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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洋版《秋菊打官司》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娜达莎出现了，又为“杨洋重案”增添了一道神秘和复杂的色彩。
这时候的娜达莎简直疯了，她完全失去了理智，从莫斯科登上飞机，她是一路上哭着来到北京的。一下飞机她就直扑外交部，要冲进去，被门警挡住了。
“我是娜达莎，从俄罗斯来，我要见你们的王副部长和张司长！”娜达莎语无伦次地说，“我是杨洋的妻子……不不，是杨洋的未婚妻、女朋友……我是来为杨洋喊冤的！是为杨洋翻案的！”
由于娜达莎一时着急，说的是半中半俄的话，门警和接待室的同志好半天才听懂了她说话的意思，急忙给王副部长办公室去电话，办公室的答复是领导外出开会不能接见，又给张司长办公室去电话，没人接。
门警告诉她两位领导都不在，请她过一会儿再来。
娜达莎焦急地说：“我有急事要见你们头儿的，我不能等的，一分钟也不能等的！”
门警请她到接待室休息一会儿，如果电话接通了就及时转告她。
娜达莎说：“谢谢您的好意，但是不可以的，我要在大门前等他们的。”她就把随身带的皮箱放倒，索性坐在皮箱上，顶着阳光，两眼直盯盯地瞅着大门前的车辆出出进进。
时近中午，娜达莎顶着强烈的阳光照射，一直在大门前坐着，坐着，不时引来进出人们的好奇目光，以为是外国使馆的女士在等什么人。
已经到中午了，门警和接待室的同志劝说娜达莎回去吃点饭休息一下，并告诉她领导确实有事不在办公室，不妨请她留下手机号码，一旦联系上领导后就马上通知她。
没想到娜达莎断然谢绝。她说：“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必须在这儿等的，我知道你们是公事公办，这一定会耽误我的事情的，我要私事私办的，而且要私事快办，恨不得马上、立刻见到你们的头儿，我必须要守在大门前等的！”她缓口气又说，“我知道你们外交部大门前是不允许告状的人停留的，这有碍观瞻，也很不严肃的，这没关系，我一定遵守你们的规则，要离大门稍远一些等着，可以吗？”
娜达莎这一番话，让门警和负责接待工作的同志摸不着头脑，同时也让他们有点感动，只好点头同意，默默地离开她。
这样，娜达莎在附近街道的小吃摊点匆匆地吃了几口，就拉着皮箱又来到外交部大门前，在距离大门稍微远点的大街花池旁边，把刚刚买来的几瓶矿泉水放在脚下，坐着皮箱“安营扎寨”了。
从上午10点钟到下午5点多钟，整整8个钟头，她就在那儿等呀等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大门，任烈日烤灼着，她不停地用餐巾纸擦拭着脸上、头上的汗水；任嘴唇干裂着，她不停地吞咽着矿泉水。当放在脚下的几瓶矿泉水完全喝干的时候，有一辆黑色小轿车突然停在大门前，门警上前与车内的人说了些什么，车门开了，娜达莎一眼瞧见是张司长从车上急急地朝她走来，她像见了救命恩人似的，一跃而起朝张司长扑来。
张司长惊讶地说：“娜达莎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张司长，我不在这儿又能到哪儿去？”娜达莎泣不成声地说，“我从莫斯科来，是专门找您和王副部长的呀！”
张司长一看娜达莎晒得又红又黑的脸蛋，满眼噙着泪水，再看看她身边放着的皮箱，眼圈不由地红了，他说：“娜达莎，请你上车！”接着又吩咐跟前搞接待工作的同志，“把娜达莎小姐的皮箱放进我的车里。”
小轿车开进外交部，张司长带着娜达莎径直来到王副部长的办公室。
王副部长和张司长今天是到商务部开一个会，会议结束后张司长先回到外交部，王副部长还在半路上。
“娜达莎，我们在王副部长办公室稍微等一会儿好吗？他马上就回来了。”张司长让办公室的同志给娜达莎沏了一杯茶，并带她到盥洗室擦把脸。
不一会儿，王副部长进来了。他一进办公室见了张司长就说：“我猜你就在这里等我的，娜达莎从莫斯科来了，从上午一直在大门口等到现在，是接待室的同志告诉我的。”
“我把她带你这儿了！”张司长说，“看来，娜达莎是要闹腾的，怎么办？”
“是呀！娜达莎不是一般人物，她后面有爸爸华西耶夫，又有一位有名望的维德钦可斯基先生，都是中国人民的好朋友，我们一定要慎重处理这件事。”
张司长有些犯难地说：“可上面让我们部里回避杨洋的案件，我们又该如何对娜达莎讲呢？实在不好办。”
“不好办也得办，既要坚持原则，又要合情合理，入情入理。”王副部长说。
他们正说着，办公室人员领着娜达莎进来了。
想不到娜达莎一见到王副部长，就一下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说：“王副部长，张司长，我可见到你们了，你们要给杨洋和我作主啊！”
王副部长忙上前扶起她，说：“娜达莎，你快起来，这像什么话！”
张司长把娜达莎安顿到沙发上坐下，把一杯茶水送给她：“看看你，在大太阳下晒了一天，嘴唇都干裂了。先坐下喝杯茶，有话慢慢说嘛。”
娜达莎坐在沙发上，咕嗵咕嗵不息气地一口喝干了一杯茶，张司长忙给她的茶杯添满，笑笑说：“渴坏了吧，歇一歇，慢点喝。哎！娜达莎，你今天还没吃饭吧？”
娜达莎幽幽地说：“我一直在大门口等你们，只怕错过了，在附近的街头小摊上吃了点儿，不过我不觉得饿的。”
王副部长很受感动，为了缓和气氛，他笑呵呵地说：“这怎么行！娜达莎，你大老远从俄罗斯来到中国，不吃不喝，真是让你这位中俄友好形象使者受苦了！”
娜达莎凄然地笑笑，说：“我不吃不喝没关系的，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见见杨洋，他被囚禁起来了，以他那股子山放羊的倔强脾气，这些天肯定是不吃不喝的，这我是了解他的，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张司长马上说：“娜达莎，你不可以这样想，杨洋是隔离审查，那不是囚禁。”
王副部长接着说：“是的，杨洋是接受纪检部门的审查，中国的公务员有了问题就要接受审查的，不管他是哪一级的官员。”
娜达莎顿时咆哮起来：“杨洋有问题吗？他有罪吗？”
张司长忙说：“娜达莎，你要理智一点，不要动气，请坐下来慢慢讲。”
娜达莎泪流满面地说：“我明明知道杨洋是受冤枉，我怎么能忍受得了，我怎么能不动气啊！”说着说着，又呜呜地放声哭开了。
王副部长这时严肃起来，他问道：“娜达莎小姐，请问你这次来北京是帮助纪检部门解决问题呀，还是一味带着情绪把杨洋的问题搞复杂化了？”
娜达莎镇静下来，她说：“是的，我这次来就是帮助杨洋解决问题的。”
“这就对了，我和张司长和你，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就是为了帮助杨洋解决自己的问题。”王副部长沉重地说，“娜达莎，我告诉你，杨洋在北京动用500万元人民币购买了一套高档的商品房，是经过纪检部门调查核实的，这是铁的事实，对于这样一个严重问题，难道他不应该接受审查吗？”
娜达莎说：“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杨洋应该告诉我的，我敢保证，杨洋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买房子，一定是有人诬陷他的！”
王副部长冷峻地说：“那好吧，娜达莎，姑且你的判断是对的，是有人诬陷杨洋的，但是，你能找出诬陷杨洋的人吗？你能拿出证据吗？”
娜达莎一时语塞。
王副部长继续说：“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拿不出证据来，我和张司长以及外交部的其他同志也暂时没有办法拿出证据来，怎么办？那就必须依靠纪检部门作进一步调查取证，只有这样才能水落石出，还杨洋一个清白。我们的法律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只要杨洋是蒙受不白之冤，他终将会得到洗刷的，但是，只要杨洋犯了这件贪腐案子，我们党和国家是绝对不能放过他的。娜达莎，你现在就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王副部长语重心长的一席话，让娜达莎心里翻江倒海起来。她猛地用手擦掉眼泪，固执地说：“我要立刻见到杨洋的，我要鼓励他正确对待纪检部门对自己的审查，如果是自己犯了罪，就应该主动承担，这才是男子汉应有的做法，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嘛！我认为，即使他犯了错误，也是一时糊涂，纯粹是为了我，好让我在北京有个舒适宽敞的家，他如果有罪要坐牢，我也要和他在一起的，我要照顾他，给他送面包，送巧克力，给他买衣服，买鞋子……并且还要照顾好他的全家的，他的爸爸、妈妈和妹妹，我去过他家的，很穷的，生活很苦的，就靠他爸爸放牧着几十只羊维持全家生活……杨洋个人生活也很苦的，每年的工资大部分都汇给了家里，他自己省吃俭用……我可以告诉你们两位领导，杨洋是一心扑在工作上的，自从他在北京参加工作后，从没让爸爸、妈妈和妹妹来过北京的，他妹妹多次央求他这个哥哥想到北京看看天安门，他每次承诺可就是一次也没有兑现，他曾经告诉我，等北京奥运会开始了，他要向你们领导请几天假，带爸妈和小妹来趟北京看看……现在看来，他这个愿望是不太可能实现了……”
王副部长和张司长静静地听着娜达莎这番倾诉，尽管她言辞表达有些杂乱，但他们深深感到，这一倾诉是一个俄罗斯姑娘内心的真挚情感的流露，两人一时沉默下来。
娜达莎继续说道：“王副部长，张司长，你们是杨洋的顶头上司，一定比我更了解杨洋的历史和社会背景，了解他的人品，以我与他共事中的观察，他绝不可能犯这样错误的，因为他人品正直诚实，干事讲究原则，没有私心杂念，所以，我始终认为他是冤枉的，我要为他鸣冤叫屈，我要为他申诉的！”
王副部长有点动情地说：“娜达莎，我在这里给你讲，杨洋是我和张司长看着他成长的，他有一种人格魅力，有一股坚忍不拔的苦干实干劲头，有一种敢想敢干的开拓精神，尤其是还有一种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之下，敢于采取新的灵活的工作方式，运用新的工作艺术，做好外交外事工作，可以这样说，他是一个可塑造的年轻外交官，不然我们外交部不会评选他为2007年度先进工作者的。”
