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v跨过俺的尸体2 为什么不能转生啊?所有的转生类型的漫画人都说还有遗憾没有完成,要怎么触发转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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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最近酒喝的太多,林嫣头又疼了起来。  早春的夜还是凉的,繁花在月光下随风喧哗,似要唤醒沉醉的女主人。  林嫣的贴身丫鬟八归在外面打听了一圈消息,此刻悄悄的走进了院子。  她看见醉卧在石凳上的主人和桌子上东倒西歪的几坛酒,暗暗叹了口气。  二爷已经三令五申的不让下人拿酒给主子喝,可是主子总有办法偷偷找出几坛来。  她进屋拿了件厚厚的披风出来,搭在了林嫣的身上。  林嫣感觉到动静,睁开眼看了一下,笑道:“八归,你回来了?”  “奶奶这是何苦呢?那离鸾再蹦跶也越不过您去。”  八归劝慰道:“刚才我出去打听了,二爷已经将那离鸾送到了庄子上,夫人没有说什么,却是默许了的。”  一阵风吹过来,林嫣觉的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并没有开口说话。  八归以为她还在伤心,边收拾石桌上酒坛边说道:  “不是奴婢说二奶奶,您嫁进来都这几年了,二爷进房的日子数都数的过来。夫人再是疼你,也是着急抱孙子的。这回虽然让那离鸾钻了空子,可也不是先紧着照顾您的心情?”  要她说,就等那离鸾生了孩子,去母留子。  这样二奶奶再不乐意二爷进房,起码有个孩子傍身了。  林嫣依旧没有说话,伸手去端桌上的酒,才发现已经被八归收拾了。  她干脆静卧在石凳上,就着月光去看满园的春色。  这个八归,自小跟着她。  几年了,身边的人走的走、嫁的嫁,只有她,自梳了头,死活不离开自己。  林嫣叹口气,就是这个跟了她半辈子的八归,还是不了解真实的她。  她哪里会为那离鸾难过,本没有心,又怎么会在乎一个爬床的奴才。  她天天长醉不醒,为的就是梦里能看见死去的父母和无踪迹的哥哥。  在舅舅家躲了多少年,她就后悔了多少年。  若是当初父亲被赶出信国公府时,自己没有心存怨恨,去接了他过来,是不是就不会有最后的阴阳两隔?  还有哥哥,一走数年,竟似再没了这个人一般。  她真的想找到哥哥问上一问,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国公府的一切,如她一般躲在某处醉生梦死。  有那么两年,她改了自己随心所欲的野性,生生将自己修成了一个仪态万方、饱读诗书的高雅主母,去那社交场上与堂姐林娴打擂台。  有输有赢,可是输了伤心,赢了也并没有多高兴。  有什么意义呢?自己的爹娘化作了黄土,国公府也是人家的了。  自己再出彩,再压她一头,也改变不了林娴高高在上的临江候世子夫人身份,改变不了自己沦为国公府旁系的事实。  倒是那林娴,被逼的急了,说出了父亲当年被赶出家门的真相,望着目瞪口的自己,很是笑话了一场。  打擂台没意义,知晓真相却无能为力,林嫣从此就不爱出门了。  自己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舅母的脸也一天一天沉了下去。  温柔的表哥、心善的表哥、为了林嫣有个遮风挡雨的去处娶了她的表哥,日日周旋着舅母和她的矛盾,年纪轻轻也暮气沉沉起来。  林嫣“呵呵”笑了两声,惊动了一旁静立的八归。  八归试探着问道:“二奶奶笑什么?”  林嫣回头看了她一眼,纠正了多少回,八归就是不改。  二奶奶?她算哪门子的二奶奶,出了这个院子,还有谁知道她跟表哥只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夫妻?  “你说,哥哥如今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林嫣突然提起了消失很久的林修和。  八归有些惊讶,却还是答道:“许是……在某处好好的过着日子吧?”  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少爷是老信国公的嫡亲孙子,当今的国公爷不过沾了个长子的身份袭了爵位,可到底是个庶出。  本朝嫡庶有别,少爷一天活着,国公爷一天睡的不安稳。  当初国公爷为了爵位,能不顾兄弟之情铲除了嫡出的亲兄弟。  如今他权势更胜,手里又刚接管了京城护卫队。少爷的生死,就真是个未知数了。  可是这些八归不能说,林嫣久不出门,外面什么形势并不清楚。  二爷一再的吩咐,最近朝局动荡,不要拿着外面还没结果的事情去惊扰二奶奶。  八归没有那个胆子,也不忍心看午夜梦回的林嫣抱着当年夫人和老爷的遗物辗转反侧、彻夜不眠。  她并不笨,知道这几年林嫣借酒消愁是为了什么。  可是知道又怎样,当初既然选择了躲在六安侯府不出头,后悔有什么用?只能让仇者快亲者痛。  所以八归又劝了一句:“夜深,奶奶回屋吧。好好的调养身体,争取将来有个自己的孩子,也算让老爷的血脉延续下去。”  林嫣却好似没有听到,她胸口闷的很,好似要喘不过气去。  林嫣知道自己的身体恐怕不行了,最近一年,酒越喝越凶,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她常常想:若是当初……若是当初,她没有因为母亲的早逝怨恨上父亲,父亲被赶出国公府时自己前去接他过来,是不是就不会有父亲后来的横死街头。  一想到林娴得意洋洋说的那些话,一想到父亲死都死了还被人那么糟践名声,哥哥被逼的远走他乡,林嫣心就疼的紧。  原来自以为的恨,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变成悔。  林嫣捂着胸口站起身,八归以为她是回屋,忙紧跟着走了两步。  林嫣却是摇摇晃晃走到了花间,用力的扯下朵鲜花。  细细的枝条瞬间将她保养的如柔荑一样的手划破,鲜血顺着花径一滴一滴流落。  血流的再多,也不如心里的悔恨更痛。  若是回到当初,她决不会在这白白的占着二奶奶的身份,耽误了表哥的一生。  她林嫣,必会放下心结,护住自己父亲,去寻回哥哥。  那信国公府,无论祖父怎么想,在林嫣心里就该是嫡系一支的,被人抢走的,她必要再抢回来!  自己在舅舅这六安侯府里,过的着实不痛快。日子久的都快忘了自己的本性。  当年野性十足、自由自在的国公府七小姐,哪怕母亲早逝、客居舅族,她也照样活的恣意洒脱。  哪像现在,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被人逼到了墙角都没法子咬上一口。  再也,不能这么窝囊的过一辈子!  林嫣扔掉手里的玫瑰再回首,神情又有了当年鲜眉亮眼的精神气儿,整个人鲜活起来。  八归却不安的看着此刻眼睛晶亮异常的主子,想起最近酒越喝越多却再睡不着的林嫣,想起前几天因为担心主子身体特意请来的大夫交代的话。  “回光返照”,脑子里突如其来的四个字将八归惊的不知所措,慌张的扑向林嫣。  林嫣却嘴角含笑,朝身后的花海一头栽了下去。
  林嫣卧在石台上,其实已经醒了许久,只是还有些疑惑眼前的状况。  她抬手对着午后的日光看了看自己的手,晶莹透白,还有些……肉嘟嘟。  印象中,自从闭门六安候府、日夜酗酒后,自己就清瘦许多。  这肉嘟嘟的手,实在不像是她自己的。  可是指甲上的粉色,手腕上的玫瑰花色的铃铛,都在告诉她,这真的是她自己的手。  林嫣头晕的利害,许是酒喝的太多,她终于坐了起来,拿眼去看对面开的正盛的报春花。  林嫣爱一串一串盛开的报春花,是京里人都知道的事情。  这个自小丧母,又同祖母一起被排挤到庄子上住的姑娘,最想做的就是迎着暖风盛开,灿烂的活着。  她缓缓的转动僵硬的脖子,去看周围景致。  却是越看越心惊,林嫣的后背涔出一身冷汗来。  风一吹,酒就醒了一半。  这片花海,不该在这里的。  自从她闭门不出后,表哥知她爱报春花,便将沁园的那几株花树全挪到了林嫣所住的静苑。  可是此刻,花海依旧还在沁园里。  林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摸摸自己的衣服首饰,静默不语。  以前在静苑实在呆的无聊,又找不到酒的时候,自己也会翻一些奇谈异事的话本子来消遣。  话本子里,有说那死去多年又活过来的,自己莫不是也重新活了过来?  “嫣嫣?原来你在这里!”从石台旁的树后钻出一个人来,少年的嗓子正在变音,越发显的嘶哑。  林嫣惊了一跳,匆匆站起身,却不小心踢到了脚边已经空了的酒坛子上。  酒坛发出一声响动,引去了少年的目光。  他眉头紧皱,责怪道:“大哥说他的桃花酿少了一坛,原来被你偷了!”  林嫣激动的泛起了泪花,越发确定自己如那话本子里的人一样,重新活了过来。  她记得当年自己贪图新鲜,偷了大表哥埋在地下的桃花酿喝。  谁知道新酿的酒太烈,林嫣足足醉了一天一夜。  最后被舅母禁了几天足,逼着抄写了一百遍《闺训》才罢休。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如今她在午后就自个儿醒来,且换了个魂,莫不是自己死前的心愿被鬼差听见了?  林嫣的心将要跳出胸口,脸色因为醉酒一片殷红。  宗韵凡见她实在醉的厉害,也不忍再指责,便说道:  “八归找你都快找疯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赶紧的回去吧!如果被母亲知道你小小年纪就敢偷喝酒,非要罚你!”  林嫣听见“八归”二字,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也顾不得与宗韵凡多言,提起裙摆就向自己的院子冲去。  还没跑出两步,她又匆匆的转身,对着目瞪口呆的宗韵凡说道:  “凡哥哥,能不能帮我准备个马车,我要回国公府一趟!”  宗韵凡正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张的大开的嘴巴。  表妹一向急躁,他还是回头再数落吧。  可是要车子出去又是怎么一回事?  宗韵凡问:“你去国公府……”  话音没落,林嫣已经跑远了。  宗韵凡叹口气,这个表妹整日的风风火火,就不能像别家的闺秀一样安安静静,仪态端方吗?  可惜家里都宠她宠惯了,宗韵凡想想她的身世,心一软,摇着头叹着气出了园子去准备马车。  林嫣气喘吁吁的跑回自己的院子,一眼看见八归正焦急的来回踱步,连连问院子的小丫头们:“姑娘去哪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吗?”  “八归!你……”林嫣望向如今还是豆蔻年华的八归,定了定心后说:“你随我去国公府一趟!”  八归正在心急,突然看见自家姑娘喘着大气,扶着门框站在院子门口。  她先是眼睛一亮,后听到林嫣的话,吃惊的问:“姑娘也知道了?”  知道了,自然知道了。  她第一次喝酒的这一天,国公府唯一的嫡子,林嫣的亲爹林乐昌,被赶出了家门落魄街头。  她是酒醒后才听八归说起的,却因为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不肯原谅父亲。  因此宁愿被舅母禁足,也不去看一眼无所归依的父亲。  因为此事,她后悔了半辈子。  随着林乐昌的横死街头,她一个国公府的嫡系七姑娘,真正成了六安候府无依无靠的表姑娘。  后来知道父亲被赶出来的原因竟是遭人联手陷害,哥哥林修和因此失去本该自己的爵位不知所踪。  嫡系七零八散,那些害人的,却各自安好。  林嫣更加不能原谅自己。  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父亲被赶出家门的时候醒过来,林嫣哪里还不相信是老天可怜她,给了她重新的选择机会。  再是愚笨怨恨,也不能对林乐昌的遭遇熟视无睹了!  林嫣的车架到国公府前街时,林乐昌刚被国公府的下人推搡出来,一时没站稳从台阶上滚了出去。  他被摔了个狗吃屎,挣扎着站起身,龇牙咧嘴的揉了揉生疼的脸。  背后国公府大门咯吱一下又打开了,林乐昌赶忙回头,却看见自家的大哥林乐同从门里走出来。  林乐昌以为是父亲后悔了,忙堆起笑问:“大哥可是让我回去的?”  林乐同冷冷看了这个浑身是土却还是吊儿郎当的弟弟一眼,“哼”了一声,冲着他扔了个银块,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转身回去了。  银块打了几个滚,停在林乐昌的脚边。  他弯腰捡起来掂了一掂,又用牙咬了咬,才后知后觉的冲着林乐同的背影叫道:  “打发叫花子呢!才这么点银子就把我赶出来,一定是你把父亲给我的银子全克扣了!”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大门重重关上的声音,门口的守卫纷纷坐在廊下看他的笑话。  林乐昌“呸”了一声,转身就走,却看见胡同尽头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  马车前站着的,正是他一年也见不上两面的亲生女儿。  林嫣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带着些厌恶又带着些可怜。  就算前世后悔、思念、内疚,可是眼下看见父亲的德行,还是忍不住的厌恶。  知道林乐昌发现她后,林嫣并没有收回脸上复杂的神色,抬步朝对方走去。  林乐昌待她走到跟前,才冷笑了一声,边拍打身上的灰尘边问:“怎么?来看你亲老子的笑话?”  林嫣被扬起的灰尘呛的难以呼吸,拿帕子捂住鼻子扭过头去。  林乐昌似乎拍的更起劲,一时之间两人被弥漫的尘土包裹。  八归看着不像样子,上前一步屈膝行礼说:“姑娘知道三老爷出了事,特意来接您的。”  林乐昌这才停下动作,抬眼去瞧即使皱着眉头、掩着鼻子,仪态依旧优雅的亲女儿,不觉有些恍惚。  这个女儿打小性子野不服管教,没想到六安侯倒把她教的好,咋一看仪姿尚可,颇有贵女的样子了。  而且如今还知道来照拂他这个爹,也算有孝心,没白生她。  林乐昌心里舒服许多,懒洋洋的开口:“准备接你爹去哪儿呀?”
