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周岁的小孩还有的蓝月传奇是病毒吗正了蓝月传奇是病毒吗病的可能吗

迷你版《白蛇传》:一群七八岁孩子演出了9.2分
对于翻拍经典,观众一向是拒绝的。
《新白娘子传奇》作为经典中的经典,播出24年以来,一直成为各大卫视及地面频道节假日重点推出的剧目,“白娘子”扮演者赵雅芝更是被观众一致认可“最还原的白素贞”。近日,《新白娘子传奇》再度传出被翻拍的消息,不用猜测,小官也能想到99.9%的网友都是如下的态度:
被网友公认演技还不错的赵丽颖都无法拯救经典翻拍的事实,更何况一直被诟病演技差的angelababy呢?
然而,这两日爆红的一众七八岁小演员翻拍的《白蛇传》再次刷新了观众对于经典翻拍的认知,从目前的豆瓣得分来看,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然,最终的评判还是需要时间来验证),与去年大火的《琅琊榜》有的一拼。
目前,小戏骨《白蛇传》关注人数还未稳定,从目前的打分人数和评分来看,看过的人对它的评价多是齐刷刷五星好评,尽管主演们是一众七八岁的小朋友,然而其年龄差的萌点、甩大多流量小生们的演技、剧情经典的神还原、演员形象选择的精准到位,无不是观众给出五星好评的理由。
呃,还有不少人看哭了!
昨晚,小官只是看了视频的主题曲片花,便被它吸引了,上网具体查了下相关资料,才知道,《白蛇传》是由湖南电视台电视剧频道栏目《小戏骨》出品的又一部作品,该栏目在全国首创“小孩演大剧”,“演经典、学经典”的节目模式,所有演员都是6—12岁的少年儿童。一帮00后的“小屁孩”像模像样地表演经典影视作品中的经典人物(如刘三姐、焦裕禄等),让人既耳目一新,又忍俊不禁。
《小戏骨》栏目早在日就已推出,直至这部家喻户晓的“白蛇“经典逐渐被大众知晓。不过白蛇、许仙与小青们的故事被翻拍了那么多,为何小朋友们出演的《白蛇传》却能成功脱颖而出,成为网友们的心头好?
神还原!神演技!
Q萌的年龄差
这部《白蛇传》全片仅有88分钟,却抓准了原剧《新白娘子传奇》50集的精髓,与许仙的前世恩情、同船渡河对唱、与蜈蚣精结下梁子的缘由、雄黄酒现原型、黑白无常手中营救许官人、许仕林金榜题名雷峰塔救母等经典片段一一呈现。
赵雅芝版白蛇出场场景,小白素贞不但极大的还原,神韵气质都十分契合。
白素贞与小青西湖寻许仙的经典剧照,是否很熟悉?
同船共渡,小青与船夫的对唱更是经典桥段之一。
原剧人马比较多,这部浓缩版把原剧的蛤蟆精、蜈蚣精直接改用蜈蚣精一人,但是经典的井水下毒卖解药的剧情,连角度都十分还原,随后白素贞为了许仙开医馆博得好名声,变了很多瓶瓶罐罐的“保安丸“。
端午佳节,许仙哄得白素贞喝下一杯雄黄酒,现出原型这个场面,想必是很多人童年观剧最为深刻的一段记忆,两个小朋友完美再现了这个桥段,扮演许仙的这个小朋友更是让不少观众看到了当年叶童版许仙的影子,惊吓的角度都十分相似,这个大蟒蛇的特效,小官给满分,不比当年原版特效差啊。
除了经典桥段神还原,《白蛇传》的成功之处还在于演员的选择、服化道上的精良,使得每一位演员在神韵上近乎神似原版。
白素贞的温婉气质外,在面临蜈蚣精和法海的威胁时不怒自威的气场。
白娘子的无奈、被法海金钵困住之时的痛苦表情、来自官人怀疑时的惊慌,陶奕希这位10岁的小演员处理得很到位。
许仙初见佳人时的害羞到夫妻间的和睦相处,端午节后对自家娘子身份的怀疑再到白素贞被关雷峰塔、儿子许仕林来金山寺的每个阶段该有的神情都表演的十分精准。
许仙姐姐的贤惠、蜈蚣精的狡诈、法海的冷面无情及黑白无常的鬼使神差,这部剧里都得到了很好的体现,从剧照的每一个神情里都能看出人物的形象特点。
蜈蚣精在下毒卖药计划被识破之后,发誓要报仇的样子。
法海在蜈蚣精教唆之下扣留了许仙,引得白素贞水漫金山,一心想要铲除白蛇时的无情一面。
许仙姐姐看到运用法术消失的白蛇青蛇二人后惊讶的表情,白蛇为救弟弟被关雷峰塔之前的郑重承诺。
神出鬼没的黑白无常虽出场只有几分钟,这部剧的特效却做出了观众幻想中的样子。
还有一直追随在白素贞左右的小青,小演员将小青的重情重义演绎得十分到位,这个吐血受伤的表演,小官要打个满分。
此外,扮演许仙、许仕林这对父子的两位小演员的哭戏,更是网友提及较多的看点,更有网友拿起前段时间百花奖的事件实力吐槽了下,“我竟然觉得他们比百花奖最佳男女配演的好。”
《白蛇传》除了小演员们的出色表演,戏里的每一句对唱都是本人亲自演绎,这些孩子们在导演的指导下,一边熟读剧本,一边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学,慢慢的进入了角色。首次拍摄神话古装,《小戏骨》栏目组首次尝试特效制作,提升了整体节目的质量。
纯草根打造《小戏骨》
低成本、小制作下的精品
《白蛇传》为湖南电视台电视剧频道《小戏骨》栏目拍摄的作品之一,除了这部《白蛇传》,栏目组现已拍摄李雪健主演的《焦裕禄》、黄婉秋主演的《刘三姐》、李谷一主演的湖南花鼓戏《补锅》、王玉珍主演的《洪湖赤卫队》等作品。它们是不同时代的经典之作,《小戏骨》运用了现代拍摄手法,画面比原作还要美丽动人,是对经典影视作品的致敬与提升,视觉冲击力强,为传播传统文化抛出了一个“杀手锏”,引爆了一颗“核武器”。
《小戏骨》节目由湖南电视剧频道自主研发,节目导演潘礼则笑称这是他们拍脑袋想出来的“土节目”,当初节目组希望借由传统文化经典的翻拍引导小孩子们了解学习传统文化的兴趣。
当下中国教育现状是,许多小孩子沉迷于电脑网络、手机游戏,对传统文化知之甚少,甚至有抵触情绪,让小孩子乐于接受优秀传统文化教育是件令人头痛的事。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节目组四处寻找能唱会演的“小戏骨”,选拔演员和角色是每个作品开拍之前必经的一道程序,《白蛇传》开拍之初,就曾设置舞台挑选演员,同时栏目组还会成立专门的“小戏骨训练营”,节目组的节目创意也获得很多家长们的支持。
“过去会觉得这种传统文化小孩子会不喜欢,现在的小孩子就喜欢明星啊、娱乐啊,但通过我们的实验,发现小孩子很喜欢,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接触以后每天唱个不停。”
看演员阵容,目前参与《小戏骨》作品的演员多是毫无表演经验的草根,不过七八岁这个智力、创造力开发的阶段,更容易激发出孩子们的表演天赋。为了让孩子们找到拍戏的感觉,节目组给这些小演员们相当长的时间去看原片,让他们不断地去学习模仿。每个现场拍摄最少10天,一点点地抠,NG20多次是常有的事。音乐录音起码在半个月以上,他们相信慢工出细活。
有时候拍摄大场面,节目组还要临时从当地学校挑选群众小演员,反复排练、教学、磨合。可以说,《小戏骨》出品的每部作品能成为精品都是靠时间来争取的。 所以,前面小官所列举的《白蛇传》里的一众小演员演技、唱歌都那么出色,不是没有原因的。
《小戏骨》制作精良,不过剧组演员都是纯草根,制作成本并不高,每部片子制作费仅有10万至20万元。然而,制作费用低并不代表品质差,后期制作上剧组除了耗费相当长的时间去打磨,拍摄时为了一个取景,也会跑遍全国各地。据了解,《刘三姐》这部作品,《小戏骨》剧组就跑了江西、广西两地取景,团队人数多达200人,小演员们的服装达上百套,全部量身定做。
目前来看,《小戏骨》前面播出作品口碑在业内都反响较好,然而关注度上,相较《白蛇传》来看,反响并不是特别热烈,这主要跟作品的题材相关,相较白蛇这种老少咸宜、家喻户晓的故事,焦裕禄、刘三姐、洪湖赤卫队的故事比较主旋律,他们是老一辈们比较喜欢的故事。
再者,《小戏骨》的栏目主要在湖南台地面频道播出,还未与互联网视频广泛合作,就目前这部《白蛇传》,互联网还未取得网络播放权,虽传出的精彩片花引来网友围观,能看到整部作品的人有限,即使网上流出相关视频资源,视频清晰度还是不够。
不过,《白蛇传》的推出及引发的广泛关注度,也确实给《小戏骨》栏目增加了不少节目曝光度和关注度,能否成为全民追捧的新综艺节目,就要看节目组的宣传推广是否到位。早前《小戏骨》播出时,就有不少网友建议:芒果台完全可以把《小戏骨》选秀拿来播呀,说不定能复制当年“超女“的辉煌呢!
湖南广电也的确有一个特别的选拔机制——地面频道播出收获社会影响力的节目,便有可能在卫视上星频道播出,《超级女生》当年也是这样选拔的例子。《小戏骨》导演潘礼也表示,“在地面频道有影响力了,大家关注了,自然水到渠成。”
不过抛出节目本身,但看这些演技、唱功不错的小演员们,小官顿时觉得中国的演艺圈有希望了,你们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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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航天部来的两位女居士
  中国的航天事业,在当今国际上占有不容忽视的一席之地。
  中国国家航天部,站在当代中国科研领域的前沿阵地。
  在几乎是与世隔绝的传授传统佛教密宗宁玛派法理的佛学院里,我在无意中遇到了来自北京中国国家航天部的两位女居士。
  一天晚上,我去汉经堂找智在师。之前,索达吉堪布对我说过,有关他近年在佛学院译经、讲经的情况,他自己没有统计,不过他的一个弟子智在正在帮着收集整理,我想了解什么,可去智在那儿问问。
  汉经堂里静静的,光线暗淡。尽管那里林林总总挂着不下几十盏各种各样的灯,可到了晚上,为节约用电,只开一两只最普通的白炽灯泡作照明用。有十几个学员聚在汉经堂里----多为女性,分成了几摊,有的在用电炉做晚饭,有的正在吃晚饭,有的在闭目盘坐,也有的好象什么都没干。
  汉经堂里的一台复印机是由智在管理使用的,常有学员找他复印一点学习资料。听说他来此出家已两三年。我走近复印机,问一个坐在地上的女子:“您知道智在师去哪了吗?”
  女子回答:“他出去了,过一会儿大概会回来的。”
  这女子三十几岁,说一口北方话,梳一头短发,脸被高原的日光晒得黑黑的,比这儿大多数汉地来的女众都黑。
  “您打哪来?”我问。
  “北京。”那女子回答。“您呢?”
  “上海。”我说。
  “您好象来这儿还没多久吧?”
  “是的,不过两个星期。您呢?”
