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之x战警前传2 逆转未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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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香,**呢?」
  李慕白的嗓音仍是那样轻,那样柔,比微风飘过更静幽,但正在擦桌拭椅的秋香却彷佛被雷殛似的骇了一大跳,摔破花瓶,翻倒椅子,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两眼惊吓地瞪着他。
  「姑姑姑……姑爷!」
  李慕白轻轻叹息,更细柔地再问了一次,「**呢?」
  咕咚一声,秋香用力吞下梗在喉头的口水,再抖着两片唇开口。
  「老老老……老爷叫叫叫……叫**去去去……去说说说……说话。」
  「岳父叫她去说话?」李慕白想了一下。「那么她回来之后,麻烦妳告诉她,我到山顶上去了。」
  秋香拚命点头,只希望他快快走人。
  一刻钟后,李慕白负手伫立于天平山山顶,静静眺望太湖。
  「李公子。」
  李慕白动也不动。「司马公子,伤好多了吗?」
  「好多了,谢谢。」司马青岚仔细端详他,仍然不太敢相信眼前这个温和秀气的文弱男人就是武林中人人闻之色变的恶阎罗。「李公子,能否告诉我为何你要娶么妹?么妹说道是她逼你娶她,但我相信这世上应该没有任何人逼迫得了你,所以,为何?」
  李慕白微哂。「司马公子以为呢?I
  司马青岚犹豫一下。「为了么妹的花容月貌?」
  李慕白侧过眼来注视他,不答反问,「那么司马公子你呢?你又为何独独钟情于雁雁?」
  「这个……」司马青岚有点尴尬地别开目光。「我是,咳咳,一见钟情。」
  「是吗?」李慕白移开视线,依然凝望着太湖。「换言之,司马公子才是钟情于雁雁的花容月貌的人?」
  司马青岚窒了窒。
  「也不是这么说,我们相识七年,越加了解她,我也就更加喜爱她。」
  「你了解她?」
  司马青岚又窒了一下,继而喟叹,「我以为了解她,其实并不。」他无奈地坦诚。「我想,要了解她可能不太容易。」李慕白的语气始终那么温和,但每一句话都尖锐得令他招架无力。
  「其实雁雁相当单纯,并不难了解。」李慕白淡淡道。
  听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司马青岚不禁怒气上涌。
  「那么你呢?你还没告诉我为何要娶她?」
  沉默了好一会儿,李慕白才轻轻地说:「老实说,初识时我是很讨厌她的,任性、刁蛮又无理,一个女人再如何美若天仙,若是性情不好,我也不觉得她美。但慢慢的,我了解到她那些令人厌恶的表现其实是在保护自己,同时也是在发泄郁积心中的怨怒,我便不再讨厌她了,因为我能理解……」
  他轻叹。「怨恨的人倘若是任何其它人,我可以使出任何手段来报复,但若是自己的父亲,我能如何?是的,我能理解她的愤怒还有无奈,她根本无法替她娘亲报仇,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岳父作对,但相对的,这也苦了她自己……」
  一抹怜惜掠过他的眼瞳。
  「没有人愿意和自己的父亲作对,她却不得不这么做,只因为她无法忘怀她娘亲所受的苦。」
  他真的了解!
  司马青岚怔愣地看着他,既钦服又嫉护。「之后呢?」
  「之后?」李慕白又沉默了,好半天后,当他再度开口时,话题已转变。「司马公子不怕我吗?」
  司马青岚静了一下。「坦白说,还是有点怕。」
  李慕白颔首。「起码司马公子不像其它人那么害怕,自那天而后,所有人远远见到我就逃开,只有你敢主动接近我。」
  「这你不能怪他们,你的杀人手法实在太残酷,任谁见了都会害伯。」司马青岚苦笑。「不过说实话,直至此刻为止,我依然很难相信江湖上传言的恶阎罗就是李公子你,想象中,恶阎罗应该是个面目狰狞、言语凶恶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像你这样清秀儒雅的文弱公子,没亲眼见到你杀人,恐怕没有任何人会相信。」
  「我并没有怪任何人。」李慕白轻语。
  司马青岚又注视他片刻,突然问:「你肯放过么妹吗?」
  「放过?」李慕白回过眸来。「是岳父要司马公子来问我的吗?」
  司马青岚迟疑一下。「不瞒你说,是的。」
  「因为我不是司马公子你,或者因为我是恶阎罗?」
  「因为你是恶阎罗,你应该知道,聂府是白道世家,行的是侠义之道,走的是仁恕宽厚之路,容不得和江湖上最棘手无情的煞星牵扯在一起。更何况在那天亲眼见识过你的杀人手段之后,谁敢保证你不会……」司马青岚顿了顿。「呃,一时狂心大发错手杀了么妹。」
  李慕白并没有生气,反倒很认真地点头同意。
  「确实,岳父担心的也不无道理。」
  司马青岚神情一振。「那么你的回答是……」
  李慕白双眸发出柔和的光芒,表情更是温驯。
                
  「拒绝!」
  对于父亲的说词和劝告,聂冬雁想都不想,神情震怒地断然加以拒绝,异常坚定又执拗。
  「什么叫白道,什么叫黑道?全都是放屁,难道杀人手段狠一点就算黑道,而白道就可以顶着招牌挂羊头卖狗肉?」
  「我什么时候挂羊头卖狗肉了?」聂文超忿然驳斥。
  「没有吗?」聂冬雁冷笑。「您的忘性可真大呀!爹,真老糊涂了吗?不过四天而已,您就忘了是谁救了聂府上下还有司马世伯一家人的命吗?人家救了我们两大家子人,不思报答人家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这里乱喷口水猛批人家是黑道,不承认人家是女婿,请问这叫不叫忘恩负义?」
  「这……这……」聂文超表情难堪地窒住。「我……我并没有忘,爹,咳咳,爹自当有所回报,这个……妳不用管。总之,他不仅杀人手段残酷,而且黑白不分,掳掠**无所不尽其极……」
  「对于这一点,我不想作任何辩解,无论我怎么说,只要他杀的人里包括白道中人,你们就听不进任何解释。我只有一句话……」聂冬雁傲然扬起下巴。「那些人都该杀!」
  「雁儿哪!」一旁的杏夫人突然插进嘴来,倒是一副深切关心的模样,不过聂冬雁一点也不信她。「妳是很聪明的,不要因为喜欢他,便也是非不分地听信他所有言语呀!」
  聂冬雁冷冷一哼。「我又不是爹,**又耳根子软,只要枕边那个依然貌美的女人随便说两句甜言蜜语,他就可以不顾病弱的元配,任由她去自生自灭,看也不看一眼!」
  杏夫人来不及翻脸,聂文超便已跳起来拍桌怒骂。
  「雁儿,妳太过分了,别忘了我们是妳的长辈!」
  「怎么?现在我连实话都说不得了吗?」聂冬雁昂然不惧。「还是我哪里说错了?就在府里头,连大门都不必出,四年却只去看过娘三回,你敢说你有情有义?或者,是我误会杏姨,她根本没说什么,而是爹自己太无情,自己决定不去探视娘的?」
  张着大嘴,聂文超辩不出话来,无论是正反两面的答案他都不能承认,只能站在那里气死自己。追根究柢,错只错在……
  他确实是个好色贪欢的男人。
  「么妹,不管如何,事情都过去了,」一侧,聂元春想打圆场。「妳也不必一再旧事重提,徒增不快……」
  猛然转首过去,「你的意思是说,」聂冬雁面无表情地睨视着他。「我可以杀了你老婆,然后说反正人都已经死了,也不必追究太多,是不是?」
  两句话就堵住他的嘴,聂元春只好苦笑着缩回去。
  「么妹,妳要杀我没关系,」顺娘倒是最心平气和,立场也最中立的人。「但现在我们说的是妹夫,姑且不论他是好人或坏人,以他的狼藉声名,聂府确实不宜与他有所牵连,妳不能太自私,应该为聂府上下所有人着想啊!」
  「为什么不能?」嘲讽的眼神横着扫过去。「聂府上下每个人,包括大嫂妳在内,大家明明都这么自私,为什么还能够这么理直气壮地单只要我一个不自私地为大家着想?」
  顺娘张嘴想辩驳什么,忽又收回去,徐徐环视偏厅内所有人,而后若有所悟地低下头去,也不吭声了。
  「好,不提过去的事,也不论声名好坏,么妹,」聂勇超严肃地看着聂冬雁。
  「妳能保证他不会一时毛起来连我们也杀了吗?」
  倾斜着螓首,「二叔看他会吗?」聂冬雁反问回去。
  「是不像会,」聂勇超老实道。「但是以他在江湖上的传言,加上我们亲眼所见,他确实是杀人不眨眼,连眉头也下皱一下,妳不能怪我们担心,要知道,如果他真想要杀我们,我们谁也逃不过。」
  「这个二叔不用担心,」聂冬雁不在意地摆摆手,「他已经答应过我,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动手伤害我的亲人。」
  「妳相信他?」
  「他没有必要哄我,不是吗?」
  聂勇超认真想了一下。「是没必要。」
  「那二叔还有什么好说的?」
  聂勇超耸耸肩,没话说了。
  「好吧!」聂文超揉揉太阳穴。「那么,妳能够劝他退出江湖,让恶阎罗从此消失吗?」
  这回换聂冬雁非常认真地思索片刻。
  「我不确定能不能说服他。」
  「那妳现在就去劝劝看吧!」
  聂冬雁并没有马上离去,她拧眉注视聂文超好一会儿。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了吗?」
  「没错,无论如何,聂府绝不能和阎罗谷牵扯上任何关系。」
                
  午后,窗外飘起蒙蒙的雨丝,彷佛珍珠水帘落在那一片绿,教那碧叶深垂,泪痕斑斑,倾诉着恍惚的幽愁,淅沥沥地……
  「大功告成!」咬断线头,聂冬雁将针线放回针线包里,再欢喜地抚摸了一会儿甫完成的女红成品,然后望向窗畔的李慕白,深思地凝住他半晌。「慕白,你有没有考虑过退出江湖?」
  「暂时没有,」心神专注于书本上的李慕白漫下经心地回道。「七位师父在收下我们七个徒弟之后方始退出江湖,我们同样也得在找到七位传人之后才能退出江湖。」
  「原来如此,那么……」聂冬雁悄悄走到他身边,蹲下。「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视线自书本移至那张美得令人心痛的娇靥上,李慕白深深凝视她片刻。
  「妳真愿意跟我走?即便是到武林中人人深痛恶绝的阎罗谷?」
  「愿意,」聂冬雁的语气坚定不移,神情更是真挚。「即便是下地狱!」
  揭下书本,探臂将她环入自己怀中,「我不会辜负妳的。」他呢喃。
  「明儿早上我们先溜回聂府去拿回我娘的首饰盒再赶回来,免得我爹他们起疑,」她仰超娇靥征求他的同意。「然后晚上趁夜走?」
  李慕白先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再柔声同意,「好。」
  「还有这个……」将甫做好的女红呈现在他眼前,聂冬雁绽开一朵美丽得出奇的笑靥,温柔、深情,还有一丝俏皮的慧黠。「我还是不习惯你那种杀人手法,所以……」
  她一面解释,一面把东西套上他双腕。「以后你要用那种方式杀人的时候,势必要先把这个取下来才不会弄脏它们,如此一来,搞不好你会考虑换个杀人方式也说不定。」
  凝望着缚在双腕上的黑色护腕,上面异常精致地绣着朵朵空灵的白梅,淡雅、飘逸,若是沾上了鲜血,的确会令人扼腕不已,李慕白不禁微勾起一抹笑。
  「妳这么确定我在杀人之前一定会取下它?」
  「会!」聂冬雁非常肯定地点了一下螓首。「虽然你并不喜欢我,但你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既然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会伤害我的事你绝不会做。」
  闻言,李慕白欲言又止地微启唇瓣犹豫了下,最后仍是什么都没说。
  「**……」
  聂冬雁闻声回眸,旋即兴匆匆地跳起来迎上捧着茶盘的秋香,后者迟疑地站在房门外,不晓得能不能进来。
  「秋香送茶来……」
  「刚好,秋香,省得我去找妳。」
  秋香怯怯地朝李慕白飞快地瞟去一眼。「呃,**找秋香什么事?」
  「快去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咱们明儿夜里就要离开啦!」
  「离开?跟……跟姑爷?」
  「废话,不跟他跟谁?」
  铿锵一声,茶盘坠地,秋香整张脸瞬间因惊恐过度而变形。
  跟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道杀星一起走?
  **疯了!
              
