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纪暴潮战纪江陵过不去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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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阅后可及时接受活动,礼包,开测和开放下载的提醒![转载]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8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8【宋】杨仲良&&撰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五十九
王安石事迹上
  皇佑三年五月庚午,宰臣文彦博等言:『臣等每因进对,尝闻德音,以搢绅之间多务奔竞,非裁抑之,则无以厚风俗。若恬退守道者稍加旌擢,躁求者庶几知耻。伏见殿中丞王安石,进士第四人及第。旧制一任还,进所业求试馆职。安石凡数任,并无所陈,朝廷特令召试,亦辞以家贫亲老。且馆阁之职,士人所欲,而安石恬然自守,未易多得。乞特赐甄擢。』诏召安石赴阙,俟试毕特取旨。安石辞不就。
  至和元年九月,殿中丞王安石为群牧判官。安石力辞召试,有诏与在京差遣。及除群牧判官,安石犹力辞,欧阳修谕之,乃就职。
  嘉祐三年十月甲子,提点点【杰按:衍一点字。】江南东路刑狱、祠部员外郎王安石为度支判官。安石献书万言,极陈当世之务,其略曰:『今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而风俗日以衰坏,患在不知法度故也。』又曰:『今之失,患在不法先王之政。法先王之政者,当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则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倾骇天下之耳目,嚣天下之口,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政矣。』又曰:『方今天下之才不足,岂非陶冶而成之者非其道而然乎?方今之急,在于人才而已。』又曰:『人之才,未尝不自人主陶冶而成之。所谓陶冶而成之者,亦教之养之,取之任之,有其道而已。』又曰:『今之教者,非特不能成人之才,又从而困苦毁坏之,使不得成才。』又曰:『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自古治世,未尝以不足为天下之公患也,患在治财无其道尔。』又曰:『在位之人才既不足矣,而闾巷草泽之间,亦少可用之才,非特行先王之政而不得也。社稷之托,封疆之守,陛下其能久以天幸为常,而无一旦之忧乎?臣愿陛下鉴汉、唐、五代之所以乱亡,惩晋武苟且因循之祸,明诏大臣思所以陶成天下人才,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期合于当世之变,而无负于先王之意,则天下之人才不胜用矣。』又曰:『陛下诚有意成天下之才,则臣愿陛下勉之而已,又愿陛下断之而已。不曰臣之所称,流俗之所不讲,而今之识者以为迂阔而熟烂者也。惟陛下留神而察之。』
  四年五月,度支判官、祠部员外郎王安石累除馆职,并辞不受。中书门下具以闻。
  诏令直集贤院,安石犹累辞,乃拜。
  五年十一月辛亥,度支员外郎直秘阁判度支勾院司马光、度支判官祠部员外郎直集贤院王安石同修起居注。光五辞而后受,安石终辞之,最后有旨,令閤门吏赍敕就三司授之。安石不受,随而拜之,安石避于厕,吏置敕于案而去。安石遣人追还之。朝廷卒不能夺。