  “半年多了。”
  于是我跟她随便聊起来。
  她在北京航天部工作。高中毕业后,因为没考取大学,当时还很懊恼,她好学习,太想上大学了。对佛学、佛法什么的,过去没接触,也谈不上什么印象。有一次,她看到一部电影里有蒋介石上五台山参佛的镜头,心中忽然动了一念:“佛”到底是什么?连蒋介石这样的人都要参佛,那“佛”一定是很不寻常的吧?
  后来她就读了一些介绍佛祖生平和佛学佛法的书籍,还看了几部佛经。她觉得自己的眼界豁然开朗了,一个新的世界展现在她的面前。她过去读过的书不算少,可却从来不知道,“佛”,原来不是一个抽象的神,而是一个人,一个跟普通人一样的人呀。但是,“佛”毕竟又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因为他已大彻大悟,成了一个觉悟者,这才被称为“佛”----“佛”的本意,就是“悟者”啊。
  她从内心感受到佛法的博大精深,太了不起了,早先读了那么多书,怎么就没读到佛书经书呢?好些书都白读了。
  去年,她皈依了佛门。
  “你对气功怎么看?”她问我。
  我认为当今不少人由对气功的接触而进入佛门,在这一点上,气功之功功不可没。至于有人借气功以敛财,这就不好了。
  她说她同意这一看法,气功引导不少人进入佛门,确有不可磨灭的贡献。
  这时旁边有人插了一句:“气功大多是外道,是旁门邪道。”
  “不,不能把气功称为旁门邪道。”她正色说。“佛法中就包容了不少气功方面的内容嘛!”
  我不想跟插嘴的人争论气功的邪正是非问题。我仍然跟这位来自航天部的女子就她学佛的经历谈下去。
  她说她对四川并不陌生,航天部直属的一个最大的卫星发射中心,就在四川西昌麽。可奇怪的是,她以前居然从没听说四川还有色达这么个地方,直到去年,才听说四川有个地方叫色达,在色达的山沟沟里有个很大的佛学院,于是就萌发了想到色达佛学院来看看的念头。
  今年二三月份,她来到这里,当时没地方住,就睡汉经堂里。那时候,天气很冷,高原上那个冷啊,现在想想牙齿还打颤。有整整两个月,她晚上睡觉没脱衣服。
  不过,她说,也不光是她一个人冷,也没听说冻死了谁,也没谁因为天冷逃回去的。
  刚来时,她并没想长久呆下去,但来了以后,就感到这儿有一股强大的引力,将她牢牢地吸引住了。单位里曾多次催她回去,一开始她还有点顾虑,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现在她已辞掉了工作,这样也好,干脆就不想这些那些了。
  她有个女儿,两岁多,现放在托儿所里。空下来时,她常会想起自己的女儿,尤其刚来那阵子,对女儿的思念之情更重,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跟丈夫的关系是正常的,她说,没什么不好。
什么时候回去,还说不上。这儿太好了,她很想听法王作“大幻化网”的传承,很想参加明年五六月份“大幻化网坛城”的开光活动。目前她还没考虑好是否要出家的问题,她很难放弃作为一个母亲、妻子的责任。人固然不可只顾今世不考虑来世,但今世的事情也首先要处理好。有些事,太难两全了……
  智在师回来了,我跟这位女子的交谈也就结束了。
  她对我说,她平时很少说话,从来不像今天晚上这样说了这么多话。至此,我跟她彼此还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呢。分手时我跟她互相交换了名字。
  我跟航天部另一位女居士的接触,是在佛学院的小饭馆里,就是我请数学硕士生圆宏师去学院小饭馆吃饭的那一次。在圆宏和我的谈话接近尾声时,有个五十几岁的女子来饭馆吃饭,不待邀请,便投入了我和圆宏师之间的谈话。
  “从八几年至今,我提前退休前,我的社会活动很多,我接触过的人也很多,可真正令我心服的,没几个人。对这儿的索达吉堪布、古比堪布,我是特别佩服,有德又有才,太了不起了。法王,当然更不用说了。还有,就是北京的张香玉,我对她也很佩服,那可是真功夫啊。我是中国气功科学研究会会员,我自己也炼气功。八九年十二月我去北京北郊张香玉的研究所排队就诊,整整排了五天五夜才轮到我!有人愿意出二百元钱买我手中的排号,我不干……”
  这位女子戴着副眼镜,披一件军大衣,言语间透露出她丈夫是个有点“位置”的人,可能是位部队首长吧?她看上去斯斯文文,可一谈起气功,顿时就眉飞色舞,劲儿十足。
  我问她打哪来?来多久了?
  “哦,我是北京国家航天部第一研究院搞科研工作的。我来这儿三个月了,不想自己做饭,就天天在这里搭伙。”说起她的单位,她是很为自己在航天部搞科研而自豪的。
  一听她在航天部工作,我马上想起不久前晚上我在汉经堂里遇上的那位女居士。我问她,某某也是航天部来的吧?她跟您是一个单位的吗?
  “不,某某是第三研究院的。她刚刚回去了。”
  某某回去了?听到这消息,我觉得很奇怪。
  “是的。她单位和她丈夫先后打来十三封电报,催她回去,她丈夫还给法王写了一封信,请求法王叫他妻子回去。这次,是她丈夫赶到这儿来了,非叫她回去不可,不然就跟她离了……”
  哦,还有这么回事。
  我问这位航天部的科研人员,来佛学院三个月,天天在饭馆吃饭,这笔开销可不小,干嘛不跟别人一起做饭吃呢。
  她说她不想麻烦别人。
  我问她住在那儿。
  就住汉经堂。她说。于是她向圆宏和我抱怨,说是住在汉经堂里的一对母女,到了半夜,那位母亲总是发出惊恐的叫声,搅得她夜夜睡不好觉。
  圆宏说,这说明惊叫的人身上有魔纠缠,在汉经堂里,佛的加持力是如此之大,魔当然受不了啦,等她身上的魔一被驱走,就没事了。
  这位北京人又兴致勃勃地说起了张香玉如何如何,张香玉如何为别人治病,张香玉如何被有关部门抓起来……
  等这位北京人一口气谈完了张香玉如何如何,圆宏师对她说,张香玉突然获得的神通,可能是某一种神灵的“附体现象”,学佛的人,对气功,对这种神灵的“附体现象”,不可迷耽过深,否则,会影响对佛法的正见。
  “甚么?难道我不信佛么?”这位航天部来的女子提高了嗓门说,“我如果不信佛的话,能化几千块跑几千公里到这儿来的么?为了到这儿来,我不知损失了多少东西哪!”
  饭菜已做好,掌柜的把菜端上来了。
  大家不再说话。吃饭。我至今不知道这位航天部来的女子的名字。
十八、千载难得琉璃身
  这儿没有星期天,连国定假也不例外。每月藏历初十、廿五放两天假。听说藏历跟农历大致相合,有时差一二天。这一天,是农历八月二十五,跟藏历显然相合吧,佛学院放一天假。我打算去一趟色达县城,拜访县上的几个头面人物。
  九点钟我离开佛学院。下山很省力,不到半小时就走到洛若山脚下。只见已有二三十人等在公路边候车,都是从佛学院下来的,喇嘛和尚尼姑居士都有,三三两两,或站或坐,聚成好几个小圈圈。圆晋八点多就等在这里了,可还没搭上开往色达方向的车。
  于是我站在公路边,也耐心地候车。机会显然不多,等了半小时,才有一辆卡车经过,不少人朝它招手,可它没停。这辆车装得满满的,即使停下,也上不了几个人。
  有个戴眼镜的汉僧,身上仿佛有一股磁力,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人三十几岁,面目清秀,身材瘦削,披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红色藏僧服。他的一双眼睛不大,但十分深邃,透过镜片,两道目光似乎能把你看穿。
  走到他身边,做了自我介绍,便跟他攀谈起来。
  他法名善宝,今年六月来佛学院。在此之前,他走过好些地方,到过的寺庙有好几十个,来到五明佛学院以后,他感到只有这里才是修行人真正的极乐世界。
  他过去修的是净土宗,后来对密宗产生了兴趣。他说,不管是这个宗还是那个宗,总之都在佛门这一道大门里,不管修这个宗那个宗,他对诸佛、诸菩萨的信心是一样的。而从根本上说,佛教是一门经得起实践考验的真正的科学,太空人、飞船、飞碟等等,来时一片光,去时一道光,实际上皆是修行者达到菩萨果位后的某种显形。平常人的大脑只使用了很少一部分功能,修行成道者能够调动起人的大部以至全部智慧和潜能,所以能达到常人达不到的水准,例如五眼六通、一身可同时化为千百身等等。
  六月上旬,他去成都昭觉寺看望清定上师。上师对他说:“六月十二**一定要来成都。”
  那段时候,他正在四川普光寺驻庙修行,离成都有两百多里路。到了六月十二日这一天,他如期赶到昭觉寺,原来,色达五明佛学院院长晋美彭措法王外出弘法归来经过成都,驻锡昭觉寺,清定上师要他来见见法王。法王和古比堪布、门措空行母单独接见了他。他一见法王的威仪就生起了欢喜心和依止心,决心跟着法王修学密宗大法。古比堪布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来?”他回答说七八月份。法王说:“你等什么?出家还要等什么?”古比堪布也说,要来就赶快来,不要错过机会。临走,法王赠给他一张照片,还在照片背面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回到普光寺后,他悄悄收拾东西,打算尽快动身去色达五明佛学院出家。但是,他因为近几年一门心思修佛,基本上没去上班,没有工资,囊中羞涩,连买一张去色达的长途汽车票都很吃力。这可叫他犯了愁。正在这时,他贴在墙上的法王照片忽然对他说起话来:“你出家修行不要为钱的事而担心,你虽是个凡夫,但你的心是清净的,到时候有人会来供养你……”
  临走那一天,当地很多老乡来送行,而且拿出钱来送给他。当地很穷,他怎可收老乡的钱呢?可老乡们都说:昨天夜里,观音菩萨在梦中告诉我们,说你是晋美彭措大法王的弟子,要去法王身边修行,缺少盘缠,叫我们来供养你。他很受感动,仍不肯收,但泪水噗噗掉了下来。老乡们一定要他把钱收下,否则他们怎能回去呢?……
  他推辞不掉,不得不含泪收下了这一笔笔带着老乡体温的钱,一共六百四十块。靠这笔钱,他来到佛学院初步安顿下来。
  到佛学院当天下午,有人对他说,你想出家,要过四个月考察期以后才行。他说他想马上出家,不会等那么长时间。
  第二天,他登门拜访龙多活佛,想请活佛给他剃度。龙多活佛面露微笑,对他说:你已经剃度了。他摸摸自己的头皮,咦,头发不是还在么?活佛笑着说:“刚才你一进屋子,我就为你念过经了。”龙多活佛还为他的衣服作了加持,勉励他在这儿好好修行,日后定可有所成就。活佛说:你放弃了那么多东西到这儿来,若不好好修行,不仅对不起这儿的上师,也对不起你自己啊!