娜达莎顿时破啼为笑，兴奋地说：“啊！杨洋被评选为先进工作者了，是真的吗？这家伙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张司长这时候说话了：“娜达莎，我给你说，杨洋的工作成绩是不容抹杀的，但是，杨洋的问题也是不能回避的。他用500万元购买高档商品房这是事实，你应该帮助他把这一问题彻底搞清楚，我们部纪检组也在积极配合中纪委调查这件事，这就需要杨洋本人主动配合，因为只有他才能说清楚的。你不能光为杨洋喊冤，更要说服杨洋主动交代问题。这样，你才是真正爱护杨洋啊！”
娜达莎当场表态：“是的，我爱杨洋，就要和杨洋一起共患难，一起洗刷掉他身上的问题，请你们放心，我保证做好杨洋的工作！”
王副部长笑了，说道：“这就对了。娜达莎，我们暂时不谈杨洋的问题了，你来北京正好，我们还准备通知你来中国一趟，尽快办理一下国籍的事情，公安部门已经为你注册了，需要你本人亲自履行有关手续的。”
张司长有点忧心地问道：“娜达莎，我们可是把丑话说在当面，鉴于杨洋这种情况，你还去办理手续吗？你可要想好了。”
娜达莎毅然地说：“我为什么不办理？明天我就去的。请两位领导放心好了，我和杨洋的爱情很铁的，即使他蹲了大牢，我也要做他的妻子！”
王副部长慈爱地看着她。
娜达莎又说：“杨洋的爸爸有病，并且很重的，都是因为杨洋年龄大了没有成家，老人家心焦忧虑引起的，于是他才下决心把我们的事儿先给阎先生讲了，征求他的意见，他是不敢先向你们讲的。这一点，还请你们原谅……”
王副部长点点头，说：“娜达莎，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部里年底给杨洋调整了住房，他已经从单身公寓搬出来了，安排了一处两室一厅的房子。”
娜达莎惊讶地说：“是吗？杨洋没有告诉我呀！”
王副部长说：“我们谈话时间有些长了，娜达莎到现在恐怕连住的地方还没有的，这样吧，张司长你就帮她在附近安排个宾馆暂时住下怎么样。”
娜达莎急忙说：“别，别这样！王副部长，我了解你们中国的廉政规则，你和张司长要对我回避的，因为我是被审查对象杨洋的未婚妻，不，不，严格说还是女朋友，我不能给你们惹来麻烦的！”
王副部长哈哈笑了，说：“娜达莎，你真是一位纯洁的俄罗斯好姑娘，我在这里告诉你，尽管我们中国对公务员纪律严明，但也不至于像你想的那样不尽人情，再说，杨洋是杨洋，你是你，即便就是杨洋违纪了，你娜达莎也仍然是一位中俄友好使者，照样受到我们欢迎的！”
张司长说：“王副部长说得对，娜达莎，我们会泾渭分明的。我看这样吧，杨洋上次回北京告我，他分配的住房来不及装修和搬家就要赶回莫斯科，全委托给刘荞生帮忙办了，刘荞生一定装修整理好了，我这就给刘荞生挂个电话，不妨让他把你安顿到杨洋的新家住一住，好不好？”
娜达莎忙说：“这样最好了，我这次来就住一住杨洋的新居！”
王副部长说：“这也好，不过，娜达莎你要记住，在中国期间如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就来外交部，找我或者张司长都可以，千万不要有顾虑。”
娜达莎顿时眼里淌满泪水。“我真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今天我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境遇下找到你们的，十分感激两位领导！”她抿抿嘴，显得很坚强，“中国有一句俗话叫真金不怕火炼，我想这次对杨洋的审查，是坏事也是好事，我心爱的人到底是真金还是烂铜，不妨放到火中炼一炼嘛！从中让你们看看杨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也有机会看看他到底是个天使还是魔鬼！”
第三十四章 泪眼睹物思人
当天晚上，刘荞生接到张司长打来的电话，就立刻把娜达莎接走了，并且还专门叫上杨水妹一块来。这段时间刘荞生一直在圣彼得堡经营中俄友谊绿色粗粮实验大饭店，忙得喘不过气来，欣喜的是大饭店经营得热火朝天，前来就餐的顾客川流不息，应接不暇，没办法他只能实行了一套“提前三天预约就餐”的办法，并且他还在饭店搞了个“健康减肥讲座”，这样一来就影响更大了。莫斯科饮食协会闻讯后，协会主席带领一批食品专家亲自找上门来参观研究，并请求他能在莫斯科新建一个连锁加盟店，双方已初步达成协议。没有想到北京市青联突然给他去电话，说中央有关部门让他立即回国，有重要事情找他约谈。这样他就顶着一头雾水赶回北京，原来是关于“杨洋重案”的问题。这几天中纪委专案组找他谈了三次，请他一定抱着诚恳的态度，协助他们查清杨洋受贿500万元购买高档商品房的来历，任他怎么解释，专案组都不太满意，眼下他还不能返回圣彼得堡，要等着专案组随时约谈。
刘荞生安排娜达莎在北方粗粮实验饭庄用罢餐，又让她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随后三个人就坐下来聊了一会儿。
刘荞生安慰娜达莎说：“娜达莎，你就放心好了，我知道杨洋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有问题的，你不要着急，咱们等纪检部门的调查吧。”
杨水妹心事重重地说：“可是，杨洋用500万买房子是事实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刘荞生说：“问题就在这儿。我是这样想，这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是给杨洋栽赃！杨洋干工作干得猛干得欢，有魄力，有点子，人又年轻，做出那么多成绩，又被评为外交部先进工作者，树大招风嘛！你想，还能没有人在背后给他使绊子？”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这种现象，在俄罗斯政界和企业界也经常发生。”娜达莎陷入沉思，她突然说，“刘先生，不久你会返回圣彼得堡的，我要预先告诉你，你如果碰上我爸爸或者家里的其他人，还有你们的董事长维德钦可斯基先生，总之，凡是什么人，一定不准你泄露杨洋现在的处境，这对他影响不好的，你明白吗？”
刘荞生说：“请你放心，我决不会向任何人说这事的。”
“这就好，我们够朋友！”娜达莎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要到杨洋的新居看看，在那儿休息。杨洋这家伙对我够保密的，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他当了先进工作者，不给我说，他换了房子也不向我说。”
刘荞生笑了，打趣地说：“这就是一个中国外交官应有的秉赋。娜达莎，你一旦成了外交官夫人，你就成了睁眼瞎子啦！”
“算了吧！他杨洋要在好多事情上求我的。”说着，顺手拉起皮箱，“刘先生，请你带我到杨洋的新家好吗？不过，我可说定了，你就陪我这一次的，我以后不会麻烦你的，你要回避我的，因为我是罪犯嫌疑人杨洋的未婚妻呀！”
“娜达莎，你说哪儿去了？杨洋要是罪犯，天底下就没好人啦！”刘荞生凄然地说，“我和杨水妹本来商量，让你就住到饭庄，这里吃住都方便，你能休息好，既然你执意要住杨洋的新居，那也好，我们就带你去，顺便也好请你看看我们帮他装修的屋子和置买的家具怎么样。”
天已经黑下来，刘荞生开车拉着娜达莎和杨水妹，又带了一些蔬菜、米面、食品、饮料什么的，一路上穿过几条大街，来到外交部的一个职工宿舍区，在9栋楼三单元停下来，坐电梯直达21层，开了拐角一个房间的门，刘荞生先进去开了房间所有的灯。
一个两室一厅的房间，装修得倒是挺像样还挺新潮。
杨水妹拉着娜达莎到卧室、书房、厨房、卫生间到处看看，说：“娜达莎，你知道吗，刘荞生虽说负责装修，可整个房间的格局和样式都是我设计的，并且屋里所有的家具也都是我亲自选定的，他只是招呼招呼工匠，你看看怎么样，还行吧？可惜就是房间小了点儿。”
“那是那是，这装修和购买家具，水妹可是精心来着。”刘荞生忙说，“来来，你们在客厅坐下，我去烧点开水，好给你们沏茶。哎，娜达莎，我就把这房间的钥匙交给你一把，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好极了！我要保管钥匙的。”
娜达莎到这时候，面色才真正有了一点喜色，她说：“水妹姐姐，你们帮杨洋装修得很漂亮，杨洋看了一定会满意的。”
杨水妹轻轻叹口气，说：“杨洋还没见过这个家装修的样子哩！”
娜达莎惊讶地问道：“那么他这次回到北京，就没有到这个新家住过吗？”
杨水妹说：“哪能允许他到家住呢！一回到北京，他就被隔离审查了。”
娜达莎顿时沉默了。
这当儿，刘荞生从厨房里端来刚沏好的茶水，“来来，娜达莎你喝茶，是咱们的雪花茶，清凉败火，现在你尤其需要喝点这茶，我再去洗点水果来，咱们暂时不说杨洋的事了，好吗？再说也没用。”
娜达莎嚯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有点声嘶力竭地说：“不好的！我这次来北京就是要替杨洋申冤的，为他翻案的，我不能坐等的！”说着说着，又呜呜地大哭起来。
她这么一来，弄得刘荞生和扬水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刘先生，水妹姐姐，杨洋现在不能来，我代表他，对你们帮助我们装修房子、购买家具，还有给杨洋搬家这些很繁重的家务事，深表感激，我和杨洋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娜达莎用手擦拭着眼泪，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哎，对了，刘先生，你帮助装修房子，购买所有家具和生活用品，要用不少钱的，这笔钱一定是你支付的，我必须还你的，现在就给你，共用了多少人民币，你可要说清楚的，杨洋就对我说过的，好朋友亲兄弟也要算清账的嘛。”