  六年六月戊寅,度支判官、刑部员外郎、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王安石知制诰。初,安石辞修起居注,既得请,又申命之,安石复辞,至七八乃受,于是径迁知制诰,安石遂不复辞官矣。尝有诏:『今后舍人院不得申请除改文字。』安石与同列言:『窃以为舍人者,陛下近臣,以典掌诰命为职。百司之事,所当参审。若词头所批事情不尽而不得申请,则是舍人不复行其职事,而事无可否,听执政所为。自非执政大臣欲倾侧而为私,则立法不当如此。前日具论,承蒙陛下省察,而至今未奉指挥,臣等不知陛下以为是,而不改乎?将不必以为是,而特以出于执政大臣所建而不改乎?将陛下视臣等所奏未尝可否,而执政大臣自持其议而不肯改乎?以为是而不改,则臣等考寻载籍以来,未有欲治之世,而设法蔽塞近臣议论之端如此者也。不必以为是而特以出于执政大臣所建而不改,是则陛下不复考问义理之是非,一切苟顺执政大臣所为而已也。若陛下视臣等所奏未尝有所可否,而执政大臣自持其议而不肯改,则是政已不自人主出,而天下之公议废矣。此所以臣等倦倦之义不能自已者。』又曰:『方今大臣之弱者,则不敢为陛下守治,以忤谏官、御史,而专力持禄保位之谋;大臣之强者,则挟圣旨,造法令,恣行所欲,不择义之是非,而谏官、御史亦无敢忤其意者。』又曰:『陛下以臣等所言为是,则宜以至诚恻但欲治念乱之心考覈大臣,改修政事,则舍人院不得申请除改文字指挥为不当先改矣。若以臣等所言为非,则臣等狂瞽,不知治体,而诬谤朝廷政事,当明加贬斥,以惩妄言之罪,别选才能通达之士以备从官。伏乞详酌,早赐指挥。』安石由是与执政忤。
  七年十月甲午,知制诰王安石同勾当三班院。先是,安石纠察在京刑狱,有少年得斗鹑,其同侪借观之,因就乞之,鹑主不许,借者恃与之狎昵,遂携去。鹑主追及之,踢其胁下立死。开封府按其人罪当偿死,安石驳之曰:『按律:公取、窃取皆为盗。此不与而彼强携以去,乃盗也。此追而欧之,乃捕盗也。虽死,当勿论。府司失入平人,为死罪。』府官不伏,事下审刑、大理详定,以府断为是。有诏安石放罪。旧制:放罪者皆诣殿门谢。安石自言:『我无罪,不谢。』御史台及閤门累移牒趣之,终不肯谢,台司因劾奏之。执政以其名重,释不问,但徙安石他官。治平四年正月,神宗即位。闰三月,工部郎中、知制诰王安石既除丧,诏安石赴阙。安石累引疾乞分司。上语辅臣曰:『安石历先帝朝,召不起,或以为不恭。今召又不起,果病耶?有要耶?』曾公亮对曰:『安石文学器业,时之全德,宜膺大用。累召不起,必以疾病,不敢欺罔。』吴奎曰:『安石向任纠察刑狱,争刑名不当,有旨释罪,不肯入谢,意以为韩琦沮抑,以故不肯入朝。』公亮曰:『安石真辅相之才,奎所言荧惑圣听。』奎曰:『臣尝与安石同领群制,备见其临事迂阔,且护短。万一用之,必紊乱纲纪。公亮荧惑圣听,非臣荧惑圣听也。』上未审,奎重言之。癸卯,诏安石知江宁府。众谓安石必辞,及诏到,即诣府视事。或曰:『公亮力荐安石,盖欲以倾韩琦也。』龙图阁直学士韩维言:『臣今日闻除王安石知江宁府,然未知事之信否?若信然者,臣窃以为非所以致安石也。何则?安石知道守正,不为利动。其于出处大节,料已素定于心,必不妄发。安石久病不朝,今若才除大郡,即起视事,则是安石偃蹇君命,以要自便。臣固知安石之不肯为也。又其精神可以为一大郡,而反不能奉朝请,从容侍从之地,岂寔人情?臣久知安石之不肯为也。所可致者惟有一事,即陛下向所宣谕、臣向所开陈者是也。若人君始初践祚,慨然想见贤哲,以图天下之治,孰不愿效其忠,伸其道哉?使安石甚病而愚则已,若不至此,必翻然而来矣。臣窃恐议者以为安石可以渐致而不可以猝召。若如此,是诱之也,是不知安石者之言也。惟贤者可以义动而不可以计取。陛下稽古讲道,必于此理粲然不惑,惟在断而行之,毋以前议为疑[1],则天下幸甚!』
韩维论王安石,据维奏议具载之,足明安石进退失据也。
  九月戊戌,知制诰、知江宁府王安石为翰林学士。安石即受命知江宁,上将复召用之。尝谓吴奎曰:『安石真翰林学士也!』奎曰:『安石文行,寔高出于人。』上曰:『当事如何?』奎曰:『恐迂阔。』上弗信,于是卒召用之。
