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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世之后,地球存活人数不超过百万。继生存、环境、食物危机之后,人类又不得不面对最现实的问题:繁衍。  好在,这百万仅剩的人都是武力、智力、创造力三高群体。经过漫长的发展,地球进入高科技文明时代。  公元3368年,编号培育成功,躺在金属架构床上,被医生推出实验室。在以后的时光里,伴随她成长的,不是爸爸、妈妈,也没有爷爷、奶奶,而是出生即被载入魂识的一小块芯片。  它有一个高大上的名字:升级型魂识系统!  在高科技文明高速发展的同时,人类情感文明的缺失,却越来越严重,属于人类的七情六欲,正在以可见的速度消失。  在编号出生五十年后,高科院一组研究数据意外泄露。  人类已然无限接近于冰冷的人形机器!  更可怕的是,这个结论竟然没有引起广大民众的恐慌。或者,他们已经不懂得,什么叫做恐慌。  高层在经过看似激烈,其实相当淡漠的讨论之后,出台一项情感拯救计划。编号被随机选中。  于是,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开始了她的第一次生命之旅。  某一个夜晚,她在私人专属舱内突然陷入昏迷。魂识和系统,同时被剥离……  等她恢复意识时,惊讶地发现她被一团球形的柔软包裹着。几个月内,她看着自己逐渐长大,慢慢拥有了成型的身体,水水的、嫩嫩的。终于想起她在历史书上看到过,关于千余年前人类原始的繁衍方式的介绍。  随即明白,她现在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胎儿。而她待的地方,叫做子宫。  又过了两个月,她出生了。  这一次,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欧阳倩如。同时,爸爸、妈妈、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一系列代表着亲属关系的称谓开始不断出现。  一个月后,欧阳倩如满月。  亲朋满座的宴席上,追随她的魂识系统再次激活……欧阳倩如这才知道,原来她被迫肩负一项重要使命:收集人类情感能源,挽救汲汲可危的人性。  只有系统显示情感能源满格,才能回到未来,她的出生地。  “如果不做这个任务,或者任务失败,会怎样?”  欧阳倩如用意念跟系统交流,这一世,她有父母了,而且被抱在怀里的感觉很不错。  就算不能再回去,好像也没什么。  有了温暖,谁会想念冰冷。  “拒绝任务,抹杀魂识。”系统冰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你只有两次重生机会,两次结束,若没集满情感能源,任务失败。魂识同样要被抹杀。”  好吧,欧阳倩如无奈的摊手,这就是命运!  欧阳倩如三岁前,过得很幸福。家人爱她,周围的人喜欢她。她很快乐。  直到三岁后的某天,妈妈带她去了幼儿智力检测中心。然后惊喜的发现,欧阳倩如是个天才,智商高达两百。这还是她刻意隐藏之后的结果。  随后,她的生活被塞入许多额外的东西。各国语言、奥数、各类乐器、绘画、舞蹈……  十八岁,不算她自学的物理、计算机、生物科技等,明面上,欧阳倩如已经是EMBA和临床医学双料博士。她想做一名医生,方便她收集情感能源。  然而,家里只给了她五年的时间从医。  二十三岁,便开始接手欧阳家族的生意,十年,她就将生意遍布全世界,成为欧阳王国的实际掌权人。  欧阳倩如总是在不停的忙碌,周围所有的人,都和她一样。  幼时忙开发智力、忙培养爱好,少时忙学习、忙交际,长大忙挣钱、忙名利、忙权势、忙结婚、忙生子……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  而人类的情感,好像除了“欲”之外,其他六情,似乎被停不下来的忙碌,冲淡了。  情感淡了,人与人之间的维系,只剩利益。  就连亲属,也不例外。  四十岁那年生日,欧阳倩如还在工作,然后忽然发现:她没有爱人,也没有孩子。和家人很久没见面,除了商业伙伴,没有一个可以谈心的朋友。  系统提示情况很不妙,漫长的四十年,她只收集到一格情感能源。  没等她作出调整,末世来了!  突如其来的灾难,裹胁着毁灭一切的可怕力量。人们每天活在极度的危险、恐惧中。  停止了一切忙碌,只带着唯一的愿望: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每天,都不断有人变成行尸走肉、死亡,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数量在急剧增加。  明媚的阳光,被漫天乌云遮住。干净的水源,布满致命的病毒。生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变得脆弱、宝贵。  末世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未知。然而,就在这样的未知里,人类的情感反而变得强烈。  曾经被遗忘的那些喜怒哀乐,仿佛在顷刻之间都回来了。  十年的时间,欧阳倩如收集到的情感能源,是过去四十年的两倍。她欣喜若狂,十年两格,这是不是意味着,再有三十五年,她就可以圆满完成任务了!?  世上的事,往往不按常理出牌。  “主人,危险!噢,该死的!”有了三格情感能源,系统不再冰冷,它学会了关心主人。  然而,也仅仅是不温不火的关心而已。  它情感依然缺失,不知道其实它应该出手解救主人于危难。  就连懊恼的咒骂,听起来也像陈述句。  于是,欧阳倩如乐极生悲了。  她被一只帝级丧尸突袭,身体瞬间被毁……  欧阳倩如不甘地闭上眼,魂识再次被抽离,混沌中,系统温吞的声音还在说着什么。  “主人,经过系统检测,人类在危难之时,情感爆发强烈。这次就带主人去战争年代吧。”  “主人不回应,就是默认。系统设定进入倒计时:10、9、8、7……2、1……抱歉,主人,系统设定出错……”  系统像一个没有脾气的人,还在絮叨着。这一切,欧阳倩如都听不到了。  ……
  华国龙城西区,一套两进四合院东厢房内,传来一道绝望的叫喊,声音嘶哑,掺杂着悲切的哭泣。  “秀秀,我可怜的秀秀!你爸爸刚走,要是你再走了。叫我一个瘸腿的老太婆可怎么活呀!伤心天地个啊!”  “秀秀,你起来,你不能扔下奶奶、扔下弟弟!你那个杀千刀的妈,就这么狠心,扔下你和阳阳,跟野男人跑了呀!可怜你爸尸骨未寒啊!”  紧跟着,又响起一道明显沙哑的童音:  “姐姐,呜呜……姐姐,你快醒醒呀,我再也不调皮了……姐姐,我已经学会蒸鸡蛋了,等你醒了,我就蒸给你吃……”  一阵头痛、眩晕中,欧阳倩如耳边传来阵阵哭声,一声比一声悲痛,透着浓浓的关心。  这么强烈的感情,只有在她上一世出生的前三年,才拥有过。三岁之后,父母发现她竟是传说中的神童,就开始全力培养她,欧阳倩如的苦逼生活由此开始。  她喜欢的关心和爱护,反而没有了。  这种久违的、被重视的感觉,让欧阳倩如一愣,一时竟忘了她听到的是哭喊声。就是这一愣,一小团破碎异魂趁机融进她的魂识……  “奶奶,姐姐是不是也要死啦,呜呜!姐姐,你不能死啊!阳阳已经没有爸爸了,不能再没了姐姐,呜呜……”  五岁的阳阳站在炕前,看着炕上脸颊瘦黄、双目紧闭的姐姐,越想越难过,越难过越想哭。  最后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也许哭得太狠了,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要昏倒一样。  坐靠在炕里侧的季奶奶见状,脸色大变,边往外挪着身子,边着急大喊,“阳阳乖,不哭!再哭就要哭伤了!乖阳阳,你不哭姐姐就醒了,阳阳听话!”  没想到季奶奶的喊声,还真起了作用。  “奶、奶,你、说的,都、是、是真的?姐姐、她不、会离、开、我、们?”阳阳抽噎着,瘦瘦小小的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掉落的泪珠子。  “嗯,是真的。”回答他的,是一道温柔而虚弱的声音。  “姐姐,你醒了!”惊喜来得太快,阳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时间像是静止了两秒,随即欢呼着扑到姐姐身上。  欧阳倩如,哦不,这一世,她叫季洛秀。不过,大家都喊她秀秀。  季洛秀伸手搂住飞扑过来的小身子,轻轻抚着他的背,没有马上说话。  这一世的重生方式,让她有些意外。  原以为会和上次一样从母体出来,没想到却是直接附身。胎生的话,只有她一个意识。而附身,就在刚刚她已经融合了原主残魂,包括记忆。  当然,她来的时候,原主已经死了。如果再晚来几秒,原主的残魂就彻底消散了。  季家祖籍苏城,祖上出过不少当官的,清朝时期一度、官至二品。到了季老太爷那辈,清朝官场腐败黑暗、积弱难返。  季老太爷转而弃官从商,不过十几年的功夫,便成了顶级商人。  季老太爷富可敌国,却连生六千金,直到四十多岁,才得了老来子,也就是季洛秀的爷爷、季开源。  季开源是一名进步爱国青年,在国家最困难的时期,陆陆续续近十年,季家一直救济着穷苦的百姓,最后,季开源更是将季家产业折现,全部捐给了G组织。  到四零年季开源不幸被捕牺牲时,季家只剩下现在的这套二进四合院了。  这些都是季洛秀的爸爸,从小当励志故事一样,讲给她和弟弟听的。回忆到这里,季洛秀抚了抚额。  就算已经融合了原主的情感,季开源的行为在她看来,还是有点傻缺。不过想想现在她身处的环境,又庆幸季开源捐得好。  有了这层保护色,以后就算风暴来临,也没人敢在季家生事吧!很快,季洛秀就知道,她想得太天真了。  “姐姐,爸爸为什么会死?还有妈妈,她去哪了,为什么不回来?是嫌阳阳不乖,不喜欢阳阳了吗?”  阳阳被季洛秀摸得很舒服,很快安静下来。而后想到心里的疑问,仰起头来问。  季奶奶在旁边听得伤心,眼睛酸酸涩涩的,无声地淌眼泪。  季洛秀心里同样莫名难受,缓了缓情绪,才用阳阳能理解的方式讲给他听,“因为爸爸是英雄,他为了保家卫国,上了战场。”  季洛秀的爸爸有一个朴实,却很有时代特色的名字,季平安。季奶奶不想他走季开源的老路,只希望他一生都平平安安的。没想到事与愿违,爷俩都一样英年早逝。  季平安更惨,被炸弹炸得粉身碎骨,根本找不到遗体,只能拿他生前最爱的军装,弄了个衣冠冢。  有意无意的,季洛秀忽略了妈妈范丽芳的事。许是融合了原主的情感,让她对范丽芳的行为很是反感。  就像季奶奶说的,季平安五七没过,真的是尸骨未寒,范丽芳就迫不及待地回了娘家,立马就改嫁了。  也是个二婚的,同校的老师。  季奶奶和阳阳可能想不到,以季洛秀的智商不难明白,两人肯定很早就勾搭上了,不然哪能这么快就结婚。  要知道,现在可是买什么都要票、结婚还要向单位申请的时代!  “那……”阳阳露出纠结的表情,“是不是做英雄就要死?”  季洛秀拍拍他的背,“傻阳阳,谁说英雄都要死的,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噢,我爸爸是英雄,我将来长大了也要做英雄,还要做不会死的英雄!”阳阳毕竟只有五岁,在家里又一直依赖季洛秀,心智并没有早熟,所以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或者在他心里,还不是很清楚,死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或者说,经常看不到爸爸,和一直看不到爸爸的差别,他还不懂。  五年里,他只见过爸爸两次。对于爸爸,他其实没什么印象。他的难过,只源于天生的血缘亲情。  但这些都不妨碍他对爸爸的崇拜,英雄后代的血管里流淌着的是一样的鲜血。  “哎哟!”季奶奶突然呻吟出声,枯瘦的脸上表情有些狰狞,显然很痛。  季洛秀心里一个咯噔。