  瞅着林乐昌那副懒散、立不直的样子。  林嫣就想起六岁那年母亲怀着身孕,被偷拿银子的林乐昌推倒在地。  等他喝完花酒回来,母亲已经一尸两命,林嫣和哥哥林修和的嗓子都哭哑发不出声了。  每念及此景,林嫣心里就涌起一股戾气,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男人一刀砍死。  可是最后他却被别人弄死了,连累的自己和哥哥的嫡系身份从此言不正名不顺。  信国公府,理所当然的被大伯一家握在了手中。  林嫣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不要生气,她回来是拨乱反正的。”后,勉强控制住了自己脾气才开口:  “听说你被赶出来,却不知道你是为何被赶出来的,不如说出来听听,也让我高兴高兴。”  林乐昌气的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这个逆子!张口你、你、你也就算了,不敬就不敬。  竟然还敢准备拿他的痛处取乐子,六安候就是这么教导他林乐昌的女儿的,怪不得……  还以为是她好心,才来救助自己的呢。  林乐昌气的心口疼,却不愿意说被赶出来的原因。  他支支吾吾的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你祖父只是一时生气,过几天就会找我回去的。我就勉为其难的先去你那凑合凑合吧。”  他不说,林嫣还不愿意听了污耳朵。  等不及林乐昌把话说完,林嫣就朝八归使了个眼色,转身朝马车走去。  立在一旁的八归正提心吊胆,怕林乐昌不混不吝的真的把原因说出来,到时候姑娘难堪。  这会儿见两人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她松了口气,忙对林乐昌说:“三老爷请随奴婢来,姑娘专门给您备了马。”  林乐昌有些不乐意:“爷什么时候骑过马?爷从来都坐轿!”  八归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林嫣回头瞪了一眼:“不骑马,就自己找地方住吧!”  林乐昌看看手里的那块银子,怕都不够他的一顿饭钱。  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跟女子一般见识。  再说这是女儿心疼他,怕他真的流落街头才急忙忙过来接他。  若是拒绝了,岂不辜负了林嫣一片孝心?  林乐昌最会开解自己,他咽了口吐沫,终于被八归搀扶着勉强翻上马背。  却因为没经验,枣红战马一扬蹄子,差点把他给掀下来。  林乐昌吓的紧紧抱住马鞍,胆颤心惊的伏在马身上不敢动弹。  还好有牵马的小童跟着,否则林乐昌走都走不了。  八归随后跟着林嫣上了车架,小心翼翼的看自家姑娘的脸色。  林嫣也在看八归,当初跟着她躲在沁园的干瘦丫鬟,这会却跟一朵开的正娇艳的花儿一样。  即使有舅舅、舅母和表哥的照应,一个废人般二奶奶身边的大丫鬟,怕也是过的艰难。  林嫣垂下眸子,深深叹了口气。  她何止是欠八归的,她还欠表哥宗韵凡一个美满,还欠六安候府一个安宁。  八归以为她是替林乐昌难过,劝说:  “姑娘,三老爷今个落魄了,侯爷也许会给他安排地方的。”  林嫣苦笑了一下,这个八归总是误人心意,忠心是忠心,可惜从来不是得力的助手。  她将目光转向车窗外,林乐昌惊恐紧张的趴在马上,实在是丢人现眼。  老信国公追随高祖,以马战天下,以战功封公伯。  祖父虽然在内宅上糊涂,可也是个铁血的汉子,自小岁父亲四处征战,踩着敌人的血肉长成的。  眼瞧着嫡子这幅德行,怪不得不喜。  林嫣想起信国公府里一团乱账,心里戾气又翻了上来,索性不去想它。  六安候府的街口,宗韵凡不安的来回踱步,不时就朝林嫣去的方向瞄上一眼。  林嫣出了门,他才得知林乐昌被赶出家门的消息。  信国公好似没有刻意瞒着众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把不成器的嫡子往街上一丢。  可是众人却始终没问出为何如此。  宗韵凡知道自家和林家闹的死僵死僵的关系,林嫣自作主张把林乐昌带回来,不知道他的亲爹宗兴会有什么骇人的反映呢。  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主儿,宗韵凡等到头上冒汗心里发虚,终于看见了林嫣的车架出现在街口。  还有……那位在马上吓的要晕死过去的姑父。  然而还没等宗韵凡冲上去迎接,他身边迅速跑过一个守卫。  那守卫跑到林嫣车架前时瞬间停下,站的笔直一板一眼的传话:  “侯爷让姑娘回来后,速去他的书房一趟。另外侯爷还说了,六安候府不接待除姑娘以外的林家人!”  紧随几步的宗韵凡听了个完全,差点没站稳。  他爹一旦有了主意,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表妹岂不为难?  车内的林嫣静默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有了声音:“我知道了,这就去书房见舅舅。”  林嫣的车架随着守卫进了侯府角门,林乐昌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却吃了个闭门羹。  正要破口大骂,一低头看见宗家侄子宗韵凡。  知道这个内侄心肠最好,一点都不像宗兴那个倔驴。  林乐昌忙伸出手:“好侄子,快把姑父扶下来!这个死丫头,为什么不给我备个轿子或者马车?”  而且还绕着城溜了半圈,余光就看见好几个酒友指着他笑话。  他林三爷的面子算是丢了个精光,至少得半年没脸出门见人。  林嫣那个死丫头,是故意的吧。  宗韵凡帮着他下了马,林嫣只说要战马,却没说拿着战马让林乐昌骑。  他很是无语的看着在一下马就腿脚软的站不住,半个身子趴在他肩膀上的姑父。  林乐昌气喘吁吁:“你们家,就……就你是个好人!”  宗韵凡更加无语,也不知道同这位姑父聊什么,只焦急父亲和表妹不要又吵起来。  宗兴的书房里,无人说话,气氛很是凝重。  林嫣维持着笔直的身形,已经半柱香的功夫。  宗兴看了又看,有些沉不住气。  这个臭丫头,就会气他。  养她那么大,那个不争气的爹刚一出事,就第一个冲了过去。  可是怎么训斥呢?训斥她想着爹?训斥她太孝顺?  更可气的,到了书房也不求请也不说理由,就站在那拿眼睛直溜溜的瞪着自己。  宗兴没有女儿,是拿林嫣当亲闺女来养的,可是这会儿心里真是酸爽的很。  他清了清嗓子,终于认输的第一个开了口:“你准备把那人怎么办?让我安排地方接纳,没门!”  林嫣也笑了:“我以为舅舅这回能多挺一会呢。”  宗兴一扬眉,正要向以前那样骂她一顿。  忽见林嫣两步并做一步走了过来,挽住他的一支胳膊撒娇:  “舅舅,他被赶出来,我若是不闻不问。将来外人会怎么说?不会说我枉顾亲情,只会议论舅舅教导无方。‘’
  林嫣的撒娇并没有像以前那么管用,在这个问题上,宗兴自认是触碰了底线。  他将胳膊抽出来,正色道:“你不要说了,撒娇没用,讲理也没用。不但是我,就是你舅母也是不同意的!到时候她脾气上来,连你一块赶出去怎么办?她同你母亲关系最好。”  宗兴说起死去的妹妹,眼圈一红:“早知道你爹那么个德行,我就是不做这个侯爷,也不要妹妹嫁过去。”  可是亲事是老一辈定下的,他做不了主,也不知道林乐昌会歪的令人发指。  他又问:“你知道你爹是为什么赶出来的吗?”  林嫣知道舅舅这里是走不通了,正在低头想办法,猛的听舅舅问起原因。  她似乎有些难为情:“并不知道。”  那种原因,怎么好意思给舅舅说出口。  若是舅舅知道真相,不管真假,定会冲出去杀了林乐昌的。  宗兴冷笑一声:“怕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不知道最好,也不要去打听,免得污了耳朵。”  林嫣低下头,就是不打听,过不了一段时间,也会有真真假假的消息从信国公下人那里出来的。  到时候,林乐昌的名声算是真的臭了大街,她和哥哥就是要争,也没有助力去争了。  “舅舅,国公府里的事情,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只会花天酒地,在阴谋上半点心眼也没有。祖父年纪大了,世子之位至今悬而未定,说不得是那有野心的人栽赃陷害。”  林嫣的话引起了宗兴的思索,林乐昌不争气,可挡不住他的两个孩子优秀。  林嫣是自己看大的,自不必说。  就是那长在国公府的林修和,有个这样的亲爹,府里又都视这个嫡子嫡孙为眼中钉。  这种情形下,靠着自己的努力过了武举,身形正派。  若不是他是男丁,国公府不放人,宗兴也会把林俢和抢到六安侯府来。  见宗兴神色变的柔和,林嫣又紧接着说道:“哥哥好像在前几天就有所预感,可惜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自己逃了。”  这是林嫣自己的猜测,上辈子知道林乐昌被陷害的前因后果后,她在后宅思前想后,才得出这个结论。  可是宗兴不信:“修和性子跟我一样,碰到这种事怎么会跑?早卷起袖子跟设局的人打一架了。”  “可是若那设局的人是长辈呢?牵扯到祖父颜面呢?哥哥……肯定是自己出去找证据去了。”  林嫣喉咙发干,就算找不到证据,也不能一点音讯也无。  她的心浮浮沉沉,对跑出去的林修和担忧更深。  说服不了舅舅接纳父亲的,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去说服。  过不了两日,消息传出来,满京城的人都会朝林乐昌丢烂菜根和臭鸡蛋。  就算以后找出证据证明他是被陷害的,联系到林乐昌平日的行径,又有几个人会信?  不能再让事情,朝她不愿意看见的方向走。  林嫣心里有了主意:“舅舅,我不求您收留他,可我也不能让他坏了您和我的名声。眼下我一个姑娘家不能置办私产,还请舅舅帮忙悄悄买一处田地,将他藏在那里,可好?”  宗兴想了想,若真是让那林乐昌自生自灭,林嫣也是要跟着受连累。  她的亲事本就不牢靠,到时候再被退了亲,可怎么办?  宗兴叹口长气:“这事你找韵凡,我不去!”  这样说,已经算松了口。  林嫣桃花眼弯弯的笑着,抱了抱宗兴就出去安排。  宗兴被他一抱,心里某处顿时柔柔的,这么个软萌的姑娘,竟是那个混蛋林乐昌的。  他火气没地方地方发泄,最后拿起案上的长剑跑去练武场舞了一场才算完。  