  熙宁元年四月乙巳,诏新除翰林学士王安石越次入对。上谓安石曰:『朕久闻卿道术德义,有忠言嘉谋,当不惜告朕,方今治当何先?』对曰:『以择术为始。』上问:『唐太宗何如主?』对曰:『陛下每事当以尧舜为法。唐太宗所知不远,所为不尽合法度,但乘隋极乱之后,子孙又皆昏恶,所以独见称于后世。道有升降,处今之世,恐须每事以尧舜为法。尧舜所为,至简而不烦,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难,但末世学士大夫不能通知圣人之道,故常以尧舜力高而不可及,不知圣人经世立法,常以中人为制也。』上曰:『卿可谓责难于君矣。然朕自视眇然,恐无以副卿此意。卿可悉意辅朕,庶几同济此道。』上问安石:『祖宗守天下能百年无大变,粗致太平,以何道也?』安石退而奏书,其略曰:『伏惟太祖躬上智独见之明,而周知人物之情伪。指挥付托,必尽其材;变置施设,必当其务,故能驾驭将帅,训齐士卒。外以扞寇盗,内以平中国,于是除苛赋,止虐刑,废强横之藩镇,诛贪残之官吏,躬以简俭为天下先。其于出政发令之间,一以安利元元为事。太宗承之以聪武,真宗守之以谦仁。以之仁宗、英宗,无有逸德,此所以享国百年而天下无事也。仁宗在位,历年最久。臣于时寔备从官,施为本末,臣所亲见。仁宗之为君也,仰畏天,俯畏人,宽仁恭俭,出于自然,而忠恕诚悫,始终如一,未尝妄兴一役,未尝妄杀一人。断狱务在生之,而特恶吏之残扰,宁屈己弃财于寇敌,而终不忍加兵。刑平而公,赏重而信。纳用谏官、御史,公听并观,而不蔽于偏、至之谗,因任众人耳目,拔举疏远,而随之以相坐之法。然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而无亲友群臣之义。人君朝夕与处,不过宦官女子;出而视事,又不过有司之细故,未尝如古大有为之君,与学士大夫讨论先王之法,以措之天下也。一切因任自然之理势,而精神之运有所不加,名实之间有所不察。君子非不见贵,然小人亦得厕其侧;正论非不见容,然邪说亦有时而用。以诗赋记诵求天下之士,而无学校养成之法;以科名资格叙朝廷之位,而无官私课试之方。监司无检察之人,守将非选择之吏,转徙之亟,既难于考绩,而游谈之众,因得以乱真。交私养望者多得显官,独立营职者或见排沮,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虽有能者在职,亦无以异于庸人。农民坏于差役,而未尝特见救恤,又不为之设官,以修其水土之利。兵士杂于疲老/而未尝申敕训练,又不为之择将,而久其疆埸之权。宿衙则聚卒伍无赖之人,而未有以变五代姑息羁縻之俗。宗室则无教训选举之实,而未有以合先王亲疏隆杀之宜。其于理财,大抵无法,故虽俭约而民不富,虽勤忧而国不强。赖非寇敌昌炽之时,复又无尧汤水旱之变,故天下无事,过于百年。虽曰人事,亦天助也。盖累圣相继,仰畏天,俯畏人,宽仁恭俭,忠恕诚悫,此其所以获天助也。伏惟陛下躬上圣之资,承无穷之绪。知天助之不可常,知人事之不可怠,然则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臣不敢辄废将明之义,而苟逃忌讳之诛。伏惟陛下幸赦而留神,天下之福也。』明日,上谓安石曰:『昨阅卿所奏书至数遍,可谓精画计,治道无以出此。所条众失,卿必已一一经画,试为朕详见设施之方。』对曰:『遽数之不可尽,愿陛下以讲学为事。讲学既明,则设施之方,不言而自喻。』上曰:『虽然,试为朕言之。』于是为上略陈设施之方。上大喜,曰:『此皆朕所未尝闻,他人所学,固不及此。能与朕一一为书条奏否?』对曰:『臣已尝论奏,陛下以讲学为事,则诸如此类,皆不言而自喻。若陛下择术未明,寔未敢条奏。』上曰:『卿今所言已多,朕恐有遗忘,试录今日所对以进。』安石唯唯而退[2],讫不复录所对以进。
  七月丁丑,布衣王安国赐进士及第,仍注初等职官。先是,枢密副使韩绛、邵亢献安国所著《序言》五十篇。上手诏:『安国翰林学士王安石之弟,久闻其行义学术为士人推尚。近阅《序言》,文辞优赡,理道该明,可令舍人院召试。』试入第三等下,故命以此。