  “奶奶,你这是怎么了,腿疼得厉害吗?”说着,就要掀开盖在季奶奶腿上的被子,“盐水瓶不热了吧,我给您换点热的来。”  季奶奶也是大家闺秀出身,战争打响,学校罢课,她就做了一名战地护士,一直跟着丈夫季开源四处打游击。也就在那个时期,两条腿都受过枪伤。  一到阴雨天就疼得不行,现在年纪大了,就算是天气冷一些,也疼得走不了路。只能躺在床上,用盐水瓶装了热水敷着,好歹还能减轻些疼痛。  “奶奶没事,忍一忍就好了,反正也习惯了。秀秀啊,你这段时间太累了,再躺着睡会。晚饭你不用担心,奶奶已经跟隔壁王大娘说好了,晚上请她帮忙做饭。”  季洛秀没听,还是挣扎着下了炕,顺手往炕里添了把柴火,又从被子下抽出已经冷掉的盐水瓶,就出了东厢房。有着原主的记忆,还有这具身体的惯性,季洛秀很快熟门熟路地进了后罩房。  季家原先用其中一间群房做厨房,今年刚过完年,季奶奶忽然就说把后罩房改成厨房,把三间群房都空出来,低价租给别人。  不知怎么的,又一直没有动静。  季洛秀心里清楚,奶奶其实是不愿意租给别人的,无端扰了清静。只是没了季平安,他们老弱三人住这么大的四合院,怕被人说嘴。  更怕的是,被人盯上、惹上麻烦。  季洛秀换了热水,又折返回来,刚进门就听季奶奶在絮叨,“都是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临老临老,还要拖累自己的孙子、孙女。都已经开春了,我这个老不死的却还只能躺在炕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秀秀才十岁,就这样累倒了。老头子,你说过这辈子对不起我,那你就做件好事,早点来带我走吧。”  阳阳在一旁似懂非懂,但也听得出奶奶话里的意思不大好,憋了憋嘴,又是要哭的样子。  “奶奶,你瞎说什么呢。我和阳阳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要再扔下我们,就真的成了孤儿了。”  季洛秀说着,就呸了几下,表示让老天爷不要把刚才季奶奶说的话当真。小心的把盐水瓶套上布套,塞到季奶奶腿伤处,轻轻滚动几下,又问,“奶奶,有没有好一点。”  季洛秀换的是开水,即使装在布套里,还是很烫。季奶奶却烫得很舒服,起码骨头里渗出来那种难以言说的痛,感觉不到了。  “嗯,好多了。秀秀,你也躺下来歇歇。阳阳就待房里自己玩一会。”  “不用……”话还没说完,季洛秀一阵眩晕,竟要晕倒了。心里一紧,怕又吓到季奶奶和阳阳,下意识地稳住身形。改口道:“也好,我靠着奶奶睡一会。”  阳阳停下手里玩着的沙包,眨了眨眼睛,“那我给姐姐蒸鸡蛋去,等姐姐醒了,就能吃了。”  很显然,他想起自己之前说的话了。做人要言而有信,姐姐从小就教他。  虽然,季洛秀其实并没大他几岁。  季奶奶呵呵笑了几声,“阳阳真厉害,会自己蒸鸡蛋了。不过,你现在还小,蒸鸡蛋的时候要有人看着。这会谁能和你一起去啊?”  “那……”阳阳看了看奶奶,又看看姐姐,两个人都躺在炕上,都不大舒服的样子。摸摸自己的脑袋,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好蔫蔫地说,“要不明天我再给姐姐蒸吧,姐姐,你要记得提醒我哦。”  说完,好像解决了一件大难事,阳阳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轻松了,又玩起了抓沙包。  季洛秀应了,闭上眼很快睡着了。睡着之前,季洛秀摸着自己细小的胳膊,突然才真正意识到,天呐,这具身体只有十岁!  真是操心的年纪,操心的年代!  操心的事很快就找上门了,甚至不让她睡个安稳觉。  “砰!砰!砰!”不知哪个缺德的,把院门敲得直响。难道这人的拳头是铁做的?  季洛秀想岔了,人家哪里是用的拳头,分明是铁做的榔头。  “阳阳,你玩你的,我去开门。”季洛秀睡得并不踏实,门没响几下就醒了。见阳阳迈着小短腿往外跑,连忙出声阻拦。  怕他太小不懂事,不问是谁就直接开了门。  “谁啊?”季洛秀并不着急开门,对着院门喊了一声,顺便用手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服,让自己形象看起来好些。  这是上一世,她还是欧阳倩如时养成的习惯。  “是秀秀吧,我是你张叔,找你奶奶问点事情,你给叔开开门。”许是怕吓到她一个小女孩,嗓门不大,听得出是压着音量的。  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想起这张叔是谁。不过听这声音,原主应该是认识的。季洛秀也就没多想,直接给开了门。  门闩刚拿开,院门就被大力推开。季洛秀才十岁,才一米三出头,长得又瘦,能有多少力气。  被门开的力道一推,倒退几步一下子倒在地上。  “你到底是谁,来干什么!”  季洛秀马上意识到不对,一咕噜爬起来,挡在推门进来的人前。  没想到,来人还不止一个。  走在前面的,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中等个,吊白眼,目光有些狠,嘴角还有颗长毛的大黑痣。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后面还跟着俩年轻些的,看他们那狗腿样,就是俩跟班。  “让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大黑痣还没说话,身后那尖嘴猴腮的抢先呵斥。  季洛秀没答理他。  定定地看了一会大黑痣,“我想起来了,你是后街的张大奎。你以前还专门找我爸搭过话。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记忆中,两年前季平安回来探亲,带她上街买东西,路遇张大奎。当时张大奎的态度很热情,倒是季平安对他有些疏离。  事后还跟她交待,离张大奎远点,不过没说明为什么。  那时候的季洛秀还不大懂,现在的季洛秀再明白不过。这个张大奎是个二流子,什么坏事都做。  
  季洛秀眼珠子转了转,又装着伤心的样子,道:“张叔,我爸爸刚刚去世,奶奶又病倒了。家里头现在我当家,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就行。”  张大奎没说话,眼睛朝身后瞟了一眼,那尖嘴猴腮的又跳出来,一下把她推开。  “这事你做不了主,老不死的给老子滚出来!”  季洛秀又一次被推倒,听到对方满嘴喷粪的话,气得一下爬起来,追着就跑过去。那三个浑账东西早已穿过院子,杀气腾腾地冲向正房。  正房门敞开着,正对面墙上挂着季平安的黑白照。照片里的季平安面色凛然、眼光如炬,直瞪着不请自来的强盗。  张大奎眼神瑟缩,有些心虚的别开脸,看见季洛秀跟过来,色厉内荏道:“你奶奶呢?”  对付二流子,态度软了绝对不行。见他似乎有些害怕看季平安的照片,季洛秀把心一横吓唬道:“没看见我爸在这吗,我爸生前杀敌无数,煞气重。我奶在这待一会就生病了,哪里还能住这儿?”  果然,她的话刚刚说完。张大奎和他两个狗腿子跑得比兔子还快。等出了第一道门,忽地又想到什么,张大奎转过身丢了个眼神,两狗腿子分别向东、西厢房跑去。  “大哥,老太婆在这儿呢。”尖嘴猴腮的目露奸光,脸上笑得阴险。  季洛秀脸色一沉,奶奶还好,毕竟是大人了。这几个人总不至于对一个瘸腿老人动手。  阳阳还在屋里,不能被吓到了。  “张叔,能让你的手下好好说话吗。你是他们的头,总不至于管不住他们吧。”季洛秀跑着先进了西厢房,将阳阳护在怀里。  “好好说话。”张大奎瞪一眼尖嘴猴腮的,随又嗤笑一声,“没问题呀,不过,季大娘,我们想要的东西,你是不是也该好好给啊?”  季奶奶早在听到院子里动静时,就把外衣披上了。只是还坐在炕上。  见进来的是张大奎三人,略显浑浊的眼里闪过厌恶之意,反问:“大奎,你这话季大娘听不明白。季家没欠你什么东西吧!”  “死老太婆,你少在这装聋作哑。谁不知道季家当年是有钱人,大资本家。你们的钱,都是剥削我们这些穷人的血汗钱来的。识相的,就赶紧拿出来,不然,别怪我们兄弟不给情面!”  尖嘴猴腮的又一次跳了出来,这次张大奎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赞同的点了点头。  以前知道季平安是军人,虽然经常不在家,总还有些忌惮。现在他人死了,这季家老的老,小的小。能忍这么长时间才上门来,好声好气在这问话,张大奎自认挺有良心的了。  季洛秀这次真怒了。  人在家中坐,强盗抢上门,这还有王法吗?!  无论在未来,还是上一世,她都有武艺在身。只是她刚到这里,这具身子刚晕倒过,又明显瘦弱。就算她动作比划出来,也空有花架子,没什么威慑力的。  还好,系统空间里有根电棒,超电伏的,一触即死。原本是她末世时用来对付丧尸的。  现在么……呃,要是人死在这里,那就是婆娘的缠脚布,缠上了,麻烦就没完没了。  空间里存的别的特殊药剂什么的,都是专门对付丧尸用的。普通人,倾刻毙命。  现在都不能用。  “系统,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这几只忽然没了力气的?”只要没了力气,就可以把他们赶出门去。顿了一顿,许是想到什么,眸底闪过一道厉光,声音发沉,“最好他们回去后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就悄无声息的死了。”  以前没怎么查看过,她只记得系统商城里好像有这类东西。上一世,末世之前她一直挺顺,有武艺,身边还有保镖。末世后,这类东西对丧尸没用。也就没想起来买一些,放在空间备用。  还好有系统在。  然而……等了好几秒,都没有听到系统的声音。连忙又呼唤几次,还是没动静。  倏地,季洛秀想到上一世,系统是在她出生后一个月才激活的。这一世,又要多久?  没有系统相助,季洛秀只能静观其变。  季奶奶呵呵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脸上却没有高兴的意思,反而多了几分忧伤。  “你笑什么。”张大奎莫名发憷,眼前却又仿佛出现成堆的银元、金条,就等着他抱回家去。当即又舔了舔唇,贪婪的看向季奶奶,“笑够了没,笑够了就把东西交出来!金银财宝老子统统都要!”  季奶奶又冷笑一声,“那些东西,早八百年就没了。你爹不在季家打过工吗,他最清楚,季家的产业、季家的钱早就全部捐给了党。要不,你去问问党,看看能不能给你一些。”  “你!”张大奎再也沉不住气,手指恨恨地指着季奶奶,侧头看向两狗腿子,“你们去给老子搜!不光这屋,还有其他屋,都给老子搜仔细了!老子就不信,季家真能都捐了!”  他是听他家老头子说过,不过其实这片的人都不大相信,那季开源真能无私到这种程度?  “你们凭什么搜我们家!”季洛秀想拦着他们,又怕他们伤到怀里的阳阳,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季奶奶却抚着炕上的破被子,冷声说道:“让他们搜!”  不搜,他们怎么相信真没有。想到隔壁王大娘悄悄告诉她的那些话,季奶奶心中微凛。  这几个二流子来了也好,现在她反而嫌动静不够大,要想个法子让这片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才好。  “奶奶!”季洛秀不知道季奶奶的想法,有些着急。  “你们还小,挡不住他们。反正家里一穷二白的,不怕他们搜。”季奶奶伸手,朝季洛秀挥了挥,“秀秀,你过来,到奶奶这边来。”  两狗腿子早就窜出东厢房去其他屋搜,张大奎没走,搜起了东厢房,翻箱倒柜的,发现除了一堆破布烂衣服,什么都没有。  过了一会,那两狗腿子也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明显也是一无所获。  张大奎狐疑地看向季奶奶,见她正附在季洛秀耳边说着什么,几个大步窜到炕边,把季洛秀拎小鸡一样拎起来,另一只手紧紧抓住阳阳。  看着季奶奶的眼神,凶光乍现:“说!钱藏在哪里?”  