  夜已深,雨暂歇,黑得像丝绒一样滑腻的星空闪烁着满天亮晶晶的钻石,不知名的虫儿轻轻吟唱着安详的催眠曲,温柔地安抚着熟睡的人们。
  庄苑内所有的人都睡了。
  除了聂文超的厢房内,那儿正有一场紧急讨论在进行当中,十个人坐满了屋内,每个人脸色都不是普通的凝重。
  「他们明儿夜里就要走了,秋香说的?」聂文超低吼。
  「是,爹,秋香是这么说的,」顺娘颔首。「她吓坏了,所以赶紧跑来跟我说,因为她不想跟妹夫一块儿离开,也不希望么妹跟妹夫一块儿离开,她是么妹的心腹丫鬟,我相信这事应该不假。」
  「真该死,那丫头又想胡来了!」聂文超气急败坏地咆哮。「她怎么不明白我都是为她好呀!」
  「可是……」顺娘踌躇着。「既然是么妹自个儿喜欢的人,真不能让他们在一起吗?」
  聂文超叹了口气,「顺娘,现在已经不是这么单纯的问题,就算我愿意睁一眼闭一眼,但……」他无奈地摇摇头。「之前还可以,现在却已是万万不能了。」
  「为什么?」
  聂文超瞥向司马毅,司马毅探怀取出一封信函。
  「半个多月前,怒阎罗毫无原由的一掌劈死华山派掌门的师伯八手罗汉,华山派掌门一怒之下,当即散发侠义帖给同道各门派,广邀白道同盟征讨阎罗谷,决议要一举剿灭阎罗谷七阎罗,即便不是阎罗谷的人,只要与阎罗谷牵扯上关系的亦不放过,斩草就要除根……」
  司马毅话说到这里,聂文超也掏出另一封信函。
  「今儿晌午,我们俩都收到了侠义帖,换言之,除非我们打算成为白道同盟征讨对象之一,否则绝不能和阎罗谷牵扯上任何关系,这样妳可明白了?我也是无可奈何呀!」
  除了杏夫人和聂勇超之外,其它人听得目瞪口呆,满心震撼,这时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但……但……妹夫对我们有恩呀!难道我们……」
  「春儿,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冷冷地,杏夫人截断聂元春的抗议「恶阎罗对我们并没有任何恩!」
  聂元春愣了愣。「没……没有?」
  「当然没有,」杏夫人脸上没一丝表情。「忘了吗?那天他所说的,他根本没打算插手管闲事,也就是说,他没打算救我们,所以我们并没有被他救,他要救的是自己的妻子,是雁儿被他救了,明白吗?」
  不要说聂元春,其它人也都听呆了。
  「可……可是今儿早上爹还说……」
  「你爹胡涂了!」杏夫人瞥丈夫一眼。「但经我一提醒,他也想明白了。」
  「爹……」聂元春不可思议地望定父亲。「想明白了?」
  在儿子错愕带指责的目光中,聂文超有点不安,但仍强硬地摆出父亲的架式。
  「没错,经你杏姨一提醒,爹就想明白了,恶阎罗并非要救我们,他要救的是他的妻子,而又那么『恰好』,要找他妻子麻烦的对头与我们相同,这仅是一个巧合,只不过如此而已,所以我们不欠他任何恩情。」
  对于这种硬拗的歪理,聂元春呆怔地张着嘴,全然说不出话来,而另一侧,司马青岚同样难以置信。
  「爹,」他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你也这么认为?」
  司马毅犹豫一下,脸皮有点僵硬。「青儿,难道你打算让我们两家人为阎罗谷陪葬吗?」
  「我们可以对华山派掌门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司马毅语气沉重地道。「说我们和恶阎罗有这层关系在,所以我们不得已要帮着阎罗谷来对抗白道吗?」
  司马青岚窒了一下。「我们……我们可以保持中立。」
  司马毅叹息。「青儿,你也不是初出道的雏儿,难道不明白当黑道与白道正面起冲突之时,并无中立这种立场让你选择?」
  「但……但是……」
  「贤侄,听杏姨一言如何?」杏夫人又插进来了。
  在一旁冷眼旁观片刻,杏夫人很快就看出在场的人里头,脑筋只有一条纹路的聂勇超、聂元鸿和聂元夏都很容易说服,聂元宝更不会有问题,老娘说什么他就是什么,顺娘则是依着夫婿的意思,最难以说服的就是聂元春和司马青岚。
  聂元春不再如同幼时那般好哄好骗,现在他会认真为妹妹着想,但反过来说,这一点正是可以利用的。
  至于司马青岚,这人是个标准的正派人物,但只要是人,就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聂冬雁,她看得出来,司马青岚仍未对聂冬雁死心,为了聂冬雁,他也会暂时撇开良心,一旦撇开良心,什么话都好说了。
  「杏姨?」
  「千不管,万不管,你起码该为雁儿想想,就算我们愿意保持中立,但雁儿呢?她肯吗?不,她定然不肯,结果,她会连同恶阎罗一起被白道的人歼灭,这点你可曾考虑到?」
  果如她所料,一提到聂冬雁,司马青岚的表情立刻变了。
  「么妹?」他很明显的迟疑了。
  「没错,为了雁儿,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雁儿继续和恶阎罗在一起,否则她只有死路一条,这点想来你应该会赞同吧?」询问的眼神转注聂元春。「还有春儿,你也应该不反对吧?」
  聂元春皱眉思索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而司马青岚见他点头,犹豫一下,也点头了。
  「很好,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么……」杏夫人慢条斯理地环视众人。「为了咱们两家人的安全,更为了雁儿的将来,我们不仅要和恶阎罗撇清关系,更必须做一件不得不做的事……」
  众人相觑一眼。
  「什么事?」
  杏夫人突然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就像一个阴毒的女巫。
  「我们必须……」
  因为聂冬雁的娘亲,她整整有十年时间陷在痛苦、妒恨、怨怼与自我折磨的地狱中,这些,她全都要从聂冬雁身上找回来,一丝不漏,还要利上加利。
  她要那个女人在**中也要后悔莫及!
                