  八月甲寅,迩英讲读罢,上独留王安石与语。两府不敢先出以俟之,至晡后乃出。癸亥,迩英讲读罢,上又独留王安石赐坐。
  十月壬寅,诏讲筵权罢《礼记》,自今令讲《尚书》。先是,王安石讲《礼记》,数难《记》者之非是。上以为然,曰:『《礼记》既不当法言,择其有补者讲之,如何?』安石对曰:『陛下必欲闻法言,宜改他经。』故有是诏。是日,上因留安石坐,曰:『且欲得卿议论。』上曰:『唐太宗必得魏郑公,刘备必得诸葛亮,诚不世出之人也。』安石对曰:『陛下诚能为尧舜,则必有咎、夔、稷、高;陛下诚能为高宗,则必有傳说。魏郑公、诸葛亮,皆有道者所羞,何足道哉!』
  熙宁二年二月庚子,王安石为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先是,安石见上论天下事。上曰:『此非卿不能为朕推行。朕须以政事烦卿,料卿学问如此,亦欲施设,必不固辞也。』安石对曰:『臣所以来事陛下,固愿助陛下有所为。然天下风俗法度一切颓坏,在廷少善人[3],君子庸人则安常习故[4],而无所知;奸人则恶直丑正,而有所忌。有所忌者唱之于前,而无所知者和之于后,虽有昭然独见,恐未及效功,而为异论所胜。陛下诚欲用臣,恐不宜遽,谓宜先讲学,使于臣所学本末不疑,然后用之,庶几能粗有所成。』上曰:『朕知卿久,非适今日也。人皆不能知卿,以为卿但知经术,不可以经世务。』安石对曰:『经术者,所以经世务也。果不足以经世务,则经术何赖焉?』上曰:『朕仰慕卿道德甚至。有以助朕,勿惜言。不知卿所施设,以何为先?』安石曰:『变风俗,立法度,方今所急也。凡欲美风俗,在长君子,消小人,以礼义廉耻由君子出故也。《易》以《泰》者通而治也,《否》者闭而乱也。闭而乱者,以小人道长;通而治者,以小人道消。小人道消,则礼义廉耻之俗成,而中人以下变为君子者多矣。礼义廉耻之俗坏,则中人以下变为小人者亦多矣。』上以为然。
  四月丁未,上初欲用王安石为参知政事,曾公亮因荐之。参知政事唐介曰:『安石恐难大任。』上曰:『卿谓文学不可任耶?经术吏事不可任耶?』介白:『非谓此也。安石好学而泥古,议论迂阔。若使为政,恐多所变更,必扰天下。』退至中书,谓公亮等曰:『异日安石之言果用,天下困扰,诸公当自知之耳。』时执政进除目,上久之不决,既数日,乃曰:『朕问王安石,以为然,可即施行。』介曰:『陛下比择大臣,付以天下之事。此中书小小迁除,陛下尚未以为信,虽广询博访,亦宜谨密。今明白如此,使中书政事决可否于翰林学士。臣近每闻陛下宣谕:某事问安石以为可,即施行;某事以为不可,未得施行。如此,则执政何所用?必以臣为不才,当先罢免。此语传之天下,恐非信任体也。』安石既执政,奏言:『中书处分事用札子,皆言奉圣旨,不中理者常十八九。不若令中书自出牒,不必称圣旨。』上愕然。介曰:『太宗时,寇准用札子迁冯拯等官不当,拯诉之。太宗曰:「前代中书有堂牒指挥事,乃权臣假此以威福天下。太祖朝赵普为相,堂牒重于敕命,寻令削去。今复置札子,何异堂牒?」张洎因言:「札子乃中书行遣小事,若废之,则别无公式。」太宗曰:「大事则降敕,其当用札子,亦须奏裁,此所以称圣旨也。」今安石不欲称圣旨,则是政不自天子出也。使执政皆忠贤,犹为人臣擅命,义亦难安。或非其人,岂不害国政?』上曰:『太宗制置此事极当。』及安石议谋杀人伤者许首,介数与安石争论于上前。介曰:『此法天下皆以为不可首,独曾公亮、王安石以为可首。』安石曰:『以为不可首者,皆朋党耳。』安石强辩,上主其语。介不胜愤闷,居顷之,疽发背而卒。吕诲劾王安石(见本事)。王安石信吕惠卿(见本事)。王安石毁苏轼(见本事)。推陈升之为相(见《三司条例司》)。
  三年二月,韩琦言青苗不便。上疑其事,安石称疾不出(详见《论青苗法》)。上欲置司马光西府,安石谓为异论之人立赤(详见《论青苗法》)。