  …………
  直到下午一点钟,开过来一辆空的东风牌大卡车,被大伙拦下来,在路旁等了老半天的二三十个人想去色达才算有了着落。汽车开五十分钟就到县城了,可你要步行的话,至少要走上四五个小时呢。
  善宝师是要和六七个同道去年龙拜见一个名叫久美彭措的高僧和名叫嘉瓦拉姆的空行母,当地不少人把久美彭措和达热拉姆称为佛父佛母。他问我是否跟他们一起去年龙见见佛父和佛母?听说这位高僧和空行母很了不起呢。我说好呀。于是到了色达后,又和他们六七个人一起设法包了部卡车去年龙。关于去年龙的这段经历,我另作专门介绍,在此暂不赘述。
  因着和善宝师一路同行,我和他的谈话又得以继续下去。
  他向我谈起了他的颇不寻常的身世。他出生不久,便显出与众不同的聪明,几个月便会走路说话,一条街上的邻里都很喜欢他,争着要抱他逗他玩。可以说他从小就吃遍了整条街上的“百家饭”。
迫于生计,他还没满周岁,母亲就去重庆一家绵纺织厂做工,把他托给一个邻里照看。谁知没过几个月,他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全身变得透明,五藏六腑都看得清清楚楚。父亲抱他去一家又一家医院就诊,所有的医生都对他束手无策。最后,眼看他已奄奄一息、无药可救,一家大医院提出,愿用两头牦牛将病孩换下,作医学标本用。在五十年代后期,二头牦牛是一笔很可观的财富。作父亲的心动了,但不敢作主,给在重庆的母亲拍了电报。母亲接到电报就赶回来了。她坚决不同意,再穷,也不可把亲生骨肉卖掉,既然医院治不好,那就不治了,要死也死在家里。于是把他从医院里抱了回来。
  这时,街上来了个疯疯颠颠的老头,穿着破破烂烂,像个叫化子,当地人都叫他“哈子”,意为举止行为不正常的人。“哈子”来到他家门口,不走了,对他家里说,他是来找他的徒弟的。他父母问老头,这儿哪有他的徒弟?老头说那个快病死的小孩就是他的徒弟,还说小孩身上有三块胎记,在什么部位,是怎么怎么个形状。他母亲很惊异,那老头说得一点不错,除了他这当母亲的,孩子身上有什么胎记,连孩子他爸也说不清楚呢。父母没什么犹豫就同意了。反正儿子已没救了,不如让老头抱去试试看吧。
  他六七岁那年,老头把他送回了家。那时他的病已痊愈,从外表看,除了平时不肯多说话,说起话来稍稍有点口吃,一切已跟常人无异。但实际上他跟常人已不一样,常常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譬如,旁人看那座山上,光秃秃的,连一棵树也没有----树在前些年“大跃进”的滚滚洪流中被砍倒了“大炼钢铁”去了,可他就能看出,那山上有座寺庙,当然,那只是一座曾经有过的建筑物,用现代的语言来称呼,或是一种“残留信息”吧?
  他回家后,若说跟常人还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小小年纪的他,对佛菩萨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仰慕和崇敬。那时,“文革”的浪潮已经兴起,当地许多寺庙已被造反派、红卫兵砸得粉碎。他常常晚上一个人跑十几里路去当地一所寺庙的旧址拜菩萨。他至今记忆犹新,那时,一到晚上就常有很多善男信女悄悄地来这座被毁的寺庙前顶礼膜拜,到了子时(半夜十一时至一时),从一块山崖上,可清晰地看到一个观音菩萨端坐莲台的像,持续一二个小时,然后化为一片光明溶入更高的虚空夜色。据说,当地公安局长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一开始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后来他身着便装趁着夜色来这儿看个究竟,结果也亲眼看到了这一神奇的景象!打这以后,当地的公安人员、治安人员对前来进香拜佛的百姓不象过去那般气势汹汹了,也不再动不动就收缴信众的香烛供品了。
  他上小学时,功课很好,在班级里不是当学习小组长就是当中队长。小学毕业读中学,读书成绩依然很好,老师一直叫他当班干部。初中毕业后考取县城高中,很多人都对他刮目相看,须知当地初中生能考上高中的至多十分之一呀。恢复高考后再考取大学,在当地就像从前乡里出了个秀才、举人似的引起哄动了。而他不仅考上了大学,还前后一共拿到三个大专文凭:除了他正式就读的全国某公安学院毕业文凭外,还有某大学中文系和某中外文化学院的函授毕业证书。
  他从小立下志向,最想当的是警察、记者、医生这三种职业。当他长大后,老天不负有心人,这三种职业他都正式或非正式地干过了,而且干得都很出色。拿看病来说,有些很重的病人,象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妇女、脚被车子碾伤几十年的老农等等,他念上几遍观音心咒,请诸佛菩萨一加持,疑难杂症马上就好了……
  他干得时间最长的,或者说,他的本职工作,是公安。大学毕业后被分配至某市公安部门工作,至今已十多年了,曾多次评为先进生产者并且是单位里的重点培养对象。他的师傅是全国公安战线的劳动模范,其貌不扬而武艺高强,跟着他师傅追缉坏人,往往旗开得胜、手到擒来。可惜师傅的为人过于正直,这年头正直的人吃不开,所以一直没给提上去。
  他一开始想当警察,是要作一个国家真理的捍卫者,作一个铁面无私的包青天。他觉得人不是生下来就是恶的,犯罪,与社会和环境的关系很大,要减少犯罪,归根到底要从改造社会着手。他认为佛法是改造社会最有效的手段之一。最好从小学三年级起,就对学生讲点佛理佛法,提倡放生、发慈悲心。如果人人都能从小就遵守三皈、五戒、十善,那么这个国度就必然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礼义之邦,社会秩序就必然会比现在好得多。
  …………
  从年龙回到佛学院后,我去善宝师屋里坐坐,又跟他作了进一步的深谈。他的屋子建在学院东南面的半山坡上,面积不大,但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他这人给人的印象一样:清清爽爽,明明朗朗。
  他跟我谈起了他充满传奇色彩的家庭。他的父亲,兄弟姐妹共有十六人,有的在国民党中统、军统中担任要职,有的参加共产党为革命献出了生命。他父亲曾是蒋介石侍卫团的成员,镇反时被打成“特务”,吃了很多苦头。后逃到马尔康,隐名埋姓,混口饭吃。在马尔康他父亲娶了他的母亲----一个地主家的放牛女,两人相依为命,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母亲在马尔康生过四个孩子,前三个都饿死了。活下来的一个,前些年当兵去了。五十年代后期,他家回到汉地谋饭吃。母亲进了重庆的一家纺织厂当纺纱工,一个月才四块钱工资,她在厂里一个月的生活费用掉两块,还有两块拿回去养家糊口。
  她母亲生他之前,做过一个怪梦,梦见一个鱼塘,鱼塘很小,可是鱼塘里的一条鱼很大,在小小的鱼塘里呆不住,拼命要从鱼塘的浅水里跳出来……
  当我在善宝师干净简洁的小木屋里,听他敞开心扉,谈他的家庭和他本人的经历时,就象是在听一个曲折离奇、跌宕起伏的故事,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他虽然已经出了家,而且在修行上也很吃苦,可在他的胸膛里,依然跳动着一颗忧国忧民的火热的心……
  八九年四五月份,他在四川某地的一个山洞里闭关。深度入定之后,洞穴外的世界在他脑海里清晰地展示出来。他看到了发生在千里之外的惨剧……后来,有人把他从局机关一脚踹到一个派出所去了。对这一惩罚,他泰然处之,去派出所上班,他行动的自由度反而比过去大了,这有何不好呢。
  末了,善宝师说,一定要多放生,这是第一结累功德的。你看这儿的牛羊,你若对它们念经,它们的眼光会变得特别亲切。有一次,他跟别人说起,佛学院里的那只黑山羊,以前是个修行的老比丘,结果那只山羊马上拱到他怀里来,十分亲热……
  一位一起去年龙的女居士,见我跟善宝谈了好长时间,问我:“他跟你说了吗?他小时候曾经全身变得透明?”
  我说我已听他说了。
  “你知道吗?”女居士说,“这是硫璃身呀!是千载难得的菩萨身啊!”
十九、“武则天”转世
  直到我跟善宝师等人去年龙前,我同宝玲居士没打过交道。
  不过,尽管没跟她有过任何交往,在佛学院那么多的觉母、尼姑中,她却给我留下过一点特殊的印象。那是有一次经过大经堂时,看到有一群觉母簇拥在一起谈论着什么,蓦地,觉母中有个身穿艳丽藏服的中年女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不单单是她那身蓝底色大花纹的衣服特别醒目,而是她脸上的一股子贵族气,使我觉得这女子有点与众不同。她的肤色也比较白皙,看上去不像是藏人。
  后来偶尔听别人说起,才知这女子果然不是藏人,好象是从山西来的,有点神通,有人还称她是“空行母”呢。后来还听人说,她是嘉瓦喇嘛的干女儿。她是否有什么神通,我没见过,反正到这儿来的人中,百步之内,必有芳草,谁多多少少有点神通并不令人奇怪。我觉得奇怪的是,嘉瓦喇嘛早就跑到国外去了,这女子咋能认嘉瓦为干爹呢?
  这次去年龙,我才知道,原先我听错了,不是说她是“嘉瓦喇嘛”的干女儿,而是说她认的干妈叫“达热拉姆”----也就是大活佛久美彭措的空行母,我把“达热拉姆”错听成“嘉瓦喇嘛”了。
  在色达县城寻找去年龙的车子时,宝玲居士将她带在包里的两只百果月饼拿出来,切成扇形小块,分给大家吃。我接过她给我的一小块饼时,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她说,“这是中秋月饼,请大家尝尝味道。”
  今年的中秋已过去十天了,但在这连最普通的饼干、糖果都要靠内地运来的青藏高原上,月饼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大伙确实连月饼的味道都没闻到过呢。此时,还真用得着电视台播出频率最高的那句广告词:“味道好极了!”
  由年龙返回色达的路上,因为车上风大,颠簸又厉害,大家很少说话。我跟宝玲居士坐得比较近,都坐在车厢中部,也没说话。高原天气说变就变。车子开出不久,天上突然下起冰雹来,打得卡车挡板叮当作响,落在车厢里的一粒粒小冰雹,弹性极好,蹦起来足有一尺多高。我打开随身携带的雨伞,为自己、也为坐我近旁的宝玲居士等人遮挡一下冰雹的袭击。冰雹不久就停了。我收了伞。当我跟宝玲居士的目光相遇时,她朝我微微一笑说,你的前世多少多少世,是什么什么……你今世可以怎么怎么……
  听她这么一说,我觉得这女子果然有点不简单。善宝昨天跟我长谈时,也看过我的前世,而宝铃所说,跟善宝说的,居然别无二致呢。
  我问她,能看看我这几年的情况吗?