  清早起床,聂冬雁伺候李慕白穿妥衣裳后,照例先亲手替夫婿倒杯热茶,再自去梳洗更衣,之后两人才一同用早膳。
  这日,也没什么不同,李慕白端坐窗前,闲适地端着茶,吹开飘在茶面上的茶梗,一面注视着已换妥衣裳,正在梳妆台前梳理头发的妻子,一面漫不经心地徐徐进了口茶……
  霍地,甫入喉的茶水又倒喷而出,聂冬雁愕然回眸。
  「怎么?茶太烫口?」
  李慕白低眸凝视着手中的茶,表情僵硬,「这茶,谁泡的?」语声也有些闇哑。
  「一向都是秋香泡的呀!」拿一条与衣裙同色的发带将满头乌黑丰润的长发束好后,聂冬雁一边戴上一对雅致的珍珠耳坠子--李慕白送她的,一边朝他这边打量。「不够香吗?会不会是她忘了冲第二泡?你知道,这种茶一定要第二泡才会出味。」
  缓缓地,李慕白将视线拉抬上来,古怪地盯住她,盯得聂冬雁开始不安起来,戴好耳坠子后立刻起身过去。
  「真的那么难喝吗?」她拿过去茶杯,「我喝喝看。」茶沿就口欲喝。
  冷不防地,李慕白一掌拍掉茶杯,聂冬雁呆了呆,尚未反应过来,李慕白业已环住她的腰际飞身破窗而出,但方始见到灰蓝的天空,迎面三道凌厉的劲风便扑击而至,李慕白倏然侧旋而下,落地略显颠踬。
  「怎……怎么了……」
  回目急视,眼见居楼前围着十人,个个劲装打扮手持武器,各自占据了最利于出手搏杀的位置,聂冬雁心中当即有所颖悟,霎时间,她宛如掉入冰窖内,全身都冷透了,但她依然不愿相信。
  「不,不可能、不可能……」粉颊微微抽搐着,她连连摇头。
  聂文超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戒慎地盯住李慕白。
  「恶阎罗,不必再费事抵抗了,我想你该听过唐门的千魂绝,只一沾喉,一般人至多三个时辰便封喉毙命,习武之人或可支撑三天,内功再深厚亦不会超过十三天,你再抵抗也是无用,终究是死路一条,看在雁儿的份上,只要你束手就缚,我们会给你个痛快……」
  「不!」双目泪光莹莹,聂冬雁尖锐的泣呼,悲愤、狂怒。「为什么?为什么?他救过你们呀!」
  「不,他没有救我们,」聂文超冷漠平板地说。「他救的是妳,不是我们。」
  「什么?你……你竟然……」聂冬雁难以置信地再度猛摇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怎么可能?」
  「我们是为妳好,雁儿,」聂文超脸容更冷硬。「华山派掌门已发下侠义帖,广邀武林同道共同征讨阎罗谷以及与阎罗谷有关系的人,倘若妳继续跟他在一起,必然没有活路可走,而我们两家人也都会被牵累,为了切断与阎罗谷的关系,更为了避免他说出与我们之间的牵扯,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牺牲救命恩人来保全他们自己?
  终于,聂冬雁相信了眼前的事实,愤怒的目光徐缓地扫过眼前每一张熟悉的面孔,除了杏夫人和聂元宝,每一个被她扫视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别开眼,不安地望向他处。
  最后,视线回到她的亲爹脸上,憎恨又懊悔的盯视着,她咬着牙齿,全身血脉偾张,一肚子狂焰,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蓦而,她放声高亢的大笑,「侠义?侠义?这就是所谓白道的侠义?」笑声充满了嘲讽与轻蔑。「慕白说的没错,这世上没有需要帮助的人,只有忘恩负义的畜生,伸手救了只会被反咬一口,就像你们,你们是畜生,忘恩负义的畜生,没良心、没人性的畜生!我错了!天知道我有多后悔,我竟然要他出手救你们这些根本不值得救的畜生,以至于今日他反被你们这些畜生陷害!」
  「么妹,我们……」聂元春不安地试图解释。
  「住口!」聂冬雁怒吼。「别叫我,我不认识你,你只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畜生,你们统统是披着人皮的畜生,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畜生,我不认识你们!」
  聂文超霍然沉下脸去。「雁儿,我是妳亲爹,妳竟敢……」
  「亲爹?我呸!」聂冬雁下眉地吐了一口痰在他身上。「我没有像你这种无仁无义又没良心的亲爹,他死了,他早就死了,在他爬到另一个贱女人身上找快活时就死了!」
  刻薄的言词,轻蔑的语句,聂文超听的不由得勃然大怒。
  「妳这逆女,我要打……」话才刚说到这里,蓦然眼前一花,他忙眨眼再看,骇然发现李慕白业已抱着聂冬雁射出十丈之外,不禁气急败坏地失声大吼,「快呀!还不快截住他,别让他给跑了啊!」
  一**人先后急驰而去,拚了老命追赶,每个人心中都很清楚,若是放虎归山,往后麻烦可就大了!
  天际,一声闷雷猝然响起,雨,又开始落下来了。
任时光如水,任红尘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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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压压的乌云层层堆积在空中,既沉又重,风,萧瑟的吹拂着,越吹越狂,连串的雷鸣后,绵绵细细的雨丝蓦然转成倾盆大雨,又急又猛,彷佛老天爷在嚎啕大哭,溪河急速的奔流,悲凉的呜咽着。
  蓦地,白茫茫的雨雾中冒出一条黑漆漆的身形,如飞鸿般越空掠至,却在溪河傍一个踉跄跌倒。
  「慕白、慕白,你怎么了?我扶你,快,他们快追来了……」
  「不……」喘着气,李慕白一把抓住她的手,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我不是要带妳逃走,我……」
  「为什么不逃?难道真的要乖乖任由他们杀吗?」聂冬雁慌张气急地大叫。
  李慕白轻轻摇头。「听我说,雁雁,我并不是要带妳逃走,我是要告诉妳一件事……」
  凝视他片刻,聂冬雁忽地跪在他身前,不急了。
  「我明白了,慕白,千魂绝是没有解药的,所以再逃也没用,是吗?不过你放心,我会跟着你的,无论你到哪里去,我都会跟着你的,你前脚走,后脚我就会跟着来,绝不会让你久等。」
  李慕白怜惜地抚挲那张深情的美丽娇靥,深深叹息。
  「不,雁雁,如果我死了,妳绝不能跟着我……」
  静了一下,「为什么?」聂冬雁面色剧变,?然拔尖嗓门抗议。「为什么我不能跟着你?我不管,什么我都能听你的,单就这一件,说什么我都不听,不听!不听!不听!你作鬼,我也要作鬼,你阻止不了……」
  李慕白捂住她的嘴,深刻而沉重地凝住她。「雁雁,妳怀孕了。」
  聂冬雁一震,想也没想,脱口便否认,「胡说,我才没……」
  「我知道妳自己没有察觉,妳忙着想妳娘的怨,忙着和妳爹作对,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然三个月没来月信……」他提醒她,仍是那么柔柔细细的语气。
  聂冬雁半张着嘴,果然。
  「雁雁,李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李慕白凄然道,「我求妳,为了李家的血脉,妳必须活下去……」
  娇躯抖了抖,「不!」聂冬雁失声大叫,愤怒又痛苦。「你怎么可以要求我做这种事,怎么可以!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居然要我活在没有你的人世间,我不要!不要!没有你的人世问,我活不下去……活……活不下去呀……」
  她猝然趴上他胸前嚎啕大哭。
  「我不要啊!不要这样要求我啊……」
  双臂紧搂着怀中的妻子,耳际是妻子哀戚的痛哭声,李慕白仰着秀气的面庞,任由豆大的雨滴打在他脸上,心弦在颤栗,躯体在抖索,脸颊因矛盾的挣扎而不住抽搐着。
  片刻后,他闭上眼,牙根一咬,狼下心粗声说:「妳必须为李家的血脉活下去!」
  「不,我不……」
  「妳要让我死不瞑目吗?」
  哭声骤止,聂冬雁猛然仰起涕泗滂沱的脸,娇靥上竟是一份浓浓的恨意。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讨厌到连死也不让我跟着你吗?非要我留在世间承受无止无尽的痛苦吗?」
  李慕白没有回答,仅是盯着她深深切切的凝视,那么温柔,还有无言的恳求。
  于是,聂冬雁再次放声大哭,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放。「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这样要求我,没有你,我会发疯的,我真的会发疯呀!」
  李慕白深长地叹了口气。「雁雁,答应我,妳会活下去。」
  「不!绝不!」聂冬雁哭叫。
  「求妳,不要让我死不瞑目。」
  「不……不要……」聂冬雁泣不成声。「这……这样……要求……我……」
  视线突然移向他们来的方向,「雁雁,他们来了,」李慕白急切地道。「快答应我!」
  「雁雁,求求妳!」
  「不……」
  「雁雁……」
  没有时间再让李慕白求得他所要的回答,滂沱大雨中,那十人如飞而至,八人如狼似虎般扑向李慕白,杏夫人与顺娘则左右两边挟持住聂冬雁退开到一侧,聂冬雁疯狂地挣扎,但她们紧紧抓住她的双臂不放。
  「不,放开我,放开我啊!慕白!慕白!」
  风在哭嚎,暴雨如注,雷声隆隆震耳,在敌人狠辣无情的攻击下,李慕白脚步凌乱地竭力抗拒着,黑色身影显得那样狼狈不堪,但每个人都看得出来,李慕白依然有能力攫取他们任何一人的心,可是他没有,他只是一再挡拒他们的攻击,却不做任何反击。
  聂冬雁看得心如刀割,看得怒不可遏,看得恨意狂炽。
  「忘了你对我的承诺,慕白,不要任由他们伤害你啊!他们要杀你,你就挖他们的心,没有良心的人,要心何用,这不是你说的吗?」她悲愤地哭叫。「挖了他们的心,求求你,不要任由他们伤害你呀!」
  但李慕白依然谨守着对她的诺言,始终不肯反击,尽管他们不断在他身上留下
  一道道狰狞的伤口,一条条可怖的血痕,鲜红浓稠的液体刚溢出就被雨水冲到地下,腥膻的血味连大雨也洗刷不去。
  「为什么?为什么?慕白,你为什么这么傻呢?」泪如泉涌,哭声哀痛欲绝,聂冬雁凄苦的哀告。「他们要杀你啊!为什么不挖出他们的狼心拘肺?为什么?老天爷,**的眼瞎了吗?雷啊!为什么不打下来劈死这些忘恩负义的畜生……」
  蓦然,她发出一声泣血般的惨叫。
  「慕白!」
  李慕白的身形开始摇晃不定,步履虚浮不稳,脸色惨白,血污满身,不但布满一身纵横交错的创伤,而且左臂齐肘被切断三分之二,晃悠悠地吊着,看似随时可能断落。
  一颗心顿时痛断肝肠,聂冬雁眼中陡然冒出仇恨的火花,「我恨你们!」她怨毒地嘶声大叫。「聂文超、聂元春、聂元夏、聂元宝、聂勇超、聂元鸿,还有司马毅、司马青岚,你们最好不要让我活着,否则我一定要杀了你们,听见没有,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忽地,李慕白转眸朝她望过来,眼神依然那么柔和,还有一份深切的恳求。
  聂冬雁不禁又哽咽了,抖着唇瓣,她强压下缕心刺骨的悲痛。「我答应你,慕白,我答应你!」
  那双柔和的瞳眸倏然绽放出安心与欣慰的光彩,就在这一瞬间,聂文超双掌亦落实在李慕白的胸口,砰的一下将他整个人击飞出去落入汹涌的河流中,只翻了两下便被滚滚河水吞噬。
  凄厉的哭叫声舆猝然劈响的雷吼交赣成l片绝望的哀鸣,眼见聂文超他们腰着河流追蹑下去,聂冬雁脑袋一低,狠狠地往顺娘手臂上咬下去,再猛力一甩头,顿时活生生地从顺娘手臂上咬下一块血淋淋、鲜嫩嫩的皮肉来。
  顺娘惨叫一声,不由自主松了手,聂冬雁立刻用空出来的手聚集全身功力劈出去--也不管被她击中的人会不会死,毫无防备的杏夫人只一声闷哼往后便倒,满嘴鲜血。
  一得到自由,聂冬雁便飞快地追在他们后面,不过片刻工夫,她便发现他们团团围在一处怪石林立的河岸边,紧咬下唇,她毫不犹豫地冲人他们包围的圈圈内,随即止步,怔愣地盯住大家注视的目标。
  既没有哭,也没有叫,聂冬雁只是在呆了一会儿后,慢吞吞地步上前,跪下,小心翼翼地捧起躺在沙砾上的断臂,手腕上那一圈梅花护腕正是她特地为夫婿绣制的,怜惜地,她紧紧抱在怀里,用脸颊眷恋不舍地摩挲着。
  雨水,自每一个人的脸上淌下,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去抹拭。
  突然,聂冬雁身子一歪……
  「么妹!」
  「她昏过去了!」
  「快,快抱她回去!」
                
  「么妹还没醒吗?」
  「你自个儿不会瞧,还睡在那里呢!」
  「可是,都一天一夜了,不用找大夫来瞧瞧吗?」
  「大夫来瞧过了。」
  「大夫怎么说?」
  「唉!大夫说她是悲痛过度,而且……」
  「而且什么?」
  「她身怀有孕,身子是差了些,昏睡久一点也是正常。」
  「怀……怀孕?么妹……么妹怀孕了?」
  「真是,就没想到她会怀有那煞星的孽种!」
  「那……那……」
  「哼,斩草自然要除根,我已经叫大夫留下药来,等雁儿醒来后骗她喝下,自然能除去她肚子里的孽种了。」
  「爹,这……这未免太狠……」
  「你闭嘴,这种事不用你多嘴。快,说,找到尸首了吗?」
  「……是找到一具被鱼虾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尸首,全身黑衣,断了一只手,脖子也差不多快断了--可能是河水太湍急,撞到了岩石什么的,我想……呃,该是他了,所以按照爹的意思就地焚烧,免得让么妹看见又伤心。」
  「这就好,幸好秋香来报讯,我们才能及时拦住他们,并顺利除去那个麻烦,只要再除去雁儿肚子里的这个麻烦,之后就可以让她嫁到司马家去了。」
  「但……么妹她会肯吗?」
  「不肯也得肯,青岚不嫌弃她是残花败柳之身,这已是她的造化,她还有什么资格说肯不肯,到时候不嫁,绑也要把她绑进花轿里!」
  「如果她又逃了呢?」
  「那也是青岚的问题了。」
  「可是……」
  「啊,老爷,大少爷,**好像要醒了呢!」
  一直守在聂冬雁床边的秋香急呼过来,聂文超与聂元春连忙自外室进入内室,双双来至床边采视,果见聂冬雁那双密而浓的睫毛在轻轻颤动着,然后,眼睑缓缓睁开。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醒了!」秋香喜极而泣地连连拭泪。
  「么妹,妳觉得如何?」聂元春亦关心地采问。
  但是,聂冬雁没有任何回答,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
  「雁儿,还没清醒吗?」
  「**,我是秋香啊!」
  「么妹,妳……呜!」聂元春连退好几步,捂着胸口差点喷出血来。「么……么妹,妳……」
  慢吞吞地,聂冬雁自行坐了起来,呆滞的眸子往下盯着自己的手,好似十分迷惘地歪着脑袋打量半天,继而神色怪异地吃吃傻笑起来,蓦地,又是另一掌击出,秋香惨叫一声飞出老远,聂冬雁更是乐得拍手哈哈大笑。
  「雁儿,妳……」聂文超惊疑地退开一步。「妳怎么了?」
  没想到他一出声,聂冬雁的大笑声霍然变尖叫声。
  「鬼!鬼!有鬼!」她指着聂文超惊恐的大叫,「鬼啊!救命啊,有鬼啊!」胡乱击出好几掌后,整个人便缩到床角落去了。「下雨了!下雨了!雨好大!好大……鬼!鬼!鬼来了!雷啊,劈下来呀……血,好多血……」
  停住,蓦然又大笑起来,笑声彷若呕心沥血。
  「风啊,吹吧,吹吧!雷啊,劈吧,劈吧!雨啊,下吧,下吧!把鬼统统劈死,把畜生统统淹死……死了!死了!统统都死了!全都死了!哈哈哈!全都死光光了……」
  聂文超与聂元春不由得面面相颅,一丝冷意猝然浮上心头。
  她……疯了?
                