  三月己未,上谕王安石曰:『闻有三不足之说否?』王安石曰:『不闻。』上曰:『陈荐言外人云:今朝廷谓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昨学士院进试馆职策,专指此三事,此是何理?朝廷亦何尝有此?已别作策问矣。』安石曰:『陛下躬亲庶政,无流连之乐、荒亡之行,每事惟恐伤民,此亦是惧天变。陛下询纳人言,无小大,惟言之从,岂是不恤人言?然人言固有不足恤者,苟当于理义,则人言何足恤?故《传》称:礼义不愆,何恤于人言?郑庄公以人之多言亦足畏矣。故小不忍致大乱,乃诗人所刺,则以人言为不足恤,未过也。至于祖宗之法不足守,则固当如此。且仁宗在位四十年,凡数次修敕,若法一定,子孙当世世守之,则祖宗何故屡自变改?今议者以为祖宗之法皆可守,然祖宗用人皆不以次。今陛下试如此,则彼异论者必更纷纷。』
四月己卯,吏部侍郎、枢密副使韩绛参知政事。绛间与王安石同奏条例司事,尝赞
上曰:『臣见王安石所陈非一,皆至当之言,可用,陛下宜深省察。』故安石尤德之。
  九月庚子,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曾公亮为司空兼侍中、河阳三城节度使、集禧观使。公亮初荐王安石可大用,及同执政,知上方向安石,阴助之,而外若不与同者。置条例司更张众事,一切听之。每遣其子孝宽与安石谋议,至上前无所异,于是上益专信任。苏轼尝从容责公亮不能救正朝廷,公亮曰:『上与安石如一人,乃天也!』
  十二月丁卯,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王安石为礼部侍郎、平章事。
  四年正月辛亥,著作佐郎朱明之为崇文院校书。明之,王安石妹婿也。
  四月甲戌,上谓王安石曰:『人不能无过失,卿见朕有过失,但极口相救正,勿存形迹。』安石谢曰:『当尽死力,不敢存形迹。』上虑难济,安石曰:『此在陛下,不可以它求。』又曰:『陛下圣德日跻,风俗会丕变,何忧难济?』
  五月庚戌,王安石既对,留身请去,上固留之,曰:『风俗久坏,不可猝正。事方有绪,卿如何却要去?且体念朕意,不须恤流俗纷纷。』安石曰:『臣材薄,恐误陛下属意。试观前代兴王,亦有为政数年而风俗不改、纪纲不立如今者乎?』上曰:『前代或因衰乱,方人情急迫,为之解患释难,所以易;今颓坏之俗已久,方收敛使就法度,则不得不难。其纷纷亦固宜,但力行不变,自当改。如富弼事,向时宜有按劾,今乃按治。如此等事行之已多,人情恐渐变。』安石曰:『以臣所见,似小人未肯革面。臣愚以为陛下诚能洞见群臣情伪,操利害以御之,则人孰敢为难?但朝廷之人莫敢为邪,即风俗立变,何忧纪纲不立?』
  六月甲子,知蔡州欧阳修为太子少师、观文殿学士致仕。修以老病,数上章乞骸骨。冯京固请留之,上不许。王安石曰:『修附丽韩琦,谓韩琦为社稷臣,尤恶纲纪立、风俗变。』上曰:『修为言事官,独能言事。』安石曰:『以其后日所为考其前日用心,则恐与近日言事官用心未有异。』王珪曰:『修若去位,众必籍以为说。』上曰:『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众说何足恤?修顷知青州,殊不嘉。』安石曰:『如此人,与一州则坏一州,留在朝廷,则附流俗坏朝廷。必令留之,何所用?』上以为然。杨绘言:『今旧臣告归或屏于外者悉未老,范镇年六十三,吕诲五十八,欧阳修六十五而致仕,富弼六十八而被劾引疾,司马光、王陶皆五十而求闲散。陛下可不思其故耶?』又言:『两制多阙员,堂陛相承不可少。』众皆以绘言为然。王安石曰:『诚如此,然要须基能承础,础能承梁,梁能承栋,栋乃承堂。以粪壤为基,烂石为础,朽木为柱与梁,则室坏矣。』上笑。
  八月己卯,前旌德县尉王雱为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雱,安石子也,为人剽悍,无所顾忌。安石与弟安国白首穷经,夙夜讲诵琢磨,雱从旁剽闻习熟,而下笔贯穿,未冠,已著书数十万言。年十三时,得秦州卒言洮河事,叹曰:『此可抚而有也。使夏人得之,则吾敌强而边受患博矣!』故安石力主其议。治平四年,雱举进士,授旌德尉。未赴作策三十余篇,极论天下事,皆安石辅政所施行。又作《老子训传》及《佛书义解》,亦数万言。有以雱书闻者,于是安石方奉祠,上遽召见,而有是命。安石亦喜雱得亲近能助己,因不复辞。