刘荞生笑着说：“我们中国的老百姓有句古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娜达莎，你的性格和杨洋的作派倒是挺般配的，宁可别人亏我，我决不亏别人。我给你说，去年底杨洋回北京参加外交部的表彰大会，我和他一块办理了房子产权的过户手续，他不能在北京多住，要急着赶回莫斯科，才拜托我帮他装修一下房子，因为这所房子是老房子，有些破旧，必须要重新装修一下才能住的，再就是杨洋自参加工作以来，一直住单身公寓，根本就没有家具，这你也知道，必须要添置一些的，他也让我帮助一下。临走时，他从银行取出自己多年的积蓄，就可怜的10万块钱，交给我，说他再也没有钱了，让我用这笔钱帮他装修房子和添置一些必要的家具，主要是书柜，他的公寓除了书也就没啥了。他一再嘱咐我，他的钱不多，装得简单些，买点便宜的家具，能住人就可以了。我就戏弄他说，再怎么家里也得安装个空调吧，夏天不怕热死你！他哈哈地笑着说，天热了全打开窗子不就得了，要那干啥？不安！我当时就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他。我才不按他的意见办哩！我想，杨洋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也算乔迁之喜吧，怎么能这样随便马虎！我决定给他装修得也像个样，杨水妹更是坚决，对我说，你的今天是怎么来的？还不是杨洋帮你打拼出来的！别听山放羊的话，咱们一定把他这个新居安排好！”
杨水妹接着说：“娜达莎小妹，我在这里给你说说知心话，要不是你这个山放羊想尽办法牵线搭桥，我能看上他刘荞生？哼！”
刘荞生笑了，“那是那是，杨水妹说的完全是真话。”
杨水妹向他眨一眼，继续说道：“娜达莎，我对你实说，我本来很喜欢杨洋的，可杨洋说，他家穷，本人工资也不高，我跟上他会遭罪受的，更何况，他是搞外交工作的，没有一个固定的家，肯定在生活方面对我照顾不周到。刘荞生人品好，事业也有成，工作也安定，他才是我最合适的另一半。他为此经常从莫斯科给我打国际长途电话，苦口婆心地劝我多接近刘荞生。我反复考虑了，觉得杨洋的话也很实际，咱们做女人的，最终还不是想建立一个舒适安定的家嘛！这样，我才接纳了这个刘荞生。娜达莎，我作为你在中国的一个知根知底的好姐姐，我给你一个忠告，千万珍惜你和杨洋之间的爱情，杨洋可是个敢作敢为的堂堂男子汉，不管他出什么事情，你也要理解他，体谅他。”
杨水妹端起茶杯递给娜达莎，抚摸着她的手臂，打趣地说，“我在今晚把话可给你挑明了，你如果就因为杨洋真的犯了错误而离开他，那么……我就要乘虚而入的，宁可抛弃眼前这个刘老板，也要把山放羊死追到手的，你信不信？”
刘荞生心里清楚此时杨水妹的一片苦心，她是用的激将法，就笑着说：“我成全你杨水妹，到时候我就主动退出来嘛！咱们原计划在北京奥运会期间举办婚礼的，干脆不办了，等杨洋出来再看情况！”
娜达莎急急地说：“水妹姐姐，你不可以这样做的，这很不道德，也不够朋友的！我和杨洋是生死相依的，不离不弃的，我要马上见到杨洋，要向他表明态度。可是，我怎么样才能够见到他呢？从莫斯科到北京，我记不清给他打了多少次电话，可是他的手机一直关机啊！”
杨水妹爱怜地看着她：“娜达莎妹妹，你不要着急，今晚你先休息好，我担心你一个人住这里孤独，我就不回去了，我陪你好吗？”
刘荞生说：“这样更好。”
娜达莎摆摆手，说：“这没必要的，我领你们的情意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我不会孤独的，我在睡梦中会见到杨洋的……夜已深了，你们就回去吧。哎，请等等，刘先生，杨洋给你的那10万元人民币肯定不够用的，你一定垫了钱，我这就还你。”
刘荞生断然地说：“娜达莎，你是看不起我这个大哥吗？”
杨水妹一把将娜达莎按到沙发上坐下，发狠地说：“娜达莎小妹，你要再提这件事，我就不认作你是我妹子啦！”
送走刘荞生和杨水妹，已经是深夜一点钟了，娜达莎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喝着雪花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在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她走进卧室，卧室是一色的欧式装潢和家具，洁白的双人床，洁白的大衣橱，还设置了一个洁白的梳妆台，房间尽管小，但小巧玲珑，温馨可人。
“这一准是杨水妹的主意，她可能早料到我这个俄罗斯姑娘要跟杨洋在一起的，就特意这样布置的，这梳妆台，分明是为我安排的啊！”娜达莎坐在梳妆台前自言自语，“没错的，杨水妹早在北方粗粮实验饭庄那次宴会上就看出来了，看出杨洋很喜欢我的，看出我是很爱杨洋的，她才激流勇退的啊！”
娜达莎又走进另一个房间，这里安排成书房，一排的枣红色书橱放着杨洋心爱的各种书籍，里面还有她从莫斯科带来的俄罗斯名著，她一本一本地抚摸着，有几本书里还夹有书签，显然是杨洋看过的。那枣红色书桌上，放着杨洋的笔记本电脑，他在单身公寓时，每晚就是用它码字和搜集整理资料的啊！
娜达莎经过一天的奔波，实在是疲劳了，她关掉书房的灯，又出来关掉小客厅的灯，然后回到卧室，打开衣柜，杨洋平时常穿的衣服，尽管大多都是廉价的，但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架上。这显然是重情意的杨水妹仔细放置的，男人是不可能这么细心做的。
忽然，娜达莎一打开另一个衣橱，里面竟然挂着自己的一件睡衣！那是上次她在北方粗粮实验饭庄住的时候穿的，临离开饭庄返回北京饭店时忘记带了。而且，里面还放着她和杨洋穿过的拖鞋，睹物思人，更觉悲伤，禁不住潸然泪下……
她索性脱掉身上的衣服，重新穿上这件睡衣，再换上自己曾穿过的拖鞋，抱着杨洋的那双拖鞋，一骨碌爬上床，钻进杨洋常盖的那件显得很旧的被子里。
她紧紧地抱着杨洋的拖鞋，不住地用鼻子嗅着，喃喃地说：“还有他的味道，很好闻的……”
就这样，她两眼挂着泪珠慢慢进入梦乡……
第三十五章 杨洋是间谍？
第二天清晨，娜达莎一早就醒了。
“我这是在哪儿？”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头脑一时显得有些混乱，坐起来定定神，再看看周围的环境，“唔，想起来了，我这是在北京，昨晚住到了杨洋的新居。”
她马上从床上跳下来，第一件事是拿起手机拨杨洋的手机号码，这是她从莫斯科到北京的一路上经常做的，但经常打不通，这次仍是照旧，他的手机关着。
“他为什么不开手机？一定是被中纪委控制着，把他的手机没收了。”她这样胡思乱想。
她镇定下来，走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又返回卧室，把她随身带的一堆化妆品摆到梳妆台上，坐下来照着镜子仔细地化妆起来。“我一定要见到杨洋的！让她看看我娜达莎还是这么漂亮，他说我很漂亮的，比阿伊夏娃、古丽采娃和王丽都漂亮的，这个山放羊，他很会对我的化妆吹毛求疵的。”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细细地涂着唇膏，左瞧瞧又瞧瞧，直到满意为止。
然后，她匆匆吃了几口面包，喝了点饮料，挎上大包子走出家门。
这个小区满眼葱茏，一个个花池里各色花儿开得鲜艳。她顾不得欣赏周围的景色，甩开长腿快步走出小区，在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就朝西单疾驰而去。
她走进西单商场，特意为杨洋挑选了一套银灰色的西装，又买了一件白衬衣和一条天蓝色的领带，统统装进她的大包子里走出来。这时候已是中午12点多了，她到附近的麦当劳吃了饭，坐下来檫把汗，稍事休息，看看到了下午两点钟，她要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对司机说：“师傅，请你送我到中纪委。”
司机颇感惊讶地问道：“您是到中纪委？”
“是的。”娜达莎笑笑，平静地说，“请你不别有顾虑，我是拜访一个朋友。”
“原来是这样啊！”司机好像松了口气，随即发动了车子。
在中纪委信访接待处，一位姓姚的中年女士接待了娜达莎。
姚女士和蔼地说：“听你刚才介绍，你叫娜达莎，是直接从俄罗斯来的，是杨洋先生的同事和朋友。”
“是的，是这样的。”娜达莎思索一会儿说，“干脆对您讲真话吧，我认为向你们中国纪检部门要讲真话的，我是杨洋的未婚妻，我今天是专门来见杨洋的，我要为杨洋申诉，要为他申冤，他没有错误的，我认为是有人在陷害他！”
“这位俄罗斯小姐，请你别激动，请喝茶。”姚女士仍旧和蔼地笑着，给娜达莎端上一杯茶，一直看着她，缓缓地说，“你为杨洋申诉，为他申冤，我们支持你的行动，这是你的权利，不过，我要对你说，娜达莎小姐，你的用词是不当的，杨洋问题并没有定性，现在只是核查他的问题，所以谈不到你为杨洋申诉，更是不可以说是为杨洋申冤，也就是说，杨洋没有被冤枉，何来申冤呀？”
娜达莎说：“杨洋不是被你们控制起来了吗，这难道不冤枉？”
姚女士哈哈地笑了，她给娜达莎解释：“你又想错了，娜达莎小姐，我们并没有控制杨洋，而是给他提供一个安静的环境思考问题，另一个方面，纪检部门也是出于对他的保护，目前他住在一个宾馆，吃住条件很好，他也可以随便出来的，但我们要派人跟随他，要保护他，他如果受到人身安全危害怎么办？我们要负责的。”
这时候，有两位同志走进来。娜达莎一看，是在莫斯科见到的那两位专案组人员。
娜达莎首先站起来向他们一一握手，很有礼貌地说：“是你们二位领导啊！没想到在北京我们又见面了，我正想见你们的，请你们向我了解和调查有关杨洋的任何问题吧，我向***主席保证，一定如实汇报，只要是我知道的。”
一位同志笑着说：“好的，娜达莎，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是为了本着对杨洋的负责，再就是对我们国家安全的负责。”
娜达莎顿时警觉起来：“对国家安全负责？也就是对你们中华人民共和国安全负责？”
“可以这样说，娜达莎。”另一位同志接过话来，“杨洋虽然年轻，但他是中国的一名外交官，他有义务和责任维护国家利益，难道不是这样吗？”
娜达莎显得有些局促：“是的，维护国家利益，当然是作为一名中国外交官的杨洋所必须担当的。”
一位同志说：“娜达莎，请你仔细想想，在你和杨洋接触和共事期间，有没有发现他与除俄罗斯以外的其他国家的朋友相互接触的情况？”
娜达莎被说蒙了。“除俄罗斯以外的其他国家的朋友？……这我不是太清楚，因为，杨洋除了在俄中协调组工作外，他还在中国驻俄使馆有业务工作，我很少到你们中国大使馆的，并且杨洋也不希望我去的。”
另一同志说：“娜达莎，请你再仔细想一想这方面的事情，杨洋是搞国际经贸工作的，你不妨从经贸情报这方面多作一些考虑好吗？你不别现在就回答我们的这个问题，回去一旦想到什么，希望你跟我们联系好吗？”
娜达莎不由地瞪大眼睛，有些张皇失措地说：“啊？你们是说，杨洋他有可能泄露中国的经贸机密？出卖国家经济情报？……也就是说，他是间谍？这不可能的！我是了解杨洋的，全部了解他的，你们不能这样怀疑杨洋的，他正直，他有责任感，他是非常热爱自己祖国的，你们想错了，先生们，我决不允许你们这样怀疑我的杨洋，一个中国优秀的男子汉！”