  季洛秀担心阳阳害怕,连忙握住他的手。阳阳这次却没哭,反而怒气冲冲地瞪着张大奎。  他要记住这个坏人的样子,等他长大了,当了英雄,就把他抓起来。对了,还有那两个狗腿子。  季奶奶没吱声,冷冷地看着他。  张大奎见状,掐住阳阳的脖子,威胁道:“我倒要看看,是你孙子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季洛秀气得发抖,脑子一热,想也不想,俯身一口咬住张大奎的手!  “啊!臭丫头,你给我松口,松口!”  被季洛秀这么一咬,张大奎已经顾不得阳阳了,放开了阳阳。阳阳猝不及防,一下子掉落,额头嗑在炕边,马上肿了一块。  阳阳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滚了又滚,硬是没哭出来。  这些季洛秀都顾不上了,因为张大奎见她不肯松口,空出的手狠狠地捏住她下巴。  季洛秀吃痛松口,趁张大奎不注意,挣脱出他拎着的手,跑到一旁扶起摔倒的阳阳,吃力地把他抱到炕上。  见他额头红肿,强忍着不哭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阳阳摸了摸额头,明明疼得直咧嘴,却还在说着:“姐姐,我不疼。”  张大奎目光狐疑地在炕上扫了扫。炕上一目了然,除了破被子,就只有炕尾摆了暗红色炕柜、炕桌。炕柜刚才翻过了。  尖嘴猴腮的不死心,又把炕柜翻了个底朝天,破被、破褥子翻来覆去搜了好几遍,才失望地朝张大奎摇摇头。  到了这个时候,张大奎不得不相信,季家已经没什么金银了。眼见发财梦破,闹了半天一个子儿都没捞到,很不甘心。  余光扫到缩在炕上的两个小身影,脑中灵光一闪,恶念顿生。  季奶奶一直暗中观察着张大奎,见他不怀好意地盯着季洛秀和阳阳。心里一沉,大声喝道:“现在你们总该相信了吧,季家现在比你们还穷。你们也不想想,要是还有钱,我们一家老小能落到挤一个炕上,盖破被子,两个孩子还能饿得这么瘦吗!  还有,我劝你们赶紧走。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你们还不知道吧,公安局的宁副局长可是我儿子的战友,他刚刚转业到这,这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们可别犯在他手里。”  张大奎最怕公安局的人,听季奶奶这么一说,哪里还敢打什么坏主意。连自己的两个狗腿子也顾不上,自顾自一溜烟跑了。  “哎,大哥,等等我们。”  三个二流子出了季家大门,尖嘴猴腮的突然瞪了瞪眼,恍然大悟:“大哥,不对呀!这季家,就算没了祖上积财,季平安当了这么多年兵,应该有不少钱吧?还有,他死了,难道部队没给安家费?”  越说,觉得自己想得越对,一拍大腿,“我就知道那老太婆耍滑头,钱肯定藏在她身上。大哥,要不我们再回去?”  张大奎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想进局里吃牢饭别拉上我!身上能藏几个钱?就为那么一点钱,要是被那个什么宁副局长抓了,冤不冤啊!”  要是一大笔钱,大不了抢了跑路。就几个子儿,喝酒都不够,不划算。  尖嘴猴腮的这人一肚子坏水,转眼又有了新主意,凑到张大奎面前,讨好他:“大哥,我知道季家的钱在哪了。”  “在哪?”张大奎眼前一亮。  “现钱可能真没有,房子还在啊!那么大的四合院,值不少钱了吧!”  张大奎听了,两手一拍:“好主意!猴子,木头,走,回去从长计议。”  尖嘴猴腮的嘿嘿一笑,不屑地瞥一眼跟在旁边装门神的木头。只有他才是大哥的军师。木头,充其量就是个打手。  张大奎他们想着坏点子走了,季洛秀摸了摸被张大奎捏得淤青的下巴,拉着阳阳直接出了院门。到了大门口,又用力捏了捏淤青的下巴,痛得放声大哭起来。  阳阳懵懵懂懂,见姐姐哭,加上额头痛得厉害,忍不住也跟着嚎啕大哭。  季家的四合院是临街的,很快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隔壁王大娘做好了晚饭,提着两个大饭盒出来,准备给季家送饭。出了自家院门就听到季洛秀和阳阳在院门口哭得凄惨。  身边还围了不少人。  有的人在安慰,有的人纯粹看热闹。  “哟,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我们秀秀怎么也哭鼻子了,难不成鬼子进村了?!”  王家和季家一直有来往,季奶奶腿脚不灵便,季平安总不在家,范丽芳学校好像挺忙的,经常不着家。两个孩子都还小,大多数时候都是请王大娘帮忙买菜、洗衣服、做饭什么的,季奶奶每个月也给些钱。  王大娘推拒不过,拿了几次。  所以,王大娘对秀秀是很熟的,知道她是一个倔姑娘,从没见她哭成这样。  季洛秀等得就是这句话。  当即停了哭,假装打了几个嗝,带着哭腔道:“张大奎带着两个人闯到我们家,里里外外翻箱倒柜地搜了个遍,结果什么也没搜到。就抓着我和阳阳威胁我奶奶,非说我家有钱。大娘,你是知道的,我们家盖的被子是破的,穿的衣服是补丁的。现在爸爸死了,妈妈跑了,奶奶又生病了,我跟弟弟都快饿死了。呜呜。”  把季奶奶交待的话说完,季洛秀又哇哇大哭起来。  这次还真不是装的,反而有点假戏真做的意味。好像到了这个身子里,年纪变小了,心智也跟着小了许多。  和上一世比起来,这一世的开局不利,相当惨呢。  “那些个丧良心的!”王大娘骂了一句,显然对张大奎也有些忌惮,没再说什么,只能安慰两个孩子,“别哭了。再有坏人来,你们就告诉大娘,大娘帮你们叫公安。”  过来围观的,大部分是附近的邻居。听了季洛秀的哭诉,都起了同情之心。季家的事,大家私下里也经常议论,以为过得多好,没想到这么惨。比他们都不如呢!  人就是这么奇怪,看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见别人不如自己,那优越感就出来了。  相信今天过后,不出三天,龙城西区这片关于季家怎么穷、怎么惨,肯定会传个遍。  你说季家有钱?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早就被季开源那家伙捐光了!  见自己目的达到,季洛秀收了哭声,领着王大娘进了院子。把那些八卦和窃窃私语挡在门外。  季家拐角处,一双眼睛盯着刚才的一幕,目光阴冷。等院门关上、围观的人散了,才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呸”了一声走了。
  院门外的事,季洛秀不知道。她领着王大娘进了院子,朝东厢房喊了一声,  “奶奶,王大娘来了。”  “哟!这是怎么了,这屋里都乱成这样了。”王大娘把手里的饭盒放到炕桌上,想到季洛秀刚才在院门口哭,恨声道:“张大奎这个杀千刀,下次他要再敢来,看我不把他揪到公安局去。”  季奶奶情绪反而平和,“没事,他搜也搜了,季家没有他要的,不会再来了。这阵子多亏了你帮忙,过些日子,天气热起来,我这腿好些了,就不麻烦你了。”  “嗨,多大点事。”现在家务事都季洛秀在做,王大娘偶尔做个饭,也不好意思拿钱,就纯帮忙,“那我先走了啊,饭盒就放这,回头我过来拿。”  晚饭很简单:两个黑面馒头、一小盘酸白菜,还有一大碗蛋花汤。蛋花汤还是季洛秀今天晕倒,季奶奶特意交待王大娘另加的。  季洛秀本来肚子很饿,看着眼前的饭菜,又没了食欲。在未来,没有吃饭一说,大家吃的都是能量丸。  上一世,欧阳家族是一流世家的存在,哪怕后来末世来了,她的系统空间里放满了食物,从没吃得这么差过。  可惜现在系统没消息!想到这里,季洛秀勉强啃了几口黑面馒头,馒头里面不知还掺了什么,口感很硬很粗糙。  又用勺子喝了两口蛋花汤,就把碗推到阳阳面前:“阳阳,姐姐喝过了,味道很好,你也喝。”  季洛秀没给季奶奶,从记忆中早就知道,季奶奶是绝对不肯喝这蛋花汤的。一碗蛋花汤,对现在很多人家来说,已经是营养补身品的存在。  阳阳眼巴巴的看了一眼,似乎还咽了咽口水,却又乖巧地把碗推了回来,“不,这是给姐姐喝的,姐姐你快喝吧,喝了就不会晕倒了。”  “让你喝你就喝。”季洛秀索性舀了一勺,凑到阳阳嘴边:“是谁说要快快长大当英雄,保护姐姐和奶奶的。你不吃,就你这小身板能顶什么用?”  阳阳这才乖乖喝了。  一碗蛋花汤其实就一个蛋,大部分是水。加了点盐、洒了些葱花,咸中带香,已是难得的美味。  就着蛋花汤,啃着黑面馒头,阳阳吃得很满足。那神情像在品尝极品珍馐。  “奶奶,你也喝点。”没喝几口,阳阳举着细细的胳膊,直接喂给季奶奶喝。那动作快、狠、准,显然经常这么干。  “诶!”面对懂事的小阳阳,季奶奶没法拒绝,笑意盈盈的尝了一小口。  季洛秀看着这一幕,心里酸涩又甘甜。  吃过晚饭,季洛秀抢着洗了碗筷。趁着还有光亮,开始收拾房间,阳阳也跟在屁股后面帮忙。  东西厢房、裙房、正房都被张大奎他们翻得乱七八糟,就连后罩房都没放过。有些旧点的家具甚至被摔坏了。  还好,季平安的灵堂他们没敢乱动。  收拾好,回到东厢房,阳阳到底年纪小,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奶奶,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问你。”想起即将到来的那场风暴,季洛秀不自觉地攥紧手心。  