  十月壬申,前武昌节度推官王安国为崇文院校书。安国自西京国子监教授官满至京师,上以安石故召对,谓安国曰:『卿学问通古今,汉文帝何如主也?』对曰:『三代以后,贤主未有如文帝者。』上曰:『但惜其才不能立法更制尔。』对曰:『文帝自代来,夜入未央宫定变,故于呼吸俄倾之际,诸将武夫皆帖息待命,恐无才者不及是。然能用贾谊言,待群臣有节,专务以德化民,海内兴于礼义,几致刑措,使一时风俗耻言人过,则文帝加有才一等矣。』上曰:『王猛佐苻坚,以蕞尔国而令必行。今朕以天下之大而不能使人,何也?』对曰:『王猛睚眦之忿必报,专教苻坚以峻刑法杀人为事,此必小臣刻薄,有以误陛下者。愿专以尧、舜、三代为法,理顺而势利,则下岂有不从者乎?』又问:『安石秉政,外论谓何?』对曰:『但恨聚敛太急,知人不明耳。』上默然不悦。安国初召对,人以为必得经筵,由是别无恩命。久之,乃得馆职。安国为国子监教授,颇溺于声色。时安石在相位,以书戒之曰:『宜放郑声。』安国复书曰:『安国亦愿兄远佞人也。』又尝力谏安石以:『天下洶洶,不乐新法,皆归咎于兄,恐为家祸。』安石不听。安国哭于影堂曰:『吾家灭门矣!』又尝责曾布以误惑丞相,更变法令。布曰:『足下人之子弟,朝廷变法,何预足下事?』安国勃然怒曰:『丞相,吾兄也。丞相之父,即吾父也,丞相由汝之故杀身破家,戮及先人,发掘邱陇,岂得不预我耶?』
  五年正月辛丑,司天监灵台郎亢瑛言:『天久阴,星失度,宜罢免王安石,于西北召拜宰相。斥安石姓名署字,引童谣证安石且为变。仍乞宣问西、南京留台张方平、司马光,并都知、押班、御药看详所奏,及禀太皇太后。』上以瑛状付中书,安石遂谒告。冯京等进呈,送英州编管。上批令刺配英州牢城,安石翼日乃出。壬寅,上批:『送中书画旨施行事,止用申状。或检正官取索到文字,此事体不便,可检会熙宁三年条约遵守。』先是,三年,有诏:须急速公事,方得用申状施行。王安石曰:『近缘河上事急速,所以只用申状施行,且用申状施行,亦必得旨乃如此,即于事体未有所伤,理分不为专,辄但要事务早集而已,非过也。臣窃观陛下所以未能调一天下,兼制寇敌,止为不明于帝王大略,非谓如此小事有所不察也。』上曰:『天下事,只要赏罚当功罪而已。若赏罚或以亲近之故,与疏者所施不同,则人不服。』安石曰:『臣自备位以来,每自省念,惟断法官罪与在外官失出人人罪不同,盖以为不如此,即法官不可为,非敢私之也。它即不省觉。乞宣谕,令臣得以思愆。』上曰:『法官即当如此。』安石曰:『法官之外,不知陛下所见闻何事?』上曰:『朝廷固无阿私,但外方似未免有用意不均事,如勘河决事,乃独遗程昉。』安石曰;『陛下已令分析,但恐有说,缘防开漳河,后来又在京师提举淤田,当以此故不勘。兼程昉要作第五埽堤,被外监丞不肯,所以致河决。昉恐不当勘。』上曰:『如此亦合声说?』安石曰:『若不当勘,又何须声说?纵失声说,亦有何利害?未得为阿私伤政体。陛下修身齐家,虽尧、舜、文、武亦无以过。至于精簿书刀笔之事,群臣固未有能承望清光。然帝王大略,似当更讨论。今在位之人,有事韩琦、富弼如仆妾者,然陛下不能使之革面。契丹非有政事也,然夏国事之极为恭顺,未尝得称国主。今秉常又幼,国人饥馑,困弱已甚,然陛下不能使之即叙,陛下不可不思其所以。此非不察于小事也,乃不明于帝王大略故也。臣蒙陛下加奖,拔擢在群臣之右,臣但敢言不欺陛下,若言臣为陛下自竭,即实未敢,缘臣每事度可而后言,然尚或未见省察。臣若自竭,陛下岂能察臣用意?此臣所以不敢自竭。臣尚不敢自竭,即知余人未见自竭者。忠良既不敢自竭,而小人乃敢为诞谩,自古未有如此而能调一天下,兼制寇敌者。如臣者又病疾,屡与冯京、王珪言:虽荷圣恩,然疾病衰惫,耗心力于簿书期会之故,已觉不逮,但目前未敢告劳,然终恐不能上副陛下责任之意。』上默然良久,乃曰:『朕欲卿文字宜早录进。』安石曰:『臣所著述多未成就,止有训诂文字,容臣缀缉进御。』