  可以。她点点头,要我把一只手掌伸开,让她看看。她不像有的人看手相那样,又是生命线呀,又是事业线呀,要横看竖看看上好长一会儿时间,她只是稍许看了看,就把眼光移开了,无目的地望着空中,似乎要从空中找出答案来。慢慢地,她的脸上显出一点惊谔之色。
“嗯,这两年你怎么有一场官司上的事?”她好象对她看出的这一结果也有点奇怪。
  “官司,你懂不懂?”好象怕我不明白,她又加了一句,“就是打官司的事。”
  真是一语中的。两年前我因写作尚未发表的长篇系列报告文学《八十年代上海文坛内幕》,被以所谓“泄密罪”吃了近两年官司,直到月前才刚刚获得解脱。
  她虽只是寥寥数语,却是不折不扣的一语中的。这位“空行母”的神通,果然名不虚传,令人佩服。从概率上说,你说一个人身体有点不舒服啊,事业上曾有点不顺利啊,多多少少,总能挂上点钩;可你若说谁有某种“官司”上的事,那恐怕是百里未必有一啊!而且,这种通常被认为是不吉利的话,若无相当把握,谁都不会随便说说的呀。
  不过,对我来说,这场官司虽然刚刚过去,却好象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尤其当我置身于这几乎是与世隔绝的佛学院中,日日学佛修佛,那刚刚过去的一幕就显得更为遥远……也许,很多事确是命中注定的,前两年的这场牢狱之灾,就是如此,否则,宝玲居士何以会看出来呢?既然这是命中注定之事,那么,作为人生历程中的一步脚印,或者说,生命链条中的一个环节,你就更不必对之耿耿于怀了。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谁说这一定是件多么了不得的坏事?纵观前因后果,是耶?非耶?好耶?坏耶?谁说得清楚?至少,我今天能有缘投入佛的怀抱,能来当今最殊胜的一块佛教净土走上一遭,我对过去的一切是是非非好好坏坏都更无悔无怨……
  卡车依然颠簸在由年龙返回色达的简易公路上。公路两旁的草原渐渐变得开阔起来,有几群牦牛在吃草,离色达已不远了。我朝善宝师稍稍坐近一点,低声对他说:“宝玲居士果然不简单呢。”
  “就是么,”善宝也低声对我说:“你没听说麽,她是武则天转世呀!她又是一个现世空行母,达热拉姆很喜欢她,认她为干女儿,她身上那套漂亮的藏族服装就是她干妈送的。不过,她的命很苦,才四十来岁,丈夫就死了,留下了一个孩子。她的母亲最近也生病去世了……”
  唐时的武则天,山西文水人,年轻时曾入长安感业寺为尼,载初元年(690)自立为武周皇帝后,大力提倡佛教,跟佛法确有不同寻常的渊缘。这位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死于神龙元年(705)冬,距今已近一千三百年。若宝玲真为武则天转世,这位女皇帝死后的神识,在这一千三百年里,转来转去,转到宝玲这一世,其间又不知演绎出多少可歌可泣可哀可叹的故事呢。
  我忽然想起不久前圣普师对我说起过的武则天由婆罗门女转世的故事,当时还闪过一念,圣普师怎会一下子跟我谈起武则天的转世?现在看来,她也许不是无的放矢呢。
二十、山外人看山里人
  色达,这座高原小县城,它最高的民用建筑是去年建成的县邮电局,楼高三层,底层对外营业,二三层为办公室和电话总机房、电报房。在此之前,除了三十年前造的二层楼的县委、县政府办公楼,以及前两年临街新造的一长条二层楼房,县里再没有一座二层以上的房子了。
  以一匹向上腾飞的骏马雕塑为中心,两条铺了没几年的水泥路成十字交叉,分布在水泥路两侧的总共几十家百货商店、食品商店、民族用品商店、杂货店、饮食店、新华书店、电影院、邮电局、集贸市场、长途汽车站等等,以及同十字路口保持或近或远距离的政府机构和稀稀疏疏散见于各处的民宅,便构成了这座高原小县城的主旋律。
  全县人口不过三万几千,住在县城里的,大概不会超过二三千吧。
  从早到晚,喏大的百货商店里冷冷清清,没几个顾客来买东西,而这儿的东西大部分比内地贵得多。
  白天来往的卡车倒还有一些。色达出产木材,虽说老祖宗留下的原始森林已砍伐得所剩无多了,但总还能用砍下的大树换回一点当地缺乏的日用品。
  总有几条身强力壮的狗在街上溜达,它们的身材大都比“托巴”高大得多,站起来恐怕比人还高,但在人前都很温和,不用害怕会不会趁你不注意时窜上来咬你一口。
  县电影院每晚放一场电影。我曾在这儿看过一部片子,那晚放的是《大汉恩仇》,票价二元,比规定时间拖了二十分钟才开映,全部观众仅八个人,只怕连电费都没收回。
  法王在洛若的喇荣山里办起五明佛学院后,一开始尚不为外界所知,就连四川人也很少有谁知道。近几年,五明佛学院的名气一点点大起来,知道有色达这个地方的人也渐渐多起来。这为长期来相当落后闭塞的色达带来了一定的活力。县邮电局近几年收转的信件、汇款,几十倍几百倍地增加,于是新盖了全县最高的邮电大楼。
  近年法王几乎每年都要举行一两次大法会,届时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的信众多达数万乃至数十万。听说在色达举行的大法会,那才是当地盛大无比的节日呢,法会开始前和法会间隙都有涛涛人流涌进这座小县城,平日空空荡荡的街上人潮澎湃,商店里所有食品一售而空……
  我很想知道,住在色达县上的人们,尤其是县里的头儿脑儿们,是如何看待法王在喇荣山里创办的这座为色达带来一定声誉的佛学院的。
  我跟香根活佛说了,我想采访县里的几个头面人物,不知他能否陪我一起去?香根活佛曾当过多年县佛教协会主任,跟方方面面都很熟悉。在一个全民信佛的社会里,他这个“头衔”在民众中享有的声望,连有些“书记”、“主席”之类都无法与之相比呢。活佛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
  先去拜访了县人大。人大主任不在,人大副主任益琼接待了我俩。
  这位县人大副主任四十几岁,黑脸膛,中等个,会说汉语,人颇直爽。他十年前开始在这儿当副县长,分管计划工作,前几年从县政府调到县人大。谈起法王创办的五明佛学院,他的态度是比较积极的。
  益琼说,佛学院以学习为主,由浅入深地学习藏汉文化和佛教知识,不同于一般的寺庙。八0年刚成立时,还不叫佛学院,叫“学经殿”,没几个人,八七年,班禅大师题词后,有了较快的发展,近几年学院规模扩大尤快。按国家规定,不宜再扩大了。对五明佛学院,各方面的看法不完全一致。他个人认为,佛学与藏族民族文化紧密交织在一起,学佛学,对继承和发展藏族民族文化是有益的,这个学院也已培养了不少佛学高级人才,通过考试和答辩,发给了证书。这个学院办起来,不要国家一分钱,也是很不容易的。
  益琼说,法王的威信非常高,不仅藏民,从汉地来的佛教徒,对法王都极崇敬、极虔诚。藏地全民信教,几千年来,对佛教已习已为常,家里有人出家是光荣的事,而从汉地来的人,大都原来有固定的工作,有不少还是大学毕业生,他们到这儿来放弃了很多东西,十分令人感动。
  每年搞法会,参加的人很多。法会规模事先要经宗教部门批准,不宜过大,尽管这样,来的人几万、十几万还是有的,商店里的食品全部脱销,连粉丝都卖完了。应该说,这对搞活当地经济也有一定的好处。他个人认为,在符合国家政策的前提下,五明佛学院是办得比较好的。
我问益琼,你常去佛学院吗?他说他每年都要去一次。
  他又指着香根活佛说,香根·拉马交活佛想建一所“吉祥经院”,他很支持,认为这个项目很好,可将宗教、文化和经济结合起来,可以让世界上更多的人了解色达,可以吸引更多的人才来帮助开发色达,建成后,也能成为一个很有特色的旅游景点。
  走出人大副主任的办公室,香根活佛又带我在同一幢楼里找到了县政协主席赤理。我刚对赤理说了来意,这位五十来岁的政协主席就站起身连连摆手说:“宗教上的事归统战部管,你去找统战部吧。”
  我说,政协不是包罗万象的么?听说晋美彭措法王还是县政协副主席呐,请你随便谈谈吧。
  他见我丝毫没有要离开这里的意思,只好又坐下来。
  赤理说:“晋美彭措是自九0年三月起担任县政协副主席的,每次政协开会,只要能参加,他都来参加,若正在学院讲经走不开,事先也能请假。过去他并不出名,这几年他的名气越来越大,他出名,色达也跟着出了名,来这儿的人越来越多,过去,甚至不少四川人也不知道色达。至于宏扬佛教与发展经济的关系,这很难讲,佛教的‘五戒’中有一条是不杀生,你不杀生,怎么发展畜牧业呢?但是,佛教对促进安定团结、社会稳定,还是起了积极的作用。”
  赤理又话中有话地说:“霍西乡有个名叫秋恰的大喇嘛,是晋美彭措的金刚兄弟,不过他跟晋美彭措的生活方式不一样,冬天连皮毛也不穿。对晋美彭措,我个人认为他是热爱国家、热爱宗教、热爱自己家乡的,他对整个中华民族文化和藏族文化都是热爱的。”
  我问赤理,法王在政协工作上跟你合作得怎样啊?
  “喔,在政协工作上,我与晋美彭措配合还是不错的。”赤理回答。
  跟政协主席告别后,我想接着去拜访县委和县政府的领导,香根活佛就领我去了另一幢办公楼。很好找,每间办公室的门框上方都钉着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某某书记某某副书记或某某县长某某副县长的大名。不过,县委书记、几位副书记的门都紧紧关着,一个都不在。县长和几位副县长的门也都关着,同样一个人影见不着。县委办公室主任的门半掩着,我就推门进去问问,只见一个衣装毕挺、头发梳得锃亮的中年人,正坐在一张高背转椅上批阅公文,他面前的那张新型办公桌十分宽大,很有现代气派。这位正在办公者停下手中的笔对我说,书记和县长都去下面检查工作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县委、县府的头儿一个都没见着,未免是个缺憾。香根活佛看出了我的心思,对我说,带你去见见色达的老书记怎么样?
  那当然好啊。我说。
  香根活佛告诉我,老书记名叫阿白,是个很好的人,曾在色达当过多年县委书记、县长,还当过两届县政协主席,前两年刚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
  进了一个宽敞的大院,走过一片草地,眼前是一幢漆成紫红色的木头房子,门框和窗框上涂绘着色彩美丽的图案,屋顶上铺着黑色瓦片,尖顶上是一长溜压顶的黄瓦。一只狗趴在屋前晒太阳,几只鸡在院子里啄食。
  门帘正掀开着。
  老书记出去了,夫人在家。她为香根活佛和我沏上奶茶,还拿出重庆冠生园出品的月饼招待我们。
  “他出去走走,就要回来的。”夫人一口汉语说得挺熟练。她用小刀把月饼切成小块,一定要我尝尝味道。“噢,你是从上海来的,那很远啊。”
  夫人看上去年岁还不太大,她的脸色也不像一般的藏人那么黑,若非她那身道地的藏族服装,粗看之下,再听她说一口汉语,跟汉人似乎没什么两样。她因为患糖尿病,提前退休,在家闲赋已十多年了。
  老书记果然没多久就回来了。
  他的身材高大魁梧,年轻时干草原上的力气活肯定是把好手。他的服装跟夫人正好相反,完全汉化,白衬衫外套一件机织羊毛开衫,下穿西式长裤,脚上一双黑皮鞋。他的头发已半花白,脸膛红黑,说起话来嗓音低沉宏亮,当年在台上作报告时,这声音一定是很有感染力的。他一口汉语也说得很好。
  “喝茶,喝茶。”他爽朗地说。“这奶茶喝得惯吗?上海可没奶茶的吧?”
  我说我很喜欢喝这儿的奶茶,别有一番滋味。
廿一、天上飞来的“黑籽”?
