聲驚呼,蕩到高處的皇后似沒抓緊繩子,倏從鞦韆上跌了下來,小玄一驚,飛步躍起,張臂穩穩地將皇后接在懷內。
  三個宮娥急跑了過來,簪兒還好,雨兒和露兒皆唬得面無血色。
  皇后摟住小玄的脖子,咯咯嬌笑。
  小玄落回地面,忽爾想起她那日鬼魅般的身法,這點高度,又豈能摔得了她,面上一紅,趕忙鬆手。
  「別撒手,我走累了。」皇后竟道,兩條粉臂仍勾摟在他脖子上,半點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小玄僵在那裡,一時放也不是,抱也不是。
  「少國師好人做到底,勞駕了哦。」皇后膩聲道,轉朝雨兒露兒道,「玉錦架到底在哪,你們快帶路。」
  雨兒露兒應了聲是,不敢亂瞧,趕忙轉身朝一個方向走去。
  小玄無奈,只好繼續抱著皇后,跟在後面。
  「嗯,好睏,平時這時候都在午睡的……」皇后打著呵欠道,美目迷離地把臉貼埋在他胸口,嬌慵得惹人生憐。
  小玄心中怦怦悄跳,一條手臂托抱在皇后臀下,只覺如觸軟膏細面,綿嫩而嬌彈,行走間顫顫晃蕩,貼偎得半條手臂都酥了。
  皇后額頭在他懷中輕拱了幾下,竟用手兒扯住他的衣襟,遮擋住灑落在臉上的陽光。
  「這還是個皇后的樣子麼……若是給那兩個小丫頭說出去,可就要命了!」小玄盯著前邊引路的兩個女孩,心中惶惶不安。
  又走了一會,雨兒忽轉過身,輕聲道:「到了,這兒便是玉錦架。」
  小玄抬頭望去,見前邊有五六株玉李挨做一處,也不知是天然生就還是刻意栽種,其上枝杈連成一片,搭了座別緻的木台,半邊架著間小巧樹屋,處處花枝纏繞錦堆幔裹,美得不似人間景物。
  「少國師這邊請。」雨兒道,姐妹倆將小玄引到一條繞樹盤旋的木梯前,登上樹屋。
  小玄一低頭,見皇后舒舒服服地貼在懷裡,竟然睡著了。
  「此處可有床榻?」小玄小聲問。
  「有的。」雨兒應,將小玄引到樹屋內,只見屋子雖小,卻是有桌有椅,還有張竹榻,枕被齊全。
  妙的是榻頂橫著幾條從窗外探進來的花枝,枝上鎖著玉鉤銀環,懸著如煙紗帳。另有幾條更細的軟枝垂臨枕被之上,料想睡在其間,定是滿鼻芬芳好夢香甜。
  小玄走到床邊,正要將皇后放下,孰料皇后手攀臂勾,纏得反而更緊,鼻中還嬌吟了一聲。
  「娘娘最易驚醒,吵醒了可要惱人的。」簪兒道。
  「那怎麼辦?」小玄一陣頭痛。
  「少國師就挨在床頭合著歇會唄。」簪兒道。
  小玄只好在床邊坐下,依舊抱著皇后,說是怕驚醒她,心底卻也隱隱捨不得放開。
  「少國師稍候,奴婢去取茶上來。」雨兒輕聲道。
  「等娘娘醒了再說吧。」小玄道。
  雨兒露兒應了,簪兒瞧瞧四下,道:「你們去廊上候著,莫要驚擾了娘娘。」
  兩個小宮娥便退了出去,簪兒在桌前坐下,眼皮亂晃,過沒一會便趴在桌上瞌睡起來。
  小玄靠在床頭,抬頭望窗外,見外邊天藍如洗花色若玉,實是賞心悅目,低頭再看懷中的皇后,但見香肌泛雪,玉容染霞,著實是個絕色美人兒。
  皇后稍側了下身子,此時男兒坐著,底下那肥美極絕的腴臀便正好壓在他的襠際。
  小玄只覺一股火熱自腹下騰竄而起,趕忙換個坐姿,欲將尷尬處挪開,但見皇后眉心微微一蹙,便僵著不敢亂動。
  過了好一會,皇后並未再動,小玄卻是叫苦不迭,只覺褲襠裡的寶貝在一點一點地膨脹,任他如何拚命按捺,也無法抑制得住,棒頭昂翹而起,隔著布料悄悄陷在那團肥美之中。
  皇后氣息如蘭,依舊睡得香甜。
  小玄心中暗慌,竟胡思亂想道:「莫非她那裡太過豐腴,才沒察覺到我……」
  他正慶幸,忽見皇后長睫輕顫,眼皮子動了一下,心叫不好,又見皇后似有所感,蹙著眉扭了扭腰……
  小玄悶哼一聲,肉棒怒勃而發,緊緊地抵在皇后臀上。
  「咦?」皇后睜開了眼,惺忪間一隻手朝後摸去,小玄只覺襠際一緊,肉棒已給一隻軟嫩的手兒隔褲捏住。
  小玄手忙腳亂。
  皇后面色一沉,麗目一瞇,盯住了他的眼睛。
  「小人該死!」小玄慌驚道,就要起身,豈知握住他的那隻手兒卻發力一捏,拿得他渾身都麻了。