另一同志笑笑说：“娜达莎，我们知道你很爱杨洋，在一起工作中你们两个结下了深厚的情意，这也可以说，你们的爱情是中俄友谊的象征，这一点，在莫斯科中俄木材贸易协调小组，在中国外交部，一些同志都向我们提到了。但是，感情归感情，在一些重大的事情上还要作理智思考。好吧，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说罢，两位同志相互看一看，走出房间。
此时的娜达莎脸色苍白，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她低下头强迫自己稳定一下情绪，突然仰起头，牙齿咬着自己的嘴唇，气吁吁地说：“我要立刻见到杨洋！姚女士，您刚才说得恐怕不对吧？我从莫斯科到北京，一直打杨洋的手机联系他，可他就是关机，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想是你们限制他的，甚至是你们收了他的手机的，否则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说的对吗？”
“娜达莎小姐，你说的不对，我们不会这么做的，他是自由的。”姚女士说道，“你不妨现在就给杨洋去电话看看。”
娜达莎半信半疑地拿出手机打给杨洋，仍然关机。
“你看，杨洋关机，姚女士，我说的不错吧！”娜达莎又有些激动。
“不会的，请你相信我。”姚女士站起来说道，“娜达莎小姐，请你等一等，我去问一下有关人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走出去，到了另一个办公室。
不一会儿，姚女士进来了，她哈哈地笑着说：“娜达莎小姐，是这样的，杨洋从莫斯科回来后，就主动关闭了自己的手机，不和任何人联系，我们也没办法，要尊重他个人的选择的。”
“是这样呀，山放羊！你这家伙，够倔强的！”娜达莎说，“那么，姚女士，我就叫你阿姨好吗，我现在就要见杨洋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去给你联系一下。”姚女士说罢又走进另一个办公室。
一会儿她拿着一张打印纸条进来了，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娜达莎小姐，杨洋拒绝见你，这是他传来的话，你看一下。”说着，把纸条递给娜达莎。
娜达莎接过纸条一看，纸条上写着：“我的问题我负责，谢绝见任何人。杨洋”。
“你这个山放羊，其他人可以不见，难道不见我吗？”娜达莎两眼涌满泪花，高声叫道，“我亲爱的姚阿姨，杨洋不见我也行，我给他买了几件衣服，请你代我转交他好吗？”
姚女士说：“看来你很关心杨洋的，不过，这需要征得他的同意，请你稍等，我去联系。”
姚女士从另一个办公室回来后，很遗憾地告诉她：“娜达莎小姐，真对不起，杨洋拒绝接受你送来的衣服。这是他传来的话。”把一张纸条又递给娜达莎。
纸条上写着寥寥数句：“我有衣服穿，不需要。请你回俄罗斯去，把精力用在工作上，为中俄友谊再作出你的贡献！忘了我吧，我不配做你的好朋友。杨洋”。
娜达莎一看，顿时放声大哭，连连叫道：“杨洋，你怎么能这样！你这个山放羊，你究竟要干什么？啊啊……”一阵昏厥，躺在椅子上不动了。
“快来人呀！快找医生！”姚女士紧张地招呼着，并急打外交部的电话。
赶来的医生检查后说是这位俄罗斯姑娘因急火上升，加上天热中暑，饮食不周，引起暂时昏厥，需药物治疗和休息调理。
是大熊开车，王小燕和一名大夫陪护，把娜达莎接到外交部机关医院。
在医院治疗和调理了两天，娜达莎完全恢复过来。但她忧心重重，呆呆地躺在病床上，不说一句话。
王小燕一直陪着她，多方安慰说：“娜达莎，大姐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杨洋的问题嘛，我认为他不可能有问题的，你着急，我们也着急，咱们急也没用，等上面调查核实好了，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娜达莎突然问王小燕：“小燕姐姐，你认为杨洋是间谍吗？”
王小燕格格地笑了：“你胡思乱想什么呀！山放羊是间谍？真是天方夜谭！”
正在这时，娜达莎的手机响了，她急忙拿起接听。
“是娜达莎吗？我是刘荞生，我给你说，刚才我接到杨洋的妹妹小芳打来的电话，她哭着告诉我，她爸病得很重，已经送到县医院住院了，给杨洋又打不通电话，她妈妈也正好犯病在家，就她一个人在医院招呼她爸，她没办法，让我回去一下，我准备马上动身……”
娜达莎立即说：“刘先生，我也要去的，我必须去的！请你现在就来接我！”
刘荞生说：“我打电话给你们的新居，没人接，你不在家吗？现在你在哪儿？”
娜达莎说：“我现在就在外交部的机关医院，就是上次杨洋住院的那个地方。”
刘荞生说：“啊？你也有病住院了？”
娜达莎说：“我没事的，你快来接我，我等着。”
娜达莎马上从病床上跳下来，整理她那个大包子。
王小燕说：“娜达莎，杨洋的爸爸病重这个情况一定要给部里汇报的，杨洋是外交部的职工，理应由部里安排，我这就给张司长挂电话。”
娜达莎阻止她说：“没必要的，杨洋出了事，外交部的领导和同事要尽量回避的，更何况这是杨洋家里的私事，又是一件急事，耽误不得，我和刘荞生会处理好的，请相信我好了，小燕姐姐。”
“娜达莎，这是什么话？回避也不是这么个回避法！我这就去找张司长，有必要我还要找王副部长的！”
第三十六章 洋媳妇千里奔波救亲人
张司长正在王副部长的办公室研究“杨洋重案”，在座的还有中纪委专案组的同志和部纪检组人员。由于杨洋的身份特殊，再加上调查取证一时无法进展下去，中纪委和外交部都有些着急，到底再从哪儿寻找到线索，打开突破口，成了这次小范围会议的讨论研究主题。
办公室工作人员急急地进来，说王小燕有急要向张司长请示。张司长走出办公室，王小燕在走廊上等着，向张司长汇报了杨洋家里的情况，张司长听了，就让王小燕在外面等一下，随后回到王副部长办公室。
张司长就对着在座人们的面说：“王副部长，王小燕刚才说杨洋的父亲病重已住进他们县里的医院，娜达莎听说就一定要去杨洋老家看望的，估计现在她和刘荞生已经上路了。”
王副部长说：“杨洋的父亲得了病这件事，怎么不和部里说一声？”
张司长说：“本来王小燕要向我说情况的，但娜达莎阻止了，她说杨洋的问题部里的同志要回避的，就不必麻烦部里了，她去会照顾我杨洋家的。”
王副部长有点动气，说：“这是什么话！杨洋即使有问题，也是他本人的问题，还能牵连他的一家子？”
张司长说：“唉，自从专案组到杨洋家调查之后，他爸就气得卧病在床，他妈整天哭，也病了，他的妹妹才12岁，只好辍学在家照顾一家子。”
王副部长和在座其他同志都沉默了。
张司长继续说：“再一个问题是，我们一定要注意做好俄罗斯姑娘娜达莎的工作，这不，她从莫斯科来北京就是要见见杨洋的，目的很单纯，结果在中纪委信访接待处晕倒了，这可是牵涉到国际影响的。”
王副部长沉思一会儿，说：“这样吧，现在就安排王小燕带上机关医院的大夫赶赴杨洋家看望慰问一下，杨洋家有什么困难我们要一定帮助解决，张司长你就去办这件事吧！”
一路上刘荞生开车，拉着娜达莎和杨水妹往县城急赶，等他们到达县医院时已是下午5点钟了。
这个时候，医生正在抢救杨洋的爸爸。
只见杨洋的妹妹小芳张皇失措地等在急救室门外，一见到娜达莎到来，猛扑到她身上呜呜地哭着，说：“阿姨，你来啦，求求你救救俺爸吧！”
“别哭，我亲爱的小芳，我和刘叔叔、水妹姐姐一定会的，你爸爸会没事的。”娜达莎泪流满面，蹲下来紧紧抱着小芳。
这时候，大熊开着面包车也赶来医院，王小燕带着机关医院的两位大夫从车上下来，他们在院长办公室见到了娜达莎、刘荞生和杨水妹。
娜达莎对王小燕说：“小燕姐姐，你到底向上司汇报了，感谢你们！我们的好朋友大熊也来了，还有医院两位大夫，这证明杨洋现在尽管落难，还是有好多同情他的人的，不是吗？”
王小燕摇摇头，说：“哎呀，娜达莎妹妹，你这是说到哪儿去啦？”
“这就是杨洋的妹妹小芳，她才12岁。”娜达莎把身后站着的小芳拉到前面，凄凉地说，“杨洋爸爸患病住医院，妈妈也病倒了不能来的，就她在医院陪着爸爸，她只好辍学了。”
蓬头垢面的小芳大睁两只眼，怯生生地看着面前的人们。
王小燕和大熊眼圈都红了，他们走上前抚摸着小芳凌乱的头发，不停地问这问那。
在院长办公室，院长向大家详细说明了杨洋父亲的病情。他说：“据我们初步诊断，杨洋父亲患的是肺癌，需要尽快动手术，但鉴于我们县医院设备条件差，我建议最好转院治疗。”
娜达莎听了立刻说：“杨洋的爸爸必须到北京治疗，住最好的医院，我认识北京协和医院的一位老教授，早年他曾在俄罗斯留学，是我两年前认识的，他曾经给我妈妈看过病，我有他办公室的电话，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联系他？王小燕姐姐，要征求你同意的。”
王小燕说：“娜达莎，完全可以，你不妨现在就跟这位老教授电话联系一下好吗？”
娜达莎的手机通了。“您是孙慧谦教授吧，是我呀，娜达莎，是的，孙伯伯，我刚从俄罗斯来，我求您一件事，一件生死攸关的事……是的是的，您听我说，是中国外交部一位官员的老父亲……”
娜达莎很快联系好了。她在思谋着什么，低头看一眼偎依在自己身边的小芳，说：“小燕姐姐，我是这样考虑的，我们征求一下院方，杨洋爸爸能不能现在就上路，拉着他赶到北京，我认为时间越早越好，我在电话上已经把你向孙教授作了介绍，一路上有你们机关医院这两位大夫陪护，我相信是没问题的。我嘛，就带着小芳赶回羊圈村杨洋家，因为杨洋妈妈还病着，没人照顾的，他们家再没什么人啦，我要撑起这个家的……万一发生什么坏情况，我给你们说，我就不走了，我今后就定居在这个羊圈村了，不瞒你们说，我是早有这个准备的，从北京来的时候，我把皮箱都带来了，甚至牙刷都带上了，我等着杨洋出来的，一辈子等着他……”说着说着，她恸哭起来。
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王小燕、大熊等人都吃惊地看着娜达莎，不说一句话。
刘荞生说：“这样也好，我就送娜达莎和小芳回村里，大熊你开车就连夜送杨洋父亲到北京。”
杨水妹说：“娜达莎，我陪你一起回杨洋家去，你好有个伴儿。”
娜达莎忙摆摆手说：“谢谢水妹姐姐，不过没这必要，你还有工作的，我会把杨洋家安顿好的，请你们相信我好了。你们都回去吧，刘先生把我和小芳送回家，也要赶回北京的，治疗杨洋爸爸的病是最主要的，这里，我代表杨洋拜托大家啦！”说着，娜达莎朝在场的人长跪在地。
大家赶忙把娜达莎拉起来，王小燕说：“娜达莎快起来，别这样！请你放心，我们保证把杨洋爸爸安全稳妥送到协和医院。”