这边林嫣忙着安置林乐昌,那边国公府里已经有人打听到了消息。  林乐同没有想到一直对林乐昌恨之入骨的林嫣,竟然半路插了一脚。  若是他还按着原来的计划,怕是已经不容易了。  毕竟林嫣背后还有个掌握西山大营的六安候。  二房的侄女林娴直闯他的书房,打断了林乐同的思路。  “大伯!听说林嫣那个贱丫头跑出来把三叔接走了?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在六安候府窝着?”  林娴不开心的质问林乐同。  林乐同三个女儿,都已经出嫁了,唯有这个二房的侄女,因为同他的幼子一天出生,又一向与他夫妻亲近,他也就看的跟亲生的一样。  这会儿见林娴质问,大抵知道她的意思,于是林乐同安慰道:  “怕什么。你三叔一家已经失了先机,回头我找临江候商议退婚的事情,临江候世子最后娶的肯定是你!”  林娴还不乐意,嘀咕道:“那个林嫣,不就是命好得了祖母的眼缘才得了这一门好亲。明明世子与我情投意合,如今林嫣有个那样的爹,自己又躲在舅舅家,大伯……您可得替我做主。”  她扯着林乐同的胳膊来回晃荡,一撇头看见书桌上的纸张,顺手拿了起来。  “这是什么?林嫣在京郊给三叔买了个田庄?”  林乐同把纸条夺了回去:“小孩子不要管这个,回头我就逼着林嫣那丫头把定亲信物交出来,免得临江候又拿这个当借口推脱。”  林娴得了承诺,终于笑出来:“我就知道大伯最疼我,林嫣那贱丫头,本就配不上世子那么好的人。”  说完又朝林乐同手里看了一眼,记下了纸条上的那个地址。  若是她出手杀了三叔再放出风声,说林嫣天煞孤星、克父克母。  事实俱在,哪怕临江候夫人不喜自己,也得为着自家的声誉和性命之忧退亲了。  到时候世子再周旋一二…  林娴心跳不禁加速,想到温文尔雅的世子,脸色就有些羞红。  六安候府,林嫣拿着宗韵凡给的地契,来回看了好几遍。  难道能看出个花来?  林乐昌愤愤的想:既然买来了,就该交给亲爹保管,没听说谁家闺阁中的姑娘置办私产的。  然而林嫣看够以后,还是没有交给他,反而放在一个紫檀匣子里自己收了起来。  然后一颗一颗的捡黑漆描金攒盒里的瓜子儿吃。  林乐昌坐在一旁看着生干气,又不敢开口训斥。  他是怕了这个女儿,一言不合就把他推到马上在京里溜上一圈,明显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主。  只是听着林嫣“咔嚓、咔嚓”嗑瓜子的声音,林乐昌心里烦的很,忍了又忍没忍住:  “喂,既然庄子都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过去?可先说好,还得给我派几个丫鬟伺候,最好再派几个守卫!你爹我可没受过苦。”  林嫣头都没抬,继续磕着瓜子,不过力度似乎更重了些。  舅舅不让林乐昌进府邸,她只好求着宗韵凡在前街上先清了个干净的小院落紧着用。  这会儿,也不知道宗韵凡照着她的安排做了没有。  耳边林乐昌唠唠叨叨的声音不断传来,林嫣暴躁的想拿着手里的攒盒去砸他,最好砸成个哑巴。  好在林嫣还没失去最后理智之前,八归终于走了进来,向林嫣小声回禀:“二少爷说,全做妥了。”
  林嫣这才舒了一口气,头也不抬说道:“带他下去休息吧。”  林乐昌一口气又差点没喘过来:什么叫“带”,什么叫“他”,什么又叫“下去”。  这是打发伙计呢还是打发叫花子呢。  他想发火,可是想想这是六安候的地盘,弄不巧最后吃亏的还是他自个儿,只好忍着一肚子的气,拂袖离去。  走到院子里,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就问前面带路的八归:  “你家姑娘平日就是这么个没上没下、没老没少的态度吗?”  “并不是。”八归回头对着林乐昌那张如花似玉的粉脸,笑了笑。  不答还好,一回答林乐昌更愤怒:“就是说只对我不成?她还记不记得我是她老子!”  八归认真的解释:“正是记着三老爷的身份,姑娘才一听说您遭了罪就急匆匆的跑过去接您,这会儿估计是心里烦的紧。”  这小丫头练的是补刀神功吧?  林乐昌张了张嘴巴想说再她娘的烦,老子还是老子,可是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  算啦,看在她没有视而不见、出手相助的份上,也算有点孝心。之所以烦,许是宗兴那杠头给的压力。  林乐昌没一会自己就想通了,开始找着闲话同八归聊:“你叫什么?”  “老爷称呼奴婢八归便是。”  林乐昌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鬼名字?八归?怎么不叫九日!”  八归脸色一红:“姑娘是从词牌里随便捡了个,大概觉着八归更合心意吧,还有一个叫四喜的呢。”  四喜丸子?一比较八归还算好听的。  “噗。”林乐昌笑出来:“词牌里好听的名字多了,她就看着这个合心意?六安候那个大老粗果然教不出大家闺秀。”  八归被说的面红耳赤,还是本着做丫头的素养一路将林乐昌请进了东厢。  林乐昌也不再去问凭什么闺女占着上房让他这个老子睡东厢的问题,反正不会有什么实际的改变。  他大大咧咧往床上一躺,累了一天真的筋疲力尽了。  八归轻轻带上门,回了林嫣处。  林嫣已经放下了零嘴,站在门口发呆:  买庄子的事情,故意让宗韵凡闹的全城皆知,也不晓得大伯会不会上当。  八归过来回话,她依旧耷拉着个眼皮没动静。  当晚,林嫣穿戴整齐一宿没睡,就坐在屋子里静静的等着庄子上的消息。  据表哥放的眼线说:大伯没有动,林娴那个蠢货坐不住,买通了几个国公府的护卫悄悄出了门。  第一次同国公府战斗,林嫣有些紧张。  她坐立不安,索性站起身推开屋门,看到院子里灯火通明,她的心才稍微安稳了些。  宗韵凡立在院中央,听到动静回头去看。  他一身劲装雄姿英发,火把照在脸上,棱角分明、俊美异常。  林嫣一阵恍惚,表哥长的真是漂亮。  怪不得上辈子明明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自己还是没有拒绝舅母的提议。  她的贪恋美色,阻碍了表哥真正的姻缘,闹的两个人都不幸福。  宗韵凡眼见着这位娇小明丽的表妹出了房门后,却盯着自己不做声,知道表妹喜欢长的好看的人,身边伺候的丫鬟也要漂亮可人的。  他被盯的有些害羞,赶紧转移林嫣的视线问:“庄子那边被人放了火,咱们出发吗?”  父亲说表妹做什么,自己都要配合。  可是他心里实在不放心,大晚上表妹整这么一大出,到底唱的什么戏?  信国公府地处内城,靠近皇宫,占了整整半条街。  另半条街分住了三家,也是非富即贵的身份。  半夜里,整条街被火把照的灯火通明如同白日,更有国公府的大门被敲的震天响。  听不见,也得听见。  每家里都有灯火亮起来。  国公府的守门人揉着还有些睡意的眼睛,开了侧门正要破口大骂,却突然像被人捏住了嗓子,发不出半点声音。  大门外,六安候家的二公子带着一队人马,静静的骑在马上。  见有人开门,宗韵凡说道:“还请去报一声国公爷,就说六安候府宗韵凡有事相告。”  守门人都没敢回应,“砰”的又关上门,也顾不得向围过来的几位守卫解释,就像后面有鬼跟着一样朝着国公爷的院子跑去。  可不是见鬼了,自从三夫人没了以后,六安候与信国公府那就是相见两厌的关系。  大半夜六安候的二公子带着人马敲门,能有什么好事。  国公爷林礼听了回报,扶着胡子摸了半响,才吩咐道:“都请进来,大半夜的别站在门口让人看笑话。”  守门人去而复返,急令打开大门卸下门槛,将宗韵凡众人请了进去。  他这才发现,宗韵凡身后还跟着个车架,心里好奇车上坐的是谁,禁不住多瞅了几眼。  林礼本想坐在堂屋等着,可是心里不安,就走到了外面。  宗韵凡带着人进了院落,正看见林礼立在院中。  林礼瞅了瞅宗韵凡身后的护卫,冷笑一声:“不知道六安候又要唱哪一出?”  宗韵凡一抱拳:“实在事出有因,韵凡叨扰了。”  说完一侧身,林嫣从他身后款款走来,旁边跟着脸色吓的苍白的林乐昌。  林礼并没认出久居六安候府的林嫣,一眼看见的却是不孝子林乐昌。  以为只林乐昌去六安侯府求助,他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怒喝一声:“畜生!你还敢回来!”  林乐昌闻声立刻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父亲,不是我!不是我要回来!是小七半夜把我拽过来的!”  林礼听了脸色一凝,朝着林乐昌身边看去。  那里立着个端庄的姑娘,眉眼间与林乐昌特别相似。  不知为什么,林礼想起了当年三媳妇死后,林乐昌喝的大醉回来,被林嫣当着满院子的下人一头顶在地上。  林礼气不过,认为她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要拿鞭子抽林嫣。  国公府根基浅,在子女教育上就非常严苛,怕被世家看不起。  偏偏嫡子成了个纨绔,嫡孙女性子偏野,这还了得。  结果最后鞭子没有抽成,反被林嫣一口咬在手背上,鲜血淋漓。  为这,林嫣得了林礼原配夫人的眼缘,给带到了庄子亲自教养。  林礼不自觉的把手藏在广袖里,眯着眼睛看了看林嫣半天,终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祖父万福。”林嫣上前一步,没有计较林礼的冷淡,对着他行了个大礼。  林礼阴沉着脸问:“我知道你接了你父亲去,可是你知道他犯的是哪一条?谁给了你这个胆子,带着他夜闯国公府!”  林嫣嘴角扬了扬:“原来不问青红皂白,祖父就能给人定罪。孙女眼下倒有些怀疑父亲是真犯错,还是假犯错了。”  “你…”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又被嫡妻教养,果然还是敢犯上的野性子,林礼开口正要呵斥。  林嫣上前走了一步,紧接着说道:“今夜,庄子上起了大火,是表哥把父亲从火海里救了出来,祖父难道不想知道是谁这么迫切的想他去死吗?”  林礼把准备脱口而出的训斥咽了回去,林乐昌犯的错,打死都不为过。  再讨厌也是亲生儿子,他只将其赶出府邸,并不打算伤他性命。  这会儿林嫣说林乐昌差点在外面被人烧死,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林嫣见林礼神色凝重,知道他上了心,紧接着又说道:  “而且据我掌握的消息,父亲确实是被冤枉的,不知祖父可愿意让我进屋与您细说?”