  「好肥的膽子!」皇后悄聲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玄慌道。
  「都這樣了,還敢狡辯!」皇后咬唇道,長睫撩出一道火辣辣的媚。
  小玄還要解釋,卻感握住他的那隻手兒指掌蠕動,竟然輕輕揉搓起來,身子頓又酥了,訝然望著皇后。
  皇后盯著他,嘴角上翹,臉上有了絲笑意。
  小玄驚慌稍減,一臉不解之色。
  「舒服麼?」皇后悄聲問,手上用力,竟把男兒的鐵棒壓按回粉臀之上。
  小玄登時打了個哆嗦,連連點頭。
  皇后眼神越來越媚,另一手忽爾去解小玄的腰帶,把他褲頭扒了下來。
  「娘娘。」小玄顫聲喚。
  「看你適才體貼人,獎勵你的。」皇后膩聲道,腰胯輕轉,背朝著小玄徐徐拉起羅裙,輕輕撩開內裡的小衣。
  小玄心跳如擂。
  隨著嫩杏色的軟絲寸寸滑開,兩瓣又圓又大、滴粉搓酥般的肥臀終於露了出來,一點一點地落入了男兒眼中。
  「我的天,這麼大!跟她的身子跟她的腰根本對不上號哇……」小玄百脈賁張,雖然早就知曉皇后臀兒肥美,待此際真正瞧見,仍給深深震憾。
  皇后捏握著他的肉棒頂在臀側,牽引著他慢慢動起來。
  這下再無阻隔,肌膚廝磨,小玄美得連連吸氣,顫聲喚:「娘娘……」
  「別說話。」皇后掠了眼簪兒那邊。
  小玄趕忙閉嘴,只覺皇后臀肉既軟又嫩,真個滑如脂腴似膏,怒勃的鐵莖只需稍稍一頂,棒頭便能深陷其中,幾給裹去大半,出奇爽美。
  皇后虎口緊勒在龜頸,捉握著鐵莖在臀肉上越擼越急,馬眼裡已有些許漿汁滲出,打濕了雪臀。
  小玄朝下望去,原以為視線會被皇后肩背擋住,然而她那肥臀遠異常人,在這角度下竟然能瞧見大半個,真個賽酥勝雪拱翹如峰。
  而自己的肉棒在她的掌握中刮擦低刺,將那凝乳般的臀肉牽扯得不住哆嗦嬌顫,真個撩人極絕。
  皇后翹臀輕擺,挨擦拱蹭間不時轉頭來瞧他臉上神情,水淋淋的眸子裡除了挑逗與妖媚,還有一絲從容不迫的驕傲。
  她顯然知曉自己最迷人的地方是哪裡,知道經得住任何吹毛求疵的挑剔,更知道沒有哪個男子能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與銷魂。
  小玄呼吸愈來愈重,眼前情形古怪而香艷,雖非真正交合,卻是異樣之刺激,他不再盡由皇后擺佈,腰臀發力一陣戳頂,怒膨的龜頭頻頻陷沒在麵團似臀肉之中。
  皇后玉頰透暈,粉額微汗,蔥指玉掌跟著寸寸收緊,死死勒住幾要脫韁的野馬。
  孰料男兒卻發了蠻力,勃如鐵鑄的巨杵越來越危險,竟然接連錯開肥美的臀肉,一點點侵向中心的深壑。
  「別亂動,我來。」皇后悄聲道,眼中有幾分警告的意味,手兒捉得更牢更緊。
  「娘娘……」小玄含糊悶哼,欲焰熾騰。
  「乖乖的,不能真的來。」皇后膩聲道,把他的凶器移了出險地。
  「給我!」小玄低喚一聲,眼中滿是渴盼,已是急得不行。
  「你又不是皇上。」但皇后卻是堅決無比,嬌媚道:「你若是皇上,本宮就讓你……」
  她言語的最後,也不知說了個什麼字,只有口型,沒有聲音。
  小玄盯著她那妖嬈入骨的模樣,週身欲焰驀如油潑,也不知哪來的膽子,猛地將她整個人抱起,翻轉嬌軀夾在懷裡,底下一掙一突,鐵莖已從皇后的手掌中脫出,不由分說地衝入了深壑之中。
  「啊!」皇后驚啼一聲,卻是後庭險些失守,嫩菊已被重重地挑了一下,幸她反應極快,蛇腰一擰翹臀旁拆,方才將男兒錯開身去。
  趴在桌子上瞌睡的簪兒抬起頭來,迷迷糊糊地朝這邊望過來。
  小玄衝勢甚急,一棒杵在皇后的臀瓣之上,深深地陷在光澤如絹的雪肉之中,但覺軟膩肥滑,翕翕然美不可言,剎那間射意洶湧,竟然就射了一注。
  皇后的手兒追了上來,再次捉住了他。
  小玄萬料不到自個竟然如此不濟,欲要退開緩上一緩,怎奈皇后怕他亂來,只是牢牢擒住,把棒頭緊緊地壓在臀上。
  皇后凝著粉臀挨著抵刺,靠在男兒懷裡朝簪兒道:「去叫茶來,我口渴。」
  簪兒俏臉微暈,應了一聲,低頭快步走出屋去。