娜达莎连夜赶回羊圈村的时候已经晚上8点多了。刘荞生开着车子一进了村，小芳就抢先跳下车推开小院的门，直奔屋里，不一会儿，她搀扶着妈妈走出屋。
娜达莎急忙从车里下来，深情地叫道：“妈妈，您好啊！我是杨洋的未婚妻，是您的儿媳妇，娜达莎呀，我回家看望您来啦！”
杨洋的妈妈巍颤颤地站在门前，愣愣地怔住了。
翌日清晨，天空刚露出鱼肚白，羊圈村还在静谧地沉睡着，四周的山头上缭绕着灰色的雾岚。
娜达莎早早就起来了。她蹑手蹑脚地从屋子里走出来，拿起一把大扫帚清扫院子里到处撒满的草屑，沙沙的扫帚声不时传到屋里。
小芳激灵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朝窗户瞧瞧，赶紧叫醒身边睡着的妈妈：“妈，娜达莎阿姨起得好早，你听，给咱们扫院子哩！”
“唉，这怎么能行哩？快起来！”说着娘俩起了床，忙忙地走到院子。
杨洋妈说：“闺女，这活儿你可不能做呀！”
娜达莎笑笑说：“妈妈，我能做的，我也会做的，我是您的儿媳妇，以后家里的活儿我包了，您老人家快回房间休息去吧。”
“孩子，我好多了。”杨洋妈回头对小芳说：“快去挑水，我要给你阿姨做一顿好吃的饭哩。”
“好哩，妈，我这就去。”小芳挑起水桶正要出院子，娜达莎说：“来吧，我帮你一块去。”
寂静的小山庄新的一天开始了，牛在哞哞叫，羊在咩咩叫，村里人开始走动起来。村前那条响水河欢快地流动着，这股山泉从大山里流出来，千百年来生生不息，日日夜夜滋润着羊圈村的男女村民。
小芳拿着葫芦瓢子站在石头上往水桶里舀水，一边向娜达莎说：“阿姨，我告诉你，我哥知道的东西可多啦，他说俺村这条响水河是从大山深处流出来的活泉水，里面含着好多人所需要的维生素和矿物质，特别是一些稀有维生素，对人 的健康很有帮助，还说俺们这块地方的人，男的长得英俊，有力气，女的长得漂亮，皮肤白嫩，又不得心脑上的病和糖尿病，跟俺们常年累月喝这股泉水大有关系哩，为此，我哥还叫来刘荞生大哥在这儿考察过的，我听他们说，十分是俺羊圈村穷，又四面夹在大山里，无人知道，要不是交通不便，他们要联系什么娃哈哈企业，开发出全国最好的矿泉水来的。”
“是的，你哥哥说的对，这水真甜啊！”娜达莎蹲在一块青石上，用手捧起河里的水喝着。
小芳忙说：“阿姨，你不要喝这冷水，等回家烧开了喝呀。”
“小芳，你要听我的话，以后不准叫我阿姨，要叫我嫂子，好吗？”娜达莎拿起扁担，“我来帮你挑水。”
这时，那金色的朝阳就高挂在东山顶上，它吐出条条金丝透过一簇簇松树林，朝响水河洒来，河面顿时闪亮一片。
脚踩着鹅卵石，娜达莎挑着水在前面走，小芳拿着葫芦瓢子跟随着。小路上，村里人三三两两前来挑水，纷纷停下脚步盯一眼这个俄罗斯姑娘，娜达莎个子高，挑着水，两只水桶好像悬在半空，她又是初干这活儿，水桶晃动得厉害，不时引来人们窃窃的笑声。
“小芳，帮你挑水的这是谁呀？”
小芳欢快地回答：“这是俺嫂子呀！”
“咳！原来是杨洋的婆姨呀！”
“是的，乡亲们，我是杨洋的老婆，以后我就和大家生活在一起了，请你们多多关照啊！”娜达莎笑着对村民们说。
她们挑水回来，杨洋妈正在做早饭，她眼盯盯瞅着娜达莎挑着水进了小院，慌慌地说：“小芳，这死妮子，你怎么不挑，让阿姨来挑！娜达莎从老远的北京来咱这山旮旯里，一定受累了，俺心疼哩！”
“妈妈，我不累的，这活儿不算什么的，我这是锻炼嘛！杨洋就告诉我，要锻炼的。”小芳引着她走进厨房，把水倒进水缸里。
杨洋妈说：“你可别听杨洋瞎说，他是后生，一回家起早就爬山锻炼，和村里一伙年轻人摔跤呀，打拳呀，他野，你是个姑娘家，又不像俺们本地人皮厚骨头硬的。快歇歇，咱们吃饭。”
娜达莎吸吸鼻子，说：“妈妈，我一进院子就闻见一股香味，是荞面饼的香味，我在北京刘荞生的饭店吃过的。”
杨洋妈笑着说：“闺女，咱这里没啥，就是荞面多，你爱吃吗？”
娜达莎高兴地说：“我很喜欢吃的，而且我爸爸妈妈也很喜欢吃的。妈妈，你知道吗，这荞麦食品可是目前国际流行食品的，特别是咱们这里盛产的无公害无污染的荞麦，食用价值更是高的。”
小芳说：“哇，荞麦这么好呀，嫂子，那你就多住几天，让咱妈给你做些荞麦面好饭，保你吃个够！”
“娜达莎，媳妇儿，快坐炕上，咱们一块儿吃饭。”杨洋妈高兴地张罗着。
方方的炕桌上，摆着热腾腾的荞面饼，绿森森的炒豆角，香喷喷的土豆丝，还有一大碗生拌红辣椒。
娜达莎说：“妈妈，杨洋告诉我，你们这里的粮食和蔬菜都没有施化肥，没有打农药的，是吗？”
杨洋妈说：“是哩，咱这山沟里家家户户都穷，没钱买化肥和农药，庄稼上的都是农家肥，祖祖辈辈都是这么闹养种的。”
娜达莎说：“妈妈，这就好，我就爱吃这样的食品，而且全世界的人都爱吃绿色食品的。”
“媳妇，看你说的，好什么好？你不嫌俺们家穷，从俄罗斯那么远的地方来，甘愿住到俺们这穷山沟，那可是杨洋修来的福分啊！”说着说着，她用手擦着眼泪，哽咽地说，“杨洋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村里人都说杨洋贪污犯案了，被政府抓起来了，上面还派人到家里调查来，你要给俺实说，杨洋现在在哪儿呀？”
娜达莎该说什么好呢？此时此刻，她心里比谁都难受啊！她强压住悲痛，强装笑脸，说：“妈妈，您别听人们说什么，杨洋好着呐，不然我会到家里来看望您吗？杨洋有大事缠身，工作忙走不开的，我就先回来了。”
小芳看着娜达莎的脸，说：“就是嘛！俺嫂子说的对，俺哥不会出问题的，妈你就放心吧。”
杨洋妈笑了，说：“是哩，俺说什么也不信杨洋会出问题，俺养的儿子俺还能不知道。快吃饭，看凉了。”
娜达莎接过小芳递过来的荞面饼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好家伙，一大碗红辣椒呀！这可是杨洋最爱吃的一道菜，他还在北京表演过的，是比赛吃辣椒的，他把所有人都比下啦！”
小芳夹起一个尖辣椒放到嘴里嚼着，说：“我哥就是棒！哎，嫂子，我哥还有一手呢，打的好拳，上中学被评为全市搏击冠军哩，别人都打不过他的。”
娜达莎笑着说：“这我知道，你哥哥还教我打拳的，我拜他为师的。”说着，她也用筷子夹起一个红辣椒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小芳说：“嫂子，你也能吃辣椒？是学我哥的吧？”
“说对了，小芳，是杨洋命令我吃的。”
“我哥还命令你吃辣椒？他对你凶吗？”小芳有点惊讶，“不过，嫂子你别怕他，我哥心软，小时候他打我，我一哭，他就不打我了，还千方百计哄着我，让我打他哩。”
娜达莎说：“是的是的，你哥哥对我十分好的，我很爱你哥哥的。”
“这就好，这就好，媳妇，你和杨洋两个人相亲相爱，和和美美过光景，这比什么都好哩！”杨洋妈顿时笑逐颜开，“这样，我和杨洋爹也就高兴了，放心了，也就没啥病了！快吃呀，可要多吃点，我这就去给你舀米汤。”
金黄金黄的小米汤，里面漂着一颗颗绿豆，绿得诱人，一颗颗红豆，红得耀眼。
娜达莎一看，哇地叫出声：“有这么好的饮料啊！我要喝的。”
杨洋妈说：“媳妇，这是稀饭，俺们常年喝的，它养人，特别是女人生了孩子，坐月子，喝这米汤，最能补身子了。”
小芳瞅一眼妈：“你尽说些啥话呀！”
娜达莎一边喝着一边说：“小芳，妈妈说得对的，我要和你哥哥生好多孩子的，有胖小子，有漂亮女孩，好吗？”
杨洋妈乐的合不拢嘴，连连说：“这就好，这就好，这话要让杨洋爹听见了，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啊！”
第三十七章 洋妞治家
吃罢早饭，娜达莎忙活开了。
她先是把随身带的化妆品以及一些衣物从皮箱里拿出来，分别摆到自己现住屋子的一张小书桌上，放到一个破旧小书架里，这小书桌和小书架，显然是杨洋当学生时用过的，她的用意很明星，目的是让杨洋一家人看看，她娜达莎是要在羊圈村长住下去的。
这间屋子原是杨洋住的，杨洋参加工作后就一直空着，偶尔探亲回来住上几天，平时就锁着。昨天晚上没想到娜达莎突然到来，杨洋妈高兴得就特意让她住进这间小屋里，并且还把多年给杨洋准备的结婚用品——一双绣着鸳鸯戏水的新缎面被子，一双印花布新褥子，一对牛角梳子，一对红彤彤的塑料脸盆，一对大红塑料香皂盒子，一对雪白的毛巾，都是成双配对的，统统拿出来，铺好放好。就因为仓仓促促布置这新房，足足用了一个钟头。
杨洋妈这阵儿身上的病早不知道跑哪去了，心劲那个高啊！她一边亲自整理房间，一边指挥小芳扫地擦抹桌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这下可好了，俺杨洋也有了媳妇了，而且还找了个外国的漂亮闺女哩……小芳，你停停打扫，快给娜达莎，不，你嫂子泡上刘荞生送咱们的雪花茶呀，让她下下火……哎呀，娜达莎，俺的好媳妇儿，你怎么干开活儿了？你大老远打北京来，一准累坏啦，快到外头歇着，我和小芳干就行了……”
安顿好后，娜达莎这才躺在小土炕上休息下来。奔波了一天，她确实累了，但总不能入睡，杨洋妈妈和妹妹小芳热扑扑的关爱，让她格外感动，这种朴实淳厚的爱，尽管看起来简陋甚至有点寒碜，然而是实在的，是中国农民一家子流淌出来的真爱！她感受到，这种爱，有点像杨洋给予她的爱，是骨子里的爱，是灵魂深处释放出来的爱意，不在乎言表，没有客套，是直来直去的那种爱啊！她不由地坐起来，仔细看着这间杨洋学生时期住过的小屋，地下还放着一对很沉重的哑铃，那肯定是这家伙经常健身用的。拉开屋里唯一的那张小桌子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杨洋读高中的作业本，有语文册、数学册、英语册等等，翻一翻，上面都有老师的评语和用红笔打的分数，都是100分、100分，评语也都是写着特等、优秀。“这家伙，上中学就很刻苦的，成绩好的。”娜达莎看着看着，不由地笑了。
她马上给王小燕去电话。“小燕姐姐，你们到协和医院了吗？杨洋爸爸的病情怎么样？”
手机里传来王小燕的声音：“娜达莎，我们已经到了，和孙慧谦教授接上了头，医院已给杨洋父亲安排好了病房，要观察几天才会动手术的，你就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病人的。”
娜达莎握着手机说：“谢谢你了，小燕姐姐，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向你说明的，就是杨洋爸爸住院做手术要用钱的，我走的匆忙，没顾上说这事，我有你们中国的银行卡，请你记一下我的密码……”