  林礼眼中厉光一现:“你知道什么事情?”  他将当时在场的下人全都乱棍打死,并给林乐同下了禁口令,不许走漏半个字的风声。  林嫣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看他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了伏在地上,已经瘫软的林乐昌。  林嫣叹了口气:“有心人既然做了局,自然不会就此放过他,祖父何不听听另一种说法,或许就能解开心结了?”  林礼将目光收回,看林乐昌那个软骨头的样子,也不一定敢说出口去,更何况对方是他的女儿。  林礼阴郁着脸,转身进了书房。  林嫣对宗韵凡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也抬脚跟了进去。  林礼已经坐在了书案后,等林嫣进来,吩咐了一句:“把门关上!”  林嫣顺从的关上了书房门后,就静静立在书案前。  她的经验是,谈判的时候谁先开口谁先输,这个法子对六安候屡试不爽。  舅舅也说,谁脸皮厚撑的住,谁先赢。  对亲祖父林礼,林嫣两辈子都没有经验。  所以,还是先不贸然开口的好。  林礼等了半天不见对方说话,暗自点了点头,比林乐昌和林修和沉的住气。  “我这个人不喜欢废话,你直接说吧。”林礼道。  林嫣有些紧张,深呼了一口气,思维清晰起来。  “小祖母朱氏另有情郎,被大伯抓住了把柄威胁。为了自保,朱氏与大伯联手诬陷父亲,指认他与继母苟且。”  林嫣把当初林娴告诉她的真相缓缓说了出去:  “那朱氏,是大伯亲手去浸的猪笼、扔的乱坟岗,祖父并没有亲眼看见尸体。其实朱氏还活着,已经与其情郎远走他乡。”  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林礼一声一语听的目瞪口呆。  他激动的站起身,带着书案上的镇纸和笔砚散落一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知道此事祖父怕是接受不了,可是今晚父亲差一点被人烧死,也是从另一面说明有人恶意陷害,要置他与死地。”  林嫣不为其所动,继续说道:“祖父英明一世,难道到老了,竟要被人为了爵位摆上一道吗?”  说完,林嫣自己都想笑,英明一世?糊涂一世吧!  哪家在正妻没进门前,就早早生出两个庶子来?  又有谁家,庶长子和次子比嫡子还大上十几岁?  有谁放着出身世家的正妻不宠,去宠一个通房?  又有谁家定规矩,不让母亲教养儿子,而是放在外院自生自灭,让有心人生生把个嫡子养歪?  她的亲祖父林礼,上辈子在林乐昌没死多久,就被慢慢传出的继子与继母苟且的风声,逼得没了脸面,让出了国公的位置,与林嫣一样终日不出院门。  “为了个爵位不择手段,更将国公府的声誉置之不顾,祖父欣赏的,原来是这样品性恶劣的人吗?”  随着林嫣的话音结束,林礼目露寒光冲到林嫣面前,压低声音怒问:“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林嫣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抬头望着林礼笑:  “怪不得父亲会被赶出来。我都说出真相了,祖父做的不是赶紧去查清楚来龙去脉,反倒质疑我的真话。怪不得京城独一份的,庶子年长嫡子十几岁的奇闻,会出在信国公府!”  林礼目光紧缩,恨不得立时掐死面前这个胡言乱语的孙女。  他宁愿相信是嫡子真的与继室苟且,也不相信精心培养的长子,会设下如此罔顾亲情、惊世骇俗的局来。  到底久经沙场,林礼只是短暂的失态,瞬间又恢复了刚才冷清的神情:  “你说的热闹,但那也只是你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我又怎么信你?”  “孙女也没指望您相信我。”林嫣讽刺的笑了笑:“朱氏既然没有死,孙女就想法子把她揪到您面前来,用事实告诉您真相。”  “我来的目的,是把父亲重新交给您。我前脚刚安置下,后脚就有人放火准备烧死他。若是祖父能出手护着,他起码能撑到我把朱氏找出来。”  “不管您愿不愿意,无论祖母宗族是否败落,可那也是曾经的显贵,父亲的身份终究比庶出的大伯贵重。祖父这几年都不立下世子,是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祖父迟迟不立大伯做世子,焉知不是宫里那位给的阻力。  林礼抚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眯着眼睛将林嫣上下打量了一遍。  他战场上杀敌无数,身上有股血腥气。  女子在他面前别说讲那么多话了,就是他看上一眼也是吓得战战兢兢。  林嫣不但立的笔挺,说话还有条不紊,胆量上就很让他欣赏。  所以对方的话,林礼不觉信了几分。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惋惜:嫡系,有胆量又镇静,看上去还有脑子,可惜是个女儿。  “你准备怎么去寻出那朱氏?”林礼不知不觉的松缓了语气。  “父亲与舅舅的心结,祖父也是知道的。所以舅舅肯定不会出手,所以寻找朱氏的事情,孙女怕得亲自动手了。”  林嫣暗暗叹口气,其实接回林乐昌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与其在屋子里坐着等消息熬人,真不如自己亲自动身。  更何况,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又怎么假以人手?  林礼似乎也是这般想的,毕竟是家丑,能少一个知道,最好就少一个人。  “我会瞒着你大伯,悄悄把你父亲护在翼下,送到一个安全处。不过,我只给你半年的时间。”  林礼道:“你不是有消息吗?半年的时间足够你找出人了,若期限到了你还没消息,那就是说了假话,我会把你父亲重新赶出去,让其自生自灭。”  林嫣吐了一口气,冲着林礼深深行上一礼:“谢祖父成全!”  顿了顿,她又说道:“既然朱氏没有死,那随后的白事就免了吧。父亲前脚被赶出去,后脚小祖母就有白事,若是被有心人故意引导,到时候祖父可能就要难为。”  林礼不置可否,他本就没打算马上透出朱氏死亡的消息,只说病了。  他心里陡的一停:是长子林乐同,一直劝说他此事不宜搁置太久,免的夜长梦多,早办白事的好。  林嫣抬头看林礼神情变幻莫测,知他对大伯起了疑心。  索性又扔给对方一件事情:“表哥逮住了两个纵火的人,不如交给祖父审讯,说不得有什么新发现。”  林礼只觉得这一夜心力交瘁,挥挥手让林嫣先回去,算是认可了她的提议。  林嫣后退着出了房门,再转身看见宗韵凡关切的看着自己。  林乐昌已经站了起来,躲在暗影里不敢出头。  “将逮住的纵火犯交给祖父手下吧。”林嫣安排道:“父亲今天且随我回去,明日自有你的去处。”
  林乐昌半夜睡的正香,被林嫣派人推醒带到了这里。  他迷迷糊糊,直到林嫣随着林礼进了书房,还没闹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只听到什么“纵火”“烧死”,光这两个词儿,都够吓人的,更何况林礼看见他时吃人的目光。  一听见林嫣还带着他回去,林乐昌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赶紧的站在了宗韵凡的身后。  林嫣白了他一眼,出了林礼的院子,准备蹬上马车回去。  抬头却看见院门外立在暗影处的大伯林乐同。  这位大伯,似乎很喜欢躲在暗处,吐着那有毒的信子,不提防的就咬人一口。  林嫣眯上眼睛,冲着暗影处看去,似乎在辨认来人身份。  其实上辈子,林乐同春风得意的时候,她躲在暗处看了好多次。  每看一次,心里的伤口就撕裂一次,那位名声扫地的父亲形象,似乎又好上一次。  林乐同从暗影处慢慢走了出来,盯着林嫣上下打量。  林嫣的背挺的更直,冲他缓缓行了一礼。  也没有称呼什么,若拿这个借口说她无礼,林嫣也是有现成的说辞。  自个儿从小在公府外的庄子上长大,府里众人谁也没去探望过她。  就算祖母去世后那几年,她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庄子上生活很久。  舅舅一家从地方上进京,这才接了她去。  信国公府,依旧没人出来说一句话。  所以众人的模样,她大抵也是记不住的。  远远的,又有一群人提着气死风灯,脚步急促的往这里赶过来。  她似乎听到了林娴的声音:“站住!你站住!”  林嫣翻了个白眼,丢下还在打量她的林乐同,一个箭步登上马车。  马车里,八归正在细心的拿红泥小炉温着艾饽饽。  耳听着姑娘进来,她忙将热乎乎的点心递了过去。  林嫣真的有些饿,就着她的手捡了快点心塞进嘴里,敲敲车壁,吩咐赶紧走人。  她可没那个闲工夫,同林娴东扯西拉的。  林娴听说六安侯家的二公子带着护卫上门,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因为着人放了火心里不安,等不及探听消息的人回来,匆匆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赶过来看个真切。  没想到竟然被她看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被宗韵凡护着,穿着打扮都是贵女的模样,除了林嫣还能有谁。  眼见着到了地方,林嫣头都没回上了马车离去,害她扑了个空。  气的林娴直跺脚:“她来干什么?不是只认六安侯府为家吗?”  还没抱怨完,林礼的院子“砰”的重新关上了门。  林娴接下来的抱怨全被噎在了肚子里,却不敢去呵斥祖父的下人。  她有些生气的四处打量,见大伯也在此处,忙急急走过去行了一礼:  “伯父,您可知道林嫣这个贱丫头来家里做什么?还带着守卫,是要造反吗!”  林乐同的目光从林嫣消失的车架上抽离回来,又看向气的脸色涨红的林娴。  一直以为,林嫣也如同林乐昌一样,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人。  顶天了,会像她的兄弟林俢和一样,有些本事,却头脑简单、脾气耿直。  没想到,脾气耿直是耿直,头脑却没那么简单。  他没有听见林娴的问话,反而望向了林礼还亮着灯盏的院子。  林礼的院子他插不进手,不知道林嫣破天荒的进国公府,找林礼是为了什么。  他的手下回报说,林乐昌呆的庄子失了火,明显是人为。  不知道谁那么蠢,这时候动他那个没出息的弟弟,明显的要中人家的全套。  林乐同脑子里念头一闪,看向面前的林娴。  林娴还要问林嫣为什么过来,猛地看见大伯父的目光有些骇人,吓了一跳:  “伯父为何如此看我?”  “是你派人放的火?”林乐同皱眉问道,那天进他书房的,只有林娴。  记恨三房的,不只他,还有觊觎林嫣未婚夫的侄女。  “我…”林娴知道躲不过,突然跪下去抱住了林乐同的腿,哭诉道:  “伯父,我错了。我知道自己太心急,可是侄女同临江侯世子,真的两情相悦!”  “他说了,只要林嫣把定亲信物给我,马上就说服临江侯夫人来向我提亲。”  “那个林嫣,不过是投生进一个好肚子,做了嫡子嫡孙,可是她这几年根本不把国公府看作她的家,如此不敬不孝的人,如何配的上世子!”  “再说了,这门亲事,临江侯府是与信国公府结的,那林嫣明明是把自己看作六安侯府的人。临江侯与六安侯向来有罅隙,定也是不愿意娶她过门的!”  