  小玄不生不死地洩了一注,正死命苦忍,但覺龜頭似給一團幼滑極絕的麵團密密裹住,滋味奇美,又感皇后的指兒勒的不是地方,不知怎的,射意澎湃而至,終知敗勢難挽,索性摁緊皇后的腰肢,照著肥臀一通狠戳怒突,玄陽寶精勁射而出。
  皇后嬌靨酡紅,嬌軀給撞得此起彼伏,如那怒濤中的小舟顛簸欲覆。
  小玄一陣怒喘,摁著皇后噴注許久,繃緊的身子方才漸漸鬆緩。
  「好了?」皇后轉過臉來,嬌喘吁吁地問。
  小玄點了下頭,又搖了搖頭。
  「壞死啦!」皇后使勁在他臂上掐了一下,只覺臀後滿是黏膩溫熱,正感狼籍,忽地腹下乍暖,臀溝內竟有些麻了,緊接著花底微縮,一陣薄薄春潮便悄悄發了出來,潤透腿心,心中大訝,眸底閃過一絲驚喜。
  小玄滿面愧疚。
  皇后旋又噗哧一笑,悄悄道:「銀樣鑞槍頭。」
  小玄面紅耳赤,想起適才的不爭氣,心中著實狼狽,這情形在夭夭身上何嘗有過?就是那夜在水月亭與三妃荒唐,也沒這般不堪。
  皇后手撐在他腿上,嬌嬌顫顫地從他懷裡爬了起來,從懷裡取出條汗巾抹拭穢處。
  小玄盯著她,只覺這皇后娘娘舉手投足無不曼妙動人風情萬種。
  皇后也在瞧他,忽伸一指在臉上刮了刮,笑嘻嘻道:「門都沒進?……羞羞人。」
  小玄突然探出手去,猛一把又將她拉入懷中。
  「做什麼!」皇后驚呼。
  「再來!」小玄抱住她亂親亂索,除了意猶未盡,更要找回場子。
  「人家不笑話你了。」皇后軟聲道,卻又憋不住地笑。
  「一會看你再笑!」小玄越發不甘。
  「再不能啦,要殺頭的,乖。」皇后拍拍他的臉柔聲道。
  「殺頭也要!」小玄應。
  「不行。」皇后手攔臂擋。
  小玄依舊糾纏不休。
  「大膽!」皇后輕喝,麗目一瞪,竟是無比威嚴懾人。
  小玄一驚,僵在那裡。
  「還不快收拾,她們就進來了!」皇后繃著臉道,推開他手臂,重新站起身來。
  小玄見她如此,一陣灰心喪氣,總之今日面顏掃地,且遭人嫌棄,連翻盤的機會都不給了。
  「簪兒!茶呢?」皇后朝門外喊。
  ◆ 第四回:天命
  自打少國師府回來,小玄神魂不定,心裡時不時便浮現出皇后那花容月貌笑顏嬌語,揮之不去。
  然有紅葉警告在前,如今又唐突了皇后,越發不敢再去雍怡宮。
  這夜,小玄在軒中練劍,因近日頗有心得,又領悟了十餘新招,酣暢淋漓間不覺已至更深,正要回屋,忽見園子東面的經海閣亮著燈火,心中大奇:「我在軒中已近三月,一直不見有人去那,今天這麼晚了,卻是誰在那裡?這宮庭禁地,該不會有什麼盜賊吧……」
  他悄悄摸過去,見閣門虛掩,便輕手輕腳摸了進去。閣中立著一排排長巨書櫥,櫥中列滿大大小小的書籍,果如書山經海一般。
  小玄心中震憾,循燈火尋去,轉過一排書櫥,先望見一隻插在櫥沿的燈籠,然後便瞧見了武翩躚的背影,他悄鬆了口氣,猶豫該不該打擾師父。
  「過來吧。」武翩躚並沒回頭。
  小玄趕忙上前,問道:「師父,你怎麼在這裡?」
  武翩躚轉過身來,手裡拿著一冊翻開的書卷,不答反問:「小玄,這些天你身上可有什麼異常?」
  「沒有,好得很。」小玄應。
  武翩躚點了下頭,道:「雖然暫時穩定,可你身上的邪蠱終須解開,否則後患無窮。」
  「那妖婦招了是麼?」小玄眼睛一亮,心忖若是招了,自己也就好為她跟師父求情了。
  武翩躚卻搖了搖頭:「我將那邪物關在冰火煉獄之中,每隔一時三刻,便會有火鴉出來啄她,冰蛇出來絞她,便是鐵人,也都打熬不住。」
  小玄回想那日所見,不覺心下惻然。
  「然而,那邪物卻始終未肯就範。」武翩躚輕歎道。
  「害我又有什麼好的?她這樣死撐著又是何苦……」小玄心道。
  「我在想,那邪物在你身上種下的邪蠱或許……或許真的是沒有解法。」武翩躚道。
  小玄一驚,心頭陣陣生涼,隔了好一會竟脫口道:「既然如此,說不定便是弟子注定的劫數,那就莫再為難那妖孽了,不如放她走吧。」
  「你說什麼?」武翩躚詫然望向他,心中暗驚,道:「我與那邪物雖無仇隙,但是她在你身上種了邪蠱,我便不能饒她,你怎麼反倒為她求情來了,莫不是身上的邪蠱又在作怪?」
  小玄豈敢告訴她去過地宮,不敢往下再說,猛又悚然,心忖自己如此可憐那妖婦,莫非真是受其邪蠱所惑?