季奶奶看她小脸板着装大人,看着还很严厉。好笑地抚了抚她的头,“秀秀问吧,奶奶听着呢。”  活了两世,季洛秀第一次被长辈这样摸头,虽然有些别扭,却有种异样的温馨。身子僵了僵,很快就放松了。  想到要说的话题,脸上又忍不住露出担忧的神色。  “奶奶,爷爷捐钱的时候有没有留下凭证?”这个很重要!季洛秀心里双手合十,千万要有啊!  季奶奶回忆了一会,道:“家里没有,不过上面应该有档案记录的。”  季洛秀感觉有些不好,脸上露出着急的神色:“那能不能找人开个证明出来!”  季奶奶奇怪的看她一眼,有些迟疑,“为这点小事去麻烦上面的领导,不大好。反正,他们也都知道。”  “不行,奶奶!”季洛秀没想到奶奶想法这么简单,跟个小白花似的。这让她有些焦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态度强硬道,“奶奶,你听我的,就算要托关系,也要弄个捐赠的证明在手里。”  顿了一顿,还是怕奶奶不答应,索性自己拿主意,“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就去找罗叔叔。”  话刚说出口,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又想不起来。  罗叔叔全名罗定朝,是和爸爸关系最要好的战友,这次还和爸爸一起上了……对了,罗叔叔也上了战场!  那他现在不在龙城吧?还没怎么想,脑海便隐隐发疼。  季奶奶听她很自然地提起罗叔叔,似乎有些惊讶,“秀秀,你不怪罗叔叔他们了?”随即又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命,你爸爸牺牲自己救了煊子,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上次罗叔叔和煊子来,你不该对他们大吼大叫的。本来,奶奶还怕你钻牛角尖,现在你自己想通了。这就好、这就好啊。”  季洛秀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罗叔叔有印象,煊子是谁?看来原主留下的记忆并不全。  “是呀,爸爸还救了他儿子的命呢,让他帮个小忙也没什么。”语气居然有些冲,季洛秀暗暗诧异,这明显不是她自己的情绪和思维。  是原主吗?煊子是罗叔叔的儿子!  连忙晃了晃头,镇定心神,亡羊补牢,“奶奶你都不怪他们,我一个小孩子记什么仇。”  季奶奶没有说话,神情里带着几分欣慰,又夹着几分哀伤。  看奶奶这样,季洛秀一时拿不定主意了。罗定朝在不在龙城,脑子里也没有印象。只好面色讷讷道:“要不,我去找宁叔叔帮忙吧。”  宁平国比季平安小一岁,因为上一辈的关系,和季家的人都比较熟。原主记忆中,见到宁平国的次数,甚至比季平安这个爸爸还多。  只是不知为何,罗定朝给原主的印象,却比宁平国要深一些。  “这事就交给我吧。”声音清冽,离得很近。  明显就在房门外听墙角。  季洛秀皱眉,心里生出些许反感。
  进来的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应该二十不到。房里的光线不算亮,略带米黄的光斜斜地射在他身上,在他周身渡了层莹莹的光泽,带着温暖的意味。  季洛秀的视线落在他的唇上,唇色嫣红、线条分明、有棱有角,看着就像上一世唯一一次妈妈亲手剥给她吃的菱角。略红的表皮,剥开后就会露出里面白白的嫩肉。  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他的唇角弯着,带着愉悦的弧度。季洛秀眸光一闪,移开目光,不经意地撞进他的眼瞳。  他的眼角,同样带着轻微的笑意。  然,季洛秀历经两世,早就学会通过现象看本质。直觉告诉她,他表现得再暖,也是一个清冷的人。就像一湾幽潭,表层或有微澜,底下却有经年不变的寒流。  “罗哥哥好看?”见季洛秀盯着自己,罗靖煊难得想逗弄一下。谁让这丫头浑身是刺,给他印象太过深刻。  季洛秀怔愣。  眼前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男人,居然调戏她!  虽然她芯子早已是老妖精,可现在的外表才十岁,甚至因为瘦弱,看着还不到十岁的样子!  难道有恋童癖?  撇了撇嘴,声音快于大脑冲口而出:“皮囊再好有什么用,害人精!”  话落,季洛秀心里直抓狂。又是原主暗中捣乱!融合原主碎魂的后遗症?  “秀秀!”奶奶喊了一声,提醒她不要乱说话。  季洛秀张了张嘴,想道个歉,又不知从何说起。她用了原主的身子,原主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好像无可厚非。  不自在的侧过头,脖子有些酸。这才发觉刚才自己一直仰着头。  也是,季洛秀才一米三的样子,罗靖煊起码有一米八。  他五官俊括、身姿笔挺,是个英俊高伟的王子。  而她,季洛秀低头看了看身上补丁叠补丁的旧衣服,可怜兮兮的想,她最多就是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顿时,季洛秀的心情,更不美丽了。  “季奶奶,没事。秀秀这是在夸我呢。”罗靖煊俊颜淡然,语气笃定。还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季洛秀感觉自己,就像只被人逗弄的宠物狗,微怒地退开几步。  “谁夸你了,你个臭不要脸的!”幸亏季洛秀这次已有防备,才没让原主这句话骂出来。不过原主的心思,还是被季洛秀知道了。  没想到季平安的死,让原主对罗靖煊、甚至罗家的怨气这么重。  季洛秀转移话题,语气仍有些不好。  “你怎么不敲门,就自己进来了?”她芯子大几十了,对着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一声罗哥哥,她可叫不出来。  季奶奶见孙女态度没那么冲了,连忙招呼罗靖煊坐下。  罗靖煊挑了张房内唯二的木椅坐下,声音淡淡的:“院门没上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他进来开始,季洛秀对他不算友好,眼神里还带着审视。  但她给他的感觉,和上次葬礼上见到完全不同。  目光凉凉地落在季洛秀脸上,扫视她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表情,仔细地辨识着不同之处。  却没有任何发现。  季洛秀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她这会正在懊恼自己粗心大意。  现在的院门都是用门闩的,家里有人时,要从里面上闩才行。刚才王大娘走了,她却忘记去关门了。  今天张大奎他们才找上门来,她怎么就没一点防备呢!?  季洛秀抬腿就要往外走。  罗靖煊知道她想法,“已经关了。”  季奶奶这时插话,“秀秀,给你煊子去泡杯红糖水。”  季洛秀嚅了嚅嘴,有些不情愿。家里红糖就只剩一丁点了,阳阳每次馋嘴,都舍不得吃。只用细小的两三粒,泡上一大碗水解馋。  “不用,不渴。”罗靖煊摇头。  季平安和他爸爸罗定朝一样,部队每个月发的那点津贴,基本上都寄给了死去战友的家人。  留给家人的,不到四分之一。  他家还好,罗家老爷子是开国大将,有整个罗家做倚靠。而季家……  罗靖煊不露痕迹地扫视一圈房间,两道好看的剑眉微微促了促,随即又松开。  “季奶奶,听说白天有人上门来闹事,我跟宁叔叔说过了,他会让人多看着点的。”他的神情依然淡淡的,给人一种安心感。  季洛秀抿嘴,还能听到他说话五个字以上的,真是难得!  罗靖煊又从外套里袋翻出一小叠票。布票、粮票、油票、鸡蛋票……什么五花八门的都有,甚至还有一斤肉票。  “给你,还有这些钱,也拿着。”  季洛秀垂眸,看着手上莫名多出的票和钱。钱都是一毛、两毛的币种,很厚的一沓。  罗靖煊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开口解释,“钱是战友凑的。”  言下之意,那些票都是罗家的,季洛秀心中暗道。没等她说什么,季奶奶就出声拒绝,“票呢,季奶奶就厚着脸皮收下,钱,你替季奶奶还回去。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  要不是心疼孙子、孙女,就连票她也不想留的。要强了大半辈子了,从没跟人伸手过。  “奶奶,爸爸生前也帮过不少人,这些钱也是他们的心意,您要是不拿着,他们怕是要不安心的。”  季洛秀想着要攒点钱给奶奶治腿,上一世,她中西医都算粗通。奶奶腿上的枪伤,还是以中药调理,配合针灸治疗为佳。  好的药材价格不低,就算有部队给的那笔安家费,还差不少呢。  系统又暂时联系不上。  季奶奶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不要的话。  罗靖煊诧异的看她一眼,眸底隐着一丝兴味。秀秀越来越像小大人了。  又坐着聊了一会家常话,罗靖煊起身告辞。走到房门口,又想到什么,收回刚要跨出门的大长腿,转过身,道:“后天供销社到货,到时我过来。”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季洛秀断然拒绝。  