  司马青岚一把拦住匆匆而过的丫鬟。
  「**呢?」
  丫鬟无奈地两手一摊。「我们也正在找呢!」
  「该死,又让她溜出府去了吗?」聂文超愤然道。「妳们为什么不看好她?」
  「可是,老爷,**会轻功,我们看不住呀!而且……」丫鬟委屈地抽了一下鼻子。「她随时都会打人,奴婢上次的伤都还没好呢!」
  「妳们……」
  「找到了!找到了!」
  远远的,聂府后园传来聂元夏的叫声,三人立刻拔腿赶过去,一见到聂元夏便问:「在哪里?」
  聂元夏苦笑,指指假山下面,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比乞丐更像乞丐的大肚婆蜷缩在一个比狗窝大不了多少的洞里不晓得在啃什么东西,聂文超摇头叹息,司马青岚满脸的怜惜和愧疚。
  「原是想让她喝下打胎药,可是不管我们拿什么给她,她统统都打翻,老是自己去厨房吃剩菜,或者在我们用膳时突然跑来跳到桌上像狗一样囫圃吞,甚至翻垃圾,抢狗食……」聂文超顿了顿。「现在肚子都那么大了,再想打掉孩子也是危险,所以我打算等她生下来之后送给别人去养,到那时贤侄你……」
  「我还是要她!」司马青岚毫不迟疑地说。
  「但她是疯的。」
  「我不在乎,何况……」司马青岚的脸颊抽搐了下。「把她逼疯的人里,我也有份不是吗?」
  聂文超静了一下,叹气。
  「是的,我们都有份。」
                
  深夜,聂府内突然传出阵阵凄怖惨厉的叫声,在夜空中传出老远。
  「鬼!鬼!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我是桃红啊!」
  「鬼!我杀了你们!」
  「救……救命哪,**砍了我一刀呀!」
  「杀死你们!杀死你们!」
  「快!快!把孩子还给她!还给她!快呀!」
  片刻后,令人不寒而栗的叫声消失。
  「这次伤了几个人?」
  「三个重伤,桃红差点被杀死,阿寿的肚子被捅了一刀,阿福的手臂被折断了,还有八个轻伤,除了秋香之外,再也没有其它丫头敢去照顾么妹了。」
  长长的叹息声。
  「算了,就让她把孩子留在身边吧!」
  起码,孩子在她身边时,她就不再到处乱跑乱发疯,也不会乱杀人砍人,自然,聂府也可以得到些许安宁了。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秋香见外室没人,这才大着胆子进入把托盘放在八仙桌上,然后靠在内室门外喊进去。
  「**,我是秋香,外面桌上搁着一碗莲子粥,是我亲自熬的,最好趁热给小少爷吃了,免得凉了不好吃。」
  内室里寂静无声,秋香不由得叹了口气,转身退出房外,退到楼下开始打扫。
  一个时辰后,她离开忘心居来到聂府的大厨房里,准备替**预备晚膳,厨娘好奇地看过来。
  「替么**准备的?」
  秋香颔首。
  「真是,亏妳还敢去伺候么**,前两天么**才打得来财吐了满地血呢!」
  「我怎能不伺候**呢?」秋香哀伤又懊悔地垂下双眸。「倘若不是因为我害怕而出卖了**,姑爷也不会死,姑爷没有死,**也不会发疯,这一切都是我害的呀!」
  人,往往在做错了之后才知道自己错了,却已追悔莫及。
                
  梅池畔,曾是天香国色的少女,依然披头散发,一身褴褛地抱着孩子喃喃细语,而在月牙门傍,她的父亲黯然地叹息不已。
  「老爷,还是把她送进庵里去疗养吧!你可知现在城里头有多少人在讲闲话,还有人在打赌说她到底是被**,还是被男人骗了,咱们聂府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妾身以为……」
  「杏娘!」
  这一声低喝饱含怒气,杏夫人不禁有点忐忑。
  「老爷?」
  聂文超缓缓侧过眼去瞧着好似陌生人的继室。「妳就这么恨雁儿她娘吗?」
  杏夫人神情微变。「妾身……妾身不懂老爷何意?」
  「妳懂,」聂文超叹道。「其实我自己也知道,只是不愿去想它而已,总以为雁儿她娘既已过世,再去计较也是无用。但妳却变本加厉,非要害得雁儿也跟她娘一样悲惨不可,我现在才知道妳竟是如此恶毒!」
  「老爷,您怎能这么说,」杏夫人尖声抗议。「我也是为了咱们聂府着想啊!当初我一提,老爷您自个儿也道妾身说的很有道理不是吗?」
  「当时我是急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自己的立场才好,更为两家人的安全忧心,总以为无论如何都无法两全其美,因此才会妳一说我便同意……」
  聂文超满面懊悔,可悲的是,无论如何已挽回不了。
  「但时日过去越久,眼见雁儿变得如此凄惨,我才察觉自己真是错了,雁儿说的没错,我们是畜生,是忘恩负义的畜生,是以怨报德的**,提议那么做的妳是恶毒的畜生,而同意妳的我是愚蠢的**!」
  「老爷,妾身绝不承认是畜生!」杏夫人愤怒地圆睁杏眸。「所谓人不自私,天诛地灭,妾身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对?是妾身救了聂府免于被阎罗谷牵累灭亡的厄运不是吗?」
  「妳救了聂府?」聂文超嘲讽地嗤声一笑。「妳什么时候救了聂府?就算我们不那么做,聂府也不会有事,而现在我们到底得到了什么结果?一辈子的不安,永世的懊悔!」
  「老爷……」
  「不用再说了!」聂文超厌烦地拂袖转身背对杏夫人。「妳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妳。」
  望着丈夫的背影,杏夫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因为丈夫这一句「不想看到她」的期限,说不定是一辈子的。
  她失宠了!
                
  「别太靠近,么妹会发疯的!」
  聂元春赶忙拉住还待往前的司马青岚,不让他太靠近那对嬉乐中的母子。
  「别看她现在好好的很正常,一旦发起疯来她可是会杀人的呢!」
  「杀人?」司马青岚惊呼。
  「虽然还没有真的杀死过人,但有两个下人残废了。」
  「她还没有痊愈吗?」司马青岚迟疑地问。
  聂元春摇头。「爹请了许多大夫来诊过,每一个都没辙,只说尽量不要去刺激她,看时间久了是否会自己慢慢痊愈。」
  司马青岚沉默了会儿。
  「一得知么妹发疯,我就知道是我们错了。」他喃喃道。「华山派掌门齐集人手吆喝着说要剿灭阎罗谷,结果大举赶到西陲去找了整整三个月都找不到阎罗谷在哪里,找到大家都厌了、烦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就这么不了了之,可叹我们还为了这件事做出此种忘恩负义的举动,真是可笑又可悲!」
  「我又何尝不是,」聂元春苦笑。「但错已铸成,我们又能如何?」
  「当时我们为何会同意呢?」司马青岚问他,也问自己。
  「我以为我是为么妹好。」
  「我也这么以为,但是……」司马青岚惭愧地深叹。「每当我静下心来扪心自问,我真是为了么妹吗?不,不是,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嫉妒李公子,嫉妒得恨不得他消失,我被我自己的自私蒙蔽了。」
  「你……」聂元春颇意外地看着他。「也会有如此负面的情绪?」
  「一直以为自己多出色,现在才发现自己也是个平凡人啊!」司马青岚苦涩地自嘲道。
  「那世伯呢?他又为何同意?」
  「为了家母,他不希望家母受到这件事的牵累,我想,只要是为了家母,他的良心也可以撇开吧!」司马青岚摇摇头,再叹气,然后伸长脖子远远望过去。「孩子真秀气呢!跟他爹一个模子似的。」
  一提到那孩子,聂元春的兴致也来了,对自己的孩子他都没这么感兴趣,也许是因为对那孩子感到有所亏欠吧!
  「我也这么觉得,简直像是看着么妹夫一样哩,可惜么妹总不让人接近。」
  「我想我会很喜欢有个这么秀气的儿子。」
  听司马青岚这么说,聂元春不由得皱了一下眉。
  「你还是打算娶么妹?」
  「当然。」
  「可是……」聂元春迟疑着。「你是独生子,而么妹……么妹可不一定会让你碰她……」
  回过头来,司马青岚眼神瞭悟。「家父来过了?」
  聂元春颔首。
  司马青岚淡淡一哂。「我会说服他的。」
  「可是……」
  「我意已决,你毋需再劝。」
  聂元春摇头叹息。「你这是何苦呢?」
  「这是我欠李公子的,我想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是我砍断了李公子的左手,所以,我有责任替他好好照顾她们母子俩。而且……」司马青岚的视线又转回到那对母子身上。
  「就如同么妹对李公子的痴一样,我对么妹也是那般痴,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深爱她,除了她,我不想要别人。」
  聂元春凝视他片刻。
  「这世上的痴人真是可怜!」
                