  武翩躚瞧瞧他神色,柔聲道:「你也別灰心,為師一定會找到辦法的。」她停了下接道:「我這些天晝思夜想,記起有一種上古奇禽,叫做肥遺,有去癘驅蟲之神效,若是能找著,再輔以其它丹藥,便或許能有一線希望,總之要看你的造化。」
  小玄驚喜道:「這個肥遺,該去什麼地方尋找?」
  武翩躚晃晃手上的書卷,微笑道:「就在這本古籍裡邊記載著,剛剛找到的。應該在鳳麟洲的某個地方,我或許去過那裡。」
  小玄胸口一暖,心中感激:「原來師父這麼晚還在這裡,是在為我找方子呢。」
  「我明日就動身。」武翩躚道。
  「我跟你去!」小玄即道。
  「這次別了。」武翩躚搖了下頭,「那兒地域極廣,我要快去快回,你隨我去,反而會拖慢行程。」
  「師父,你身上傷勢尚未痊癒,卻又要為我四處奔波……」小玄哽聲道。
  「你就在迷樓上好好修習。」武翩躚微微一笑,「說不定哪天,為師還真要你幫忙。」
  小玄用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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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晨,小玄早早便起了床,提了把木頭削成的劍在采華神木下練劍。
  此時灑掃庭院的宮人尚未過來,太華軒中並無別人。
  夭夭帶著大寶陪在旁邊看他練劍,過沒一會,兩個便追著蝴蝶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小玄正練得入神,忽聞有人拍手笑道:「好劍法,果然是仙家神技。」
  他心頭猛然一跳,抬頭望去,見圍牆上立著條窈窕身影,正是這些日來令他神魂顛倒的皇后娘娘。
  小玄心中詫訝,方要開口,已見皇后騰空而起,「啪」的一聲折了根樹枝捏在手裡,朝自已飛掠過來,七、八丈的距離跨步就到了跟前。
  「咱們比劃比劃!」皇后手中樹枝一挑一刺,竟似上乘劍法。
  小玄趕忙避開。
  皇后接連幾招,緊追不捨。
  小玄只是四下遊走,實在給逼得緊了,方以木劍格擋,心中尷尬:「這本該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怎就如此喜歡打打殺殺……」
  「出手呀,教人家幾招嘛!」皇后嬌聲道。
  小玄心下遲疑,勉強還了兩招。
  「瞧不起人麼!」皇后嗔道,黛眉一軒,攻勢驟然凌厲了數倍。
  小玄一驚,竟給迫得手忙腳亂,倉促間險些中招,趕忙運提真氣,施展北溟玄數,這才穩住了局面。細瞧之下,猛覺皇后的劍招與扈星飛十分相似,只是造詣更在其上,心道:「姐弟倆學的是同一派劍法,敢情是家傳的……啊,對了,紅葉那日說這是截教的碧游劍法!」
  碧游劍法仍截教不外傳的神技,名頭極大。小玄心知難得遇見,便在避閃間用心觀摩,果然神妙非常,路數卻與誅天訣迥然相異。
  皇后使出引以自傲的絕學,孰料半點佔不到便宜,心中暗暗驚訝,暗忖再鬥下去,劍招都要叫他看光了,倏地腳下似給什麼絆著,整個人朝小玄身上跌去。
  小玄慌忙讓開木劍,探臂兜住皇后,驟感腰間一陣酸麻,卻是給皇后拿住了氣脈,驚惱道:「又算計我!」
  皇后撲在他懷裡咯咯嬌笑,玉手鬆開氣脈,輕輕在他腰裡揉了幾揉,道:「你怎麼不防著人家呀,莫不是心裡邊在偷偷想我?」
  「你……娘娘怎麼一大早就來了?」小玄面紅耳赤道。
  「怎麼我不能來喲?」皇后依然挨靠在他身上。
  小玄瞧瞧左右,並沒看見她帶任何人,心中愈詫。
  「本宮今日過來,便是要瞧瞧這太華軒到底有什麼好的,竟能令得皇上老往這邊跑,還讓你放著人人眼紅的少國師府不住,偏要留在這裡。」皇后張望四下道。
  「娘娘……」小玄支吾道,生怕有誰路過,瞧見皇后靠在身上,那可大大不妙。
  皇后卻仿似未覺,忽道:「你當真再不去我那邊了麼?」
  小玄心中怦怦直跳,不禁歡喜起來:「原來她並不嫌棄我。」
  皇后盯著他的眼睛又道:「少國師若不願意,我也不勉強,那只車子,也不用改了。」
  小玄忙道:「沒有不願意啊,這幾天不是忙著練劍嘛,適才你也瞧見的……那只車子,我已想出讓它飛起來的辦法了,過些時日,定能完成改造。」
  皇后嘴角慢慢勾起,漫不經心地瞧瞧周圍,問:「你住哪裡?」
  「就那邊一排廂房。」小玄指了下南面臨水處的軒捨。
  「好簡陋,比少國師府可差遠了……」皇后想了想,悄聲道:「你師父不讓你搬過去是麼?」
  「不是。」小玄道:「是我自己想留在這裡,我不大習慣別人伺候。」
  「果然是仙家弟子啊,境界不凡吶。」皇后歎道,嬌靨忽然湊到他耳邊,神神秘秘地像是有話要說。
  小玄凝神聆聽。
  「銀樣鑞槍頭。」皇后貼著他耳心輕輕喚了一聲。
  小玄登時滿面燒燙,心中既慚又惱,只恨不得能有個地洞鑽進去。
  「想不想報仇呀?」皇后悄悄道,舌尖輕吐,在他耳廓上似有若無地舔了一下。
  小玄渾身一震,胸口劇跳。
  「我帶你去一個有趣的地方要不要?」皇后眼波盈蕩,真個艷動心魂,香盈鼻間。
  如蘭的氣息輕透耳心,小玄神差鬼使地點了點頭。