小燕说：“是这事儿呀！娜达莎你想得挺周到的，杨洋爸爸住院的经费我会解决的，况且还有刘老板在这儿，你就放心好了。我给你说，羊圈村那个山庄窝铺条件很不好，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娜达莎说：“谢谢小燕姐姐对我的关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们要保持联系，医院有什么事情请及时告诉我好吗？对的对的，拜托了！”
娜达莎刚放下手机，就听得有人在轻轻敲门。“媳妇，你咋还不睡呀？灯还亮着，俺孩快睡吧，时候不早啦！”是杨洋妈的声音。
“好妈妈，我就睡，您也休息吧，祝您晚安！”娜达莎拉灭了灯，她知道，自己如果不睡，杨洋妈是肯定不会睡的。多么疼你爱你的老人啊！
娜达莎相伴着不绝如缕的思念和眼前亲人给予的幸福，伴随着极度的疲倦，沉沉地进入梦乡……
小芳帮妈洗刷了锅碗、收拾好厨房后跑进小屋，一看桌上堆着这么多化妆品，惊讶地说：“哇！嫂子，你要开城里的美容店呀！”
“是吗？小芳，我给你洗洗头，打扮打扮，我也化妆一下的。”娜达莎怜爱地看着小芳，“你这些日子照顾爸爸妈妈很辛苦的，顾不上洗脸梳头，我是你的嫂子，我有义务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吗？”
于是，娜达莎帮小芳洗了头，洗了脚，给她修剪了头发，扎了一对时髦的辫子，又让她把娜达莎上次给她买的运动衫穿上，然后自己才梳洗化妆起来。
当她们从屋子出来，正在忙着喂猪的杨洋妈一看小芳这身打扮，着急地说：“这死妮子，你怎么把过年的新衣裳都穿上了？媳妇，咱们是穷庄户人家，比不得你们城里人，可要省俭着过日子啊！”
娜达莎笑着说：“放心吧，妈妈，我会知道的，不过，我来了以后，我就是咱们家的主人了，因为我是您的儿媳妇，我要当家的，我会把你们的生活安排好的，请相信我好了。拜拜，妈妈，我们到供销社去了！”说着，她拉着小芳走出院子。
娜达莎上次已来过羊圈村，她熟悉村里的街道。当她俩相跟着走在青石铺砌的小街上时，村民们轰动了，男女老少都围着她们瞧着看着。
“小芳，这个洋婆姨又来你家了，她是你家的什么人呀？”男人们问道。
小芳仰着脸回答：“什么洋婆姨土婆姨的，说话要懂点礼貌嘛！她是俺嫂子，从俄罗斯来的。”
“小芳呀，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还穿上了新衣裳？”大姑娘小媳妇纷纷问道。
小芳回答：“是俺嫂子给我做的头发，不好看吗？这可是北京女孩最时尚的发型哩！”
娜达莎提着一个大荆条篮子，一边笑着一边不停地说：“乡亲们好！今后我就和大家在一起生活了，请多多关照！”
走进供销社，娜达莎买了食品，挑选了杨洋妈和小芳穿的几件衣服，又买了床上的一些用品，给小芳买了一双白球鞋，还给自己买了一双大号码的提篮黑布鞋，装满了一篮子。然后两人说说笑笑地走回家。
一进院门，杨洋妈就迎上来，看着娜达莎提着的大篮子，里面装着那么多东西，吃惊地说：“哎呀！这要花多少钱哩！”
娜达莎做个鬼脸，笑着说：“我的好妈妈，花就花呗！谁让您有个好儿子，又有了个好媳妇呢？咱们家也要像个样子的，不能比别的人家差呀！”
好个娜达莎，她要治家了。
她请羊圈村村支书和村长以及村委会的头头脑脑在供销社的小饭铺摆了一桌很丰盛的酒席，在饭桌上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一是请他们帮助选派施工队修缮一下杨洋家的房屋和院子；二是请他们帮助雇用两个有经验的羊倌，负责放牧杨洋家的40几只羊。
她一边说，一边送给每个干部一个红包，这下村干部们吃着喝着拿着，可把大家乐坏了。又请客又送红包这样的好事，他们可从来没有遇到过。
当下，村长猛猛地喝干娜达莎敬他的一杯酒，红着脸膛拍着胸脯高声说：“杨洋家嘛，老的老，小的小，杨洋又在外工作，家里没个壮劳力，再加上她爹妈眼下又有病，确实是个困难户，咱村委会要把他家列为帮扶的重点对象，娜达莎闺女，你是杨洋的未婚妻，你说啥，咱就办啥，好吗？”
娜达莎很谦虚地说：“在座的诸位，都是村里的父母官，也是杨洋和我的顶头上司啊！我刚才说的两件事，请你们一定帮助办好，尤其是聘请羊倌的事儿，因为杨洋爸爸到北京看病，即使身体好了，我也不能让他再去山上放羊了，所以必须马上办，最好明天就上班，我先支付两个羊倌一年的工资，工资也一定比你们周围的标准工资要高的，我是一见人就付人民币的，这一点请相信我好了。但是，我这里要把话说到明处的，我要和两位羊倌签订合同的，甲乙双方必须规定并履行自己所承担的权利和义务，在座的领导就是担保人，可以吗？”
村支书高兴地说：“娜达莎，你这是把城里的用工制度引进到咱村里来了，这样很好，也可以说是给俺们这穷山沟吹进来一股改革开放的春风啊！我们举双手同意哩。俺知道你是杨家的好媳妇，也是咱羊圈村的好媳妇，雇用羊倌的事，立马就做，保证明天就上班。还有修缮房屋的事，村委会也马上召集工匠们尽快开工。”
娜达莎给身边坐着的小芳杯子里倒了些饮料，拉她站起来，自己端起酒杯：“我再敬大家一杯酒，代表杨洋和全家向各位领导表示感谢！”
晚上，村支书和村长领着两个羊倌，一老一小，前来商量签订合同的事宜。老的是霍大伯，50来岁，年轻的是霍大伯的儿子，十七八岁。村长介绍说，霍大伯是羊圈村有经验的羊倌，因家里穷，他们家只有十几只羊，这下包了杨洋家的40几只洋一块照料，对两家都有利，并且两人的工钱也商量好了，霍大伯是老羊倌理应多一些，他儿子是副手，适当少一点。
娜达莎征求杨洋妈的意见：“妈妈，你觉得怎么样？”
杨洋妈说：“霍大伯一家可是好人哩。”
娜达莎说：“既然我妈妈说可以的，那就定了。”说罢，娜达莎走回自己屋里，一会儿拿着一叠百元人民币交给霍大伯。
“这，这，使不得！俺还没干活就给工钱？咱这里是年终才算账的呀。”霍大伯推辞着说，“况且，闺女，你给俺的工钱也满高的，俺怎么能接受呢？”
娜达莎说：“我是按城市企业的管理办法做的，霍大伯，我们虽然是两家人，但这么一组合，你们家出人力，我们家出资源，可以说是强强联合，诞生了一个新型的养殖企业，我临时想了一个企业名称，就叫‘羊圈村养殖业有限公司’吧，不过这仅仅是暂时的，杨洋有新点子的，等他回来再重新考虑命名，并且还要到工商部门注册的，还要建厂房的。现在，霍大伯你就是大股东了，理应有报酬的，别客气，请你收下。”接着笑笑说，“杨洋就告诉我，亲兄弟好朋友也要算清账的，因此，我要对你霍大伯把话说到前面，你一定要精心放牧好杨洋家的羊群，让杨洋爸妈满意，一切按我们签订的合同办事，你是要担当责任的，比如，成年羊一年出栏率多少，母羊要生产多少胎小羊羔，合同上都有明文规定，如果超额完成任务，公司要大大奖励的，村支书和村长就是担保人呀。”
娜达莎这么云里雾里的一番话，把大家逗乐了。
村支书呵呵地笑着说：“这样好，这样好，说不定这‘羊圈村养殖业有限公司’真要成为新生事物办起来哩！”
第二天早上，娜达莎正帮着杨洋妈喂猪，霍大伯带着儿子走进院子，一看这情景，就说：“娜达莎，这样吧，杨洋家用的猪草，俺包啦！”
杨洋妈说：“他大伯，这可不行啊！”
娜达莎马上接着说：“我妈妈说这不行就不行的，要另付钱的。”
霍大伯有些激动地说：“人心都是肉长的，闺女，你这样对俺好，俺也要回报的，你出的工钱就很高了，咱要凭良心呀，俺可说定了，杨洋家的打猪草活儿，俺是包定了，这样俺心里才踏实哩。”他回头对儿子说，“快回家拿篓子去。”
这段时间杨洋爸染病在床，家里的羊群全靠邻家帮忙照料。等霍大伯父子俩一人背了个装猪草用的篓子，赶着羊群出来准备往山上走时，娜达莎也要跟着上山放羊。
杨洋妈急急地拦住，说：“媳妇，瞧你细皮嫩肉的，咱这儿山高风大，你可不能上山呀！”
娜达莎自有想法，她一边换上新买的黑布鞋一边说：“妈妈，你就放心吧，我上山是去旅游的，还顺便考察一下山上的植物，说不定有更大收获呢！”
杨洋妈不解地问道：“啥考察呀？”
小芳抢着说：“就是以前我哥带着刘荞生大哥转山看荞麦那样子嘛！我要跟嫂子一块儿上山的。”
娜达莎和小芳各背着篓子，跟随霍大伯父子，赶着羊群进山了。
6月的羊圈村，山花烂漫，泉水潺湲，绿树成荫，牛羊欢叫，让娜达莎一时忘记了心中的悲痛和苦苦的思念。上山的一路上，在霍大伯指点下，她知道了山上生长的各种中药材，比如黄芪呀、马莲呀、甘草呀等等。小芳一边挖野菜一边告诉她，这是苣麦菜，那是金针花，还说这些野菜营养很丰富，能消毒败火。
娜达莎兴奋地说：“想不到羊圈村满山里尽是宝啊，一定要开发利用的！”
上得山，层层梯田长着绿油油的荞麦，羊儿在山坡上悠闲地吃草，霍大伯和儿子一边照料羊群一边打打猪草，小芳在挖野菜。面对此景此情，娜达莎自然想起了杨洋经常唱的那首《荞麦开花一片白》的山歌，情不自禁地高声唱起来，而她唱得却是那么的凄婉。
小芳、霍大伯、霍大伯的儿子都停下活儿，静静地听她唱歌，就连正在吃草的羊儿们也都纷纷朝娜达莎这边张望着。
小芳惊讶地叫道：“嫂子，你唱得真好！我哥就爱唱这支哥，还和刘荞生大哥一起录了音，制成唱片在全市播放哩！”
霍大伯这时走过来，“嗨，杨洋的嗓门高，吼起这歌来，满村人都能听到。”他走近娜达莎，压低声音说，“闺女，听说杨洋犯案叫抓起来了？这是真的吗？可俺村的人都不相信杨洋这孩子会干贪腐那事儿……”
娜达莎强打精神地笑一笑，说：“不是这样的，大伯，杨洋是工作缠身走不开……他不会犯错误的，要不，我怎么会来你们村呢？我们等着吧，杨洋不久就会回来的。”
霍大伯点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娜达莎看看手表，“中午12点了，我们开饭吧！”说着，她从篓子里拿出杨洋妈准备的荞面饼，还有她在供销社买的矿泉水，小芳又剥好几根葱，一齐摆到地上铺的一张报纸上。
霍大伯忙说：“不用，不用，俺和儿子都带着干粮哩。”
娜达莎说：“大伯，别客气，我们要一块就餐的。我打听到你爱喝酒，就特意带来一瓶的，保你喝个痛快。”
经过近半个月的紧张忙活，村里的工匠们把杨洋家的房子和院墙修缮一新，房顶该补瓦的补瓦了，这样，逢上下雨天就不漏了；墙壁该粉刷的粉刷了，这样，屋子里就干净亮堂多了；院墙该垒的垒好了，这样，鸡和猪就不容易跑出去了。
更耀眼的是，娜达莎还指挥木匠做了个“羊圈村养殖业有限公司”的大牌子，挂在了院子的大门上。这件事不仅轰动了全村，连周围十里八乡都知道了。
家里的生活环境整修好了，各项农活安顿好了。杨洋妈的家务事儿轻了许多，她舒眉展眼地坐在院子里开始纳鞋垫儿，给娜达莎做了一副鸳鸯戏水的花鞋垫，又给杨洋纳了一双五哥放羊的厚实鞋垫。
当杨洋妈把做好的花鞋垫送给娜达莎时，娜达莎左看右看，高兴地叫着：“哇！这简直是一件艺术品啊，我不忍穿的，要带回北京和莫斯科让大家看看的。”
杨洋妈笑眯眯地说：“媳妇，你喜欢就好，俺再给你和杨洋做一对‘双喜临门’鞋垫，你俩好结婚穿。”
“好的，好的。”娜达莎说，“我和杨洋很快会举行婚礼的，杨洋说过，等北京奥运会开幕时，我们就办的，就是选定的这个好日子的。”