  孩子三岁了,清秀得像个腼腆的小女娃,却活泼得像个小疯子,聂府里每个人都想逗弄他,但聂冬雁不让任何人接近他们,就像只母狮一样紧紧护卫着自己的幼狮,大家只好远远的逗弄那个小可爱,因为……
  聂冬雁仍是疯的。
  「世伯、世伯,请来了、请来了!」
  急促的脚步声快速奔进聂府大厅,聂文超闻声赶出来,但见司马青岚一副兴奋的样子,不由得诧异不已,
  「什么请来了?」
  「那位西陲的名医啊!」
  「真的?你真的请到他了?」聂文超欢喜莫名,但只一剎那,他的表情又沉黯下去。「可是雁儿根本不让任何人接近她,又如何让他诊治?难不成又跟前几位大夫一样,远远看看就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诊断,然后走人?」
  「世伯,不要沮丧,先让他瞧瞧再说,说不准他有办法呢!」
  于是,西陲名医被请进聂府里来了。
  那是位三十多岁,英俊潇洒的斯文人,姓名很特别,君无恨,亲切又随和,不像大夫,倒像是那种在私塾里老被学生欺负的师傅。
  「先生,请止步。」才刚踏入内室,聂文超就开口阻止君无恨继续前进。
  「这里?」君无恨讶异地看看自己站的地方,再看看房间那头正在哄孩子睡觉的聂冬雁。「要我在这里诊病?」
  「再往前小女会发疯,」聂文超歉然道。「她一发疯就伤人,所以……」
  「原来如此。」君无恨点头表示了解,随即探怀取出一小卷丝线。「那我只好这么诊。」话落,手指轻轻一弹,丝线倏忽笔直飞向房间那头,眨眼问即在聂冬雁的手腕上绕了两圈。
  聂文超与后面的司马青岚不约而同地瞪大两眼,失声惊呼。
  「原来先生……」
  「嘘!」君无恨示意他们噤声,然后拉紧丝线闭目听诊。
  片刻后,他睁眼,表情有点疑惑。
  正当这时,原以为在床上熟睡的孩子突然坐起身,嘟着嘴说:「娘娘,人家不要睡啦!」
  入眼孩子异常秀气的五官,君无恨霎时眼泛异彩,眸光发亮。
  片刻后,他才垂下眼眸,蹙眉沉思许久。
  「请教聂老爷,令嫒为何会发疯呢?」
  「这……」
  「治病要对症下药,倘若不知病因,我又如何下药?」
  聂文超苦笑。「好吧!不过这是家丑,尚望先生莫要传至他人耳里。」
  「这是当然,我是大夫,不是三姑六婆。」
  「那么先生请至偏厅奉茶。」
  一会儿后,君无恨、聂文超与司马青岚在偏厅各自落坐,奴仆亦奉上热茶,聂文超略一思索后便开始全盘托出他所谓的家丑。
  「我想,这事该从小女七岁那年开始说起吧!那一年……」
任时光如水,任红尘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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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开始,小女就疯了,到如今已有三年又九个月,幸好孩子出生后,她就不再往外去疯去闹,只守在孩子身边寸步不离,倒也平安无事。只是她不让任何人接近,否则她就拿刀砍人,又疯又闹,实是令人无可奈何。」
  故事结束了,偏厅内维持了好一阵子的静寂。
  「聂老爷。」
  「先生?」
  「你可曾后悔?」
  乍闻这个问题,聂文超不禁愣了一下,继而发现君无恨的表情虽然平静,眼神却怪异无比,不知为何,一触及那视线,心里竟有点发毛。
  「这个……说不后悔是假的,否则我就不会老老实实的把当时执意要隐瞒的秘密透露出来。但是……」聂文超苦涩的叹了口气。「当时不那么做,我还能怎么做呢?」
  君无恨注视他片刻,忽又收回怪异的眼神,起身。
  「既然如此,那我要走了。」
  「咦?先生,怎么……」
  君无恨微笑。「我必须回西陲一趟,那儿才有我需要的药草。」
  「原来如此。」聂文超恍然道。「那么先生何时回来?」
  君无恨的笑容突然变得很诡异。
  「很快,非常非常快!」
                
  忘心居,曾是聂冬雁娘亲养病之所,如今却是聂冬雁与孩子的居处,没有多少人敢踏足,就连秋香也不敢留在这儿过夜,怕聂冬雁一时失常,半夜里跑来把她给砍了,所以忘心居在夜里都只有聂冬雁母子两人。
  「娘娘,再玩一下下嘛!」
  「不成,晚了,你得睡了。」
  「可是人家还不想睡嘛!」
  「睡。」
  「娘……咦?娘,那儿怎么有个人?」
  孩子指着窗户那边,聂冬雁看也不看一眼。
  「你看错了。」
  「真的嘛!娘,那儿有个人,他在对我笑耶!」
  「来,快睡,不然明儿不给你到外头玩了喔!」
  「好嘛!」
  于是,孩子躺下去睡了,聂冬雁为他盖好被子,再低吟着曲子哄他睡,依然看也不看一眼来在她身边的人。
  君无恨盯着她左手上的护腕片刻,再拉高视线凝住那张憔悴枯槁,不复昔日美貌的容颜半晌。
  「聂姑娘,妳根本没有疯,对吗?」
  聂冬雁理也不理他,兀自轻重有致地拍拂着孩子。
  「如果我告诉妳我是毒阎罗呢?」
  聂冬雁依然不理不睬,君无恨微微一笑。
  「好吧!妳不相信我,没关系,我想妳应该可以相信另一个人。」
  他轻轻拍了两下手,蓦地,窗外又飞进另一个男人,笑吟吟的来到君无恨--毒阎罗身边,同样注视聂冬雁好一会儿。
  「聂姑娘,我让小六给妳送来的那条小白蛇不在了吗?」
  曲子蓦然中断,拍拂的手也停了。
  「聂姑娘,我想我的外表并没有改变多少,妳认为呢?」
  好半天过去,终于,聂冬雁慢之又慢地把脸转过来,于是,一张笑容可掬的脸映人她的瞳孔内,那在遥远的记忆中仍有印象的五官。
  是的,他没有改变多少,只是由一个青涩的年轻人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
  「笑阎罗……」她低低呢喃,悲伤地、哀愁地。「那……那条小白蛇牠……牠跑了……」
  「我知道。」笑阎罗颔首。「告诉我,妳为何要装疯?」
  「他们……」聂冬雁眼眶红了,「他们要让我喝打胎药,还要……还要我再嫁给司马青岚,我只能这么做。只要我疯了,我就可以不吃他们给我的东西,自己去找没有问题的食物,只要我疯了,司马毅就不会让他的独生子娶我;只要我疯了,我就可以把孩子留在身边,我……」她哽咽着。「我只能这么做。」
  笑阎罗与毒阎罗相对一眼。
  「那么,妳愿意跟我们走吗?」
  聂冬雁含泪笑了。
  「我一直一直在等这一天……」
  于是,这一夜,冬至的晚上,聂冬雁带着孩子从聂府里失去了踪影。
                
  往西陲的官道上,一辆双挽健马拉着的乌篷车正缓缓向西行进,驾车的是一位英俊斯文的男人,在密掩的车帘里,一个清秀的小娃儿忙着解决一大包各式各样的糕饼,还有一位瘦削枯槁的少妇和一位笑咪咪的男人相对而坐,他们在谈话。
  「大哥怎么知道我呢?」
  笑阎罗耸耸肩。「久不见小六回家,也没有他的消息,我心里担心,便出门来找他,循着法海寺的线索找到苏州,却发现唯一可能知道他的下落的人发疯了,于是便召唤二弟来看看能不能治好妳,再由令尊口中得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我俩便趁夜来找妳了。」
  聂冬雁点点头,然后转眸去盯着儿子好半天,目光中是怜爱,也有不舍。
  「大哥。」
  「弟妹?」
  「这孩子叫痴月,八月十五子时生,虽然很顽皮,但只要好好跟他说,他还算是很听话的。」
  笑阎罗不由得皱了皱眉。「弟妹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大哥是他的大伯,不该知道吗?」
  笑阎罗沉默一下。「是该。」
  聂冬雁收回凝住儿子的视线,微微一笑。「所以我才告诉大哥的嘛!」
  是吗?
  笑阎罗狐疑地打量她那过于平静的神态片刻。
  「弟妹,妳真想到阎罗谷去吗?」
  「那当然,我还想问大哥,无论如何,大哥一定会带我去阎罗谷吗?」
  「只要弟妹想去。」
  「大哥务必要带我去,我已经是慕白的妻子了,生是李家的人,死也该是李家的鬼。」
  「那我一定会带妳去。」
  话说到这里,不知为何,笑阎罗越来越觉得有什么不对,正想再问,前面的君无恨掀开车帘探头进来。
  「入夜了,大哥,前头是长安城,要进城吗?」
  「进城吧!」笑阎罗心不在焉地回道。「今儿进城过一宿。」
  未久,他们便宿入长安城中最僻静的客栈内,包下了整座西进院落,待用过晚膳后,正要各自回房安歇的笑阎罗突然被唤住。
  「大哥。」
  「嗯?」笑阎罗回眸。
  聂冬雁笑得粲然。「月儿说想要跟你一起睡呢!」
  「是吗?」笑阎罗不在意地伸出两手。「那就过来跟我一道吧!」
  聂冬雁温柔的亲亲儿子,低声叮咛,「月儿,往后要乖乖听大伯的话哟!」等孩子乖巧的点了头后,她才把孩子交给笑阎罗。
  往后要乖乖听他的话?
  往后?
  听到这句话,笑阎罗突然感到非常不安,抱着孩子,他蹙眉凝视着转入房内的纤细背影,半晌后,他毅然将孩子交给毒阎罗。
  「夜里我有事,孩子交给你。」
  「什么事?」
  「也许是……救人的事。」
                
  摇曳飘渺的烛光下,聂冬雁独坐床沿,双眸专注地凝住左手腕上的护腕,眼神如梦也似的温柔。
  良久,良久……
  「现在,慕白,我可以去找你了吧?」
  幽幽呢喃着,她掏出怀里的匕首对住自己的胸口,微笑,回答自己。
  「是的,可以了。」
  声落,手一使力,刺下……
  就在这一瞬间,烛火微晃,人影倏闪,聂冬雁只觉眼前一花,手上蓦轻,当她定睛细看,手上的匕首业已不见,抬眸,笑阎罗持着匕首摇摇头。
  「太傻了,弟妹。」
  聂冬雁呆了呆,蓦而像个疯婆子一样尖叫着扑过去。
  「还我!还给我啊!」
  笑阎罗颀长的身躯微微一侧,聂冬雁一扑而空,转身再扑,笑阎罗把匕首往自己身后一藏,她愤怒地扑在他身上又打又捶。
  「还给我!还给我啊!」
  「不可,弟妹。」
  「为什么不可?」聂冬雁狂怒地尖叫。「是我害死他的呀!如果不是我逼他和我成亲,他不会死!如果不是我带他回家,他不会死!如果不是我要他救我的家人,他不会死!如果不是我要他答应我不要伤害我的亲人,他不会死!如果不是我有那种忘恩负义的爹爹,他不会死……」
  她悲怆地痛哭。
  「我爱他呀!我是这么这么爱他呀!但是我却害死了他!是我,是我害死了他呀!他却不准我死,他是要惩罚我吗?明明知道失去了他,我活着是生不如死,他却逼我答应他要为了孩子活下去,要为他留下李家唯一的血脉,他是在惩罚我吗?惩罚我害死了他,是吗?是吗?是吗……」
  靠在他陶前,她绵长的哀哀悲泣,宛如杜鹃泣血。
  「你们七阎罗不是都会为亲人报仇的吗?为什么不杀了我替他报仇?为什么?是我害死了他,杀呀!杀了我呀!杀了我为他报仇啊!为什么下杀了我?」她用力扯住他的衣襟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非常轻柔地,笑阎罗说道:「小六没有死。」
  哭声骤然噎住,又静了好一会儿,聂冬雁方始猛然瞪大眼,怔愣地一脸茫然。
  「你……你说什么?」
  「小六没有死。」笑阎罗重复了一遍。「我并不是今年才出来找小六的,那一年,因为小六业已两年没有回去过年,我很担心,所以出来找他,从法海寺那儿得知妳是聂府么小姐,于是专程赶到苏州去,但尚未到苏州便因碰上大雨而在一处河边的凉亭避雨,不经意瞧见河中有人载浮载沉,便顺手救了那人上来……」
  他犹有余悸地摇摇头。
  「当时可真是吓坏我了,没想到我救上来的人竟然是浑身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小六。我看小六身上的伤受创未久,为免伤他的人再追下来,于是在附近的新坟里挖了一具尸首出来,把小六的衣裳给他穿上,并在尸首身上做出同样的伤,再把尸首扔进河里……」
  轻轻地,他把聂冬雁揪住衣襟的手掰开。
  「之后,我立刻急召二弟赶来,但二弟虽治得了小六的外伤,却解不了小六的毒,至多只能压抑毒性不让它发作,所以小六整整昏迷了三年多,直至二弟做出千魂绝的解药,小六才得以清醒过来……」
  然后,他把她扶到椅前按下。
  「自然,他一清醒,我马上追问到底是谁伤了他,无论是谁,我非替他报仇不可。可是小六却恁是什么也不肯透露,只坚持说他不需要我替他报仇……」
  他自己则在另一张椅上落坐。
  「但就算他这么说,我也忍不下这口气,在所有弟妹中,小六是最温驯乖巧的弟弟,我怎能忍受他受到这种重创而不闻不问……」
  摇着头,他深长地叹了口气。
  「妳不知道,他的外伤毒伤虽然都已痊愈,但内伤却沉重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整个人瘦得仅剩一层薄皮包着几根骨头,我看着实在心疼,所以借口有事出门,瞒着他到苏州继续追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笑笑。「后来妳大概都知道了,我得知妳发疯,而且发疯的日子恰好是我发现小六的隔天,很显然的必定跟小六受伤的事有关联,所以再次把二弟召来为妳看病,二弟却告诉我妳根本没疯,还有一个容貌和小六一模一样的儿子,我简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想到自己当时的失措模样一定很可笑,他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又吞回去,故作正经地咳了咳。
  「总之,既然妳是小六的妻子,我们自然要去接妳回阎罗谷,只是不知妳的心意如何,所以没有坦诚告诉妳小六没有死。但现在,我了解妳对小六是真心真意,故也不需要再隐瞒妳了。这样,妳明白了吗?」
  聂冬雁呆怔地倾听着,表情是不可思议、喟叹、惊喜,还有想相信又不太敢相信的畏惧与迟疑。
  「但……但……那断臂……」
  惯常挂在笑阎罗唇边的笑容骤而消失,「小六的左臂没了。」语气有点阴森。
  左臂没了?
  只是左臂没了?
  聂久、雁窒噎一声,捂住嘴。「你……你是说……说慕白……慕白真的还……还活着?」
  笑阎罗颔首。「活着。」
  「没……没有语我?」聂冬雁抖着唇颤声问。
  笑阎罗摇头。「没有。」
  脸上陡然绽放出狂喜的光彩,那几乎令她无法承受的狂喜,聂冬雁的娇躯微微晃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俯下脸去用双手蒙住。
  「天可怜见!天可怜见!」
  喃喃絮语着,瘦削纤细的肩开始剧烈的抖颤起来,狂溢的泪水不住从十指中渗出,无声地表达她无尽的感恩与喜悦。
  默默地,笑阎罗起身离去。
  他不再需要担心这位痴心的弟妹了,所以,他要去敲二弟的门要回小六的儿子--管他们是否已经睡了,然后好好和那个可爱的小子亲热亲热。
  那小子,可真是像极了小六呢!
                