  「今晚子時,在雍怡宮後花園等我。」皇后頰透輕暈,聲音壓得極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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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心中愉悅,腳下輕快,只撿僻靜處悄行,出了太華軒,才離開儀真宮不久,猛聞一縷極輕的風聲襲至,趕忙把頭一低,堪堪避過根掃至的樹枝,接又左閃又避,樹枝卻如附骨之蛀,始終無法擺脫追擊。
  皇后魂飛魄散,遏力閃避中袖內突地滑落一奇形之物,方才抓在手裡,樹枝卻已抵住了她的嗯喉。
  直至此時,她才瞧清了樹枝的主人,但見雍容冷艷麗勝仙妃,正是武翩躚。
  皇后僵在那裡,雲鬢微亂,樣子有些狼狽。
  武翩躚冷冷地注視著她的手,見那緊抓著的奇物丫丫叉叉,透出重重芒彩,絢麗極絕。
  皇后卻是半點不敢動彈。
  「你不是想要學劍麼,我來教你兩招如何?」武翩躚淡淡道,抬起眼注視著她。
  皇后笑了起來,嬌聲道:「我也就跟他說說話兒,你還怕我吃了他麼?」
  武翩躚面籠寒霜道:「在別處,你或許是個皇后,但在我這裡,你跟只隨時消失的螻蟻沒什兩樣。」
  皇后垂目瞥了眼抵在咽喉的樹枝,臉色發白,她毫不懷疑,這根柔軟的樹枝可以輕易洞穿自己的脖子,強笑道:「皇上都叫你搶去了,我找你一個徒兒解下悶都捨不得麼?」
  武翩躚收了樹枝,隨手拋在一邊,道:「儀真宮與雍怡宮素來井水不犯河水,迷淵也與截教從無冤愆,衛國公剛正不阿,空空老祖更是我敬重的世外高人,勸你莫要橫生事端,免得追悔莫及。」
  皇后眨眨眼,笑嘻嘻道:「原來你認得我家師祖爺爺。」
  武翩躚冷冷道:「話已至此,好自為之。你我皆知根底,在此處鬧翻了大家臉上各不好看。」
  皇后不敢再說,笑笑閉上了嘴。
  「以後,別再到這邊來。」武翩躚轉身,飄然離去。
  皇后立在原地望著她遠去,這才悄然舒了口氣,猛覺額角已是冷汗涔涔。
  「好快的劍招。」一個悅耳之至的柔和聲音忽然響起。
  皇后一驚,轉頭瞧去,見一個男子立在樹下,容顏俊美身姿秀逸,正是東海逍遙門的少門主——逍遙郎君。
  「師父!」皇后飛身撲了過去,小鳥依人般投入逍遙郎君懷中,嬌聲喚,「你怎麼不救我!那女人險些就殺了我!」
  「這個距離,我出手不一定救得了你,反倒可能會害了你。」逍遙郎君微微一笑,接道:「況且,你的『還形鑄體水髓咒』已修至三重天,又有碧海珊瑚燈守護,即便是她,也輕易傷不了你。」
  「你就捨得讓我冒這個險!」皇后嬌嗔道。
  「最重要的是,她不知曉你的真正目的,自然不會傷你。你爹乃是老仙門人,天底下沒哪個敢輕易與他老人家結仇生怨。再者……」逍遙郎君淡淡道,「她還須要在迷樓上待下去,除了這裡,再沒有別的地方能讓她躲過玄教的追剿。」
  「可是人家還是覺得好危險,這武三絕,畢竟是號稱玄教中武技、陣法、機關術皆第一的女人。」皇后心有餘悸道。
  「放心吧,碧海珊瑚燈與我心神相通,一旦祭起,為師頃刻即到。」逍遙郎君道。
  「都是你要我去撩撥那小狐狸,否則也不會招惹到她。」皇后撒嬌道。
  「我需要他。」逍遙郎君輕歎了口氣。
  「他,當真是玄狐後人?」皇后問。
  「也許……就是同一個人。」逍遙郎君沉吟半晌:「我與他鬥了一世,又爭了一世,雖然容顏已改,然那風骨神魄卻是依舊,料未看錯。」
  「如今他已遠非師父的對手,怎麼不直截了當拿下他?又何必費事!」皇后道。
  「拿人又有何用。」逍遙郎君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拿下的,是他的心。」
  「師父,你要我拿下他的心,可是……萬一徒兒喜歡上他了怎麼辦?」皇后盯著他嬌聲道。
  「那便說明,他真是玄狐!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逍遙郎君道。
  「師父,你就不能裝出點不開心的樣子麼?總之,到時你可不能不要徒兒了!」皇后薄嗔道。
  「只要你拿下玄狐,為師重重有獎。你不是一直盼著傳你玉輪永駐旨歸麼,功成之日,便是授法之時。」逍遙郎君道。
  皇后靨透紅暈,道:「他就那麼重要麼?能讓師父把徒兒往外推。」
  逍遙郎君遙望天際,緩緩道:「也許,玄狐就是開啟不周山的那把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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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崑崙山,麒麟崖。
  山巔上霧隱樓台,霞盤紫殿。遍野菁蔥婆娑,蒼苔欲滴,偶見猿鹿三五,鸞鶴作雙。
  玉虛宮前,一白髮白髯長額前隆的老翁柱杖靜立,旁邊還有一白衣仙童,卻是元始門下南極仙翁及弟子白鶴童子。
  空中忽現大片金霞,一排彩雲緋緋而至,雲霞中鳳鳴霓幻,卻是數十仙真駕至,按下雲頭,冉冉落於宮前。