  二月甲寅,上谓安石曰:『举官多苟且不用心,宜严立法制。』安石曰:『举官法制今已略备,不知更欲如何?』上曰:『如举监场务官,增剩则举者当预其赏,亏欠则当预其罚。』上又言:『三司判官当督察。』安石曰:『中书于诸司非不考察,须自陛下唱率。若陛下于忠邪情伪勤怠之际每示优容,但令如臣者督察,缘臣道不可过君,过则于理分有害。且刑名法制,非治之本,是为吏事,非主道也。精神之运,心术之化,使人自然迁善远罪者,主道也。今于群臣邪正情伪勤怠未能明示好恶,使知所劝惧,而每事专仰法制,固有所不及也。当更讲论帝王之道术而已。若不务此,而但欲多立法制,以驭群臣,恐不济事。』
五月辛卯,上论人有才不可置之闲处,因言汉武亦能用人才。王安石曰:『武帝所见下,故所用将帅即止卫、霍辈,至天下户口减半,然亦不能灭匈奴。』上曰:『武帝自为多欲耳。』安石曰:『欲亦不能害政,如齐桓公,亦多欲矣,而注厝方略,不失为霸于天下,能用人故也。』上曰:『汉武至不仁,以一马之欲,劳师万里,侯者七十余人,视人命若草芥,所以户口减半也。人命至重,天地之大德曰生,岂可如此?』是日,王安石留身乞东南一郡,上甚怪安石如此,曰:『卿所以为朕用者,非为爵禄,但以怀道术可以泽民,不当自埋没,使人不被其泽而已。朕所以用卿,亦岂有它?天生聪明,所以义民,相与尽其道以义民而已,非以为功名也。朕顽鄙,初未有知,自卿在翰林,始得闻道德之说,心稍开悟。卿,师臣也,断不许卿出外!』
陈瓘论曰:『熙宁之初,神考以安石为贤。自邓绾黜逐以后,不以安石为贤矣。安石退而著书,喷郁怨望。当此时,傲然自圣,于是书托圣训之言曰:「卿,朕师臣也。」又曰:「君臣之义重于朋友。朕既与卿为君臣,宜为朕少屈。』此等不逊之言托于圣训,前后不一。又谓吕惠卿亦师臣也,又谓如常秩者,亦当屈己师之。惠卿师臣,则假曾公亮之言;常秩可师,则假张戬之言。神考尝谓常秩不识去就,安石亲闻此训,书于《日录》,岂有不识去就之人而可以为圣主之师乎?况张戬言行出处自有本末,岂有崇奖不识去就之人而请圣主以师之哉?神考以尧舜之道光宅天下,高厚如天地,光明如日月,安石乃欲与吕惠卿、常秩俱为师臣,轻慢君父,不亦甚乎?其事矫伪,臣故系之于寓言。』
  六月。先是,东上閤门使、枢密都承旨李评喜论事,往往施行。然天资刻薄,中外侧目。又尝言助役法以为不可,王安石尤恶之。初,紫宸上寿,旧仪但言枢密、宣徽、三司副使不坐,而故事亲王、皇亲并坐,唯集英大宴,乃有亲王、驸马都尉不坐之仪。时评定《新仪》,初无改易,而遽劾閤门吏不当令亲王、皇亲、驸马于紫宸预坐,以为不遵新制。贾佑、马仲良皆坐免官。王官石具奏评所定自不明,而辄妄加他人以罪;而评诉上前,自谓所论列非不当。安石执奏閤门官吏无罪。上曰:『若新仪制果不明,亦非独评罪。』安石曰:『中书但言新仪制不明,固未尝专罪李评。评所定仪制既如此不明,乃妄劾閤门官吏,此则评之罪也。』上曰:『评固有罪,然亦未可姑罪评也。』安石遂留身,乞东南一郡,上即不许。至丁卯,安石恶李评,必欲去之。既辩其《上寿新仪》不可用,谓閤门吏不当劾,而閤门吏因言:『评所备《新仪》卒不可用,遇不可辄擅改。』于是中书取《新仪》看详,其间如政元会,殿前等三帅起居皆非是。及三帅论其不可,评又擅令用旧仪而不奏,至中书责问,仍迫取吏人状云:『使、副已令申举。然至今不曾申举。』吏又云:寔未尝为使、副指挥。又沈衡判刑部,评已令告谢。及杜统判刑部,评乃止之。中书诘其故,辄诋云:『仪制在中书,无所检用,方欲申禀,然中书先所取仪制乃其副也。』安石具以白上曰:『评诞谩大抵类此。』上曰:『弟恐评有说。』安石曰:『陛下若偏听,则评必有说。若推鞫,即明见欺罔之状。』上令送宣徽院取勘,已而上批:『閤门失点检二事,寻召问评等[5],更无他辞,并各引罪。纵加推鞫,不过如此。其狄谘、张诚一止是偶失点检,罪可矜恕,皆由评故,至此滋蔓。若不罢去,事必愈多,烦费推求,何日穷已?可令评更不管勾閤门事。余悉放。』己巳,王安石谒告。上令冯宗道抚问安石,因附表札请解机务。上怪安石求去,安石曰:『疲疾不任劳剧,兼任事久,积中外怨恶多,又人情容有尘壅。』