  胡笳凄婉,驼铃清脆,黄沙漫漫的戈壁一眼望不到尽头,粗犷豪迈,远处的雪峰是祁连山脉,而地平在线是灰蓝的苍穹,苍凉又辽远。
  敦煌不但浩瀚辽阔,连天接地,而且冬天又干又冷,少雪,但天寒地冻,风沙依然那么大,还有尘暴,在这种天气来到这种地方还真是折磨人,幸好他们只是经过,而非逗留。
  不过他们却意外地碰上了一个人,一个纯粹跑来看「热闹」的家伙。
  「嘿嘿嘿,大哥、二哥,我来『接』你们了!」
  那是一个古灵精怪的男人,明明都有二十六、七的岁数了,却还一脸刁钻顽皮,像个小顽童似的。
  「接?」笑阎罗冷笑。「我是你儿子,用得着你来接?」
  「哈哈哈,别这样嘛!大哥,」那男人挤眉又弄眼地凑上来耳语。「我是想先来瞧瞧六嫂和小侄子,听说,咳咳,六嫂是江南出了名的大美人儿,多少男人抢着要她作老婆,是不是真的?」
  笑阎罗翻翻白眼。「无聊,给我滚回去!」早知道就不写信通知他们了。
  「真是,大哥,让人家先瞧瞧又怎样嘛!」那男人咕哝着转向毒阎罗。「哪!快告诉我,二哥,到底哪位是六嫂呀?」
  毒阎罗没有理睬他,径自向聂冬雁介绍。
  「弟妹,这家伙是老么鬼阎罗,叫他小七行了。」
  聂冬雁尚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那男人--鬼阎罗只一眼便冲口而出,
  「咦?怎么这么丑?不是江南出名的美……啊!」一声痛呼,他马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揉着被敲一记的脑袋,吶吶低头认错。「对不起。」
  淡淡一笑,聂冬雁看似毫不在意。「不要紧。」
  但翌日,当他们要启程时,聂冬雁却把儿子往笑阎罗怀里一塞。
  「你们先去吧!我……我有点不舒服,等你们有空时再来接我就可以了。」
  话落,笑阎罗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门扇就在他眼前砰一声阖上,如果不是他反应够快,还差点被夹住鼻子,愣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回眸,满眼困惑。
  「她又怎么了?」
  毒阎罗与鬼阎罗相顾一眼,不约而同的两手一摊--谁知道?
  抓抓头发,笑阎罗叹口气,正待把孩子交给毒阎罗,却被鬼阎罗抢先一把抱过去。
  「我带他买糖葫芦去!」
  「别去太久。」
  「知道了。」
  然后,笑阎罗敲敲门,房内没反应,他只好出声打招呼。
  「弟妹,我有事和妳说。」
  还是没声音。
  「弟妹,倘若妳没空开门,我自个儿进来,行吧?」
  无声无息。
  「我进来了,弟妹。」语毕,又等了一会儿,笑阎罗才自行推门而入,见聂冬雁坐在铜镜前一动不动。「怎么了,弟妹,先前妳不是急着见小六吗?怎么这会儿又不急了?」
  聂冬雁依然不吭声,直到笑阎罗以为她不打算回答他,正想再问一次时,她才幽幽地开了口。
  「以前我好美,但慕白还是不喜欢我,不过起码他不讨厌我,可是现在我这么丑……」对着铜镜,她摸着自己的脸颊,悲哀地别开眼。「他一定会讨厌我了!」
  眉梢子一扬,「弟妹怎会认为小六不喜欢妳?」笑阎罗问。
  「成亲前他就不喜欢我,所以我才会要我外公逼他娶我,当时他也不乐意,虽然成亲后他说不讨厌我,但也没说喜欢我,之后……」聂冬雁黯然垂下螓首。「我又害得他那么惨,他一定很讨厌……不,说不定他恨我,是的,我想他必然很恨我,现在我又这么丑,他一定不想再见到我了。」
  凝住那副落寞又悲哀的纤瘦背影片刻,笑阎罗转身在窗傍的圈椅上坐下,神情转正。
  「我说弟妹,妳自己也很清楚不是吗?妳并不是真变丑了呀!只是因心力交瘁而憔悴,因痛苦悲伤而消瘦,最多调养个三、两个月便可以恢复过去的花容月貌。更何况……」
  他自行倒了一杯茶,啜饮几口,放下。
  「倘若妳了解小六的话,妳应该知道他最不在意女人美丑,他看的从来不是外表,而是女人的心。至于妳说他是被逼娶妳,我认为只说对了一半,以我对小六的了解,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没有人逼得了他……」
  聂冬雁回过身来,要反驳他。「但……」
  笑阎罗立刻打断她的话头,不让她说下去。
  「弟妹,别以为小六真有那么温驯,其实他只是不爱计较而已,但某些事,特别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有他父母作榜样,他对女人的要求是很高的,这点他非常坚持,绝不会随随便便就成亲,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后悔不得。所以他是自愿让妳外公逼他成亲,而不是真让妳外公逼得他不得下答应娶妳。想想,他是恶阎罗,怎么可能真被人逼着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对吧?」
  「可是他那时不……」
  「当时他之所以不愿意,我认为是为妳着想,他是阎罗谷的人,而妳是苏州聂府的人,他可以不在意,妳却不行,他不希望妳被夹在两边为难。另外,妳应该知道他最不愿意帮助人,但他帮妳了,我想他当时就有被妳父亲背叛的准备,明知会被背叛,他还是帮了妳,妳以为这是为什么?」
  聂冬雁沉默了,好半天后,她才吶吶道:「他……他从来没说过他……他对我是……是……」
  笑阎罗摇摇头,轻笑。「我说弟妹妳真是不够了解小六,他那人生性内敛,不习惯把自己的感受说出口,尤其像那种情呀爱呀喜欢呀的字眼,我想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出来吧!换句话说,可能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甚至爱上妳的。」
  清瘦的脸颊红了一下。「大哥……大哥怎会认为他……他爱我?」
  「很简单,他要求妳为他保存李家的血脉。」
  聂冬雁困惑地眨了眨眼。「我……我不懂。」
  「我想弟妹应该知道他父母的事吧?」聂冬雁颔首,笑阎罗很高兴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除了我们七阎罗和师父们之外,没有任何其它人知道他父母的事,但是他告诉妳了,这是其一……」
  「他在成亲前就告诉我了呀!」聂冬雁脱口道。
  笑阎罗猛拍一下大腿,啊哈一声。「看吧!这就证明我说的果然没错,他是自愿被妳外公逼他成亲的,因为他早已对妳心动,但碍于彼此间的对立立场,他不敢存任何妄想,直到妳外公逼他,他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这门亲事。」
  聂冬雁看似很惊讶。「是……是这样吗?」
  「当然是。」笑阎罗不假思索地说。「更有可能是他原本只是对妳心动,但还克制得住自己,能够保持理智为妳着想,可是当他知道妳竟然那样不在意他的身分,不顾一切执意要嫁给他,在深刻的感动之下,他沉沦了,沉沦得再也没有足够的理智去为妳着想,只想着既然妳愿意嫁给他,为何他不能娶妳?于是便应允了妳的亲事……」
  顿了顿,他重重地说:「总之,他会答应亲事,绝对不是被逼的!」
  「真……真是这样?」聂冬雁喃喃道,眼底是掩不住的喜悦。
  「以我对小六的了解,九成九是!」笑阎罗的语气非常肯定。
  「所以……」聂冬雁低喃。「他是爱我的?」
  「没错,就因为他爱妳,所以对妳有期望,期望妳能如同他娘亲那样勇敢而贞烈,无论多痛苦都要为他留下孩子,直到妳的责任结束那一天,他会等待妳去找他;反过来说,倘若他对妳没有任何感情,他会任由妳自己决定要怎么做,绝不会勉强妳。这是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对妳作出要求了,所以我敢肯定他是爱妳的。」
  「原来他期待我能像婆婆那样了不起。」聂冬雁喃喃道。
  「是的。」再追加,「我想他认为妳做得到他的要求这一点,应该也是他会爱上妳的原因之一。」
  聂冬雁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
  「可是他永远不会说出口?」
  「恐怕是如此,」笑阎罗歉然道。「不过我想他应该会给妳一点暗示吧!」
  「什么暗示?」聂冬雁追问。
  「这个……」笑阎罗搔搔脑袋,滑稽地咧了咧嘴。「问倒我了。」
  「要是我听不懂怎么办?」再追问。
  「我想……」笑阎罗愁眉苦脸地想了一下,「应该不会这么难吧!」他没有把握地说。
  聂冬雁又静默半晌,忽地起身。
  「我们该启程了吧?」
  天爷,总算搞定了。
  笑阎罗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女人哪!真是麻烦,幸好老婆给过他许多「考验」,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原本说要来接人的鬼阎罗,在笑阎罗和他低语片刻后,竟然先一步回去了,笑阎罗他们则晚了两天才到。
  令聂冬雁感到既错愕又哭笑不得的是,原来阎罗谷不是「谷」,而是一大片朴实的村庄,依山傍水、花红鸟鸣,种田抓鱼自给自足,而且这一片村庄在当地的名字也不是阎罗村或阎罗庄,而是悠然村。
  难怪华山派掌门那些白道人七会找不到阎罗谷,因为,根本就没有阎罗谷。
  悠然村村长,也就是笑阎罗,他们七兄弟就住在靠山的大房子里,笑阎罗和毒阎罗一回来,两位美丽的女人便急忙迎出来,聂冬雁见了,一时之间忍不住又自惭形秽起来。
  虽然她们并不如她以前那样美若天仙,但与此时此刻的她相比较,她们已经够美了。
  「弟妹,小六在等妳呢!」
  两眼偷觑着那一对美丽的女人--哭阎罗和哑阎罗,聂冬雁自卑地掩着面容,又想退缩。
  「可是我……」
  「别轻看他,也别轻看妳自己,嗯?更何况……」笑阎罗微笑着鼓励她。「小六的模样比妳更不中看,他还缺了一只手呢!可我并不担心妳会嫌弃他,妳又何必担心他会嫌弃妳呢?」
  又踌躇了片刻,聂冬雁才让哭阎罗领着她来到后进的房门前,光是站在门外就可以闻到一股又浓又呛鼻的药味。
  哭阎罗羞赧地推推她,她迟疑一下才推门进去,又在门口处犹豫片刻,方始启步悄无声息地来到床前,床上有个人,垫着好几颗枕头拥被靠坐在床头,双眼紧闭,呼吸平稳,状似已熟睡。
  她几乎不敢相信地瞪着床上的人,心痛如绞宛如刀割。
  这真是他吗?