林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给自己找足理由,只求不要因为自己坏了大伯的计划而被责骂。  林乐同其实也认可她的话。  本来的计划,就是把林俢和这个嫡子的名声污了。  然后慢慢把林礼戴了自己亲儿子绿帽子的事情放出去,到时候父亲定是没脸出门。  那自己也就上位成功,林娴的执念也就不成为执念,顺利实现了。  最后再做个林乐昌横死的局,他就真正的高枕无忧了。  千算万算,偏偏算漏了林嫣这个人。  林乐同没想到,一向痛恨林乐昌的林嫣,会半路跳出来接了他去。  三弟身后突然有了六安侯的力量,一向求稳的他只好不急着行动,先把计划调整一下。  谁知道侄女犯蠢,把林嫣惹到了家里  如今林礼怕也是要插手了。  赶出去是真,恼羞成怒也是真,可毕竟是亲儿子,有人要害林乐昌性命,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乐同长叹一口气,罢了,此刻再贸然出手,怕是会被父亲瞧出端倪,坏了大事。  “夜深风凉,你且先回去。”林乐同转身要走。  林娴惶恐,不跟撒手:“伯父,那亲事?”  林乐同就有些恼怒,他生了四个女儿,也没有一个像二房侄女这般痴情且蠢的。  可是他对着自小看大的侄女发不出火来,只好哄道:  “你且回去休息,明天去街上打探打探,林嫣可说什么不利于咱们家的消息没有。至于亲事,我会给临江侯说一声,先拖着。”  他与临江侯交好,自然不愿意三房的人得了那么好的一个亲事。  林乐昌动不了,或许可以先去找失踪的林修和。  解决了林修和,林乐昌一个没后的人,也蹦跶不出什么浪花来。  林娴不知大伯所想,只听到大伯不怨自己做了蠢事。  于是她放了心,抹着眼泪站起声,道了声“谢”,扶着丫鬟慢慢回去了。  林嫣吃了一路的艾饽饽,刚到歇脚的院落,还没坐下喝口热茶润润嗓子。  林礼的人手已经过来接人了。  林嫣拿着信物反复看了好几遍,没想到祖父的行动倒快的很。  可是再一听地方,林嫣脸就有些挂不住。  还是她那个被烧的庄子,只是派了几个守卫暗地护着。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吗?  还是被烧了一回就不会被烧第二回?  林嫣拿着问题去问来人,那人回道:“国公爷说的,跟姑娘问的,是一个意思。”  林嫣如鲠在喉,很想把手里的信物砸了过去,为什么自己重生火气变的特别大?难道压抑太久了?  她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林礼行军多年,或许真的有他的道理也说不定。  林嫣这会还要安排出京的计划,实在没时间再搭理林乐昌。  “既然如此,那你就带人走吧。”林嫣将信物抛给了八归,转身就要回房。  林乐昌却有了意见:“你不管我了?那个破庄子也不知道被烧的还剩下什么,我怎么过?”  林嫣正要回头骂人,八归突然跪了下去:“奴婢愿意过去伺候三老爷。”  林嫣顿时闭上嘴巴,盯着八归看了半天。  她确实没打算带着八归出京,甚至还准备瞒着所有人。  可是八归主动提出照顾林乐昌是怎么回事?  八归等了半天没人响应,悄悄抬起眼角,却发现自家姑娘脸色阴沉。  “姑娘关心三老爷,奴婢愿意替姑娘尽孝心”八归又将话说了一遍。  林嫣终于开口:“你真的愿意去?”  见八归重重点了头,林嫣心想,随她吧。  若不是八归忠心,林嫣其实并不太满意这个总是曲解她用意的丫鬟。  既然她愿意照顾林乐昌,也省了她走前再为如何安排八归愁上一场。  目送着八归与林乐昌离开,小院子瞬间静了下去。  宗韵凡上前安慰:“回头让母亲再给你配几个机灵的丫鬟,这一个,我也觉得笨。”  林嫣正在惆怅,猛的听到宗韵凡的安慰,噗呲笑了出来。  若是没有上辈子的错误选择,她的表哥是多么可爱的一个亲人。  林嫣笑弯了腰,再起身时却问宗韵凡:“凡哥哥,你手里有多少银子?”  宗韵凡不知道林嫣要银子做什么,等几天后想起来问的时候,林嫣已经出门逛街去了。  她在林娴常出没的几个地方守株待兔了好几天。  林娴瞅着几日也没人找她麻烦,可能府里对林嫣也是没那么在乎。  她放下一桩心事,索性趁着春光明媚出去踏青,顺便看看林嫣那个贱人,有没有说国公府的坏话。  本朝久经战乱,开国不久,一切新的规则还没有成为繁文缛节。  女子只要带上帷帽,一样上街出行。  甚至女子当街骑马,也是有的。  林娴今天出门溜达了一圈,也没见有什么不利于国公府的话。  想那林嫣,没这个脑子和胆量来算计国公府。  于是她放松心情,去金铺里看看最近京里流行的首饰花样。  下回随伯母出门,说不准会遇见世子,正好戴上。  林娴坐在一个有名气的金铺雅间里,正挑选新出的首饰,见一个人推开门就走了进来。  她的大丫鬟横云大喝道:“大胆!没长眼睛吗?看清楚这是谁!”  对方没有离开,反而立在屋中讥笑:“不过是国公府庶子的嫡女,身份能有多贵重?”  话音一落,就听隔壁雅间有女孩偷笑。  嫡庶之别,在世代读书的文官家里兴许没什么,书读的好庶子一样支应门庭。  然而勋贵之家因为有个爵位,在嫡庶上看的就尤其重。  因此各家,都是在嫡子能上学后,才撤了绝子汤让姬妾们生子。  这样庶子们长成时,嫡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不容易被威胁地位,庶子要依附嫡系必会鞍前马后。  谁像信国公府,偏偏同人反了个。  勋贵家说亲,也看重嫡庶。  因为国公府的乱象,前面几个姐姐嫁的并不可人意。  所以林娴她最恨别人将她庶子的嫡女这个身份掀开,怒道:“你是谁?”  林嫣扬扬眉毛:“昨日不是还喊我停下吗?今天就不认识了,果然眼高于顶!”  “你是林嫣!”林娴惊道。  她忙仔细看几眼,对方眉眼间果然与三叔相似。  林嫣拉出一把椅子,气定神闲的坐在林娴对面。  她这几天就盯着林娴,见她出了门,又到了这个金铺,自然不肯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金铺不比茶坊,雅间都是专门的材料来隔音。  女眷们不过是来挑了花样,偶尔说个八卦。  八卦听的人越多,传播越广,女眷们越觉得自己猜测的是对的,也就越加的兴奋。  因此金铺雅间,多不隔音。  这里的响动大些,隔壁就听的一清二楚。  林娴自己找了这么个地方,林嫣阴起她来,也就问心无愧理所当然。  那个狗屁临江侯世子,林嫣还真的不稀罕。  上辈子她自认高洁,不屑与林娴争抢。  大伯一来要,她立马主动交出了一纸婚约。  谁知道她的主动传到外面,却成了因为其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国公府不忍祸害临江侯府,让林娴牺牲自己代妹嫁人,赚够了无知民众的同情。  并且害的她及笄很久,也没人上门敢提亲。  宗韵凡不忍,故意说喜欢她要娶她。  林嫣也是心急,又是从小长大的情分,也就同意了。  谁知道表哥心里却是有喜欢的人,为了她,弃了心中所爱。  重新来一回,再不能被有心人利用。  怎么退亲,这次要由她说了算!  林嫣垂目,从袖子里摸出张泛黄的纸来。  她故意在林娴眼前晃动了几下:  “你找我,是不是想要这个东西?”  林娴猜也猜的出,那就是林嫣同临江候世子的婚约。  她站起身想要伸手去夺,林嫣却又迅速的将其收了回去,说出话让隔壁雅间竖起的几只耳朵瞬间屏住了呼吸。  “五姐为了抢我的亲事,也真是煞费苦心。先是设计污蔑我的亲爹,后又放火烧死他,你想嫁给临安侯世子,直接跟我说一声便是。何必如此下作阴毒、伤人性命!”  林娴被对方的倒打一耙气的想哭:“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污蔑三叔,也没放火烧他!”  谁能想到林嫣进来,二话不说就拿脏水泼她。  她是派人放的火,还不是为了逼着林嫣把婚约交出来。  没爹没娘的孩子,哪里配得上临安侯的世子。  可三叔不是没死成吗?  “你有什么冤屈只管去找祖父。昨日逮住的两个纵火犯,我已经交给祖父处理,相信祖父有的是手段逼问幕后主使。”  林嫣不紧不慢的扬声说道:“至于亲事,本就是我的。我劝五姐一句,守守妇德,别整天惦记着别人的未婚夫!”  “你!”林娴还没把接下去的话说出来。  林嫣已经站起身,看也不看她一眼出门走了。  话无需太多,林嫣也做不出来楚楚可怜的样子。  只要让京里的人知道,是林娴要抢她的亲事才心生毒计。  众人先入为主,大伯再放出什么消息来,只要祖父不急着给小祖母操办白事,也是掀不出什么大浪的。  这样林嫣就有时间去寻那假死的小祖母,朱月兰!  林娴满肚子的反驳没等说出口,林嫣已经不见了人影,她气的将手旁的托盘一扫落地。  丫鬟横云劝了一句:“姑娘,这是在金铺。”  这是在府外,最好收敛些脾气,免得被人传出闲话。  林娴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现在想起劝了,刚才为什么不守住门!”  隔壁雅间响起窃窃私语,林娴脸色瞬间苍白。  该死的林嫣,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毁她声誉,何其恶毒。  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她以后怎么做人?  她夺门而出,隔壁雅间的屋子门正好也打开,走出两位夫人。  林娴只觉得对方看她的眼神有些怪,甚至有些鄙视。  她闭着眼睛直冲下楼,一直到了府里手还是抖个不停。  那个林嫣,可恶!着实可恶!  她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一路奔到二房院门口,想扑进母亲怀里哭诉一场。  可是还没进门林娴就止住了脚步,给母亲说了又怎么样?  谁不知道信国公府的二房夫人一向吃斋念佛,与世无争。  自己去了,即便哭的眼睛肿成桃子委屈的要死。  母亲也只会说一声:“阿弥陀佛,你以后少出门少惹事!”  所以她的脚步打了个转,朝大房走去。  林娴催着大伯母领着她四处与人解释的时候,林嫣已经怀揣着银票,女扮男装悄悄溜出了京城。