罗靖煊静默。  周身散发着犹如实质的冷气,房里的气温骤然下降好几度,季洛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言不和,就玩冰冻?  她就知道,这家伙骨子里不是个好说话的。  季奶奶敲了敲孙女的额头,道:“听你罗哥哥的!”  每次领东西都跟打仗似的,不光大半夜就要提前去排队,在现场还要防止被挤、被推。  甚至还有一些耍流氓的,也会混进队伍,瞅准对象趁乱摸两把……  秀秀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女孩,季奶奶肯定不放心。  见奶奶神情肃穆,季洛秀抿了抿嘴,没再吱声。  罗靖煊收起浑身冷气,唇边勾了一抹温和的笑,“乖乖在家等着。”  那语气,纯粹就是哄小孩子。  季洛秀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小屁孩,姑奶奶比你大多了!  当天晚上,季洛秀躺在炕上,明明困得很,却怎么也睡不着。整个人翻来覆去的跟烙烧饼似的。  “秀秀,怎么不睡,是肚子饿了吗,你晚饭吃得太少了。”  季洛秀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晚饭她几乎没吃,的确是饿了。不过,这不是她睡不着的主要原因。  这次重生和上一世不一样,大环境也是天差地别,加上无论她怎么呼唤系统,都没有一点回应,这让她很没安全感。  “吵着你了吗,奶奶,我这就睡。”老人睡觉浅,季奶奶又有腿疼的毛病,一点动静都能惊醒她。  季洛秀还是睡不着,却不敢再动了,挺僵尸一样平躺在床上,天快亮时才迷糊着睡了过去。  尽管睡得迟,六点刚过,季洛秀还是醒了,这是她在前世早就养成的习惯。等到了后罩房,打开米缸,发现只剩下最后一碗大米,且还夹着不少糙米。季洛秀从没像现在这样期待系统快点回来,她的系统空间里可堆着不少吃的。  取了约莫十分之一的大米,想了想,又多取了些,这才细细淘了米,开始煮粥。  “姐姐,这粥好香啊。”阳阳起床后已经玩了一会,这会肚子正饿着。况且,今天的粥煮得极稠,口感软糯。  囫囵吞枣般地吃了一碗,阳阳犹味满足地咂咂嘴:“姐姐,我……”还想吃。话说了一半,余下三个字卡在喉咙里,又咽了回去。  改口道:“我吃饱了,姐姐,我出去玩了。”  “姐姐今天煮得多,你再吃一碗。”季洛秀又盛一碗递过去,笑,“赶紧吃,一脸我还饿的小模样在你脸上写着呢。”  阳阳信以为真,不好意思地用手遮住脸,“姐姐坏!笑话阳阳。”  季洛秀笑着给奶奶端了粥,才开始吃自己的。  一顿早饭,一家三口吃得其乐融融。  早饭过后不久,王大娘就过来了,直接进了东厢房,不知和季奶奶说了什么,很快又退了出来,匆匆地走了。  季洛打了小半桶水,准备给院子里刚种没多久的菜浇水。刚好看见阳阳迈着小短腿往外跑。  连忙喊住他。  “阳阳,这段时间不要到处乱跑,就跟在姐姐身边吧。”  阳阳一只脚已经跨出院门,听到姐姐的话又收了回来,停在原地没动,脸上有些不情愿。他要找隔壁王大胖玩。  季洛秀放下水桶,走到阳阳身边把他拉回来。  “你忘记昨天那几个坏人了?姐姐担心他们还会使坏。”  张大奎看她和阳阳的眼神,明显不怀好意。昨天他们什么好处都没捞到,怎么会甘心。  当然不放心让阳阳一个人出去。  季洛秀忘了,她现在也才不过十岁。就算阳阳和她一起,真遇到张大奎,一样斗不过。  阳阳身子一缩,“那姐姐上学,我也要跟着吗。”  季洛秀顿时噎住。  她怎么忘了,原主还在读小学四年级,最近因家里出事,才请假在家的。再过两天,她就要去上学了。  想到还要和一群小屁孩混在一起好几年,不由打了个哆嗦。  “到时再说吧。”心里有个想法,行不行得通,两天后去跟老师谈过了才知道。  太阳刚落山,罗靖煊就来了。季洛秀他们还在吃晚饭。  吃得和昨晚差不多,只不过是季洛秀做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做的,还是肚子饿的,季洛秀总觉得今天的晚饭要好吃一些。  “丫头,给你。”罗靖煊的声音听着温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冷意。  “噢!大鸭腿!”  阳阳跳起来欢呼,家里已经有半个月没吃肉了。供销社供应的肉,过年时都卖光了。  这个时间段挺尴尬,一肉难求。  季洛秀不想领这个情,转头就见阳阳期期艾艾的看着自己,只好暗暗舒了口气,接过鸭腿。  金黄色的烤鸭腿,还是温的,散发着诱人香味。还好季洛秀上一世顶级美食吃过不少,就算现在这个肚子里没半点油水,这点诱惑还受得住。  当下手脚利索地把鸭腿肉撕成好几块,放在碗里。  “姐姐不喜欢吃鸭肉,你和奶奶分着吃。姐姐去洗碗。”话刚说完,已经把用过的碗筷收拢,直奔后罩房。  “煊子啊,以后过来不用带东西来了。你再这么客气,季奶奶就不让你进门了。”  季奶奶起先不肯吃,阳阳硬是往她嘴里塞,才勉强尝了一小块。  听了奶奶的话,阳阳不乐意了。他眨了眨眼睛,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将手里的鸭肉递给罗靖煊。  “罗哥哥,这块给你。姐姐说过,好东西要一起分享。”  “你这个鬼灵精。”季奶奶笑骂一句。  罗靖煊就着他的手,将鸭肉吞下,等吃进肚子,顺势道:“阳阳真乖,下次罗哥哥再给你带。”  阳阳害怕奶奶不答应,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阳阳和罗哥哥一起吃。”  没过多久,院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季洛秀开了院门,就见王大娘在门口站着,也不进门,急匆匆交待:“秀秀,快,带上家里票去供销社排队。这次到了不少日用品和粮油!要快,去晚了就抢不到了!”  刚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卷走了。  才晚上八点多,供销社要明天早上六点半才开门,这也太夸张了吧!  心里这么想,动作却不慢。将各种票和钱用手帕包好,藏在身上。拿了件厚点的外套,叫上罗靖煊就走。  季洛秀没注意,她和罗靖煊出门没一会,后面就跟了一只小尾巴。
  季家离供销社不算近,一路上碰见不少人。无论男女老少,大都面色激动地撒着腿往供销社方向跑。  有的人撞了季洛秀,都不带停地。嘴里说着“对不起。”人早就一溜烟没影了。弄得季洛秀原本还算淡定的心,跟着紧张起来。  小细腿连走带跑,见罗靖煊还一副闲庭漫步的样子,不由气恼,“你倒是快点呀!就你这速度,等到了那黄花菜都凉了。”  “不急。”罗靖煊不紧不慢地迈着他的小方步,标准地军人走姿。  季洛秀不再理他,跟着人群往前跑。  “哎呀!”跑得太急,一不留神踩到滑不溜丢的石子,迈开的小细腿收不住,眼看就要叉个一字步,连忙稳住身形,还是崴到了脚。  “嘶!”许是崴得有些狠,一阵一阵钻心的疼,季洛秀半天没缓过气来,眼眶里眼泪不停地打着转。  罗靖煊一个大步过来,蹲在她身边,按住她崴到的右脚,语气发沉,“我看看。”  挽起脚管,褪开袜子。雪白的脚踝肿得老高,血红一片。  “先送你回去,东西我去买。”声音阴沉,却带着微不可察的关心。  季洛秀有些疼麻了,没听出他话里隐藏的关心。见他蹙着眉头,以为嫌她麻烦。梗着脖子呛声:“不用你管,我自己能走。”  可惜,很多事不是嘴犟就可以的。右脚轻微一动,就疼得季洛秀直吡牙。  她又不是袋鼠,还能单脚跳着去!  罗靖煊眸光微凝,略带茧子的手直接抚在她红肿的地方,用力按揉。  像是割裂了痛感神经,只觉得浑身每一个细胞叫嚣、颤栗不已。痛昏了头,嘴里口不择言地大喊,“你害死了我爸爸,现在又要来害我吗?”  语气压抑不住的控诉!  话落,两个人同时一滞。  季洛秀心中懊恼:原主又跑出来捣乱。可她能告诉罗靖煊,这不是她的意思,是原主残存的情绪?  “对、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  她不是真正十岁的小孩子,上一世还是医学博士,当然知道罗靖煊这么做,是给脚踝化淤。淤血化开,才能好得快。  “嗯。”罗靖煊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季洛秀却在他来不及垂下的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愧疚和……萧凉。  他的手没停,揉按的力度渐渐加重。  季洛秀本来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说多错多,还是保持安静比较好。可她现在疼得就像一条鱼,在油锅里反复被煎炸着,那种灵魂深处渗出来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尖叫,“别!别揉了!”  罗靖煊抬眸看她一眼,鼻子、眼睛都疼红了。不由放软了声音,“上来。”  看着他半蹲,却依然显得挺拔的背,季洛秀嘴角抽了抽。  这是想要背着她?  有些别扭,又有些渴望。活了两世,好像从来没有被人背过,那会是什么感觉?  等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趴在罗靖煊背上。