小芳正在屋里补习功课，她耳朵尖，跑出来就说：“啊呀，那再过一个多月就是8月8 日北京奥运会开幕的日子啦，嫂子，你们是在北京办呀，还是回咱们羊圈村办呀？”
杨洋妈长叹一声：“也不知道杨洋几时回来啊！”
娜达莎没敢接话儿，就拉着小芳回到屋里。
小芳辍学在家，耽误了很多课程，这段日子娜达莎帮着她日夜恶补，准备中考，并且还亲自教她学习英语和俄语。为此，她带着小芳坐班车进了一趟县城，买了一台复读机和一堆英语、俄语教材光盘，让小芳每天照着学说这两门外语。
小芳羡慕县城里有的同学用上了手机，娜达莎看出来了，说：“小芳，你必须会用手机的，为了同老师和同学更紧密联系，而且家里没电话，这样以后杨洋和我联系家里就很方便了。”于是她带着小芳又一次进县城，让小芳亲自挑选了一款自己喜爱的手机回村来。
就为这，杨洋妈可大动肝火了，说：“媳妇儿，你要折腾这家呀？以前杨洋回家，小芳这死妮子磨磨缠缠央告她哥给买个手机，说什么她们班里好多同学都有了，杨洋总是说咱家穷，不要攀比，以后再给你买吧。可你一来就把她惯得不成体统啦！”
娜达莎振振有辞地替小芳辩护：“妈妈，你不能这样看问题的，爸爸住医院，是谁一个人在县城照料的？你病了，是谁又挑水又做饭支撑这个家的？是小芳啊！一个刚满12岁的小姑娘，能够毅然辍学挑起家里的重担，我和杨洋真的要感谢她的！我给她买一个手机，就是对小芳的嘉奖，即使杨洋在眼前，他也会这样做的。再说，小芳有了手机我们就联系方便了，这也是家里必须有的呀！”
杨洋妈只好撅着嘴说：“洋媳妇，你干什么都来洋气，俺说不过你来。”
“妈妈，那你就服从我的领导好啦！”娜达莎咯咯地笑着，“咱们这个家是我说了算，媳妇理应当家的嘛！妈妈，你不可再批评小芳的，如果你要再批评，我这就进县城，再买回一个手机来给你用，你相信不相信？”
杨洋妈连连说：“俺信俺信，想不到俺的媳妇儿比儿子还犟哩！”
小芳一旁插话说：“就是嘛！说不定，我哥也怕我嫂子的。”
娜达莎摆摆手：“你们中国人说女强人是母老虎，我可不做母老虎的。我给你们说，杨洋可厉害的，我有时候很怕他的。”
“咱家有两只虎，这也好，人就要有骨气哩！不是常说，人有骨气走四方，一辈窝囊吃醋糠嘛。”杨洋妈看着娜达莎，“这下，杨洋有媳妇管他了，俺也就放心啦！”
第三十八章 披枷戴锁归来日
娜达莎尽管在羊圈村没明没黑地忙活，但她忘不了给北京通电话，每天晚上都要给王小燕或者是刘荞生、杨水妹打一通电话，问询杨洋爸爸的病情。
大约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王小燕给娜达莎打来电话，欣喜地告诉她说杨洋爸爸刚刚从手术台下来，手术做得很成功，医生说他患的肺癌只是到第一期，又多亏住院及时，基本没什么问题了，请她转告家里人放心。
娜达莎好不高兴啊！嘴里不住地说着：“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说完这事后，王小燕又悄悄地说：“娜达莎，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见到杨洋啦！”
娜达莎一阵惊喜，忙问：“什么？你见到杨洋了？小燕姐姐，在什么地方？”
“是在协和医院，他爸爸动手术时，是他突然来到病房的，并且一直陪着他爸爸做完手术后才离开的。”
娜达莎又忙着问道：“小燕姐姐，你快告诉我，杨洋身体好吗？”
王小燕说：“我给你说，杨洋一点也没变，只是胡子长了一点儿，可还是那德性，见了我和刘荞生，还有杨水妹，好像他是什么大领导似的，向我们招招手，说‘你们好！’并且还用手做了个V字，说我和杨水妹这些日子没见面，越来越漂亮了。你说这家伙对什么事情都满不在乎！”
娜达莎又迫不及待地问：“小燕姐姐，他提到我来吗？”
王小燕说：“我问他来着，说娜达莎从莫斯科赶到北京找你，你为什么不见她呢？你听他怎么说，这个嘛，是她咎由自取，她扰乱外交部，大闹中纪委，说什么要为我鸣冤叫屈，她简直是胡来！组织上查我有问题，我当然要接受调查的，我冤枉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作为一个中俄友好形象使者，娜达莎居然干出这样的蠢事，扮演了一个泼妇的角色，你说我能见她吗？他还耸耸肩说，唉，我一个带罪之人，谁还看得起我呢？恐怕人家娜达莎早就把我忘啦！跟着他的两个同志也被他说笑了，还说小杨，说话严肃点儿。你说杨洋这家伙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玩意儿！”
“这就是杨洋的性格！小燕姐姐，我了解他的，凡是他占理的地方，他是寸步不让的。”娜达莎激动地说着，“至于他说我把他忘了那些话，分明是有用意的，我心里是清楚的。”
王小燕说：“娜达莎，我也是这么想的，杨洋这家伙最聪明也最调皮了，当着大家的面，他极有可能是正话反说的，这可是他惯用的伎俩呀！”
“是的，是的，”娜达莎说，“他就是这德性，我敢说，杨洋是世界上一个超级流氓！”
王小燕吃惊地说：“娜达莎，你怎么能这样评价杨洋？”
“我就这么骂他的！难道不可以吗？他为什么说我是泼妇？我要报复他的，咱们走着瞧！”娜达莎愤愤地说。
与王小燕通完电话后，娜达莎赶忙跑进杨洋妈和小芳住的屋子，把杨洋爸爸的情况对她们说了，杨洋妈流泪了，说：“媳妇，这都多亏你啊！”
娜达莎坐在炕上和她们亲亲热热地聊起来了。
这时小芳开口了：“嫂子，我觉得你比俺哥还有本事的，你说说，俺哥几时才回来哩？”
“很快的，我们等着吧。”娜达莎说，“时间不早了，妈妈，小芳，你们该休息了，我也准备睡觉了，晚安！”
娜达莎回到自己的屋子，躺在炕上，反复思考着杨洋说话的用意：对着专案组的同志，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他是为了说明自己的问题跟我娜达莎没关系，是保护我的吗？他竟然敢和中央纪检部门人员说说笑笑，这又说明什么？是说明自己清白吗？还是表明中国反贪局的人文风格呢？
娜达莎从莫斯科到北京前前后后所折腾的详细事儿，是我以后才知道的。这里该说说我本身的情况了。
自打我从莫斯科回到北京被隔离审查后，我始终闹不明白，我一个小小的处级干部，即使有问题，外交部纪检组就可以查办我了，何劳中纪委兴师动众呢？这就连外交部领导也一下子搞不明白。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中央为了从根本上彻查和堵住干部贪腐的渠道和漏洞，首先从干部住房上开刀，这样，住房和城乡建设部马上行动起来，把北京市作为重点，要求北京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做地毯式清查，看看驻京的中央各部委和北京市的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有无以权谋私多占住房和购置高档商品房的情况，结果，在北京望京一个著名高档社区，查获了由我购买的价值500万元的高档商品房，据说在这个社区居住的大部分是韩国的实业家。
我当时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苍天呀，大地呀，我杨洋哪来的这500万元！即便把我整个身子剁成肉块卖掉，也绝对卖不出500万啊！
直到中纪委同志把所有购房证明拿到我面前对质，我这才头大了。可是，我还是不相信，对他们说，你们一定是搞错了，跟我同名同姓的人也不少的，肯定是张冠李戴了。专案组的同志严肃地说，杨洋，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的是外交部驻俄罗斯大使馆经贸参赞兼中俄木材贸易协调小组副组长杨洋，实实在的证据摆在你的面前，你又如何推脱掉！并且还明确告诉我，近几年在我国外交外事人员队伍中，像你这样的问题还比较少见，这是新的苗头，是一个开展反腐工作的新领域，对此，中央要抓到手上，排除一切干扰，要彻底查个水落石出，这既是对你个人负责，更是对国家安全负责，希望你放弃侥幸心理，积极给予配合。
证据摆到我面前，政策也给我讲明了，我心里这才发毛了。
此时此刻，我才清楚地意识到，我的问题不是一般的国内腐败问题，而是上升到中国外交外事工作人员涉及的国际经济问题，难怪我的问题要由中央纪检部门直接抓。
我又是焦虑又是紧张，好像天塌了一样，觉得社会竟然是这样的险恶，到处布满陷阱。究竟是谁置我于不义之中呢？我伤害了谁？侵害了谁的利益？他们居然肯拿出500万元要葬送我的前途！我思前想后，像过电影一样检点我在工作中的每一个脚踪。是刘荞生、杨水妹干的吗？天大笑话！我排除了国内的人事纠葛，主要思考在俄罗斯的工作情况：是华懋公司有人私下报复的吗？不可能，那个案件已经结案，更何况案件是由商务部和外交部两部直接经办的，并经国务院批准，是“通天大案”，华懋公司里的任何人决不会有这个胆量。是中俄木材贸易协调小组有人在坑害我吗？这也是不可能的。那么又是谁能？我甚至还冒出这个想法：是萧洛留夫出于情敌的私人报复吗？像他这样一个市侩人物肯拿出500万元人民币作赌吗？更是不可能的。是华西耶夫、维德钦可斯基吗？莫非是娜达莎搞的鬼？我这样的胡思乱想，连我也感到可笑。
正在我简直要崩溃的时候，张司长直接打我的手机，愤怒地朝我吼叫：“杨洋，你他妈的是鬼迷心窍啦，居然也干这样的事儿！”
一听到张司长那熟悉的声音，我嚎啕大哭，说：“张司长，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给你老实说，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望京这个高档社区在什么地方，我是冤枉的呀……”
张司长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缓口气说：“我不听你的狡辩！我现在只给你讲明白了，你一定放弃侥幸心理，老老实实交代问题，要相信组织会把你的问题查清楚的。我还给你讲，是你的问题，你一定要向专案组源源本本说清楚，不是你的问题，你也不要因为害怕就糊里糊涂承担起来，这是考验你的党性原则的时候了，听见了没有？”
我哭着说：“我听见了，张司长。”
张司长又高声地训斥我：“我太了解你了，杨洋，做出一点成绩就翘尾巴了，就趾高气扬起来，跟一些狐朋狗友就联系多了，我命令你，现在就关了你的手机，免得受外界干扰，好好静下心来闭门思过！”
从此，我干脆把手机关了。