  為首仙真下了丹鳳,但見頭綰九龍飛鳳髻,身穿金縷翠綃衣,端莊雍容麗色無儔,正是九天玄姆聖姆天尊——九天玄女。
  南極仙翁師徒上前迎住,口稱娘娘。
  「敢勞仙翁等候。」九天玄女道,問:「大天尊與道祖現於何處?」
  「老師正在庭中相候,娘娘請。」南極仙翁應,接了九天玄女,齊往玉虛宮去。
  一行人步入宮闕,九天玄女留下隨行侍從,獨與仙翁獨來到殿中庭,只見紫光繚繞,瑞靄盤旋,八寶雲光座上坐著元始天尊;旁邊還坐一人,白鬢雪須,安祥自若,正是道德天尊、道家始祖——太上老君。
  「大天尊、道祖萬壽。」九天玄女倒身下拜,俯伏座前:「天數莫測,玄女奉昊天上帝、瑤池金母之命,前來聆請大天尊、道祖敕諭。」
  「元君稍待,今日之會,是為天數,亦事關紫麒麟,還有佑聖真君要來。」元始道。
  三人默坐不語,過沒多久,果見南極仙翁又接引了一位仙尊入宮,金袍玉帶,披髮怒目,無比之威武剛猛,卻是佑聖玄武靈應真君、蕩魔天尊——真武玄天上帝到了。
  四人見畢,各自坐定。
  「今日之會,關乎天地之劫,亦事關紫麒麟氣數,不得不提及一人,據卦象演示,玄狐已在迷樓之上。」元始開口道。
  「迷樓藏有大禁制,自初建之時便難以窺察內裡玄虛,但我已得到確切消息,玄狐後人……或者就是玄狐,今已上了迷樓。」九天玄女接口道。
  「玄狐一脈,當真不死不滅麼?當日多少仙真神聖,皆親見其形銷魄散,難道俱是虛幻?」真武大帝道。
  「玄狐有天外神通,本就不屬九幽十類,不入六道輪迴,不在三界五行,非常理可揣測,長存不滅亦非荒誕。」老君淡然道。
  「第一隻玄狐兵解之時,有人瞧見先天太玄破空遁去,逃得大劫。而常羊山前一戰,第二隻玄狐雖歿,然先天太玄卻遍尋不獲,此事甚是蹊蹺。諸方神聖皆認為在大法力下,先天太玄已於雷霆中化為灰燼,如今看來,應是另有隱情。」九天玄女道。
  「其實,從未奢望玄狐一脈就此斷絕,吾等只盼天地能有段清平時日,沒想卻是白駒過隙。」元始道。
  諸聖一陣默然。
  「另外,消息還說,玄龍後人也上了迷樓。」九天玄女又道。
  「二玄聚首,怕是真要生出事端來。」老君道。
  「玄狐既在迷樓,紫麒麟危矣。」真武大帝沉聲道。
  「玄狐上一世阻不得天命,這一世又要來鬧騰麼?」九天玄女道。
  「天命,已然亂了。」老君歎道。
  ◆ 第五回:運數
  「當日玄狐阻撓紫麒麟降世為人君,致其遲了三個時辰,已然埋下今日之變。紫麒麟本該有一十七年人君之數,而今只餘三年。」元始道。
  「只餘三年!」真武大帝詫然道,「紫麒麟於三年前登基,眼下不就到了?」
  「正是。」老君道。
  真武大帝默然卦算,面上隱現悚色。
  「吾等已推演過了,且相互驗證,該是無誤,只不過知覺得有些遲了。」元始道。
  「這個局,看似陰差陽錯,實則怕是玄狐早已設計,只不過以一死瞞過了所有人。」老君道。
  「然紫麒麟降世,關乎天地大劫,眼前該當如何應對?」真武大帝道。
  「雖吾等近日竭力運化,然數已至此,非常力能移。」元始道。
  「迷樓上除了諸般遮掩禁制,還潛藏著個大陣法,怕是太乙玄門的先天無極陣,即便是鎮元子與重元子亦不願親身涉險。還有,諸界皆注目其處,牽其一發,則動全身矣。」老君沉聲道。
  「況且無量劫已在眉睫,一個差池,怕是天地俱覆。」元始道。
  「今次大劫,究竟從何而來,一定會應驗麼?」九天玄女懍然道。
  「聖鰲已鳴叫三載,恰印證吾等當初的推演非虛非誤。諸界至尊先後歸隱,料是同吾等一般,亦在各尋應對之策。」老君停了下,接道:「至於此劫從何而來,何起何終,怕是眼前還無人能解。」
  「這亦正是此劫凶險之處。」元始道。
  四人一陣沉默。
  「真是業障!」真武大帝輕喝一聲,「吾等為化解天地大劫,苦心佈局,降紫麒麟下界,期借殺劫破局。叵奈玄狐莽撞,恣意行事,卻是亂了天命,壞了大事,終置天地有累卵之危,眾生有倒懸之難!」
  「吾等迷惑淵乙,借其手段揭啟殺劫,既連諸方魔頭都瞞過去了,玄狐不知吾等苦心,也屬無奈。」老君淡然道。
  「這一次,孽狐是要徹底翻盤啊!」真武大帝歎道,「紫麒麟之帝運,究竟還有多少時日?」
  「紫麒麟氣數已盡,大限就在今日。」元始道。
  庭中靜了下來,一時無人再言語。
  良久,九天玄女才道:「紫麒麟之後,將會是誰為下界人君?」
  元始天尊道:「詭譎迷離。吾於玉虛宮中幾番推演,結果皆俱非同,且荒誕莫名。」
  老君道:「運數本就變幻莫測,乃天地至玄至妙之物事,即便吾等,亦難以勘透。總之往者已矣,至於來者是誰,怕是要假以時日方知了。」
  「也就是說……」九天玄女遲疑道。
  「也就是說,今日過後,地界之人君,己不在天界的掌控之中。」老君道。
  「紫麒麟將會如何?」真武大帝道。
  「當初遣之下界,你我已知其數,天尊今又何必再言。」元始道。
  「若非此子深遭邪魔蠱惑,同流合污,吾還真不忍心放他下界去歷此劫厄。可憐其孤守太華千載,到頭來卻成竹籃打水。」真武大帝長歎一聲。
  「不知潔身守道,命數如此,怨不得他人。」老君道。
  「眼下,當真什麼都做不了麼?」九天玄女道,目光垂落,輕輕道,「天地之中,就沒什麼能奈何得了那冤孽麼……」