  那样瘦骨嶙峋,脸色又干又黄,比一具骷髅好不了多少,衣裳套在他身上只像套在竹竿上一样,左手已失,仅剩下光秃秃的臂肘,但他的右手仍戴着她亲手做的护腕,秀气的轮廓亦分毫不变。
  是他。
  尽管如此凄惨狼狈。
  但确实是他。
  而且还活着!
  聂冬雁情不自禁地跪下去,双手握住他仅剩的右臂,虔诚地,感恩地把自己的脸颊贴上那只骨瘦如柴的手,哽咽地泪如雨下。
  他还活着!
  他真的还活着!
  感谢老天爷,弛果然有眼睛在看!
  「雁雁。」
  她哭得更厉害--原以为再也听不到这样细声细气,比最腼腆的姑娘家更腼腆的声音了。
  「雁雁,让我看看妳。」
  她哭着拚命摇头--不要,她好丑!
  「雁雁,我想看看妳,让我看好吗?」
  她把自己的脸颊更贴紧他的手背--不要,不要,她真的好丑啊!
  「雁雁,妳是嫌我丑了吗?」
  哪里是,他依然是她深爱的那个人,但她却已变得这么丑了呀!
  终于,她徐徐抬起脸来,自模糊的泪眼看出去,床上人那双瞳眸不仅柔和依旧,更添上一抹温暖的笑意。
  「雁雁……」
  「慕……慕白……」
  「妳真美。」
  她真……美?
  聂冬雁怔愣地呆住,好半晌后,方始含泪噗哧笑出声来。
  「我就说总有一天我也能让你说我很美的!」
  这个暗示真明白,听不懂的是白痴。
  他果然爱她!
任时光如水,任红尘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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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荏苒,光阴似水流,十年几如一瞬间,天,仍是澄蓝的,山川依然壮丽,但瞬息千变的武林却早已展开另一番局面。
  一番使武林中人人惊惧自危,个个惶惶不安的局面。
  当年名震江湖,威慑武林,令黑白两道闻名丧胆,望风披靡的阎罗谷七阎罗,不知为何自十年前开始便逐渐淡出江湖,至近两、三年甚至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五十年前曾雄霸武林的红衣教。
  五十年前,红衣教崛起于苗疆,武学奇诡阴毒独树一帜,所向披靡,就连少林武当掌门也敌之不过,不得不自叹弗如。因此,虽然红衣教掳掠**、杀人放火无所不为,凶残桀骛的作风使得武林中人人侧目,却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直至三十五年前,七位武林奇人连手将红衣教杀得元气大伤一败涂地,无恶不作的红衣教自此消失于武林之中。
  没想到三十年后,红衣教卷上重来,声势竟比五十年前更浩大,所作所为更歹毒暴戾,短短五年间便将武林搞得天翻地覆,生灵涂炭,无论黑白两道,因不顺从而被红衣教派出手下赶尽杀绝者不知凡几。
  七阎罗只是心性狠毒杀人不眨眼,又喜怒无常我行我素,红衣教却妄想在武林中称尊道霸,领袖黑白两道。
  于是,在那七位武林奇人早已消逝无踪,而黑白两道又都忍无可忍之下,白道再度发出侠义帖,黑道急传绿林箭,双方决定要自力救济,一举将红衣教毁于黑白两道的连手合击下。
  所以,在一个月黑黑风高高的晚上,各地高手同时出动,在一夕之间将红衣教所有分坛消灭殆尽,却没料到各地分坛主早已出发到总坛庆祝教主寿辰,因此一百零九位分坛主都不在分坛内……
  「他们决议如何?」聂文超焦急地问。
  「由于红衣教除了总坛十三位堂主和红袍三百骑之外,各地分坛主也是他们的主力,」司马毅沉重地回道。「因此少林掌门他们决议要聚集各帮各派高手合袭红衣教总坛。」
  「什么时候?」
  「后天。」
  「你要去吗?」
  「当然,你呢?」
  「废话,我不但要去,而且要倾出所有人手。」
  「为什么?」
  「还用问吗?」聂文超叹道。「红衣教总坛在巢湖,等于是在我家隔壁,不消灭他们,他们早晚会找到我头上来呀!」
  因此,这日晨曦初起时,黑白两道两百多位高手率领五百手下门人弟子闷不吭声地摸到红衣教总坛,打算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不意红衣教早已有所准备,也计划在这一仗中除去黑白两道众高手,他们便可轻而易举的一统江湖了。
  于是,那七百多人反被杀得措手不及,阵脚大乱。
  一个时辰后,红衣教只损失了近百人,那七百多人却已倒下半数,虽然主力仍在,却已很明显的处于不利之境……
  「顺娘,」在厮杀之间,寻着一个空档,聂文超在拚斗的人**中找着大媳妇,迅速下达紧急指示。「若是情势更不利,妳立刻回去带着孩子们离开聂府!」
  「可是,爹……」
  「住嘴!这是妳的责任,为咱们聂家留下血脉,难道妳不懂吗?」
  「……懂了,爹。」
  又过了半个时辰,战况更糟糕了,黑白两道主力开始出现伤亡,聂文超的三个儿子全都受到下轻的创伤,咬了咬牙,他正想命令大媳妇即刻脱离战场,却先一步听到顺娘的惊呼。
  「爹,你看!」
  闻声,聂文超反射性地朝顺娘指示的方向望去,只一眼便大大一愣,差点被对手砍去半颗脑袋。
  「爹,那……那是么妹吗?」
  那个十年前突然带着孩子失踪不知去向的聂冬雁,是她吗?
  「还有那……那是……是么妹夫吗?」
  那个被他们泯灭良心连手击杀的恶阎罗,是他吗?
  这时,不仅是聂文超,凡是处于山坡下这边的双方人马都察觉到异样,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在拚斗中分心朝山坡上望去,在那儿,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一辆马车,十几二十个男男女女,甚至还有小孩。
  其中一个笑眼瞇瞇的男人,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一个冷漠的女人,一个羞怯的女人,一个满眼怒火的男人和一个嘻皮笑脸的男人,他们神情悠然,横列一排伫立于最前方。
  而处于他们六人正中间的是一个秀气到不行的黑衣男人,他的左臂自肘以下空荡荡,一个噘着小嘴儿的美妇人,看上去说有多不高兴就有多不高兴,一个十三、四岁的清秀少年,他在吃吃偷笑。
  马车上另有三个小孩,一个八、九岁的大女孩,五官神似噘高嘴的美妇人,怀里抱着另一个秀秀气气的小女孩,不过两、三岁左右,旁边则是一个五、六岁的俊美男孩,一脸兴致盎然的表情,个个看热闹的神态,两个小的还人手一根糖葫芦啃得不亦乐乎。
  马车周围则分立着八位劲装大汉,三十多的年岁,俱是面目冷峻坚毅,举止沉稳精悍。
  忽地,风中飘来美妇人的话声,清晰地传入打斗中众人耳际。
  「你真的要帮他们?」愤慨的质问。
  听不见秀气男人回答了些什么,只闻得美妇人恼火的怒骂。
  「你是白痴!一级大白痴!」回首,再问其它人,「你们也要帮他们?」
  「错了,六嫂,」嘻皮笑脸的男人乐不可支地笑下停。「我们不是帮他们,是帮六哥!」
  「你们也是白痴!统统是白痴!」美妇人更愤怒了。
  「哎呀呀!」笑咪咪的男人仍是一脸笑吟吟的。「六弟妹,怎地连我们也骂起来了,我可是妳相公的大哥呀!」
  「那又怎样?是白痴我就骂!」
  「六弟妹,」笑咪咪的男人朝秀气男人投去暧昧的一瞥。「六弟可是为了妳哟!他们是妳至亲的人,不帮他们要帮谁?也之所以六弟才坚持要顺便把你们的四个孩子带来给他们瞧瞧……」
  「我才没有那种亲人,」美妇人恼怒地否认。「我的亲人早在十四年前就全死光了,他们只是一**忘恩负义的畜生,那些所谓的白道也都是以怨报德的禽兽,你们就不怕跟他一样被反咬一口吗?他又以为他有多少条命,多少只胳臂可以给他们咬?」
  「唉唉唉,」笑咪咪的男人叹了口气,却仍是笑颜不改。「这种问题实在是……六弟,你的老婆还是由你自个儿搞定吧。」
  「打她一顿**不就听话了!」
  满眼怒火的男人突然横里插上这么一句,其它人不禁失声大笑,美妇人勃然大怒。
  「喂!四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自个儿的老婆不去打,干嘛叫我老公打我?」
  「我老婆很听话。」
  「是喔!你很听她的话,因为都是她在打你**,你打不着她。」美妇人嗤之以鼻地掀他的底。
  众人再次爆笑,就连秀气男人也忍俊不住,然后说了一句话。
  「兄长又怎样?是他无理啊……咦?不对,是你们白痴!」终于记起吵架的主题是什么,美妇人又开始破口大骂。
  「我已经一再表明,除了你们,我根本没有其它任何亲人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来帮那些没有良心的人?明明在西陲过得好好的,天天悠游自在快意无比,中原发生何事也都与我们无关,干嘛大老远跑来自找麻烦?你们太闲了是不是?太闲了不会去种田,也好过来这里拚命,真是白痴,愚蠢、笨……」
  「六弟妹,这么骂,太很了吧?」文质彬彬的男人啼笑皆非地抗议。「我们可跟妳没仇啊!」
  「这样就算狠?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不收回那种没脑筋的人才会作的决定,我还有更狠的要请你们享受,听着……」
  最精采的部分正要开演,就在这时,秀气男人突然探臂环住她,美妇人立刻失去声音,其它人不禁暗暗失笑,因为这个亲昵的举动不仅使美妇人张着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而且立刻由火山化成一支随风摇摆的弱柳,全身软绵,脸儿发热,飘飘然、晕晕然,倘若不是秀气男人还支撑着她,她早就烂到地上去任人踩了。
  然后,秀气男人俯首对她耳语。
  「好嘛、好嘛,听你的就是了嘛!」美妇人不甚情愿地投降,一边直往他怀里贴去--最爱他温暖有力的怀抱。「可是我依然要坚持反对的立场,还有,你不能动手!」
  秀气男人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令美妇人瞬间红了一双粉颊,娇羞不自胜。
  「讨厌,人家又不是在说那个!」
  于是,趁美妇人忙着脸红作娇羞状,秀气男人朝其它人看了一下,其它六位男人女人当即动作一致地纵身扑出,六条身影迅捷无匹,如狂风似暴雨般地扫向山坡下的战场,而那些红袍大汉便彷佛暴风雨中的枯单一般,风一吹便倒,而且是连根拔出,再也起不来了。
  战况开始出现诡异的转变……
                