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思考问题，张司长说的“这是考验你的党性原则的时候了”这句话时刻响在我的耳畔。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作为一名年轻的共产党员，在极端困难面前，就要坚持党性原则，敢于实事求是地向组织说明情况。专案组的同志质询我，我始终诚恳而坚定地说，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希望纪检部门作详细调查，我向组织保证，如果我隐瞒了事实，企图逃避罪责，我甘愿接受更严厉的处分和制裁！专案组把所掌握的线索和渠道都仔细做了调查，还是搞不清眉目。同时，专案组的同志在多次和我接触中，也感到我这个人朴实真诚，肚里没有多少花花肠。
在这种情况下，中纪委与外交部领导同志又碰了一下头，进一步分析了这个“无头案”。王副部长在会上断然地说，不会是“无头案”的，用500万买一处高档商品房，竟然没有人出头认领，难道这还不奇怪吗？我想它总有“出头之日”的！我建议不妨等待一段时间，我们且看看对方玩的是啥花样？
这样，我被暂时解除了隔离审查，但不能离开北京，要随时听候调查和询问。
我出来以后，先是直奔协和医院探视我父亲。父亲调养得很好，手术伤口基本愈合，住院费和手术费全由外交部支付，并且又雇用了两个陪侍人员日夜照顾，王小燕也经常到医院来看望。王小燕说，经部党委研究，鉴于我家确实困难，特批准这样做的。
王小燕把我拽到走廊上，上下大量着我说：“杨洋，你可不能有其他想法，张司长说具体问题具体对待，你的问题是你的问题，不能牵涉你全家人的。哼，咱们好歹也是多年的同事和朋友，没想到你竟然干出这样出格的丑事！”
此时此刻，我有口难辨，我欲哭无泪，央求她说：“小燕，我是白是黑，暂且不说，我求求你，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我爸，让他病愈顺利出院，好吗？”
“还用你放屁！”王小燕鄙视着我，“张司长早就预先嘱咐过我们了！”
我跟着王小燕走进病房，父亲一见我两眼放光：“孩子，你是刚从俄罗斯回国吗？你的同事们都说你在俄罗斯忙工作一时赶不回来，他们说我动了个小手术，不碍事的。你是公家的人，公家的事是大事，咱家的事是小事，忠孝不能两全哩！我已经好妥了，政府各方面照顾我挺好，你不该丢下工作回国看我的。儿啊，俺知道你孝顺，听小燕说，你因为回不来，还特地让你的未婚妻娜达莎从俄罗斯那么远的地方赶回来看我，听说至今还住在咱羊圈村照管家哩。”
这时，我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爸，儿子对不住你！”
“这是啥话！我不好好的嘛。”爸笑着说，“儿子，你要有时间，就回咱村看看娜达莎吧，顺便给她商量一下，趁你们两个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给单位请几天假，把你们的婚事办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有个窝了，这样我和你妈也就放心啦！”
我只能哭着点点头。
“孩子，上次上面派人来咱家调查你，我当是你犯了错误，我就气得犯病了。后来小燕在病房给我说根本不是那回事，原来是你们部里的正常考察，是因为要提拔你才到家里考察哩，这我才放了心，精神好多了。俺孩可要注意，要多听领导的话，一定走正路啊！”
我哭得更厉害了，又不敢出声，狠命用嘴咬着胳膊。
王小燕说医院的事由她照管着，劝我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我依依不舍地向父亲告别，昏昏沉沉地回到我的新家。拜托刘荞生帮我装修的房子是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一开门进家，我不免大吃一惊，这是我的房子吗？我以为走错了门，怎么如此豪华，如此漂亮！
我急忙给刘荞生挂电话，气急败坏地说：“荞生，我回来了，刚到家。我问你，怎么把我家装修成这个样子，我不是告你来嘛，简单一点的，这么豪华，你让我怎么住呢？这不是又给我罪加一等吗？”
“算了吧，杨洋，你还在我面前装呢？”刘荞生显然在讥笑我，“比起你能动用500万买一处豪宅，这算什么？你怎么回来的，是有人跟着你吧？”
真是墙倒众人推啊！我大声吼着：“别人不说，你刘荞生也把我当成臭狗屎啦！请你马上来我家，我有话要说！”
我这是出来以后忍不住的第一声呐喊，我憋啊！心中的冤屈又怎么能对人说得清楚，别人又怎么能相信我呢？名利，名利，难怪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将名摆在第一位，倘若人活在世，名声一旦毁了，什么利呀，权呀，家呀，亲人呀，朋友呀，统统不存在了！
此刻，我身心俱疲，好像自己是一个囚犯，披枷戴锁被放逐似的，身边的亲人和朋友对我是另眼相看，都在鄙视我，蔑视我，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躺在小客厅的沙发上迷糊着，久久地迷糊着。张司长的话不禁又浮现在脑海，我猝然惊醒，坐起来揉揉眼睛，我虽然身处众叛亲离的凄凉境地，但不能一撅不振，自己瞧不起自己！
我站起来慢慢走进卧室，突然看见娜达莎为我买的衣服散乱地堆放在床上，显然是她走的仓促，没顾上整理。衣服上面放着一张纸，用俄语密密麻麻写着什么，我拿起来仔细看着——
我亲爱的杨洋：我第一次到你的新居，不，是我们两人的新居，住下来，不过只住了一个晚上。这是一个异常不平静的夜晚，我很孤独，很凄凉，但我看着你的那些熟悉的衣物，想着你此刻就在我的身边，拥抱着我，亲吻着我，我就感到特别的幸福，知道吗，我是抱着你的臭拖鞋，闻着你的气味入睡的。
我始终认为你不会干那事的，更不会为了金钱和豪宅去铤而走险，出卖国家经济情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你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我们两个都是清清白白走到一起来的。你疾恶如仇，秉持正义，诚实可靠，又有责任感，这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否则我不会死缠着你的，你明白吗？
或许你真的犯了这个错误，那也许是为了我，你想给我一个舒适的家，舒适的生活环境，才这么做的。既然你已铸成大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那你就应该老老实实承认错误，安安心心坐牢得了，你们家的事不必考虑，你的父母和小妹我会照顾好的。我这次回你家，已有心理准备，我要从俄罗斯辞职，落户中国西北部的羊圈村，做一个地地道道、普普通通的中国农妇，一直等你刑满出狱，然后我们在羊圈村建立一个家庭，不是也挺好的嘛！
我走的匆忙，我想你总会回到我们的新居一次的，听刘荞生说，他帮你装修好房子后，你还从未回来过的。房子装修得很好，特别是卧室，还给我安排了一个小小的梳妆台，我非常满意，我还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化妆了一次的，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的，我很漂亮的，是为你而漂亮的，尽管你看不到，但我心里是这样想的。你回家来一定会因为装修得这么漂亮大动肝火吧，一定会埋怨刘荞生的，我在这里要正告你，千万不可责怪你的朋友的，因为房间所有的设计都是杨水妹精心搞的，他们两个都是为了我们有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呀！至于花费大的问题，你不别考虑，我知道你再没有钱了，我会支付他们的。
此刻，我多么希望我们两人在这个小小的新居里幸福地团聚啊！有这一天吗？愿上帝保佑！
深深地吻你，我的爱人！我走了，要到羊圈村去了……
你的老婆娜达莎匆匆落笔
我拿着这张纸，双手颤抖得厉害。娜达莎深知我心，他是我患难与共的人！
娜达莎的信，给予我极大的力量和信心，此刻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爱情的力量，一种真爱的感召！
第三十九章 山歌高吼 山花烂漫
我彻底清醒了，振作精神，跑进卫生间痛痛快快冲了一个凉，刮了胡子，又刷了牙，返回卧室干脆脱掉我身上的旧衣服，换上娜达莎为我买的新衬衣，打上新领带，再穿上新西装，然后走到娜达莎的梳妆台，对着大镜子仔细端详了一番，心里说，娜达莎，我要让你瞧瞧，我杨洋还是以前的杨洋，是你可托付的有骨气的男人，甚至比以前更精神！
然后，我给张司长打手机，向他吐露了我回老家的意图，可是中纪委给我的纪律是不能擅自离开北京，请示他怎么办。
“去吧，应该回家看看，尤其要看看娜达莎，上面如果追问起来，我扛着，是我准许你的。”张司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唉，杨洋，娜达莎确实是个好姑娘，她爱你，忠于你，到现在还对你不离不弃，你如果见到娜达莎，代我向她问好啊！你重案在身，前途未卜，说不定以后就不能在外交部呆了……你们商量一下，趁你俩在北京，是不是把婚事简简单单地办了，这样以后做个什么，也就方便多了，对你家里也是一个安慰，将来，不管你的处境如何，不管你干什么，就是没工作在北京打个工也好，也有个家了，好歹有个睡的地方，这也是王副部长的意思，毕竟我们在一个单位滚战了这么多年啊……不过，我可告诉你杨洋，这事一切由你俩决定，我们只是以长辈角度提一点个人的建议，以后一旦你两个出了什么事儿，你可不要埋怨我们。”
我心里一热，滚滚泪水夺眶而出，但倔强地说：“张司长，请你放心，我就是一堆臭狗屎，也绝对不会臭到你们身上的！”
张司长火了，大声训斥道：“什么什么，你是一堆臭狗屎，谁说的？如果是你说你自己，那是你自己糟践自己！只要上面还没有对你的问题定性，杨洋，你仍是中国的一名外交官，一名新一代外交官！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拿出党性来，挺起腰杆来！”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
刘荞生开车来到了，车上还坐着杨水妹。他俩一进屋看到我这身打扮，大吃一惊。
刘荞生戏谑地叫道：“哇！杨洋，你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