  「非也,天道自衡,任誰能耐高絕,違之必覆。」元始道。
  「天地垂危,自混沌以來,今最險惡。逢此無量之劫,即便無以消解,吾等亦絕不可言棄。」老君一字一句道。
  「爾等一司掌兵戈殺伐,一司掌蕩魔伏邪,萬千年來,俱無往不利。」元始望向九天玄女與真武大帝,接道:「值此急難關頭,天地更需倚仗爾等。今有一策,須爾等協力運籌……」
  庭中瑞靄氤氳,依舊柔緩地瀰漫著,光影隨之徐徐變幻,映染得諸尊諸聖面上明暗不定。
  天地玄黃,世間萬物,或將沿著另一條新的軌跡延續下去。
  又或者,一切早已注定。
  ******************************
  皇后離開後,小玄再也無心練劍,心底竟隱隱盼著快些兒天黑,收起木劍正要回屋,忽遠遠望見有個人在經海閣那邊張望,便走了過去。
  他行到那人身後,見是宮娥衣飾,便喚了一聲。
  那宮娥身子微微一滯,慢慢轉過身來,赫是眉黛如墨,眸亮如星,眉目鼻口稜角分明,面龐如刀斧鑿就,帶著股英武犀利之氣,與這些日在迷樓上見到的那些嬌柔美人迥然不同。
  「好個別緻的美人兒!」小玄心中一聲喝彩,見她面容陌生,並非平日到軒中灑掃庭院的那幾個宮娥,和顏悅色道:「你是哪宮哪苑的,怎麼走到這裡來了?」
  因迷樓著實巨大,時有宮人迷路甚至走丟。
  宮娥一聲不吭地盯著他,眼睛發亮。
  小玄心中有點奇怪,突然發現這宮娥的面容竟似在緩緩變換,雖乃艷麗,但確確實實與先前有所不同,正感詫訝,驟見她削肩一動,心口倏地劇震,然後自己就天旋地轉地朝後栽去,尚未回神,身上倏緊,一對鏤刻符文的流星錘繞軀飛旋,毒蛇般捆住了他,幾於同時,一長一短兩柄寒芒流耀的鉤刃架住了他的脖子。
  「做什麼!」小玄驚喝,萬料不到在禁宮之中一個小宮娥會突然襲擊自己,且身手如此了得,武技顯然遠在皇后與糖妃之上。
  那宮娥神情微詫,似乎有些意外如此輕易得手,指飛如電,又封住了他身上幾處氣脈。
  小玄真靈俱閉,週身一陣麻軟。
  「姑奶奶到此,為的正是要尋你這賊小子!」宮娥詭異一笑,終於開口。
  「你是誰,怎無緣無故害我?」小玄驚怒交集。
  「無緣無故?」宮娥貼近他,森然道:「臭小賊,你不會當真把姑奶奶給忘了吧?」
  「你到底是何……」小玄尚未說完,臉上驀地辣痛,卻是挨了個清脆的耳光。
  「裝癡賣傻,我們便會饒過你麼!」宮娥惡狠道,面容依然在緩緩變換,這時已是第三張臉了。
  原來這宮娥正是七絕界七大將軍之一的三首邪姬,她與卜長老、碧綺綺等一行人在巨竹谷得到消息,便追蹤到玉京,再潛入迷樓分頭尋找碧憐憐,沒想冤家路窄,這倒楣鬼自個撞上門來了。
  小玄身上的蜮魘引尚未全解,認不出她是何人,心中怒極,喝道:「誰要你饒,鬼鬼祟祟的偷襲算什麼英雄,有膽就放我起來,光明正大一較高下!」
  「待事情辦完,自然會跟你好好再鬥一場的。」三首邪姬冷冷道,「現在,你先告訴本座,大司祭在何處?還有,七絕覆呢,你把它藏哪裡去了?」
  「什麼大司祭小司祭……」小玄猛感勁風襲來,臉上又挨了一記重重耳光,耳朵裡一陣嗡嗡鳴響。
  「快說!」三首邪姬寒聲道。
  小玄索性閉緊了嘴,一聲不吭。
  這時一串銀鈴似的歡笑聲傳來,三首邪姬一抓揪住小玄頭髮,迅速把他拖到屋轉角後,稍探出頭,看見一個大腹便便的怪物一蹦一跳地追著個俏麗女孩奔了過去。
  小玄一陣心驚,暗禱寶貝快逃,生怕夭夭也遭不測。
  三首邪姬轉過頭來,盯著他的臉道:「到底說不說?」
  小玄把眼也閉了,不理不睬。
  「還挺?的麼!不過……姑奶奶有一千種法子讓你開口。」三首邪姬獰笑道,她將諸般兵器一一收起,邪魅的眼中忽然掠過一抹青氣,只聽「嗯哼」嬌叱,柳軀一搖,瞬聞霹靂震響,詭變遽生,卻是現出了三身三首的真身。
  小玄目瞪口呆,望著眼前的三張眉目不同的花顏,三具自腰而分的嬌軀,心中有什麼閃了一下,猛然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暗忖莫非真是從前的仇家。
  「小賊,給你個最後機會,招是不招?」中間的狄嬌妍輕聲問。
  小玄冷笑一聲。
  「說出七絕覆與大司祭的下落,免得生不如死。」左邊的狄嫵媚淡淡道。
  小玄滿臉輕蔑。
  「很好,就讓這小賊嘗嘗妒刀嫉斧的滋味吧,咱們倒要瞧瞧他的骨頭到底有多硬。」右邊的狄妖嬈道,言罷,三人六隻手分別扣住了小玄的左右太陽穴,雙腕,腰兩邊,忽爾週身青氣瀰漫,緊接著六道詭異真氣猛地灌入了小玄體內。
  剎那間,小玄如墜煉獄,只覺體內彷彿生出數把鋒銳刀斧,在五臟六腑間橫沖直撞,或戳或搠、或鋸或斫折磨得他魂飛魄散。
  「滋味如何?」狄妖嬈咯咯妖笑。
  小玄雙目暴凸,身子中邪似地又癲又顫,肢體更是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時突時折,可就是掙不脫牢牢扣住他的那六隻白嫩玉手。
  「定是銷魂極啦!」狄嫵媚浪蕩蕩的接口道。
  「放手!」小玄慘哼,只覺臟腑如給搗碎,便是上次陰陽蠱發作,也沒這般要命。
  「火候不夠哩,好好再享受享受!」狄嬌妍笑吟吟道。
  小玄涕淚直下,倏地唇齒一張,嗆出大口血來。