他的背宽且厚,很硬。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募地,季洛秀意识到,她正在和一个男人亲密接触!像有电流淌过,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两颊泛起可疑的红晕,随即晕染开来,最后没入衣领。  季洛秀又羞又恼,“你个登徒子,吃我豆腐!赶紧放我下来!”  “哪有豆腐?”尾声上扬,语气疑惑。  季洛秀的脸顿时红得能滴出血来,她才想起这个身子才十岁,前不凸后不翘的,根本不能称之为女人。  她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居然说出那样的话,可见心思龌龊!  还没骂出口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下,又咽回肚里。脸色讷讷,“没什么,供销社今天要有豆腐卖就好了,呵呵。”  这年头,连买块豆腐都要碰运气。  “好,就买豆腐。”罗靖煊说得正经,如果不是他声音里透出一丝笑意,季洛秀真的以为他只是在说豆腐的事。  张了张嘴,遂又觉得她一个小孩子,跟男人讨论这个话题,那画风怎么想怎么怪异。  即使这个男人还不到二十岁。  不能说,做点小动作总可以吧!季洛秀露出狡黠的目光,小手紧紧搂住罗靖煊的脖子,两条小细腿同样紧紧环住他的腰。  浑然不觉,她的动作多么的暧昧。  罗靖煊当然猜不到季洛秀的心思,就算猜到了,也激不起他的情绪。  有罗靖煊背着,半个小时的路程,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供销社大门紧闭,里面没有一丝亮光。  马路边没有路灯。  夜色苍茫,熙熙攘攘的人群,隐在一片漆黑中。只见人头耸动,已经从供销社门口,一直排到马路上,又从马路边折回供销社门口的空地上,如此反复,形成一条长长的、弯弯扭扭的曲线。  季洛秀有些沮丧:“我们来晚了。”  瞧这架势,得排到百人开外了。她仿佛看见油啊、糖啊、精米啊、细面等等紧俏物资,就这么从她眼前飘走了。  罗靖煊没有作声,也没有去末尾排队。  背着季洛秀就往前面走。  季洛秀面色一红,他打算插队?怪不得……瞄一眼罗靖煊,怕是早就打着插队的主意,才特意没穿军装吧。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大家都在排队,你凭什么突然冒出来横插一杠。”  “你眼瞎啊,老子本来就在这儿的!”  “你他妈的放屁!”  ……  争吵声中,季洛秀拍了拍罗靖煊的肩膀,凑到他耳边,“我们还是去排队吧。不然……”  她的话还没说完,刚才吵架的两人,已经演变成一群人吵架,并且开始推搡起来。  “啊!打人了!”女人尖利的叫声划破夜空,拉开了一场群架的序幕。  现场一片混乱。  大多数人事不关己,一心排队,打架的地方很快空出一片真空地带。  季洛秀上一世经历过末世,打架这种事司空见惯,心里并不害怕。只不过心里隐隐有些羞耻,就为一些东西罢了,犯得着吗。  “喂,要插队你去,你别拉着我。”  她倒不是圣母,就觉得既然来晚了,就要遵守规则。再说,她也不想因为插队,被人指着鼻子骂。
  罗靖煊目光凉凉地睨她一眼,好看的菱形唇间,吐出清冽的话,“谁告诉你,我要插队的。”  季洛秀一噎,因为惊讶微张的嘴巴忘了合上。怔了半天,呐呐道:“哦,不是就好。”  排队的人越来越多,罗靖煊目光扫了一圈,眉头微拢,改用一只手托着她的屁股、屁股、屁股!  季洛秀面色如血、咬牙切齿。  罗靖煊不知道,他正用另一只手挡住挤过来的人,穿过人群找人。  “煊子哥,我在这!”  刘家明生怕罗靖煊看不见,在人堆里兴奋地跳着、来回晃着手臂,  他是罗靖煊的发小,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刘家明不爱读书,就喜欢吃和玩。初中毕业后,在家待业至今。每天吃喝玩,现在又多了一个新爱好:泡妞。  刘爸气得几次要把他丢进部队,都被心疼孙子的刘奶奶拦了下来。  罗靖煊不到十岁,就跟着罗爸进部队。这些年立了不少功,已升到中尉,还是军校大学生。  简直就是刘家明心中的偶像!  偶像难得让他帮忙,当然义不容辞。作为资深吃货,竟连晚饭也等不及,带了两个白馒头,啃着就来了。  他到供销社的时候,刚过五点,排队的人不到十个。  “辛苦了。”就三个字,罗靖煊发挥着他的简短风。  季洛秀刚闭上的嘴,又诧异地半张。这……传说中的占位?  刘家明长得虎背熊腰,声音浑厚,“嗨,反正在家也没啥事。煊子哥,你要不带小妹妹先去玩会,晚点再过来。”  “不用了。”罗靖煊不知怎么动的,季洛秀只觉得身子一晃,就被他抱在怀里。  季洛秀惊呆了。  继屁股被袭后,  她被抱了!  被一个男人抱了!  季洛秀想骂贼老天,话在舌头上打了个结,又没了。  谁让她现在外表只有十岁。  十岁!  对,她还是个小孩子,被抱抱没啥!季洛秀自我催眠。  若无其事的,把脸搭在他肩窝。  还挺舒服。  罗靖煊没在意她的动作,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和刘家明换了位置。  排在后面的人张开嘴就要骂人,见两人只是互换位置,且都人高马大,不好惹的样子,识趣地闭了嘴。  刘家明也不矫情,笑得很开心,“那成,煊子哥,那下回我再帮你排队啊。”  然后看向季洛秀,带着逗趣的意味,“小妹妹,来,叫一声家明哥哥,给你糖吃。”  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白兔奶糖来。  季洛秀心里一囧,暗中撇了撇嘴。眼珠子一转,扯出一个天真的笑,“家明哥哥,你真好。”  声音酥酥的,让一向在家里最小的刘家明,终于感受到当哥哥的滋味。只觉得心都软了。连忙又从另外一个口袋掏出一包最爱的牛肉干。  “真乖,牛肉干也给你。”  季洛秀眼底藏着一抹精光,脸上笑得萌萌的,拿了小白兔和牛肉干就往口袋塞。  刘家明没了牛肉干,后知后觉的有些肉痛,看见季洛秀一脸萌样,又莫名觉得很满足。  “小妹妹,家明哥哥还给了你牛肉干,你是不是要亲一下家明哥哥呀。”  “才不要,家明哥哥脸上脏。”  季洛秀鼓着腮邦子,扭过头不看他。心里有千万头羊驼呼啸而过。  又来一个吃豆腐的!  刘家明遗憾地挥挥手,故作潇洒地走了。  罗靖煊好笑地看着这一幕。  季洛秀长得小,又被高大的他背着、抱着,就更显得小了,刘家明这家伙肯定以为季洛秀只有五、六岁,才这么逗她。  倒是秀秀居然捉弄人……罗靖煊弹了弹她的额头,“坏丫头。”  “痛。”季洛秀郁闷地摸着被弹到的地方,想想就算她真的十岁,这个早熟的年代,卖萌也算可耻了。  又有些心虚。  之前打架的人,似乎已经有了结果,乖乖按秩序排队去了。  夜色渐浓,等在供销社门口的人,只有少数还在窃窃私语,大都安静下来。  时间,在排队等候的人心里,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到季洛秀这里,却是一觉的功夫,天边就亮了。  被罗靖煊用外套裹着抱在怀里,季洛秀身子僵了僵,靠着暖暖的胸膛,心里也像多了股暖流。  夜凉,又困。她不想拒绝这温暖。  脸蛋蹭了一蹭,闭上眼。  这一夜,她睡得极香。  根本不知道阳阳不见了,而季奶奶还以为阳阳和她在一起。  有罗靖煊在,季洛秀把能买到的都买了,几乎用光了手里的票。换回来的,是足足六、七十斤的东西。  不过买完东西出来时,季洛秀差点被人撞倒,身上的旧外套也被扯破一大块。这些都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连带看着表情淡淡的罗靖煊,也觉得没那么讨厌了。  当然,讨厌罗靖煊的,一直只有原主。季洛秀表示,自己只是看他不爽而已。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季家,就消失殆尽。  “什么!阳阳不在家?!”  季奶奶面色惨白,身子晃了晃,差点晕过去,“阳阳、他昨晚不是跟着你一起出去的吗?”  “没有啊。”  季洛秀心里涌起一阵恐惧,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腿软得挪不动步子。主要是原主的情绪严重影响了她。  “你别急,我一定会找到阳阳,把他平安带回来的。”季洛秀在心里对原主说。  果然,那种虚弱无力感好了很多。  季洛秀呼出一口气,见奶奶一副随时都要不行了的样子,连忙安慰她,“奶奶,你别急。我马上出去找,也许就在哪个邻居家里。”  季奶奶哪能不急,“阳阳不能出事,我和你一起去找。”说着就要下炕,出去找阳阳。好不容易才被季洛秀和罗靖煊劝回去。  顾不上整理买回来的东西,季洛秀直接冲出门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是张大奎拐走了阳阳!  “秀秀,上来。”  罗靖煊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自行车,季洛秀问也不问,直接跳上后座。罗靖煊把自行车踩得呼呼作响,两轮自行车愣是踩出了四轮小汽车速度。  “你带我去哪里,附近还没找过呢!”