  我至今仍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从年龙、色达回到佛学院,离开这里已有三天了。我又回到了我住的那间小木屋。
  这屋子的主人是个藏族喇嘛,最近有事出去了,这屋子便空关着。我来佛学院之前,有个上海医学院的大学生已借住在这里,经热心的孙居士介绍,我也住了进去。九月,学校开学,大学生要回校上课去,这屋子便由我一人住了。等这位落拓不羁的大学生走后,我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下,稍许弄得干净了点。几块铺在地上当床垫的毛毡,拿到屋外噼噼啪啪拍打一阵,又放在太阳下晒了大半天。上次去色达时我已买了六尺花布,是当床单用的,也洗了一下,太阳底下一晒就干了。至于盖的,是从丹真嘉措活佛那儿借来的白被子,倒是原来就干净得很。
  天气很好,中午的阳光火辣辣的。三天没在这儿睡了,我想把被子拿到屋外晒晒。
  咦,这是什么?掀开被子,我忽然发现床单上有一摊屑屑砾砾的东西。凑近了仔细看,是一些黑色的小颗粒,不下几十颗,比芝麻略小一点,形状有点象某种植物的种籽。用鼻子闻闻,无异味,似乎还有点细微的清香。
  我吃不准这是什么,便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把它们包了起来。
  这,该不会是老鼠搬来的什么东西吧?好象不是。这屋里恐怕没有老鼠,我在这里已睡了几个星期了,夜里从没听到老鼠的吱吱叫声或啃东西的声音。再说,这黑色的小颗粒,也不象是老鼠的食粮啊。
  会不会是有谁跟我开的玩笑?这种可能性更微乎其微了。一则,房门是上锁的,别人进不来。二则,这儿的人空下来就一门心思修持佛法,谁有闲情逸志来开这种玩笑?何况我来这儿时间不长,跟我打过交道的才有几个人?
  我去找善宝,让他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有个藏民也在他那儿。那藏民名叫拉巴,五十几岁,是个在国家邮电部门干了几十年的老邮差,会说汉语,但不会写,找善宝,是要帮他写一份报告,退出组织。我问这位老邮差,干嘛要退出?他说自己身体不好,不久前办妥了退休,这样可以到五明佛学院来专心修佛了,组织规定不准信佛,他已皈依佛门,当然要退。他说,为国家干了几十年,现在退休了,有一种难得的解脱感,他再也不愿去参加什么组织生活、政治学习,再也不愿继续去作违心事说违心话……
  送走老邮差,我把在被子里发现黑籽的事跟善宝说了。
  “是吗?这事可太有意思了。”善宝仔细观察着我包在纸里的那些黑色小颗粒,若有所思地说,“你知道吗,从年龙回来后,我的被子里发现了什么?”
  他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纸包来,给我看:“你看,大米!”
  “大米?”
“是的,在被子里发现了一小摊大米。”他带点兴奋地说,“当时我就不相信这是老鼠搬来的,因为我的屋子里没有老鼠么,而且老鼠也不会搬运这么多呀。我还发觉,我被子里的大米不是我米袋里的米!现在你的被子里又发现了黑籽,这就更加清楚了,这是我们去年龙拜访佛父佛母之后出现的胜兆啊!”
  他叮嘱我,一定要保存好这些黑籽,它们看上去有点象植物的种籽,可这绝不是寻常之物,它们一定会给主人带来意想不到的福报!
  我把这些黑籽小心翼翼地收藏好。这一不寻常的飞来之物,不能不令人想起发生在这儿的好几桩颇为神奇的事情……
  在大经堂旁边有一口泉水,大家都叫它“龙泉”。据说这口泉水有点来历,虽然泉眼不大,却终年不竭,哪怕是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寒冬,也从不结冻。紧贴泉眼打了一口井,水满自止。法王在十几年前创办佛学院时,几十个人就吃用这口井里的水,水不觉多;十多年后,佛学院学员已达数千,以这口井为源头修建了若干条水渠、水管通往四面八方,满足几千人的需要,水仍然不觉少!
  前几年,这儿来了几位老太,白天在汉经堂听索达吉堪布上课,晚上就睡在汉经堂里。汉经堂离大经堂不远,离那口泉井更近,要去拎桶水或洗洗菜什么的挺方便的。
  奇怪的是,这几位老太同时病了,且病症相同,个个头痛欲裂,而以往她们中无一人有这种病史。大经堂里有个小医务室,备有一些常用药品。几位老太去要了点医治头痛的药片,可吃下去都不见好。有人说这也许是高原反应,早点回去吧,头痛自然会好的。几位老太都不想回去,来一趟不容易,既然来了,就要多呆几天,多学点佛法,多求点菩萨的保佑。不过,头痛得厉害,上课听不进、吃饭吃不下、睡觉睡不着,这咋办?
  此事被副院长龙多活佛知道了。他派人把这几位老太叫来,对她们说:你们咋会把看守龙泉的护法给得罪了?这是护法给你们一点小小的警诫啊!
  几位老太叫苦不迭。原来,前些时候她们曾相约着一起洗被子,刷洗时大概靠泉井太近,肥皂水把井水给弄脏了。谁想得到呢,洗洗被子,居然就把看井的护法给惹火了!
  龙多活佛跑到龙泉跟前,必恭必敬地将井台擦拭干净,然后为这几个老太念了经,老太们的头痛顿时烟消云散……
  我听说了有关龙泉的这个故事后,第二天,汉经堂一下课,就跑去看这口不寻常的井。只见这井已被半人高的木栅栏围起来,井上用大大小小的石块堆彻起一座二尺高的井台,上面插着十几面迎风招展的经幡。有些经幡已成了碎布条,颜色也褪得差不多了,可见日晒雨淋,插在那上面的时间不短了;也有两三面经幡的色彩还鲜艳得很,显然是新近才插上去的。
  在木栅栏之外,离开那口龙泉几丈远,已用水泥砌了一个水池,通过管道把龙泉的水引到这水池里,然后再让大家用。
  这水清澈甘冽,喝在嘴里,甜津津的,比大城市装在塑料瓶里的什么“蒸馏水”、“纯净水”,不知好喝多少倍呢。
  没人再头痛。看来龙泉的守护神已息怒了吧。
  说起龙多活佛,我还从几个人那里听到关于他的另一则故事。那是十多年前,龙多活佛来佛学院未久,法王对他待若贵宾,还预言到下个世纪,龙多活佛“将是宁玛派的大绍胜者”。有几个藏民对这位不到三十岁的副院长不大服气,便想出一个恶作剧来试试他的深浅。他们中有一人装死,然后旁人把他抬到龙多活佛跟前,请活佛为死者念经超度。
  龙多活佛一开始不答应,经不起这几人的胡搅蛮缠,也就答应下来。待他念完颇瓦经,那几人以为恶作剧得逞了,放声大笑,有人还出言不逊地对活佛说:“人还活着,怎么就念经超度啦?”
  龙多活佛面对这几人的取笑,不气也不恼,平平静静地说:“明明是死的,谁说还活着?”
  “起来!起来!”那几人便去拉躺地上的同伙,叫他别再装死了。谁料那人毫无动静,用手摸摸鼻子,真的没气啦。
  这下子,这几人慌了,知道今天碰上了真菩萨,恶作剧闯大祸了。他们赶紧向龙多活佛赔不是,苦苦哀求,让他们的同伙活过来,否则,如何向人家的家里交待啊!
  活佛说,让他活过来,可以,不过,你们不怕他活过来跟你们吵架啊?
  “不会,不会,噢,不怕,不怕。求求您活佛,快点让他活过来吧。”
  龙多活佛正襟危坐,念诵经文,以法力让躺在地上的人苏醒过来。那几人见同伙活转过来,都松了一口气。可是醒来的人见了自己的几个同伙,却是满脸的不高兴:“谁叫你们硬把我拖回来的?我刚才去了一个地方,太美妙了,从来没听到过那么动听的音乐,从来没闻到过那么好闻的香味,从来没看到过那么美丽的楼宇……你们硬把我拖回来,叫我以后如何再去得成这个地方啊!”
  …………
  我不知有关龙多活佛的这两个故事带有多少民间艺术虚构的成分,但是每个告诉我的人,都不是把它们当民间故事而是作为发生在这儿的真实的事情说给我听的,他们对这些事情的真实性都深信不疑。
  据说,龙多活佛为藏王赤松德赞的第二十一世转世,刚出世时,他家的草原上空光芒四射,家里水缸里的水变成了雪白的牛奶,还飞来两只洁白的大鸟在他家的院子里翩翩起舞。二十七岁时,他来五明佛学院依止晋美彭措大法王,在他来学院的前一天夜里,法王在梦里见到了格萨尔王的得力大臣德玛宏。他来佛学院后,成为法王的得力助手,土龙年,曾代法王在卓吾神山主持了“时轮金刚”灌顶活动。
  我在五明佛学院期间,龙多活佛正好回他的家乡道孚去了。我希望以后能有机会拜见这位带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相比之下,有关法王的种种传说带有更大的神奇色彩。
  据说在道孚县有座果吾山,历史上曾有不少高僧来此修行,包括晋美彭措大法王的前世古·根桑索南在内,不少大成就者曾将脚印留在岩石上。八年前,法王前往道孚为果吾山举行开光沐浴,也以神变在清灰色的岩石上留下清晰的脚印。
  据当时在场的目击者告诉我,法王在岩石上踩出脚印,并不是靠武功中的所谓“硬功”----一脚蹬下去在石头上使劲踹出痕迹来,而是先在岩石上站稳,一动不动,闭口不言,进入某种入定状态,跟菩萨的信息取得沟通,然后,他的脚一下子就踩进石头留下足迹了。而今,法王在果吾山上留下的脚印已成为人们的朝圣之处。
  能在石头上留下脚印,这当然已非寻常之辈所能想象,不过,听说今日能在岩石上踩出脚印者,并非法王一人而已。能凭法力从空中取出伏藏,这才是法王更异于一般藏地高僧的地方。
  在本书开头简略回顾藏地密宗历史的形成演变时,已经讲到,一千二百年前莲花生大师来藏地播下佛教密宗的种籽后,曾在离开藏地时埋下了不少“伏藏品”,如佛教经书、佛像、法器、财宝等等,这些藏品埋藏于地下、水下、山里和空中。根据莲花生大师的预言,在今后一万年里,这些“伏藏品”将被后世的大成就者陆续发掘出来。
  听说,近年晋美彭措大法王曾多次从空中“取”出“伏藏品”,如在五明佛学院举行会供时,空中有一闪光的宝匣落在法王手中,在新龙登上扎嘎山时,从山里取出一个莲花生大师像和三个宝匣,在多德卓岩山,法王取到内藏大圆满之精华的螺形石箧……这些极为珍贵的藏品现在都保存在五明佛学院里。从常人的眼光来看,取伏藏,简直是“无中生有”,难以想象。可是,不少人亲眼看到这一场面后,除了赞叹法王的法力不可思议并由此生起对佛法更大的信心,谁还会说这是不可能的“无中生有”呢?