    林乐同没想到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小侄女,会给国公府整出这么个乱子。  不只林娴名声受损,就是他去衙门时,有那不对付的同僚,都用一种鄙视的眼神悄悄打量他。  林乐同不好过,六安侯府也是翻了天。  林嫣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六安侯知道宗韵凡还给了不少银票后,恨的差点把傻儿子吊起来打。  就不能问清楚一个女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这么明显的线索,那个傻儿子问都不问,就爽快的把银票给了,糊里糊涂做了帮凶。  他一面派人出去找,一面对外称林嫣被不要脸的国公府气病了,要休养。  消息一出来,信国公脸都黑了,这黑锅给盖的……  他就是不说林嫣去干什么,就让那六安侯着急上火嘴角起大泡,哼!  好在林嫣平时也不太出门,六安侯每日出门整理半天的表情,才若无其事的在朝廷上,继续大着嗓门卷起袖子跟信国公吵架。  两个府邸被林嫣搅得不得安生,可是这一切已经与她无关了。  一路向东,走了一个多月的路程。  林嫣此刻就站在一处高岗上,远远看着不远处的沧州城大门。  上辈子,林娴说什么?  “你真以为你亲爹是因为丑事才被赶出去的吗?那都是大伯和小祖母设的局!”  “小祖母双十年华,却嫁给祖父做继室,为的是什么?”  “她少年时就有了情郎,家里不同意,要死要活才耽误到这个年纪。”  “大伯撞破了她与那情郎的幽会,是小祖母提议两人联手,污蔑你爹,各取所取。”  “小祖母与那情郎,此刻正在沧州逍遥快活,听说那情郎的同知身份,还是大伯帮忙给求的呢。”  “你呢?没爹没娘的怪让人可怜。”  “也不知道宗二爷能不能熬到他哥哥死了做个世子,到时候咱们俩个也算能平起平坐了。”  “不过现在,我可是有浩命在身,七妹还是乖乖的磕个头行个礼的好。”  当时的林嫣,刚刚因为仪态端庄、谈吐文雅被长公主称赞了。  临江侯夫人的目光,能将林娴给毒死。  林娴许是在府里常受婆母委屈,找个借口溜出来,堵住如厕回来的林嫣,说了上面诛心之语。  林嫣第一次知道,那个花名在外的父亲,名声有一半是被污蔑的。  连带的林嫣兄妹的日子,也被搅得天翻地覆。  她被传天煞孤星,哥哥失去嫡孙身份,远走他乡。  大伯林乐同得便宜卖乖,朝廷事务中处处与舅舅争锋。  老天有眼,让她重新活了过来。  她出京时,从来没考虑过路上安不安全,只想着把也许刚到沧州城的小祖母朱月兰揪出来。  私下与人苟且,又为私利助纣为虐陷害无辜嫡系。  林嫣真想看看这位朱月兰,到底是怎么一副蛇蝎心肠。  此刻沧州城里似乎来了大人物,四处戒严,城门口多了几道关卡,一个一个的检查行人路引。  林嫣手里紧紧捏着林礼给的路引,跟在进城的队伍里慢慢的向前挪动。  真的要进城去,她才想起一个问题:  那个朱月兰和情郎眼下在沧州城的哪里?任的什么官?  总不能一点根基没有就出任同知吧?  林嫣暗暗懊恼,只急着为林乐昌洗清污名,反倒没去想这些实际的问题。  根据她打听的消息,朱月兰那位情郎似乎出身一家富户,因为进京赶考遇到朱月兰。  因为感情事被朱家算计,考上进士这么多年也没能有一官半职。  如今美人在怀,为了避开熟人,那人改头换面,托着林乐同打通关系,到远离故乡的沧州来做官。  原来叫许靖,现在叫什么,林嫣竟然是半点不知。  她只拿着朱月兰的一副画像,凭着上辈子的一些线索,一路打听到了沧州地界。  林嫣是那种既来之则安之的脾气。  既然到了城脚下,进去查探一番,也许有收获也说不定。  转眼到了关卡口,城门守卫拿着林嫣递过去的路引,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  林嫣有些紧张,路引是林礼的手办出来的,应该不假。  一路过来,也没见谁提出质疑,可每次检查,林嫣就是紧张,大概是因为从没有出过远门吧。  好在戒严不是为了抓什么逃犯、要犯,守卫只仔细对了户籍和名字后,就放林嫣进城了。  林嫣埋头一直走到城里某处拐角,才停下松了口气,有心情打量沧州景色。  沧州城地处东海,是大周朝有名的盐都。  虽说最近几年朝廷把盐和铁收归国有,禁止私人囤积、贩卖。  可是沧州城的富商数量,依旧是大周朝其它同等州府无法比拟的。  “馒头!好吃的、刚出锅的馒头!蟹肉、墨鱼、肉馅,什么馅都有!”  一阵叫卖声透过街上熙熙囔囔的人群,直穿林嫣的耳膜。  “咕咚”林嫣的肚子叫了一声,她这才感觉有些饿意。  一路心无旁骛的往沧州赶,倒是委屈了自己的五脏庙。  林嫣迎着正午的阳光,慢慢朝着叫卖声的方向走去。  天下繁华的州城,情形大抵相似:不过是商铺比肩、人潮如水。  林嫣无心欣赏,紧走几步来到正情绪高涨叫卖“馒头”的摊贩前。  “呦,这位……小哥,您来几个我们陈记刚出锅的馒头?您喜欢什么口味?”  叫卖的小贩看到眼前这个衣服褴褛、身量尚小、似乎很久没洗澡、不知道有没有钱买馒头的人,犹犹豫豫的招揽生意。  林嫣似乎也是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些破旧的衣服和脚上快要露出脚趾的鞋子。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拿袖子抹了抹鼻涕,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扔给了小贩。  “对不起,赶路赶的急,有些饿了。”  林嫣一开口,小贩的眼睛就是一亮。  这位小哥别看瞧着寒碜,张嘴就是标准的官话,而且极有教养,明显是个落魄的贵族子弟。  小贩有些同情的问:“你是不是路上遇见劫匪了?”  林嫣闻言一愣神,本朝开国不久,刚刚太平了二十多年,正是地少人多、免税减赋的好时候。  这一路上林嫣有惊无险,倒真没遇见小贩所说的劫匪。  不等她开口,小贩已经主动搽干净了桌椅板凳请林嫣坐下后,迅速上了两个馒头和一碗开水冲的鸡蛋汤。  林嫣连着喝了几口汤,又吃了半个馒头,饱受摧残的五脏庙才消停下去。  口腹之欲一满足,林嫣的心情就舒畅了。  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问那小贩:“怎么城门口多了那么多守卫?城里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小哥刚进城?那您应该不知道,当今圣上的大皇子,宁王殿下来沧州查私盐来了!”小贩说道。  林嫣听后心里一动,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  在偌大的沧州城,找一个不知道姓名的人真是如大海捞针。  林嫣手里银子所剩无几,正犯愁无处落脚安心找人,宁王殿下就来了。
  说起这位宁王,林嫣不认识。  可是宁王身边有个总管太监,她却是可以接触的。  林嫣心里稳了下来,吃完东西也不急着走,问了问小贩沧州特产和风俗人情后,又把话题引到了宁王处。  “宁王查私盐,来了多少人你可知道?”  小贩此刻生意不忙,于是热心的给林嫣做讲解:  “宁王带的人不多,那天沧州的官老爷出去迎接,回来时走的正好就是这条街。我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一眼,宁王身边就跟了一老一少两个太监和几个侍卫。”  “不过,皇宫里都有暗卫,来无影去无踪,说不准在哪里藏着呢。”小贩不无遗憾的说道,好像没看见传说中的暗卫人生就不圆满一样。  林嫣暗自好笑,暗卫不过是隐在人群里暗中保护的侍卫,哪有小贩想的那么神奇。  她听到宁王带了那个亲信大总管,那就放心了。  林嫣站起身,打听了宁王临时的住所和方向,就辞别小贩,朝那里走去。  “乖乖,真的是贵族公子,找宁王去了。”小贩紧握着林嫣临走又扔下的一块碎银,捅捅旁边卖清酱肉的同行:“看,穿那么破烂,出手就是这么一块银子。”  林嫣走的远了,回头看看行人渐少,知道是到了僻静处。  她小心的四处打量一番,迅速走进一个拐角,确定周围没有人后,就蹲坐一处脱下了靴子。  她靴子口朝下,先拿手摸了几下,又使劲的往外一倒,手里就多了一块润白细腻的羊脂白绢丝纹玉环。  这还是临出门时怕银子不够,顺手从梳妆匣里摸出来的。  本想着若真是山穷水尽了,就拿去当掉,兴许还能换些花销。  林嫣此时又喜又怕,喜的是幸亏将它带出来了,怕的是还好没有提前当掉。  小贩说起宁王时,林嫣就想到了羊脂白绢丝纹玉环的来历。  那时候,她刚刚失去母亲,哥哥林俢和在外院受教导。  林嫣被亲祖母养在膝下,祖母与济宁候家的老太君似乎有些渊源,待济宁候府出来的太子妃颇为亲切。  那位太子妃,好巧不巧,正是现在这位宁王的生母,后来被封为昭贤皇后的杨氏。  而林嫣手里的这块玉环,正是小时候杨皇后拿来哄她玩耍的。  说是以后有谁敢欺侮她,就拿着这枚玉环去找她身边的人,定有人会给她出气。  自打祖母和杨皇后先后过世,这枚玉环就被林嫣遗忘在了箱子底。  许是两位长辈在天保佑,林嫣急匆匆出门,别的不拿,偏偏就摸到了它。  林嫣知道当今的周皇后,对杨皇后身边所有的人都恨不得消失掉,免得提醒她是个继皇后  因此作为杨皇后遗留下来的亲信,闫福荣有些日子简直惨不忍睹,后来宁王把他要到身边,才算又过起了八面威风的日子。  就凭这份恩情,林嫣拿着羊脂白绢丝纹玉环去找他,闫福荣至少要给安排个住处。  她开心的掏出玉环,仔细检查了一番。  虽然有些臭汗的味道,好在没有什么磕碰的痕迹。  林嫣兴奋的重新穿上靴子,站起身朝着城东南方向的督察院走去。  闫福荣此刻正窝在督察院的一个院落里,晒着太阳喝着茶,对着徒弟张传喜训话。  张传喜是他收的徒弟,人虽机灵却有些年轻气盛。  门外有小厮探头探脑,看见传喜公公正在受训,没敢进来。  闫福荣眼尖,扬着细嗓子问道:“谁在外面呢?”  小厮知道被发现了,忙走进来说:“督察院门外来了个小哥,说是找闫大人的。”  背着宁王,闫福荣最讨厌有人喊他公公,因此督察院上下都尊他一声“闫大人。”  几天下来,宁王并没有对此说什么,众人就大着胆子喊开了。  闫福荣一听这话,有些惊诧:“沧州城还有人认识咱家?”  那小厮垂首说道:“那人口口声声说有旧人信物,要与大人您单独说话。”  闫福荣拿茶壶的手一顿:“哦?”  旧人信物?他一个断了根的太监能有什么旧人?  一旁的小内侍张传喜转了转眼珠:“师傅若是不愿意见,徒儿帮您把他打发出去!”  闫福荣给了他一个藐视的眼神,伸手暗示传喜将他从藤椅上扶了起来:“走,一起看看去。”  他也很想知道,是哪个旧人要见他。  谁想到到了前院,闫福荣只看见一个衣服破烂,浑身脏兮兮的瘦小少年。  他皱了皱眉头,对着上下打量他的林嫣问道:“你找我?拿的什么旧人信物?”  林嫣没想到当年风华正茂的大总管太监,已然苍老到这种地步。  虽然不是老态龙钟,但精神气却没了,只能靠着外在的趾高气昂震慑没见过世面的外乡人。  莫非传言都是真的?周皇后恨毒了杨皇后,不能磋磨死人,动不了已经成人的宁王,就拿着前皇后倚重的大总管闫福荣作伐。  林嫣暗叹一口气,谁家都有些过不去的坎,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也是如此。  她垂下头去,学着男人的样子行了一礼:“小民燕七,见过闫大人。”  闫福荣并没有回礼,紧跟着又问一句:“我问你什么信物!”  林嫣心里有些莫名的不爽快,印象中杨皇后是个温婉随和的人,怎么身边的总管大人是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德行。  再说,传说中宁王只是冷清了些,倒没听说有什么趾高气昂、骄傲自大的行为。  眼下她也顾不得多想,赶紧的将羊脂白绢丝纹玉环呈了上去。  闫福荣还没接过去,目光就是一缩。  他看到了什么?昭贤皇后生前最爱把玩的一块玉环,怎么在这个形如乞丐的人手里!  林嫣怕他误会,已经先一步说道:  “这是信国公府上的七姑娘委托给小民的,七姑娘派小民来沧州办些事情,听说大人也随宁王殿下来此查案,特意将这枚玉环给了小民,想着能得大人些照应。”  然而她并没有等来预想中的亲切慰问和殷勤相助,反而是闫福荣的一声冷喝:“哪里来的叫花子,拿着个假东西招摇撞骗,赶出去!”  林嫣不及多想,在闫福荣的手还没拿到玉环时,赶紧收了回去。  她抬起头去看闫福荣,对方脸色苍白,明显是认出了玉环来历,却死不承认。  果然是人走茶凉、世态炎凉。  杨皇后的儿子还好好的活着呢,闫福荣就这般忘主。  想那宁王也不是个能识人的,还收留这种背信弃义的人,怪不得处处受继母辖制!  林嫣也是有脾气的人。  她收起玉环,站直了身子,对着闫福荣冷笑:  “既然闫大人忘了故人,那小民也不多叨扰,就此别过!”  闫福荣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对院子里的下人急令道:“把这个招摇撞骗之人给我抓住!”