  「算了,暫且饒他,否則這小賊待會昏死了,咱們找誰問去。」狄嫵媚道。
  六隻手終於放開,小玄奄奄一息地癱伏在地。
  「小賊,如今可後悔了吧?」狄嫵媚嬌滴滴道。
  「別裝死,快說。」狄妖嬈踢了他一下屁股。
  小玄身子一震,掙扎地翻過身來,臉朝上,嘴角溢血道:「哪個踢的?」
  「就姑奶奶我,怎麼著!」狄妖嬈叉著腰瞪著眼問。
  小玄冷冷地望了她一眼。
  狄妖嬈心頭莫明一寒,怒道:「姑奶奶是你瞧的麼,再瞧一眼,定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小玄喘息道:「我想到了,你們……要找的是不是那個蠍子妖婦?」
  「早點想到不就好啦,她在哪裡?」狄嬌妍問。
  「我知道她在哪,而且原本就打算放了她的。」小玄緩緩道。
  「廢話少說,快快帶我們去。」狄嫵媚道。
  「可是,今兒一瞧見你們這醜怪胎,小爺我便倒了胃口,不打算放她了,也沒半點心情帶你們去尋她。」小玄微笑道。
  三張花顏一齊變色,劈頭蓋臉就一陣拳打腳踢,小玄滿地翻滾,死命咬緊牙關,只是一聲不吭。
  三首邪姬怒不可遏,倏地飛起一腳,正中小玄襠際。
  小玄通體劇震,剎那間面青唇白氣血俱滯,捂著腹下在地上縮做一團。
  三首邪姬覷見,又起一腳,比先前那下更准更狠,隔著小玄的手奔雷地般踢在命根子上。
  小玄悶哼一聲,三魂六魄散了一半。
  「咦,小賊這裡似乎挺怕痛哩……」狄嫵媚的聲音。
  「那我再試試!」狄妖嬈道,卻是高高抬起腳,雷霆萬鈞地踏在小玄腹底。
  小玄蝦仁似地彈起身子,再又跌回塵土之中,氣都抽不上來了。
  「果真很怕痛哩。」狄嫵媚笑得妖冶動人。
  「既然如此,咱們不如把這臭小賊閹了吧。」狄妖嬈的聲音。
  「有道理!」狄嫵媚和應道,便蹲下了身子,掀起小玄外邊的兜元錦,兩手捉住褲子輕輕一扯,褲子「哧喇」一聲頓給撕開。
  「我來!」狄嬌妍道,三人中唯有她戴著手套,當即探手入襠,粗暴地把男兒的話兒揪了出來,但見又青又紫,早已腫得不成樣子。
  「男人的東西都這怪模樣麼?」狄嬌妍嫌棄地啐道。
  「好噁心,瞧著就反胃!」狄妖嬈拍拍心口道。
  「我這就把它割了,給這宮裡再添個太監!」狄嫵媚擰眉道,寒芒一閃,卻是亮出了怨婦鉤。
  小玄面無人色,剎那間什麼英雄氣概寧死不屈全都冰消雪融,慌得叫道:「我招!我投降!你們想問什麼我都說!」
  「這會遲啦,姑奶奶我已經生氣了。」狄嫵媚惡狠狠道,反提怨婦鉤,閃電般朝小玄的寶貝揮去。
  小玄魂飛天外,沒命地掙扎,怎奈諸道氣脈受制,如何反抗得了。
  「等等。」狄嬌妍一掌格住了狄嫵媚的手腕。
  「怎麼?」狄嫵媚瞪著眼問。
  「這小賊罵咱,今兒是鐵定不能饒他的!」狄妖嬈道。
  「這小子一身賊肉,獨獨這裡怕痛,若是削掉了,下來還怎麼折磨他?」狄嬌妍道,其實心裡卻在盤算,當真閹了,只怕這小賊也就鐵了心,爽是爽了,卻多半再也問不出東西來。
  三姐妹三身一體,心意相通,其餘兩個立時皆明白了。
  「也罷,割了只痛一回,還真便宜他了,咱就讓這小賊慢慢消受吧!」狄妖嬈朝狄嫵媚打了個眼色。
  「好吧,暫且留著這根丑物,小賊再不聽話,咱們隨時割了!」狄嫵媚收起了怨婦鉤。
  「聽的聽的,我投降了!」小玄迭聲道。
  「說!聖覆與大司祭在何處?」狄嬌妍寒聲道。
  「師父這會多半已經出門了,我若把這瘋婆娘引到黎姑姑和紅葉那裡,她們不見得是這怪胎的對手,加之倉促應敵,多半是要吃虧,萬一因此有所損傷,那便是我罪過了……」小玄心念電轉。
  「怎還不說!」狄妖嬈瞪著眼叱。
  「哎呀!不如把這怪胎拐到少國師府去,讓大夥兒群起而攻輪了她們!」小玄心中一亮,暗暗興奮,當即道:「聖覆跟大司祭在不同的地方,要先去尋哪個?」
  三人略作思索,異口同聲道:「先去取聖覆。」
  小玄道:「這就帶你們去。」
  三首邪姬遂收了真身,歸復常形,道:「即刻帶路,別跟我們耍花樣,否則定叫你悔之莫及。」
  小玄搖搖晃晃地爬起,一瘸一拐地在前帶路,走到半路,旋又想道:「去到少國師府,我們人多勢眾,怎麼都能把這惡婆娘收拾了,只是給大夥兒瞧去了我這狼狽模樣,俺大比奪魁的一世英名可就要付之流水了……」
  走到了明暉湖旁,再又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過了此厄,定叫這惡婆娘在小爺跟前痛哭流涕!」
  他患得患失,一路咬牙切齒長吁短歎,三首邪姬只道他悲傷難過,越發開心得意。
  「還道這小子多硬氣哩,真叫姑奶奶失望。」狄妖嬈的聲音。
  「若是做了太監,那就真個別想再硬了!」狄嫵媚咯咯嬌笑。
  小玄惱恨交加,心中倏地靈光一閃,停下了腳步。
  「怎麼不走了?」狄嬌妍的聲音。
  「身上好痛。」小玄呻吟一聲,悄自改了個方向,繼續前行。
  「別磨磨蹭蹭,否則還有你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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