  尤令无数信众感奋的是,去年法王在新龙举行为期十天的大法会时,到法会最后一天,地上突然冒出许多白色的小圆珠,大小如一颗六神丸,质地坚硬,色泽晶莹。很多人都捡到了。据说这是天降“佛法舍利”,极为珍贵,在藏地历史上这也是十分殊胜的瑞兆。我这次去佛学院,跟几位藏胞结下善缘,有当场拣到者送了几颗给我。当我把这几颗“无中生有”的白色小圆珠放在眼前细细观察时,不能不感叹佛法的不可思议。
  当年,释迦牟尼成道之后,在他四十多年度化众生的事业中,轻易不显示神通。佛陀认为,神通并非佛门独有,外道也有,有些外道的神通还相当厉害,凡夫众生若不明因果而执着神通,会忘失佛法的根本。但在有些时候,佛陀也显示一点神通,如他在教化阿怙利玛拉和诃玛时,就先用神通震慑对象,然后再用正法点化他们。据《妙法莲华经》等经典记载,佛陀晚年在宣说大法时,偶尔示现神瑞,眉间白毫放出熠熠光芒,大地都为之震动……
  佛陀在世时,为佛法之正法时代,佛陀言传身教,让上至国王大臣下至黎民百姓的芸芸众生信奉佛法不是难事。但在末法时代,不少众生资质愚浅,又兼某种舆论长期虚假宣教,适时显示一点神通,震聋发聩,先破有些人长期形成的将佛教视为封建迷信的邪见,再度化他们生起对佛法的正见,也不失为宏佛的一种方便法门吧。
  听说前些年有个来五明佛学院进修的小活佛,在旁人鼓动之下,曾在大经堂前的一块石头上,踩出了一个脚印,法王知道后很不高兴,批评了这个小活佛,不准他以后再随便显示神通。但当有一次一个某教的高人来佛学院挑战,当着法王的面在石头上踩出脚印时,法王将怀抱的小狗放到地上,让小狗绕那人走了一圈,也在石头地上踩出了几个清晰的狗脚印!法王对来者说:“有的人人道没学好,狗道倒是学会了。”羞得那人无话可说抱惭而去……
  我从年龙、色达回到佛学院后在被子里发现的那些黑籽,究竟是什么?究竟从何而来?至今我仍不知其然,然而,我知道的是,或者说,我比以前更加确信的是,佛法不可思议,任何人都不要轻易对大千世界中的不可思议之事妄下结论:这不可能!……
廿二、宁可放弃一万四千美元奖学金
   当今的大学毕业生,若能出国留学,很少有人愿意放弃这种机会的。而这位戒圆师,不仅放弃了国外大学的博士生录取通知书,甚至放弃了每年一万四千美元的高额奖学金,跑到色达来出家了!
  我是经善宝师引荐,认识了这位放弃去美国攻读博士学位的当代出家人。
  个儿高高,脸庞修长,双目炯炯有神,脸上一股英俊之气。他像善宝一样也穿一件红色藏僧服。看来善宝已跟他打过招呼,我一去,他就拿出一包东西让我看,并同意我作一点摘录。那包里有他北京大学大气物理学专业的毕业证书,毕业证书上签着北大校长丁石孙的大名;有他获得北大第三届科研成果三等奖的奖状;有他在北大人口研究所被评为工程师的职称证书;有美国某大学社会学系寄给他的攻读博士入取通知书;还有他母亲、同事的几封来信。
  他是八五年从北大大气物理学专业毕业的。毕业后留在系里工作了五年;然后调本校人口研究所工作,主要从事电脑编程。他获得的科研成果三等奖,是为中国极地情报中心图书馆研制成自动化集成系统。
  “这种校级的科研奖根本算不上怎么一回事。”他见我在摘录那张奖状上的几行字,摆摆手说。“不过是南极站出资一百万元,我们帮它搞一个资料图书馆管理程序罢了。我是主要技术骨干,负责电脑编程,这事其实简单得很,外行人不懂,还以为有多难呢。我看呀,这事你提都不用提,最多提一句就可以了,否则,内行人会以为你在帮我吹呢,这有什么好吹的呀?”
  “你是什么时候来五明佛学院的?”我问。
  “今年三月。”
  “什么时候拿到美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来这儿之前。”
  “安排你什么时候入学?”
  “今年秋季。”
  “既然你想出国留学而且已经获准去美国读博士,为什么还要来这儿出家呢?”我觉得有点不大明白,美国博士与中国和尚,这两者之间的反差太大了。
  “这话说来就长了,来这儿出家,不是我一时的冲动……”
  八十年代前期,他在北大念书时,随着国内气功热的兴起,练过一段时候气功,也看过一些佛道方面的书籍,后来逐渐对佛学的兴趣越来越浓,觉得佛教很有道理,对世界的解释很圆满,比以前在课堂上学的那套理论不知高明多少倍。对西方的哲学、宗教,他也作过一点研究,认为远远不能跟佛教比。“西方的美元,是用得着的,”他带点幽默感说,“但西方的科学和基督教,解决不了当今世界的人文主义危机。”
  他对佛学看得越多,就越体会到佛法的博大精深,并且领会出佛学不是一门单纯的理论,而是一门必须实修实证的科学。他下决心要好好修行。但是,周围的环境乱哄哄闹纷纷的,难以入静入定。
  大学毕业时,气象部门要他去那里工作,这跟他的专业是相符的,可是,他选择了留在系图书馆里工作。他认为图书馆比较清净,可有较多的时间看书、修行。后来,他感到图书馆也太闹了,就主动要求调到人口研究所的电脑机房里工作,这里更不易受到外界的干扰。
  到人口研究所后,跟北大哲学系毕业的明海法师有了较多的接触,从明海法师那里,他逐渐生起了对密宗的兴趣和信心。明海法师是三四年前在河北赵县柏林寺出家的,因母亲不允,非要儿子还俗回家,他矢志不移,愿将手掌砍下还给父母,母亲只得作罢。他自己那时还没想要出家,心想就当个居士吧,在家里好好修行,也可有所成就。
  他的父母都是四川某市的教师,祖上是教育世家。父母对他寄托了很大的希望,不说光宗耀祖吧,总希望这个自小聪颖过人的儿子大学毕业后能有个像样的工作,为父母脸上挣点光。可是,他对今后过若干年能不能当上一个教授并没多大兴趣,没听人们说嘛,“教授教授,越教越瘦”!“最坏的是某员,最穷的是教授”!他对今后一辈子搞科研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现在的升级也好,评职称也好,有几个人是靠实际的科研水平和科研成果上去的?有什么了不起?凭他的智慧,他敢说不论在哪个科学领域里,只要他真正投入,还怕不能研究点成果出来?
  为了不违母命,他谈过对象。旁人为他介绍的对象不算少,有些还挺风流的。说到这儿,戒圆把他过去拍的照片拿出来给我看。有几张照片,是在海滩上和公园里照的,他一头长发,一身时装,很潇洒的。有张照片上,他边上还站着个漂亮的女孩子。
  “这是你的女友?”我问。
  “那是我妹妹。”他说,“我跟女朋友拍一起的照片早就被我烧光了。”
  谈了些对象,他不想陷得太深,谈过也就算了。
  可是,他母亲不答应,一定要他好好谈个对象,而且要尽快确定关系,她等着抱孙子呢。
  他实在不想让家庭的藩笼把自己束缚起来。怎么办呢,他想,干脆出国吧,出国留学,也总比结婚生孩子强。他原先不想出国,要出国的话,凭他的成绩,早就出去了,还会等到现在?
  于是他就按一套办出国留学的程序行动起来。该寄的材料都寄了,英语托福考试也通过了,就等通知了。
  今年年初,北大“禅学社”的一个老师来找他,问他可知道在川西北高原上有个“五明佛学院”?听说十分殊胜。现在这个佛学院的几位高僧到北京来了……
  他一听到这个消息,顿觉十分振奋,马上设法寻找佛学院的来人。他找到了索达吉堪布和丹真嘉措活佛,相见之下,真是相见恨晚。
  不久,学校放寒假,他就利用假期去了一趟色达,在佛学院里呆了十天。一见到晋美彭措大法王,他的心就被法王的威仪和慈祥紧紧攫住了。他觉得自己看到了真正的活佛,他心里想的,还没说出来,法王就都知道,太不可思议了。
  由色达回到北京,他就决定辞职,然后再去色达五明佛学院。
  或许这真是一种天意?
  上午,他去单位提出申请停薪留职。
  下午,他收到邮递员送来的美国某大学社会学系的录取通知书。
  美国大学接受他去读博士生,他感到高兴,这表明他过去不办出国,不是出不去,而是他不想出去,瞧,他一旦行动起来,录取通知不就来了么?不过,此时他要去色达的决心已定,大洋彼岸美利坚的校园已经引不起他的热情了。
  三月份,他再次来到色达五明佛学院,正赶上学院举办自在祈祷大法会前的灌顶活动。数千人盘坐在宽阔的草坪上,任凭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身上,不多久一个个都变成了雪人。灌顶结束后,他见到了法王,二话不说,他就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也可说是他参加工作多年的全部积蓄,都供养给了法王,连一分钱也不剩下!他决心来个破釜沉舟,彻底开始一种新的生活。他以这种果断的行为,阻断了自己的退路!
过了没几天,他想去县里打个长途电话给北京的同事,可一摸口袋,一分钱也没了,就不打了。那时,他还不知道美国大学决定给他高额奖学金的消息,这所大学大概特别需要像他这样在宗教和计算机方面都有专长的人才,所以给了他全校最高的奖学金。若他知道,说不定他的决心会有所动摇的吧?不过,由于他的特殊因缘,他到佛学院不久,龙多活佛就主动为他剃度了,而且把自己身上的一件僧服脱下来披在他的肩上。他心中好感动啊,那是龙多活佛自己穿的袈裟啊!龙多活佛知道他已身无分文,又帮他在生活上作了安排,让他在佛学院里有了安身之地……
  “当你后来知道美国大学给你这么高的奖学金时,你不觉得可惜吗?”
  “不。”他很坚定地摇头。“那时我已经龙多活佛剃度出家了,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平静得很。”
  “你出家,在你父母面前怎样交待呢?”