  早晨起了风,季洛秀的喊声被风一吹,音量小了一大半。  不过罗靖煊耳力好,还是听清了。  “去公安局。”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却奇异地安抚了躁乱的心,让她从无措中惊醒。  时间太早,西区公安局还没到上班时间,只有一个门房老头在。  罗靖煊让她在门房等,自己转身离开了。一个多小时后,罗靖煊又回来了。他的唇紧抿,眼神有点冷,衬得脸部轮廓硬了几分。  季洛秀心中一顿,猜想他肯定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有找到。  八点准,公安局的人像约好似的,齐齐出现。  宁平国也到了。  他刚转业过来,是西区副局。再过三个月,林局就退休了。期间,他若能做出点成绩,“副”字就可以顺理成章去掉了。  见两人同时出现在公安局,宁平国眸光一闪,露出关怀之意,“出什么事了?来,跟宁叔叔说。张大奎又上门找麻烦了?”  张大圭上门找茬的事,罗靖煊专门来打过招呼,宁平国当然清楚。  进了办公室,季洛秀喊了声宁叔叔,就把阳阳不见的事说了出来,连同自己的猜测一起说了。  宁平国思索片刻,“听你这么说,张大奎的确有嫌疑。不过,没有证据不能抓人。”  随即叫了两个人进来,“小张、小赵,你们俩马上去盯住张大奎,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回来报告。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是。”  知道宁平国军人出身,说话做事喜欢爽利。两人也不多问,直接应声。  从公安局出来,季洛秀又在家附近找了一圈。  “罗……煊子,昨晚阳阳有跟你说什么吗?”  把昨晚去供销社前的情景,理了一遍又一遍,季洛秀没发现什么可疑的。除非,阳阳是自己出门的。  可他从来没在晚上跑出去玩过。  “罗哥哥。”声音清冷,语气不容置喙,  他甚至停下自行车,用脚撑地,目光定定地盯着季洛秀。那神情明显有种你不叫便不罢休的意味。  鬼使神差的,季洛秀被迷惑了。  “罗哥哥。”  刚一叫出口,心里莫名懊恼,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他要跟着,我拒了。”  “什么?”  季洛秀还没从“罗哥哥”阴影面积里回神,下意识地问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瞪着罗靖煊。  罗靖煊显然也想到了,把自行车掉了个头,正是去供销社的方向,“走,再去找找!”  季洛秀心里直打鼓,现在能确认阳阳应该是跟着他们出来,才不见的。要么是他跟丢了,又找不到回家的路。  要么就是中途被人截走了。  想到这里,本来攥着罗靖煊衣服的手,不自觉的锢在他腰上,死死锢住。  当然,这种程度的伤害,对罗靖煊来说不如蚊子叮了疼。不过,他还是停了下来。  “怎么了?”季洛秀蹙眉,很快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连忙缩回作案的手,脸上带着讪笑,“呀!你没事吧。”  心里的小人却在翻白眼:还是个军人呢,这么弱鸡。  罗靖煊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目光凌厉地看着迎面走过来的人。  那人满脸沮丧地走在路上,还抱着一个抽抽噎噎的小男孩。  “阳阳!你这个混蛋,放开阳阳!”  季洛秀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她人矮够不到阳阳,一口咬在对方手上。  刘家明心情很不愉悦。  昨晚,他从供销社离开,正想去找纺织厂一枝花聊聊人生,没想到就碰见个小男孩,蹲在路边哭得惨兮兮的。  想着口袋里有小白兔奶糖,随便一哄就成了。等他到了小男孩跟前,才想起,他的糖都给了季洛秀。就连最后一包牛肉干,也送出去了。  小男孩哭声震天,任他怎么哄都没用,问什么也不答,就只会一个劲地喊“姐姐。”  他想走,还不让。  没办法,只能抱着小男孩找姐姐。  刘家明也是粗心大意,走了一段路才想起来问姐姐在哪。结果小男孩哭累了……睡着了!  刘家明欲哭无泪,只好暂时舍掉纺织厂一枝花,抱着小男孩回家。想着明天问清楚了,再送回去。  没想到,这小男孩看着挺聪明,实际比他还笨,五岁了都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只知道要去供销社。  刘家明彻底郁闷了。  更郁闷的是,他好不容易做一次雷锋,还被人给咬了。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看了看被咬伤的手背,刘家明恨恨地瞪着季洛秀,臭丫头,原以为是萌羊,没想到是只小母狼!  季洛秀干笑两声,“家明哥哥,对不住啦,我刚没注意到是你。”她的目光都被阳阳吸引了,哪里会注意是谁抱着他。  只以为是拐子呢!谁会对一个拐子客气?!  “姐姐,家明哥哥对我可好了,你下次不能咬他哦。”阳阳见到姐姐高兴坏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等回到家里,很可能要挨一顿胖揍。  听到阳阳这么说,刘家明得意的瞥她一眼,意思是你看,你弟弟都比你懂事。  季洛秀嘴角抽了抽,这厮真的和罗靖煊一样大,不是跟阳阳同岁?  又去了趟公安局消案,才回了四合院。  季洛秀有心要给阳阳一个深刻教训,客气地把罗靖煊、刘家明挡在了门外,一声不吭地拉着阳阳往里走。  季奶奶等了小半天了,在炕上根本躺不住,拿了小板凳就坐在房门口。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早就忘了她的腿走路困难,腾地一下,站起来就跑。  “阳阳!是阳阳回来了吗?”  随即,噗通一声。  季洛秀带着阳阳进来时,季奶奶就倒在地上,呻~吟着揉着腿。额头上冷汗涔涔。  阳阳后知后觉,发现姐姐脸色不对,不敢吱声。这时见奶奶摔倒了,顾不上害怕,连忙跑到奶奶身边,“奶奶,我扶你起来。”  季洛秀沉默着把秀奶奶扶回炕上,躺好。然后,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藤条,杀气腾腾地甩了一下。  藤条呼地一声,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阳阳瞳孔一缩,姐姐好吓人!
  以为姐姐就吓唬吓唬他而已,阳阳站着没动。  “哗啦!”一声。  藤条一下没有预期停下,反而狠狠地抽在屁股上,阳阳愣了几秒,不敢相信地摸了摸屁股,发现才补好的裤子又破了道口子,屁股部位还痛痛的。  哇地一下哭了起来。  见他哭,季洛秀没有心软,表情很是骇人,“你说,还敢不敢乱跑了?”这次是碰到了家明哥哥,下次呢?不是每次运气都能这么好的!  季奶奶听到哭声,喘着气又跑了出来,刚好看到季洛秀又扬起了藤条,急得要命。一个趔趄冲到阳阳身前,摔倒在地,马上直起身子挡住阳阳,厉声喊,“你这是做什么!我都没舍得动阳阳一根手指头,你凭什么打他!”  季洛秀扬起的藤条顿在半空,看着奶奶认真道:“奶奶,你让开。这小子不打不长记性!”  “要打先打我!季洛秀,你作为姐姐,不疼爱弟弟就算了,你居然还打!你好狠的心,你想断了季家的香火是不是!?”  “奶奶!”季洛秀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从听到阳阳不见开始,一直到现在,她是急坏了,也气到了。可是刚才那一下,她根本没用多少力,只是想让阳阳吸取这次教训罢了。  “你别叫我奶奶!我没你这么冷血无情的孙女!”季奶奶气哼哼地爬起来,生怕阳阳再挨打,使着全身力气,一瘸一拐的,愣是把阳阳抱回了东厢房。  季洛秀怔怔的,藤条颓败地落了下来。  她做错了?  原主对弟弟强列的感情,影响了她的情绪;而她还没完全从上一世的角色中抽离,自然而然地把阳阳当成了晚辈。  两相作用下,让她忘了现在自己不过十岁,是个孩子,上面还有奶奶。她对弟弟动手,在奶奶眼里就是不对。  季奶奶也是气狠了,一连两天都没有理她。  而季洛秀,理智上她能理解奶奶的生气,情感上却有些不能接受。  奶奶那些话,太过了!  果然,在孙子面前,她这个孙女什么也不是。  季洛秀没有细想,这个年代,本就重男轻女的多!  阳阳也气哼哼地,一直不搭理她。  第三天早上,季洛秀突然想起,她昨天就该去上学了。  “唉!”  轻叹一口气,季洛秀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她本想和奶奶商量一下上学的事,现在只能自己解决了。  “你说什么?不来上课,就期末过来考试?”蒋班主盯着季洛秀,似乎在确认她是不是开玩笑。  季洛秀在班上表现良好,可成绩只是中等。家里大人出了事,学校才准了她半个月的假。  昨天她没来上学,蒋班主任还想着放了学去家访。没想到今天人来了,还说出这么不可思议的话。  “蒋老师,家里实在脱不开身,请您一定要答应。”季洛秀垂着头。  上一世,大家都知道她是天才,老师眼里的香饽饽,从来只有老师对她笑意盈盈的,哪像现在,低眉顺眼的。  “不行,老师不能答应。”确认她没在说笑,蒋班主任马上拒绝。  开玩笑,她现在同意了,等到期末,季洛秀考试成绩出来,拖了班级后腿,她找谁哭去!  “那些我都已经会了,您可以出题考我。”季洛秀早就想到老师会这么说,也不意外,按既下方案走,眉角扬了扬,相当自信,“蒋老师,我建议您拿五年级的试卷给我做,要是我能得满分,希望学校可以让我参加这届中考。”  现在的小学是五年制的,之后就要上中学了。  天方夜谭!她做了季洛秀四年班主任,季洛秀什么资质她能不清楚吗!  不管季洛秀怎么说,蒋班主任就是不答应。最后敌不过季洛秀信誓旦旦地保证,才将信将疑地跑去找校长。  校长听说有这种事,也很吃惊。想了一下,拿了两套最难的中考试题给蒋老师。  一小时后,季洛秀眉眼弯弯地出了小学校门。  终于不用跟一群小屁孩上课了,感觉真好!她只要三个多月后,准时参加中考就行了。  至于到了初中……季洛秀苦恼地想,不能再急着跳级,不然就太显眼了。就怕在这个年月,太过天才反而是祸不是福。  只能等等再说了。  吃晚饭时,季洛秀想告诉奶奶好消息,可奶奶只顾着阳阳,看也不看她一下,那些话又咽了回去。  当晚,季洛秀发烧了。  “秀秀,你怎么这么烫!”  季奶奶原本很生气,她老头子、儿子死得早,季家只有阳阳一根独苗。她就是拼了命也要护着,谁也不许伤害阳阳,别说秀秀,就是她自己也不行!  一定要让阳阳平平安安长大,不然,她怎么对得起季家祖宗。  在她心里,季洛秀再懂事、能干,尽早也要嫁出去的。  可现在季洛秀病了,季奶奶心里的恐慌一下子蔓延开来,说到底,她还是很疼爱这个孙女的。  “秀秀,奶奶错了,奶奶不该生你的气,就是气你也不该气这么久。你赶快好起来,你好了,奶奶就不生气了。”  季奶奶很是自责,认为是她害季洛秀生了病。扑棱着爬起来,要带季洛秀去医院。  季洛秀脸蛋通红,烧得滚烫。脑袋里,好像有什么要炸开一样,头痛欲裂。不过意识是清醒的。  季奶奶的话,字字清晰入耳。  伸手胡乱地按住奶奶的身子,声音里夹着几分痛苦、几分虚弱,“不关奶奶的事,我多喝点水,睡一觉就没事了。”  一旁的阳阳也醒了,一咕噜爬了起来,下炕倒了杯水递给季洛秀,“姐姐,我给你倒水了,你快起来喝。”  那一藤条其实一点也不疼,跟以前爸爸威胁的“打得你屁股开花”差远了。本来阳阳是有一点点生气,可姐姐生病了,他更怕姐姐像爸爸一样离开他。  季洛秀直觉自己不是真的发烧,很有可能是魂识系统出了问题。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  没有拒绝阳阳的好意,季洛秀喝了小半杯水。  “姐姐好多了,阳阳快睡吧。”又看向季奶奶,“奶奶,你也睡吧。不用去医院,我保证,明天就好。”  第二天大清早,季洛秀非但没退烧,还昏迷了。