  山坡上,美妇人懒懒地依偎在清秀男人身上望着山坡下战场看了好一阵子后,突然挺直娇躯离开清秀男人怀里。
  「其实我也有件事可以做啊!」她喃喃自语道,同时把左手的护腕转戴到右手腕,「慕白,孩子们交给你看着,我去一下马上回来。」下等清秀男人回应,也提气飞身而去。
  清秀男人阻止不及,不禁叹了口气。
  「月儿,带两个人跟去保护你娘,还有,别让她乱来。」
  「是,爹。」清秀少年笑应,旋即领着两个护车大汉尾随母亲身后追去。
  「爹,人家也要去!」马车上的大女孩娇声道。
  「过几年再说,好吗?」清秀男人细声道。
  「抱抱!爹爹,抱抱!」小女孩爱娇地伸出两条小小的粉臂。
  清秀男人方始单手抱起小女儿,一侧的俊美小男孩也扯了一下他的衣襬。
  「爹,我呢?我可以去吗?」语声居然和父亲一样纤细腼腆。
  「你?」清秀男人惊吓地拚命摇头。「不,你更不行。」
  「爹,为什么现在不可以?」大女孩不甘心地抱怨。
  「因为妳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清秀男人温声解释。
  「亲亲,爹爹,亲亲!」
  清秀男人亲了亲小女儿额头,小儿子又扯了一下他的衣襬。
  「爹,为什么不行?」
  「跟你姊姊一样,你也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那为什么大哥就可以?」大女孩继续不满地抗议。
  这回,清秀男人还没来得及解释,小女儿也嘟高了红滥滥的小嘴儿又贴上来了。
  「嘴嘴亲亲啦!爹爹,嘴嘴亲亲啦!」
  还有小儿子……
  「爹,」俊美小男孩继续扯他的衣襬,小声得几乎听不到地又问:「我跟大哥一样是男孩子,为什么不行呢?」
  「爹,为什么嘛?」
  「爹爹,嘴嘴亲亲嘛!」
  「爹,我也……」
  妳一言我一句,清秀男人秀气的五官不由得垮了。
  这三个孩子性子各自不同,有的像他,有的像妻子,有的爹娘的个性各自分去一半,却是同样缠人--缠他这个可怜的亲爹,平常时候有他们的亲娘压着还好,若是如同这会儿他们的亲娘不在身边时,他们可就吃定他了,如同妻子吃定他一般样。
  「爹,到底怎样嘛?」
  「爹爹,亲亲嘛!」
  「爹,我也是男孩子嘛!」
  「……」
  就在清秀男人一个头两个大之际,山坡下的战况业已转变成与先前截然相反的局势。
  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腥臭血味,但兵刀的交击声仍然激烈不休,人影飞腾扑击,刀光剑芒森寒如冰,暴叱怒吼,惨烈嗥叫,双方都杀红了眼,毫不稍让。
  但自笑阎罗杠上红衣教教主,毒阎罗卯上红衣教副教主那一刻起,在哭阎罗、怒阎罗、哑阎罗和鬼阎罗的拚力扑杀之下,红衣教开始呈现不支溃败的趋向,不久,黑白两道这边的人终于可以抽出人手来救助重伤垂危的人。
  此刻,聂文超与顺娘便忙着替聂元春、聂元夏、聂元宝和杏夫人包扎,司马青岚也在为司马毅急救,后者断了一条腿,血流不止,痛苦不堪。
  冷不防地,横里突然冒出一个红衣教堂主举着大关刀劈向一无所觉的聂文超后背,躺在地上的聂元春看得真切,不禁失声惊叫。
  「爹,后面!」
  但更令人意外的是,聂文超才转身,那个红衣教堂主早已煞住攻势,大关刀犹举在半空中,脸上一片迷茫地慢慢倒下,然后,聂文超见到了十年未见的么女儿,神情森然,左手捧着一颗鲜红的心。
  「没有良心的人,要心何用?」
  话落,美妇人噗一下掐爆了那颗心,然后转向一旁的司马青岚,张开血淋淋的五指弯曲呈爪形。
  「你砍了慕白的左手,但他还有我,我就是他的左手!」
  聂文超心下一片愧然。「雁儿……」
  横着白眼睨过去,「不要叫我雁儿,」美妇人冷冷地说。「你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你的女儿,我是恶阎罗的妻子,你可以叫我恶夫人。」
  聂文超张了张嘴,随即喟叹地阖上。
  「么……呃,李夫人,原来你们都……」司马青岚遥望山坡上的人。「好好的没事。」
  「废话!」人都杵在他眼前了还问这种话,真是浪费口水!
  「过得可好?」
  「非常好,」美妇人抬高下颔,骄傲地说。「我们日子过得非常平凡,非常幸福。」
  「那就好。」司马青岚苦涩的道。「现在我总算可以安心和爹为我找的未婚妻成亲了。」
  美妇人眉端轻轻一扬。「你还没成亲?」这倒是意想不到。
  司马青岚摇头。「满怀愧疚,一生不安,我怎能成亲?」
  美妇人深深望他一眼。「现在你可以安心了。」这个家伙的良心好像还没被狗啃光。
  司马青岚苦笑。「但那份愧疚将一辈子跟随着我。」
  「你不……」原想告诉他不必如此,但话才刚起头便被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打断。
  「娘。」
  美妇人愕然回首。「咦,你怎么也来了?」
  清秀少年嘻嘻一笑。「爹让我跟着娘的。」
  「跟着我干什么?」
  清秀少年没有回答她,径自面向聂文超大声说:「我叫李痴月,十四岁。」
  美妇人呆了呆。「你这又是干嘛?」
  清秀少年耸耸肩,旋即转身就跑,美妇人满头雾水。
  「他吃错药了不成?」困惑地摇摇头,她又转回去面对司马青岚。「我说你不用再……」
  「六嫂。」
  「呃?」又一次被打断话头,美妇人不禁有点生气,再一回头,顿时哭笑不得。「你抱她来干什么?」
  鬼阎罗也没有回答她,只顾催促怀里的大女孩。「快说啊!」
  大女孩面对聂文超露出甜蜜蜜的笑靥,美丽得不得了。
  「我叫李寻蝶,今年八岁。」
  美妇人再次呆了呆。「妳这又是干什么?」
  鬼阎罗也耸耸肩,然后飞身离去,聂冬雁傻了半天。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咕哝着,她又对上司马青岚。「总之,你可以不用再……」
  「娘。」
  美妇人窒住,深吸了口气,缓缓回过身去,「请问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她咬牙切齿地问。
  清秀少年嘿嘿一笑,还是没有回答她,兀自摇摇怀里的小女孩。
  「妳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眨眨眼,想了一下。「李惜奴。」
  「几岁了?」
  小女孩又想了一下,然后比出三根手指头。「三岁。」
  小女孩一说完,不待美妇人发飙,清秀少年拔腿便逃。
  一时气结,美妇人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怒吼,「你再回来我就宰了……你……你又来干什么?」
  还没吼完,鬼阎罗又来了,当然,怀里还是抱着一个孩子。见美妇人对他横眉竖眼,他哈哈一笑不予理会,再俯首对怀里的孩子说:「你是最后一个了,快,你娘要发飙了……呃,记得说大声一点,不然你外公听不到。」
  俊美的小脸庞腼眺地半对着聂文超,「我叫李怜秋,六岁。」小男孩细声细气地说。
  「你……」
  美妇人想挖出鬼阎罗的心,但,呼一下,鬼阎罗眨眼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串大笑声。
  「放心,六嫂,我不会再来了,毕竟,妳只替六哥生了四个孩子呀!」
  终于明白是谁在搞的什么鬼了,美妇人恨恨地朝山坡上看去,那边的清秀男人一见妻子的火眼金睛杀过去了,赶紧背过身去装作没看到,不过美妇人可没这么简单放过他。
  「恶阎罗,下一个最好不是你!」她狠狠地咆哮过去,然后,风中又传来那几个孩子的话声。
  「爹,娘在跟您说话耶!」
  「咦?没听见?我们都听见了呀!」
  「我也有听见,娘说下一个最好不是爹。」
  「不会吧!爹,这样您还要去?娘会生气喔!」
  「偷偷去?」
  「被娘抓到了怎么办?」
  「娘娘会打爹爹的屁屁喔!」
  听到这里,美妇人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还是生气,但也很清楚他是为了她,他爱她就如同她爱他那么深,所以能够轻易饶恕当年聂文超对他的伤害,忘却他们害他成残的仇恨。
  他真是太傻了!
  叹了口气,美妇人环顾四周,除了少数几批仍在作最后厮杀的人马之外,红衣教几乎已被消灭殆尽,有些人已经开始在清理战场了。
  于是,她又望回聂文超,眼神冷然。
  「总之,这次我原本是坚持不用多管闲事的,要知道,七阎罗都已成亲生子,大家过得很平静,实在不需要特地跑来自找麻烦,尤其是要帮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畜生。但……」
  她又叹了口气。
  「慕白说不能不管你们,有时候他执拗起来我也拿他没辙,所以,我们来了,除了帮你们之外,希望你们能够明白一件事,七阎罗下手确实狠毒,但他们杀的人都是罪有应得,不管白道黑道都一样,他们都是死有余辜,七阎罗只是懒得作辩解而已……」
  说到这里,眼角瞥见所有厮杀俱已结束,她知道散立各处的六阎罗看似在欣赏风景,其实是在等她,于是决定尽快结束对话。
  「现在,七阎罗都找到了传人,就是他们自己的孩子,所以他们决议一起退出江湖,希望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们的麻烦,我呢!也不会再回来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所以……呃,就这样!」
  长篇大论说一半突然草草三个字就宣告结东,听得聂文超莫名其妙,再见美妇人匆匆忙忙转身离去,迎上甫从山坡上飞身下来的人,大马金刀的客串拦路劫匪阻在半途不让来人通过,聂文超顿时恍然大悟。
  只见清秀男人低声说尽好话,但美妇人打死都不让他过去,六阎罗自四周围拢过去,八个人杵在战场正中央旁若无人的大开辩论会。
  直至白道各派掌门齐聚过去打算向他们道谢,八个人立刻嗖嗖嗖地飞得一个也不见。
  再抬眸,那八个人已在山坡上,只见清秀男人朝聂文超那边猛挥手,随即被美妇人愤然扯下去,不晓得骂了些什么,清秀男人才没可奈何地和美妇人一起上马,跟在马车后离去。
  七阎罗从此不再出现于江湖中。
  但十年后,武林中又陆续出现七位同七阎罗一样来自西陲,而且武功深不可测的年轻人,他们虽不似七阎罗那般凶残狠辣,却如同七阎罗一样喜怒无常、我行我素,江湖中人称他们为--
  七修罗。
  而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全书完】
任时光如水,任红尘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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