  “他们一开始还不知道我出家,母亲还来信要我回家娶媳妇呢。”
  他临来色达前,要单位的同事帮他收转信件,若母亲打来电话,就说他出差去了。他的想法是,此事拖上一段时间,晚一点让家里知道,这样双亲心理上的压力会小一点。
  今年七月,她母亲才得知儿子辞职的消息,含着泪水,给北大人口研究所的领导写了一封信,倾诉了一个母亲的痛苦和忧虑。信中说:
  某某从小读书勤奋,很听话,每次考试各科都是年级的前几名,老师都很喜欢他。他很善良。十七岁离家到北京读书,北京一个亲戚也没有。由于太远,我们没办法照顾他关心他,跟他接触时间太少,他孤孤单单一个人住在北京。现在产生想出家的念头,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不同意这样做,请你们多多帮助他。我早知他是这样,我决不要他到北京读书、工作……
  你们看到他,请你们转告他一下,我要找他谈话,叫他先跟我打个电话。如果他现在已经走了,请你们保留他的工作和户籍关系。
  我后悔他离家太远,我很忧虑、很痛苦、很挂念他,我忍痛含泪写了这封信,我希望得到领导的同情和帮助……
   这封信,是单位的一个同事今年八月给戒圆来信时,附于其中的。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位母亲的心,读之令人动容。这位同事为硕士毕业生,亦是戒圆的一个好友。他在来信中劝戒圆妥善做好家长工作,一番话也说得颇为有情有理:
  今晨得兄之手书一封,乍见久违之字迹,几疑身在梦中,知兄一切安好,且修习日精,甚为吾兄欢喜。兄抛弃每年一万四千美元的奖学金,毅然去遥远边陲修行,其献身精神令弟十分钦佩,吾兄为求心之宁静快乐所下之决心实是绝大无比的。
  ……然吾兄在求佛法之余,能否稍稍顾及一下兄之高堂及家人。令堂七月曾给所领导来信,嘱告领导万万保留兄之工作及户籍,其情殷殷,其词切切,读之令人泪下。某某、我、某某、某某某觉兄应为老母着想,想办法说服令堂,使之相信兄意在求佛得法,宏扬我佛至法,决非一般意义的出家,俾使令堂不致心悬日日,夜夜操劳,不知吾兄意下如何?现附令堂手书复印件一份,请兄慎裁……
  戒圆说,他对母亲放心不下,妈妈一流泪,他心里就特别难受。接到同事寄来的他母亲给单位的信,他心里难过了好长时间。他也很希望能对母亲多尽一点孝心。可是,有些事也太难两全了……
  他说他要感谢明海法师,明海法师不仅鼓励他放弃出国来佛学院,后来还给他寄来一本记述倓虚老法师()生平事迹的《影尘回忆录》,这书给了他很大的精神力量。倓虚老法师是近代名僧谛闲大师的皈依弟子,东北人,出家时家有老婆孩子,年已四十三岁,堪谓是真正的“半路出家”。谈老出家之后,精进修学,学有成就,数十年间在东北、华北、青岛等地建造大丛林多处,随时随地为大众讲经说法,并倡办僧校,培养佛教人才。六三年六月,倓老在香港弘法精舍坐化,年八十八岁。荼毗时白云缥缈、香闻数里,捡拾灵骨时,得舍利数千粒,光耀五色,灿烂晶莹。当他有时为家里的事而苦恼时,便会想起这本《影尘回忆录》,想起倓虚老法师的种种经历,想起明海法师当初欲断掌明志的非常之举,他便会反问自己: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母亲呀,别人能放得下,为什么你就放不下呢?
  当他回顾他来这儿半年多走过的路,深感自己这条路走对了。半年出家学法修行,收获之大,超过有生以来三十年的总和。过去他由显宗的理上明白了事理,并因之进入了佛门,对密宗的接触毕竟有限。来此之后,才领会到密宗的殊胜。就拿显宗和密宗的法相来说,正如索达吉堪布所说,显宗的法相多为温和相,密宗多为愤怒相,而在末法时代,需要的就是愤怒相。来此半年多,他感到自己的心像花儿一样开放了,日日沐浴在佛的光泽之下。人类不是始终在追求幸福吗?他到这儿出家后才体会到以往没有的真正的幸福。明海法师的母亲一开始虽坚决反对儿子出家,后来因着观世音菩萨的感应,也成了佛的一个虔诚弟子,跟先前宛若两人。他希望自己的父母也能像儿子一样学佛修佛,这才是摆脱烦恼获得快乐的光明大道。
  为了款待两位客人,戒圆用高压锅烧好饭后,还特意炸了点花生米。
  吃饭时,我觉得米饭有一股陈腐味,饭里小石子也挺多的。我问戒圆,这米是哪买的?
  这是“半价米”。善宝解释给我听。当年备战备荒,稻谷在战备仓库里搁得年头久了,就带了点霉味,而且石子也多。不过,价钱便宜,每斤只要几角钱,所以学院里很多人都买这米吃。听说粮店很高兴,若没佛学院里这批穷光蛋,这米已很难卖得出去……
廿三、梦的昭示
 身高一米八十,长得魁肥胖大、腰粗膀圆,光头,浓眉,大眼,大耳,略厚的嘴唇血色丰润,刚刮掉的络腮胡子泛着青茬,披一套紫红色藏僧服,穿一双尺码很大的高帮保暖鞋,往那儿一站,活脱脱像是个从《水浒》中走出来的鲁智深。
  因着一起去年龙拜见久美彭措活佛和空行母,我跟这位大汉认识了。大家都叫他扎西荣布,他也喜欢别人以藏文名字称呼他。
  从年龙回到佛学院后,有天上午汉经堂下课时,我对扎西荣布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俩随便聊聊,行吗?
  “行。”他很干脆地说。“到时候我来找你。”
  没过几天,傍晚时分,他来了。他要我去他屋里坐。
  我正在孙居士屋里为几个合伙吃饭的人做晚饭,基本上已完工了----无非就是用大号压力锅煮上一大锅饭,再炒上一脸盆半汤半水的白菜、土豆煮粉丝。白菜和土豆是我在这儿买的----有些做买卖的藏民,有时会用拖拉机或小货车拉上一车白菜、卷心菜或土豆来这儿卖,虽然佛学院里大多数人穷得叮当,但毕竟人多,而且汉人的兜里多少还有点钱,这在人口稀疏的高原上,也就是个比较可观的市场了。至于粉丝,那是我去色达县城时买回来的,想为合伙吃饭的人改善一点伙食。
  我请扎西荣布在这儿吃晚饭。他点点头,坐了下来。
  他的饭量不大,吃了一碗就把饭碗搁下了,不象在这儿合伙吃饭的两个大学生,因为来这荒僻的高原山坳坳里后肚里没“油水”,每顿光吃饭要吃三大碗,还常常饿得肚子咕咕响。听孙居士说,有一回他买了一袋大米,五十斤,连他在内,共有五个上海来的人在这儿合伙吃饭,不到五天就将这袋大米全部吃光!
  我问扎西荣布,你这么大的个子,只吃这么点,是不是想减肥呀?
  “不,不是的,我不想减肥。”扎西的脸忽然涨得通红,说话变得有点口吃。“我平时吃得是不多,我这个胖是天生的,哪怕不吃不喝也瘦不下去。”
  说他想减肥,本来是跟他开开玩笑的,没想他倒是很当真。
  吃完晚饭,天已全黑了。藏历闰八月初一,天特别黑,一出门就伸手不见五指。我取出放在口袋里的小手电,打着手电跟他走,下坡,上坡,走了十来分钟,到了他的住处。
  他的屋子很小,大约只有四五个平方米,堆满了东西。
  彼此坐定,他就对我说开了。
  “我的老家在山东泰安。我是公元七0年藏历四月二十四日晚上七八点钟出生的。当我的头发长齐时,像一朵花一样,看到的人都觉得很希罕。三岁时,我就开玩笑说:‘今后我要走遍全世界。’从那时起到现在,很多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口吃是无意中形成的。我从小身体虚弱,三岁时患了肾炎,成天躺在床上,托儿所也不去了,主要靠母亲照料我。吃了很多很多药,那么多药加起来,拖板车拉一车没问题。直到六岁病才好,那是靠父亲的一个偏方治好的。
  “我的母亲跟我父亲关系不好,经常吵闹,吵过后就好几天不讲话。她是我父亲跟前妻离婚后跟她结合的。我七八岁那年,我母亲跟我父亲分手了,去了天津。她后来长期在天津市人民法院工作。我仍呆在山东。母亲走后,父亲跟前妻又复婚了。父亲的前妻是个演员,是泰安邦子剧团团长,文艺五到六级。父亲复婚后搬了家,搬家之前,一天晚上,父亲和前母带我去广场看电影《天仙配》,看完电影,我一个人往家里跑,快到家时,忽然发现夜空中有一个很大很大的老虎头,头上有一‘王’字,正对着我伸舌头。我停步观看,觉得很惊奇。老虎头一刹那又消失了。那是在我七八岁时发生的。
  “十三岁小学毕业后,我没上中学,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十五岁那年,我去天津母亲那里住了四五个月,之前我也去过天津几次,但呆的时间没这么长。山东的前母来天津看我,她问我,是回去呢,还是继续留在天津?我一看到她,不知咋的,脸就红了,还想哭。我说我要回去。当天晚上我就跟她坐火车回了山东。
  “从十七八岁起,我在山东的某化工厂等处干了两年临时工。有一次前母去演出前,我问她,哪天是她生日,到时候我好为她拜寿。她挺高兴地告诉了我。到了她生日那一天,中午,我进了房间,刚想拜她,只见她的身像在空中显现出来,非常清楚。她身穿皇后服装,由远而近向我飘来,嘴里还喊:‘吾儿还不下拜!’我马上朝她叩了三个头。等我叩完头,她的身像慢慢消失了。
  “在山东,为了健身,我学过几种气功,父亲是支持的,但前母不大赞成。二十岁时,我去天津,学了四五个月杨师父的气功,出现了一些异象。当我在海边静坐时,我看到天上有很多天人,他们行走的方向不一,每人头上都有红球,有一老者头上的红球最亮。我将我看到的景象告诉杨师父,他也解释不了。经一气功小组长引见,我去大悲院向一法师请教。是走去的,走了两个小时,可到了那里没见着。第二次,母亲与我一起去,见到了寺院的主持。主持一见我就说:‘你是大富大贵之人,早晚会有大成就!’他要我把气功马上停掉,否则会入魔。他教了我六字大明咒,要我以后再去,还要教我观想之法。一个礼拜后,我一个人又去了。主持把六字大明咒用梵文写给我,对我说:‘你若出家的话,一定很好,会有大成就。’我问,那我是不是现在就皈依您?他说目前时机还不成熟。我回去后,在海边静坐念咒,眼前突然出现头戴红色宝缨的四臂观音像,通体闪射红光。后来静坐念咒时,还看到空中出现莲花、闪光等景象。有天晚上,八九点钟,我看到从墙上一个一尺多高的葫芦里,跑出几个一寸高的老道,后来还看到观音菩萨和韦驮菩萨。
  “那时,气功我已基本上停了。我开始接触佛教方面的书籍,读了《金刚经》等几部经书,感觉非常好,再也不想看其它的书……“
  当扎西荣布跟我谈他的经历时,他的口齿是清楚的,并不结巴,偶尔,说话稍快了点而又没说清楚时,他才会因为自己的词不达意而略显口吃。他跟我谈起他曾作过许多奇特的梦,这些梦的寓意,有些他已明白了,有些他至今仍不大理解……
  “我曾在一个梦里见到一幢房子,墙壁雪白雪白,房间里坐着几个人,上首是一个老道。在另一屋子里坐着七八个女子。老道的一个徒弟问我修什么法?我说是阿弥陀佛法。老道看了我一眼,我就醒了。