  众人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林嫣已经加快脚步夺门而出。  传喜反应机敏,立刻追了出去。  林嫣有了不好的预感,不要还没找到朱月兰,自己先栽在这里。  她有些后悔,还是把人想的太好了,以后可长点心吧,不要万事都想当然。  因为心里慌张,林嫣出督察院大门时脚下就没注意,不小心绊在门槛上,一个狗吃屎摔了出去。  娘的!好运气今天用完了吗?喝凉水都能塞到牙!我英明威武的形象啊。  林嫣脸落地时,心里很是悲愤的想。  正准备爬起来,一双穿着羊皮靴子的脚停在了她的跟前。  林嫣暗道,沧州城果然富裕。  随便一个人都穿得起这种二十两纹银的小羊皮靴子。  她头顶有个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回事?”  后面追出来的传喜立时跪了下去,口中喊道:“殿下!”  林嫣惊讶的抬起满是尘土的脸,抬头望去。  宁王身姿挺拔、宽肩窄腰,下巴弧度完美、眼睛深邃而温暖,正午的日光洒在他身上,竟生出一圈金灿灿的光环来。  此刻他正低头望着以不雅的姿态趴在地上的林嫣,微微皱眉,似乎在仔细打量。  林嫣深觉丢脸到家,赶紧的站起了身。  挺了挺背,下意识的拿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然后对着宁王嫣然一笑。  她从小好颜色,选的丫鬟都是美人。  虽然身为深闺女子,不好多看俊美小郎君。  但是有机会看见长得好看的人,还是愿意偷偷多看两眼的。  如今宁王在前,姿仪自然要注意,虽然刚才一个狗吃屎的姿态很丢人。  不过爱笑的人运气都不错,她在路上缺银子,饿得很了,就靠着她的招牌笑容感动了村中大婶,讨了不少干粮。  于是林嫣又冲宁王咧了咧嘴。  宁王目光本在她的脸上来回巡视,似乎有些困惑,冷不丁看见林嫣咧嘴傻笑,忍不住别过眼去。  闫福荣小跑着走出来,弯着腰堆着笑对宁王说:“殿下这么快就回来了?可见了商会那些人?”  宁王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了一句:“他是谁?怎么回事?”  闫福荣面色一凝,瞪了傻愣愣站着的林嫣一眼后,对宁王说道:“一个不相干的人,误闯进督察院来了。”  林嫣趁着两人说话,抓紧多看了宁王两眼。  这么英俊的一个男人,应该有颗柔软的心肠,不会如闫福荣那个太监一样心智不全。  如果不是出门时太乐观,拿的银子有些不够用,闹的现在有些穷途末路的感觉,林嫣才不会上门求人帮助。  可是形式逼人强,她不能不硬着头皮反驳闫福荣:  “谁说是不相干的人?我明明是带着信物来找你的!”  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别宁王的大腿没抱上,再把闫福荣得罪了。  回头在这沧州城非但找不到要找的人,自己的小命可能都要丢在这里。  这个想法再一次涌上心头,林嫣不安的悄悄抬眼看闫福荣的神情。  闫福荣果然脸色涨的通红,刚想命人把她轰走,宁王凤眼微扬,似有若无的瞟了他一眼。  闫福荣马上低头垂手站好,再不出声。  林嫣看出来闫福荣就是个纸老虎、前倨后恭的小人,胆子又大了些。  宁王又将目光转向林嫣:“什么信物?拿来我瞧瞧。”  林嫣犹豫半天,这可是她最后值钱的东西了。  刚还想着闫福荣不认账,她只好去找间当铺,好歹换些银子住下,再说以后。  不过宁王贵为皇子,应该不会贪墨她的羊脂玉吧?  林嫣有些不情愿的掏出了玉环,刚想递过去。  宁王面色瞬间一变,迅速的从她手里夺了玉环。  这个玉环,是母后从娘家带进宫的,不起眼却常拿在手里把玩,他最熟悉不过。  林嫣一时有些愣神,抬眼却见宁王对着玉环面色悲怆。  “这玉环,谁给你的?”宁王拿着玉环摩挲了半天才抬头,目光似乎要将林嫣扒一层皮。  林嫣不只要如何回答,只得满嘴胡诌:“是…京里一位贵女,央求我来沧州办些事情,给我的赏金。”  宁王眯上眼睛,将林嫣上下打量一番,突然嘴角微翘,把林嫣惊的不知所以。  他嘴角上翘为哪般?变脸变的也太快了吧。  难道同戏文里的恶人一样,一笑就要杀人?  “跟我进来吧。”宁王收了玉环,抬脚朝督察院内走去,路过闫福荣时,眼风都没给一个。  林嫣终于收起了胡思乱想,心里大安。  为了以后的平安日子,她走过闫福荣身边时,特意躬身作了个揖:“大人,得罪了。”  闫福荣冒了一身的冷汗,脊背发凉,好好的怎么宁王提前回来了。  这下子完了,那羊脂白绢丝纹玉环,宁王显然也是识得的。  林嫣紧随着宁王进了院子,宁王头也不回的突然小声说了一句:“我是墨宁!”  “是,宁王殿下!”林嫣有些二仗摸不到头脑。  大周朝国姓为墨,皇长子墨宁四年前册封宁王。  这事天下人都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宁王还要告诉她名讳?  她总不能上前拍着宁王的肩膀,叫声:“墨宁兄弟”吧。  再说了,当初她同宗韵凡还悄悄嘀咕过,建元帝是不喜欢这个儿子还是很讨厌这个儿子呢?  宁字寓意不错,可惜官家姓墨,那就是说大皇子莫安宁喽?  而且看史书上,封为宁王的,不是造反就是犯蠢,结局都不是很好。  好巧不巧,建元帝封了继后,接着就封嫡长子做宁王,让底下一干大臣背后议论了很久。  幸好昭仁皇后周氏这么多年,始终生不下一个子嗣。  否则朝廷格局,说不得要变上一变。  宁王却不满意她的反应,突然停下脚步,差点让身后没有察觉的林嫣撞上去。  等林嫣抬头一脸不解的看他时,宁王盯着林嫣的耳垂看了半天,又挪回了目光:“你叫什么?”  “我…燕七!”林嫣等宁王转过身,悄悄摸了下耳垂。  幸亏小时候没人顾得上她,后来舅母要动手,她野惯了,嫌疼,打着滚不让人扎耳洞。  还是舅舅发话,不扎就不扎了,在自己身上整个洞,有啥好看的。  谢谢舅舅非比常人的审美,她才能女扮男装不被人识破身份。  林嫣决定还是小心点为妙,万一宁王耍心眼套话呢?  以后这位主问什么,自己都要想上三想再回答  好在墨宁似乎事务繁忙,没有再抓着她问这问那。  到了书房坐定,墨宁望着垂首肃穆的林嫣有些愣神。  身后跟着进来服侍的闫福荣和张传喜,皆摸不清宁王的心思,也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上一声。  林嫣感觉自己是在被罚站。  她刚才摔了一跤,身上泥土还没来得及打去,衣服又有些破烂。  被这么个长的唇红齿白的王爷紧紧盯着,她有些不太适应。  林嫣悄悄换了只脚做重心,又把襟前撕裂了一块的口子用手遮掩了。  正在忙碌,忽听上头宁王发话了:“闫福荣,你去给她单独安排个屋子住下。”  “是!”闫福荣来不及心惊,先应承了下来。  林嫣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人管了,再也不为吃喝发愁了。  她看着墨宁,越发的顺眼:“多谢宁王殿下……那个,玉环是否可以还给小民?”  那枚玉环,既然完成了使命,那就拿回去当掉换银子好了。  这一路走来,算是翻新了林嫣的世界观,银子真真太重要了。  墨宁却没打算还给她:“你先下去吧!”提也不提玉环的事情。  林嫣忍了忍,咬了咬牙,没好意思再开口要。  眼见着林嫣有些不甘的转身离开,墨宁收回目光,却握紧了玉环。
  闫福荣领着林嫣往外走,张传喜反而犹豫了一下靠近了墨宁。  墨宁抬眼看了看他,以示询问。  张传喜悄声问道:“不知道按什么标准安排刚才那位小哥?”  墨宁往院子中看了几眼,林嫣疾步跟着闫福荣往外走。  她身上的衣裳一晃一晃,明显是路上随便买的一件男装,且很不合身。  他又看了看张传喜,两人身形倒还相似,便说道:“照你的份例吧。”  张传喜一愣,不明白墨宁的意思。  可若是再问,墨宁身边那位凶神恶煞般的带刀侍卫张成舟,已经开始瞪眼了。  按说他们做小公公的,本该比侍卫更加贴心才对。  偏偏王爷性格古怪,不太与他们这些公公说话,更加倚重侍卫。  张传喜不敢多言,弓着身子退了出去,开始琢磨按自己的份例是几个意思。  王爷从没有收留人的先例,今天看闫大人和王爷的表现,那个叫燕七的人手中玉环,似乎很重要。  那燕七就是个重要的人了,张传喜稳了稳心神,决定拿几件自己没穿的新衣服和一个月的月银送过去。  好不好,先巴结上,万一赌对了呢?  因此第二天,林嫣因为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又换上了新衣裳,有些神清气爽的立在院子里。  宁王似乎早早的出去办公,院落里又剩下无所事事的闫福荣和张传喜,外加一个她。  闫福荣不耐烦与她多说话,倒是那叫传喜的小公公,忙前忙后的照顾自己。  林嫣掂了掂手里刚到的月银,心里有些窃喜。  不管是传喜自作主张,还是宁王的叮嘱。  对她而言,都是喜事一桩。  眼见着这里无事,林嫣决定出去碰碰运气。  她只知道朱月兰在沧州如鱼得水,却不晓得朱月兰的姘夫姓甚名谁。  此刻她才有些后悔,当初自己何等的混不咧,怎么就不知道派人查一下。  当时事情过去的久,朱月兰定然已经放松了警惕,自己查起来必然轻松。  如今朱月兰刚逃出升天,正是警觉最高的时候。  也不知道京里如何,大伯林乐同是否察觉到异样。  林嫣认为自己应该加快步伐,赶在林乐同发觉不妥之前抓到朱月兰。  早晨的沧州,卖菜的推车已经行走在胡同里。  妇人吱呀打开家门,探出头看看今天的菜色。  有熊孩子也跟着跳出来,蹦蹦哒哒的跑到邻居家敲门,邀小伙伴赶紧出来玩耍。  顷刻之间人声鼎沸,好一副市井画卷。  林嫣还没矫情到去羡慕中下平民的平淡生活。  少时同祖母在庄子里住着,困苦、贫穷给人带来的卑谦,她看的太多。  权贵人家勾心斗角、互相倾轧固然激烈,然而锦衣玉食带来的安全感,却也不是等闲能拥有的。  此刻站在督察院的后门,看着后巷热闹的市井人家,林嫣只愁自己从哪里寻找。  一时没有主意,她索性朝着昨日吃馒头的地方走去。  那位卖馒头的小哥,似乎热情的很,特别喜欢给陌生过客讲解城中趣事。  或许套一套话,就能打听出朱月兰的踪迹也说不准。  林嫣知道自己这番想,有些不着边际。  但是能怎么样呢,说到底,她不过是个深闺女子。  