  混沌灵海,一团魂识蔫蔫地蜷缩着。时不时的,闪烁着淡淡的红光。  “我到底怎么了,系统,你出来!”  撕裂般的疼痛,已经持续一夜,魂识渐渐变得虚弱。季洛秀有种很不好的感觉,那诡异的红光很危险,会让她的魂识溃散,甚至湮灭于世间。  “主人,开放魂识,我需要大量情感能源,不然你和我都要死!”  季洛秀一震,又有几分疑惑。系统的声音她当然认识,即使它少有的沾了几分人气,音色还是没变。  不过,她收集的情感能源不都在它那了吗?  上一世异世重生,被迫收集情感能源,那心情,就像上坟。没想到关键时刻,还能用来救命。  季洛秀激动了:等她好了,一定用心收集,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皱眉!  在未来出生时,她就知道,她和魂识系统相互依存,早就不分彼此,也无法分开。  毫不迟疑地,她将魂识解除了戒备。  嗡嗡声持续不到五秒,不时闪烁的红光就消失了。季洛秀只觉得魂识一松,就沉沉睡了过去。  “小景医生,我孙女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季奶奶满脸着急地问。  景家是中医传世之家,景澎湃从小跟着爷爷学习中医,不过他不耐去医院上班,自己开了中医诊所。  虽然他年纪轻,在西区这带已经小有名气。  景澎湃紧蹙着浓眉,第一次碰到这么奇怪的病人。浑身滚烫、面色痛苦,眼赤、苔红,应是急症之相,脉象却一点异样都没有。  换句话说,病人没病。  可这话若是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更何况病人家属。  “这……”景澎湃思索片刻,决定采取保守治疗,“我先开副药剂,给病人服下。若能及时退烧,病人或可清醒。”  不管到底是什么病症,反正发烧是肯定的。退烧是紧要的,不然烧坏脑子就不好了。景澎湃心里打定主意,马上回家找爷爷请教。  小景诊所离季家不远不近,景澎湃一看这家人老的不能动,小的又太小,索性自己回诊所取药,直接煎好了送来。  还别说,一副药强行喂下,烧就退了。  很快,季洛秀皱着眉头醒了。  她是被药苦醒的。  季奶奶大喜,拉着景澎湃的手连声道谢,直夸他是神医,药到病除!景澎湃面色怪异,笑得很不自然。  “奶奶,我没事。”季洛秀看着显然哭过的奶奶,心里的那点气早就没了。从奶奶刚才的话,她能听出,是眼前这位小景医生给她看病,还给她开了苦不拉叽的药。  她很郁闷,却不得不感谢人家,不然怎么解释自己突然好了。  “谢谢你,大哥哥。你真厉害!果然良药苦口,我吃了就好了。”  季洛秀果断给他戴了顶高帽,又有些不甘地委婉吐槽。  不过,在场的人显然都没听出那么含蓄的梗。算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景澎湃整个人懵懵的,直到离开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难道,他真有这么神?!  “姐姐,太好了,你终于醒了。”阳阳先是笑,然后想到什么,又带着哭腔道,“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姐姐,你不要生病了。”  季奶奶也在一旁笑骂,“臭丫头,年纪小小,气性倒大。奶奶说你几句,你就病了。以后奶奶可不敢生你的气了。”  季洛秀囧了。  还真是不怎么美妙的误会。  可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只弱弱解释,“你们都不理我,我这是伤心的。”  祖孙三人的隔阂,因为这场误打误撞的“病”,消弭于无形。  季洛秀毕竟被折腾地不轻,很快就说要睡觉。  实际上是闭眼,用魂识尝试与系统沟通。  系统没有声音,只有属性板面陡然出现。季洛秀大吃一惊,这还是她的系统吗,怎么和原来的完全不一样了?  占了大半地方的未来商城不见了,现在属性板面空了一半。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位面群,占了小小的一栏。  还好,系统空间还在。不过,“系统空间”四个字,像碎玻璃一样拼凑的是怎么回事?  再定睛一看,整个属性板面是呈现淡灰色,根本点不进去。而属性板面左下方的情感能源格,居然显示只有半格了!  真是晴天霹雳啊啊啊!  “系统,你出来!这到底怎么回事!”季洛秀彻底炸毛,最大的依仗“未来商城”不见就算了,她辛辛苦苦几十年,才收集了三格情感能源,现在居然只有这么点。  “别以为躲着不出来就行,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一拍两散!”  系统还是没出声。  属性板面空白的地方,多了一行字:遭遇不明袭击,系统正在急救中。  “哼!”季洛秀气闷,一口气没处撒,只好憋着。  此时的季洛秀还不知道,这次她失去的情感能源,不是她以为的两格半,而是五格半。  等她知道时,已然无力回天。  季洛秀生“病”好了之后,无论季奶奶,还是阳阳,对她的态度好的不得了。尤其是阳阳,简直姐奴。  天天跟在季洛秀身后,季洛秀说东,他绝不往西。季洛秀出门,他都要跟着。听说季洛秀不用去学校上课,只要到时间去考试就行。笑得更是开心。  因为生“病”事件,认识了景澎湃。季洛秀趁机搭线,为自己一身医术找个来由。  小景诊所里,季洛秀一口一个景大哥,叫得不要太欢。  “秀秀,你真的想跟景大哥学中医?”景澎湃本能的怀疑,中医传承到现在,除了世袭的中医世家,一般人都不大愿意学中医。  因为太难、太深奥。  而作为一名中医医生,能被人认可的时间,又太漫长。  “景大哥,是不是你家有家规,医术不外传?”季洛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是认真的。旋即又露出遗憾的神色,“要是不能教的话,景大哥能不能可我推荐几本中医的书,我自己看。”  “秀秀,你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景澎湃突然问道。
  季洛秀的“病症”,爷爷也说不出所以然。这个疑惑他就只能放在心里。  现在见她年纪这么小,学都不上就要学中医。疑问的话不由冲口而出。  “你才得了怪病,你全家得了怪病!”阳阳气极,小脸涨得通红,“我姐姐好得很!她不会死的!”  爸爸的死、妈妈的离开,让小阳阳很没安全感。加上季洛秀几天昏迷两次,心里就更不安了。  现在听到景澎湃说姐姐得了怪病,再也忍不住,小脾气直接爆发,拉着季洛秀往外走,“姐姐,我们走。景大哥是坏人!我们不理他了!”  景澎湃哭笑不得,没想到阳阳反应这么大。哄着,“是景大哥不对,说错话。阳阳原谅景大哥,好不好。”  “不好。”阳阳的逆鳞就是姐姐,说他姐姐有病,道个歉就行了?没门!  “那阳阳说,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景大哥?”  阳阳仰头,见姐姐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脑筋一动,道,“我姐姐没病,但她喜欢学医,你只要做她老师,我就原谅你。”  阳阳在心里偷偷给自己点了个赞,这下景大哥拒不了吧。  “好。”景澎湃看着得意的阳阳,有些好笑。季洛秀想学,他求之不得。不过,师傅领进门,修行看各人。  学中医很枯燥,就是背、背、背。书背得越熟,学起来越快。  从抽屉里挑了几本中医入门的书,递给季洛秀,“这几本书先拿回家看,尽量记熟。把这几本书弄透了,我再教你别的。”  说到这里,又摸着阳阳的头,哄骗,“阳阳要不要也一起学啊。”  中医传承不容易,多一个人学习,多一份希望呀!  阳阳皱着小鼻子,有些难为情,声音支支吾吾地,“我还不识字,等我识字了再学。”  阳阳突然有些苦恼,有又有些羞耻,想着回家就让姐姐教他识字。  姐弟俩抱着书,晃晃悠悠走回家。快到家门口时,远远看到有十来个人,进了他们家。  “姐姐,坏人又来了!”阳阳急得要哭,上次张大奎给他的印象深刻,额头上的包还没全消呢。  距离有些远,季洛秀看不清,说不好那些是什么人。  心却崩着,加快脚步往家赶。  刚跨进院门,就听见王大娘熟悉的说笑声,不由一松,“看来是王大娘带来的人,还好还好。”  心中一动,转过头就安慰阳阳,“别怕,王大娘带人来看房子的。”  季洛秀心思通透,前几天王大娘在东厢房待了一会,就匆匆走了。估计奶奶就是那时候跟王大娘说的。  传入耳中的话,很快印证了她的猜测。  “房间大小还行,就是家具太少了。”  “看着还行,就是租钱贵了,便宜些吧。”  “房子能短租吗,周付可以吗?”  ……  听了一会,季洛秀清楚了,这十几个人不是一起的。应该有五家人家。短短几天时间,王大娘不知上哪找来这么多人,效率挺快,可惜用错了方法,不应该把他们集中一起上门看房的。  对房东不利。  季洛秀倒是有心插话,可她一个小屁孩,外人面前哪有她说话的份。就连奶奶也只是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偶尔有王大娘应付不了的问题,才由奶奶来说。  既然说不上话,季洛秀索性把手里的书放到东厢房,拎着两个小板凳,和阳阳一人一个,坐在奶奶身边。  看着准租客们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然后讨价还价。  正房没人去看,季洛秀也知道,奶奶不会把正房租出去的。  一番争论过后,三间裙房被一家人租了,每月两块钱,月付,先租一年。东、西厢房一个价,一块五一个月。同样月付,租期一年。  这个价格不贵,有人家提出一周付一次,季奶奶淡淡拒了。  季洛秀一家三口住在东厢房,现在东厢房租出去了,这就意味着,他们要搬到正房去住。  季洛秀一双杏眼在三家人身上扫来扫去,若有所思。  三间裙房是一家四口租的,夫妻俩,带着一双儿女。孩子年纪都不大,大的那个看着跟阳阳差不多。  东、西厢房的租客是两个年轻老师,说话和和气气的。王大娘丈夫是西区中学校长,估计学校宿舍不够,这两个老师又是新来的,这才出来租房。本来是极好的出租对象,只是……季洛秀暗叹一声,祈祷即将到来的风暴,不会涉及到这两个年轻的、对学生充满了期望的老师。  “好了,既然都定好了,交了第一个月房租,外加一个月押金,你们就可以搬进来了。”王大娘很热情,俨然当成了自己的主场。  没谈成的两家已经走了,留下的三家人都是要租的。对王大娘的话也没什么异议,当下签了早就准备好的租房协议,准备付钱。  “慢着!”  谁也没注意到,院子里不知何时进来一男一女,二十来岁,看着不像夫妻,倒像是情侣。  “我们是来租房的。既然他们还没付钱,就不作数。这房子我们租了。”  王大娘愣了一下,疑惑地问,“请问,你们从哪知道这里有房出租的?”按季奶奶的要求,她一没贴出租信息,二没到处拉人问。  就是问了下她家老王,还有一个老熟人。  一男一女呆了呆,“当然是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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