  “有一次,我梦见我和七八个人,在一个寺院里受戒。大殿极其雄伟,光是台阶就有二层楼高,有个四十多岁的胖和尚为我剃度,还为我烧了香疤。这时,大殿下面走过来一个小孩,手里托着一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件僧衣,当小孩走过时,盘子里的那件僧衣自动披上了我的肩头。等我醒来后,我想,僧衣自动披上我的身上,今后我肯定会出家的吧?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九二年秋天,我和母亲一起去了西安的一个寺院。我妈出门时没跟单位说去那儿,只说送我回山东。在寺院住了四十五天,我妈先回去了。回到天津,她才知道,她离津半个月没上班,法院就打电话到山东找她了,因得不到她的消息,很着急,派了人里里外外找。院长对她说,你若再晚回来几天,法院将要通报全国寻找了。我妈要求离休,单位不同意,磨了好长时间,最后批了提前退休。大年廿九,她又回到了西安的寺院。
  “在西安的寺庙里,我也做过一个梦,梦见一个与众不同的曼达盘,外面用纸包好,拆开一看,包在纸里的曼达盘十分高大,至少有一尺半高,呈圆锥形,金碧辉煌,光芒四射。这是一个好的梦兆。不久我们就从一个来过五明佛学院的人那里,得知了有关色达的消息。
  “九三年夏天,我们母子俩在四川大邑县白岩寺住了一段日子。在这个寺里,我也做了几个梦。第一个梦,我梦见有一幢白色的房子,空中显示很多佛像,看得最清楚的是观音菩萨和她的两个童子。第二个梦,我梦见有个上师死了,我伤心得痛哭流涕。第三个梦,我梦见夜晚,大概在晚上九十点钟,一幢十分明亮的大房子,房子里有个六七岁的小孩,手里拿一把匕首,脸露凶光,正四处寻找什么东西。我感到害怕,赶紧跑出去躲避……第二天,我下山找一个居士详梦,居士说,这是童身文殊向你托梦,警告你必须马上离开你现在呆的地方。我和母亲就离开白岩寺,去成都之东四十里的龙泉驿石经寺挂单住了下来。后来听说,我和母亲离开没两三天,白岩寺就发生了命案,是在晚上发生的,案发后几十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包围了这所寺庙。又传说四川省一个副省长微服私访四五天,跟当地人同吃同住,终于查清了案情。
“我母亲带我去成都昭觉寺拜见清定上师,请上师指示今后的路。清定上师要我们去五明佛学院,说是到了佛学院以后,文殊菩萨会告诉我们今后该怎么办。正好法王一行访美归来,路过成都,歇脚昭觉寺,僧众迎接法王时,我头一个向法王敬献了哈达。我问法王,我能来佛学院做他的弟子麽?他说可以。又去问索达吉堪布,他也说只要能吃苦,可以去。我们带的钱不够,母亲叫天津的一个亲戚汇一笔钱来,我们就出发了。由成都乘车经雅安,到康定,在康定等了四五天,遇上佛学院的丹真嘉措活佛、古比堪布和新龙的阿嘎活佛也来了。还碰上十多个居士,也是想去佛学院的。于是大家包了一部车,一天半开到洛若,学院来了一部卡车,把大家接上了山。四个月后,我经索达吉堪布剃度出了家……”
  佛学院的夜晚,极为宁静。在扎西荣布的小屋里,主人以平缓的语调,不紧不慢地向我叙述着他的经历,他的一个个颇不寻常的梦境。当他的叙述稍有停顿时,我听到挡住窗口的塑料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声,还感觉到有冷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原来,天上下起了雪珠。
  扎西荣布说,他来佛学院出家后,又做过不少梦,梦境大都很好。
  “我曾在一个星期里连续做了五个一样的梦,梦见索达吉堪布为我摩顶加持。我又曾梦见一个大海,海水散发臭味,岸边有四五个人,来了父女俩,姑娘送了我一条船,将船扔下海,把我平安地度了过去。我还梦见一次释迦牟尼佛,他的前面站着三个黑色的护法,有很多穿白衣服的人想见释迦牟尼,被护法挡住了,释迦佛只接见了我一个人。他的声音极微妙,开示我说:你要不停地修行,可以修成。释佛还说,气功和密宗有很多方便法门,你可以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气功师。他拿出一颗小念珠,让我透过念珠的小孔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太阳,那景象真是奇妙无穷……
  “冬天炼札龙,快结束时,我又做了一梦,梦见莲花生大师和师母的虹身,在空中慢慢地显现,高大巍峨的楼阁,充满了红光。我看到母亲正同别人说话,我喊了几声妈,她没反应……
  “我还梦到过两次巨大的莲花,从空中慢慢地向我漂移过来,我就坐了上去。有一次,我还梦见自己升上了法座,有一人多高,两边还有两人,头上是中间蓝、两边红黄色,如摩尼宝的形象……”
  我问扎西荣布,你来佛学院两年多了,你能说说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最大的感受,就是上师的加持力不可思议。去年新龙大法会,最后一天从天上降下很多舍利子,很多人都拾到了。两个南朝鲜来的弟子回国前跟法王告别,他俩带去一块碗口大的石头请法王加持,法王加持之后,在石头上捏出很深的指印,几乎把石头捏穿了。我对自己在上师的加持下今世可以获得成就充满了信心。来这儿后我还写了不少颂词,抒发了自己对上师的崇敬之心。”
  “你的母亲现也在这儿?”
  “是的。”
  “她出家了没有?”
  “没有。”
  “你爸爸呢?”
  “父亲三年前已去世了。此刻,他已转世成一个小娃娃了。”扎西荣布说到这儿,笑一笑,还抬起两手作了个手势。
  我请扎西荣布把他写的颂词给我看看。
  他翻箱倒柜,一下子没找到。我见时间不早了,就叫他别找了,等明天什么时候有空再找找看吧。
  走出扎西荣布的屋子,雪还在下,地上、草上已铺上一层霜白,脚踩上去,夸夸作响。
  第二天上午去汉经堂上课时,扎西荣布对我说,昨晚我走后,他把他写的颂词找出来了。我抽时间又到他住处去了一趟,抄下了其中的几首。
   一首是赞颂晋美彭措大法王的,词曰:    上师大宝王,大海苦明灯。
    普降法二悉,摩尼愿三千。
    上师佛一体,一切幻化性。
    外寻千不得,一体恒圆满。
(回向)同是一体性,于外不可得,
    依此善愿力,共入大法坛。
  还有一首是去年写给一位友人的,想动员他来五明佛学院,共求密宗大法。这首颂词全文如下:
密宗大圆满,最胜第九乘,汝等胜法缘;
今逢大法王,宣说最上乘,最上秘密法;
汝应暗自兴,遇此无上密,现世证果位;
要想现世证,须大心力故,修法缘起性;
法缘最殊胜,最胜善知识,望汝速来此;
千万勿错过,持明大导师,大宝金刚王;
否则机缘去,如秋时落叶,后悔百千世。
  照通常的说法,扎西荣布只不过是小学文化水平。以一个小学毕业生,能写出这样的文字来,也颇不简单了。
  我一面抄一面问扎西荣布:您的这位朋友来了没有?
  “没有。”山东大汉摇了摇头。“我还给他写过几首颂词,可至今没收到过他的回信。他是在天津皈依的。他不到这儿来,太可惜了,以后他会后悔的……”
廿四、曲君老喇嘛又穿上了僧服
  由于语言障碍,我在佛学院里接触的藏族喇嘛不多。我曾走进几个素不相识的喇嘛住处,无一例外受到热情接待,请你喝茶,请你吃糌粑。可是苦于没法交流,他说他的,我说我的,我听不懂他说的,他听不懂我说的,最后只好大家摊摊手,哈哈一笑,拜拜。
  结识了一个能说点汉语的小喇嘛,十六岁,名叫才旺索拉,意思是福寿,老家在道孚县塔公乡,家中还有三个弟妹,最小的才四岁。这少年挺聪明,来此两年,已学会不少常用汉语,跟汉人大致上可进行交流了。他有两个舅舅都在佛学院。大舅名叫古热,十四岁出家,十年前,二十二岁,来五明佛学院进修,现在已成为这儿的一个堪布。小舅名叫朗加,二十九岁,出家十多年,来五明佛学院才两个月,现在跟才旺索拉住一起。朗加相貌英俊、一表人才,若不出家当喇嘛,家乡追求他的女孩子一定不会少。
  才旺索拉还有个舅公也在佛学院。头一次去才旺的屋子坐坐,正好他的舅公也在。他舅公大名曲君,今年六十九岁,来佛学院已有十年。老人不跟外孙住一起,独自一人住在大经堂西北面的山坡上,偶尔来外孙这儿看看。老人皮肤黝黑,额上皱纹极为深刻,宛如铁锥凿出一般。在他额头正中靠近头顶部,有一钱币大小的瘤状物,甚为奇特。他的一对耳朵亦大得出奇。我对老人说,你的耳朵这么大,真是好福相啊!老人听了他外孙翻译的意思,大笑不止,笑过一阵,以手抚摸我的眉毛说:‘你的眉毛多长啊,长得太好了,可我已经没有眉毛了!’说完也笑。我听了才旺索拉翻译的这句话,觉得这老人怪有趣的。
  我问老人出家有多少年了。老人说,他二十岁出家,但是没当几年喇嘛,大军进藏,他和一些乡亲逃到山上躲起来,他的脚上挨了两颗子弹。说到这里,他把紫红色的僧袍撩起来,让我看他小腿上两团疙里疙瘩的伤痕。老人说,土改,合作化,强迫喇嘛还俗,不准再穿僧人的服装,几十年来他只得在家里偷偷地念经诵佛。直到十年前他来到这儿,才重新穿上了心爱的僧服……
  我对老人说,下次我到你屋里来拜访。他很高兴地说:欢迎你来!
  过了一段时候,一天下午,我到学院小卖部买了点糖果,请才旺索拉陪我去看望他的舅公。正是觉母绕山的时候,几千身穿红色僧袍的觉母排着长队,一面行进一面咿咿嗬嗬地高声唱经,其声悠扬高昂,很象是在唱一首我们平时听到的歌颂雅鲁藏布江的藏族民歌。
  老人的屋子又小又破旧,窄小的空间,基本上只能供他打坐和睡觉用。我和才旺索拉进去后,勉强在他前面坐下,要转个身都费劲。在他身后,靠着墙壁,堆满了一包包装在废旧蛇皮袋、尼龙袋和塑料袋里的青稞粉,从地下一直堆到屋顶,看样子足够他吃上三五年。除了摆在搁板上的几本经书和几件法器,他的屋子里几乎没有任何称得上生活用品的摆设。
  我们进去时老人正盘着腿念经。我已听才旺索拉说过,除了吃饭睡觉以及去大经堂听法王讲经,他舅公的全部生活内容就是从早到晚坐在屋里持咒念经。
  老人见我和他的外孙去看望他,十分高兴。他象这儿的藏民一样,热情好客,但不讲什么客套,他问我,想不想吃糌粑,想吃就自己动手拿。我也老老实实地说,我现在肚子不饿,不想吃。他说如果想喝水,可以叫他的外孙问隔壁人家要一点来。我口不渴,就叫他不用麻烦别人了。
  老人一面说话,一面还用两手分别捻着念珠和转动着嘛呢轮。他的嘛呢轮与众不同,一般喇嘛手持的嘛呢轮多为金属打制,大小与一只饭碗相仿,而他的这只嘛呢轮是木制的,特别大,跟一只脸盆差不多。看上去这只木质嘛呢轮的年代也颇久远了,色泽暗黑,表面油腻光亮。听说这是一个老喇嘛临终时送给他的,到他手里也有好几十年了。如今,他也垂垂老矣,这只大嘛呢轮已不知被他的两位主人摸过多少回转过多少遍了。
  我请老人谈谈他的经历。老人说,他小时候很调皮,也很受父母宠爱。那时他家里养了几十头牛,他当过两年放牛娃。二十岁,他穿上僧衣成了喇嘛,在藏地,当喇嘛是很受人尊敬的。出家不久,他去西藏拉萨朝拜。藏人视拉萨为佛教圣地,若能朝拜拉萨,在布达拉宫外面转一圈经桶,请大活佛给摩个顶,可得大福报。他一路走一路化缘,沿途拜了很多寺庙,来回足足走了一年。那时不像现在呀,老人说,没有汽车,路也不好走,一天走不了多少里路。春去秋来,从西藏回来时,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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