前世喝酒喝的有些傻,白白浪费了半辈子。  这一世,也不过比别人知道的多一些,不代表心眼儿和办事能力就够用了。  否则也不会自以为带些钱出来,就是聪明了。  林嫣想想这一个月的风餐露宿,在江湖行走,她果然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懂。  今天喜鹊一直在枝头叫,卖馒头的二蛋对隔壁摊位的大爷说:“看吧,今天我肯定有好事!”  大爷“呸”的一声,吐出一口痰在二蛋脚边。  “还有好事,你什么时候有过好事!”  二蛋也不恼,嬉皮笑脸的挠挠头:“您老就等着吧。”  大爷不屑的别过脸去,二蛋光棍一个,也不知道天天乐的什么。  那边二蛋看到拐角过来的人影,眼睛一亮。  他说有好事,就是有好事。  昨天那位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哥,今天就换了件值钱的衣服。  其实多值钱他也不知道,那天宁王进城时,身边的公公们穿的就是这种。  王爷身边的人,肯定不会穿不值钱的。  “小哥!”二蛋挥挥手:“你真是宁王的人?”  林嫣脸色微囧,莫不是对方误解什么了?  二蛋已经热情的把桌凳搽干净,请林嫣入座:“您今天要吃什么馅的馒头?”  林嫣抛出刚到手的月银:“叫我燕七就好。今天我不吃馒头,我想请你为我做一天的向导。”  二蛋下意识的抱住扔过来的银子,打眼一看,我的个乖乖,十两纹银。  果然是王爷身边的人,不知市井物价。  他有些不敢收,又退给了林嫣:“这也太多了,给我一两就能包我好几天了。”  林嫣眯了眯眼睛,对方倒是个不贪财的人。  她问道:“你一天卖多少馒头?”  “好的时候也就二十个铜板。”二蛋咧嘴笑道。  这么少,林嫣有些无语。  她的一盒胭脂都要二十两,更不要说每天的吃食了。  如此贫困,却不贪财。  林嫣对二蛋的好感瞬间上升。  她伸手拿回了那十两纹银,道:“要不,今天你跟着我做向导,我给你二十个铜板,再包两顿好饭?”  二蛋一听,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当下就兴匆匆的收拾桌椅,不干生意了。  他最好也是一天二十个铜板的收入,能带着人游玩一天又不干活,哪找这么好的活去。  林嫣等着他收拾利索,这才领着他往热闹出走。  边走还边问:“城里有什么好玩的?最近新进沧州的人,除了宁王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人?”  两人身影远去,二蛋隔壁摊子的大爷哼了一声,对周围看热闹的说:  “说他是个憨小子就是个憨小子,十两不要,要二十个铜板。”  他突然有些眼红,怎么没让他遇到那么傻的公子哥儿呢?  二蛋领着林嫣往人群里钻,忽听远处传来喝彩声。  他有些兴奋的说道:“七爷不是问有没有人来沧州?前几天刚来一队玩杂耍的,听这喝彩,肯定是他们在表演。”  他有些期盼着林嫣能过去看看。  听说还有走索,很是惊险刺激,可惜他要糊口,根本没时间去看。  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再说燕七爷常在王府,一定没见过这种走江湖卖艺的。  果然林嫣动了心,书里常说,犯人爱藏身在这种江湖卖艺的队伍中偷偷逃过搜查。
  二蛋在前头努力的分开聚在一起的人群,领着林嫣一路往里挤。  场子里,几个卖艺人正拿着一根绳索往长长的竹竿上套。  二蛋似乎有些遗憾,说道:“踏滚木、抛球和耍火把似乎刚刚结束。”  林嫣不以为意,留神打量场中卖艺的几个人。  有年纪小的姑娘、有粗壮的汉子,另有一个与场班格格不入衣衫褴褛的黑瘦男子。  林嫣盯着那黑瘦男子看了一会。  她总觉对方身上的气质,更像一个刀口舔血的江湖客,而不是四处流徙卖艺的杂耍之人。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没有自己要找的人。  林嫣暗地苦笑了一下,昏了头才会以为养尊处优的朱月兰,会出现在江湖卖艺的场班之中。  她顿时感到索然无味,准备转身离开。  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惊叹,林嫣回头。  却发现那位黑瘦的男子一跃飞上了凌空的绳索之上。  二蛋没有注意到林嫣的异样,目光已经被走索人深深吸引。  林嫣在闺中,听过走街串巷的卖艺人,有一种空中走索的本事。  只是江湖杂耍登不了大雅之堂,所以她还从没亲眼见过。  空中的绳索随着那人踏上,晃晃悠悠的抖个不停。  黑瘦男子小心翼翼的往前探脚,似乎有些犹豫。  果然就有人说:“这不是昨天那个小姑娘!”  另有人喊:“猿步轻踏!他娘的,整点花样啊!”  林嫣听不懂什么叫猿步轻踏,肯定是种很危险的动作无疑。  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总怕那位走索人从空中落了下来。  似乎要应验所想,黑瘦男子一步踏错,从空中跌落下来!  人群又是一炸,林嫣都能听到自己倒吸冷气的声音。  随着走索人的跌落,人群顿时骂骂咧咧,随后消散的无影无踪。  二蛋有些失望,对林嫣说道:“听说昨天是位姑娘,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换成了个笨蛋。”  他为没有让林嫣饱场眼福而遗憾,林嫣却忍不住的回头看那位跌落的艺人。  班主的皮鞭已经打向了那人,林嫣以为他要饱受一顿皮鞭之苦的时候,那人一把抓住了皮鞭,任班主怎么拽也拽不动。  林嫣来了兴致,凑了过去。  正听见那人说道:“我说过,我不会走索,为的是讨碗饭吃!”  班主骂道:“若不是小红被贵人看重,会找你走索?如今观众都没了,你让我们今天吃什么饭!”  那人冷冷道:“我不认识什么小红,我只是为了碗饭。我给你表演,你给我一碗饭!”  班主被男人的气势吓住,不甘心的扔了皮鞭,但是坚决不同意给饭吃。  眼看着班主要挨拳头,林嫣突然出了声:“我给你饭吃,你跟我走!”  男人上下打量了林嫣一眼,看出是个能管饭的人。  他点点头,放过了班主。  班主以为来了个冤大头,拦住几人去路:“人不能说走就走!他砸坏了我的场子,这事怎么说?”  林嫣心里升起一把火:“他的事跟我什么关系?你若是想挨揍,只管拦着。”  她这一路因为没经验,吃了不少苦头。  最后几天风餐露宿,苦不堪言。  眼下只是想收个打手,却被人当成了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宰,哪个愿意!  黑瘦男人丢下一句话:“我叫丁残阳,等我从京里回来,你尽管来找我。”  班主见他又要挥拳头,退后一步。  倒了哪辈子血霉,昨天小红被达官贵人给抢走,今天又被个傻子给砸了场子。  林嫣一行人却不管不顾,扬长而去。  丁残阳似乎很久没吃东西了,林嫣和二蛋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干掉五碗面条。  二蛋悄悄咽了口吐沫,却不敢惹眼前这个汉子。  对方虽然黑瘦,身上的肌肉却很紧致,虎口有老茧,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为什么落泊到没饭吃的境地,那就要等会听听了。  二蛋下意识的往林嫣那挪了挪,力求离丁残阳远一些。  等对方吃的差不多了,林嫣问道:  “你的武器呢?”  她没有问对方来路和经历。  因为以前宗韵凡说过,有一种江湖客,是忌讳别人问东问西。  拿钱交代好要办的事情,是最简单方便的规矩。  丁残阳抹了把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使的是刀,可惜师父给的刀已经被他当掉吃饭了。  本以为凭着一身本事,总会走到京里。  谁知道才出山头,就要为一日三餐发愁。  他想卖艺,却只会耍刀。  他的刀是杀人的,耍起来也不好看。  饿了几天,终于有个场班缺人,愿意收留他。  没想到却被自己搞砸了。  他已经七天没有吃饭,饿的头晕。  因此在绳索上就有些飘忽不定。  丁残阳没有回答林嫣的话,抬头道:“你是我恩人,我可以报恩!”  林嫣有些发笑,丁残阳似乎不太会同人正常交流。  出来一趟,林嫣总结了些经验教训。  其中一条就是,要有护卫。  多少次有惊无险,若是带个护卫出门,能省多少麻烦。  林嫣打的就是收个打手的主意。  可惜如今她也是寄人篱下,不能给对方提供住处。  她从怀里重新摸出那十两银子,想了想。  “这些钱,你们两个分了吧”林嫣终于下了决心。  她把银子豪迈的往桌子上一拍。  傍上了宁王做靠山,银子总不会缺。  大不了她先借着,回到京里再还。  “二蛋,你是个热心的好人,不若让他跟着你先住着。”  林嫣越说越溜:“我家里不太方便。”  她出来寻人,总会遇到些阻力。  先把丁残阳定下来,总好过到时候手忙脚乱。  “我若有事,就让二蛋寻你。”  然而丁残阳却道:“我只卖给你十日!”  他是要去京里寻仇,不是出来给富贵人家做打手的。  为了还这顿饭,卖给林嫣十日已经是他的极限。  落魄的刀客,也是有尊严的。  林嫣一噎,原以为收了个打手,没想到却是个棒槌。  “十日就十日!”林嫣有些不虞。  “这十日,你吃我的喝我的,总要给我做几件事情才能走。”  林嫣转了转眼珠:“若十日没做完,等到了京里遇到了,也要继续还!”  回到京里,也有一堆麻烦事不是吗?  丁残阳认真考虑了一下,到了京里有命没命还不一定呢。  “好。”丁残阳先答应了。  出山这一段日子,生活总会教会他一些迂回。  林嫣不知道丁残阳心里的算计,只当自己得了便宜。  她看看日头,心满意足的站起身,  “二蛋,人就交给你了。”林嫣道:“这几天你不要出摊了,损失我负责。”  二蛋慌忙站起来答应了,真是遇到了好事。  十两银子一人一半,也够他两个月的花销了。
  墨宁办公的屋子,正对着大门。  院子里进进出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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