上曰:『卿从来岂畏人怨恶者?人情有何壅塞?得非为李评事?』安石曰:『臣所怀具如奏状,所陈非有它也。』上曰:『卿无乃谓朕有疑心?朕自知制诰知卿,属以天下事。如吕诲比卿少正卯、卢杞,朕固知卿,不为吕诲所惑。』安石曰:『臣平生操行本不为人所疑,仁宗朝知制诰,只一次上殿,与大臣又无党。及蒙陛下拔擢,曾未及一两月,初未尝有所施为,吕诲乃便以方卢杞,此不待陛下聪明,然后可知其妄。若任事久,疑似之迹多,而谗诬之人或过于吕诲,即臣未敢保陛下无疑也。』上曰:『吕公著与卿交游至相善,然言韩琦,必以兵讨君侧恶人,朕亦不为公著所惑。』安石曰:『公著此言,亦非特陛下聪明然后可辩。明明在上,岂有如此之礼?』上曰:『卿之所存,虽朋友未必知,至于众人,见朕与卿相知如此,亦皆不知其所以。朕与卿相知,近世以来所未有,所以为君臣者,形而已。形固不足累卿,然君臣之义固重于朋友。若朋友与卿要约勤勤如此,卿亦宜为之少屈。朕既与卿为君臣,安得不为朕少屈?』安石曰:『大臣久擅事,未有无衅者。及其有衅然后求去,则害陛下知人之明,又伤臣私义。』上固留之。比三四退,上又固留,约令入中书。安石复具奏,而閤门等处皆有旨不许收接安石文字。甲戌,王安石见上,曰:『陛下不许臣去,臣不敢固违圣旨。然臣寔病,若更黾勉半岁不可强,即须至再烦圣听。』上曰:『卿许朕就职甚善,如何却半年后又乞出?且勿如此。』
  七月,前处州缙云县尉、编修三司敕并诸司库务岁计及条例删定官郭逢原上书曰:『臣窃观自周文、武以还,盛德有为之主,固无如陛下,而怀道之士,由孔、孟而后,如王安石者,亦未之有也。然臣尚有疑者,殆恐顾遇师臣之礼,有未隆者焉。古者天子尊师之礼,有隆而无替;君臣之分,有时而不行。陛下固以师臣待安石矣,而使之五鼓趋朝,仆仆北面而亟拜,奔走庭陛,侍立左右,躬奏章牍,一切与百僚胥吏无别。遇师臣之礼未极优异,尚守君臣之常分,臣之所未喻也。』又上疏曰:『臣闻能自得师者王。古圣人未尝无师。孟子称尧所以待舜之礼,可谓至矣。以齿则尧长,以爵则舜贱,以德则舜固无以加于尧者,而尧尚尊礼之如此。今区区之末礼,于安石尚如有惜,不明示于天下,此臣之所以未喻宰相代天理物无所不统,未闻特设事局补除官吏,而宰相不预者也。今之枢府是矣。臣愚以为当废去枢府,并归中书,除补武臣,悉出宰相。军旅之事,各责其师。合文武于一道,归将相于一职,复兵农于一民,此尧舜之举也。今王安石居宰辅之任,朝廷有所建置于天下,特牵于枢府而不预,则臣恐陛下任安石者,盖不专矣。』疏奏,上甚不悦。他日,谓安石曰:『逢原必轻脱。』安石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见所上书,欲并枢密院,废募兵。』安石曰:『人才难得,如逢原亦且晓事,可试用也。』
  闰七月,御史张商英言:『判刑部王庭筠立法;应蝗蝻为害,须捕尽乃得闻奏。今大名府、祁、保、邢、莫州、顺安、保定军所奏凡四十九状,而三十九状除捕采尽。进奏院以不应法,不敢通奏。且蝗蝻几遍河朔,而邸吏拘文,封还奏牍,欲俟其扑除尽静,方许以闻,则陛下欲于此时恐惧修省,以上答天戒而下恤民隐,亦晚矣。惟陛下裁省御批。近亦据瀛州安抚司奏:本司近据辖下诸州县申到飞蝗蝻虫,遂具奏,并准进奏院递回,称近制安抚司不得奏灾伤。必是缘此条约之故。可速除去,仍令进奏院遍指挥诸路安抚、转运司并辖下州、府、军、监、县令,后应有灾伤,并仰所在画时闻奏,以称朝廷寅威天戒、遇灾恐惧之意。』王安石曰:『条贯已令本州、提点刑狱、转运司申奏,安抚司自不须奏。』上曰:『安抚司奏何害?』安石曰:『朝廷令本州及转运司奏,已是两处奏,亦足矣。更令提点刑狱司奏,诚太多。一处有蝗虫,陛下阅六七纸奏状,如此劳弊精神,翻故纸,何如惜日力、深思熟讲御天下大略?只如经略安抚司有何合经制事,却须要管勾奏灾伤状作甚?』上笑。
陈瓘论曰:『神考当旱暵之时,遇灾而惧,天下蝗虫之奏,皆欲览焉。四方奏状已至京师,而奏邸却之,不得通奏,以新立不得奏蝗之法故也。创立新法,疑误奏邸,壅天下之情,启蒙蔽之患,此宰相之过举,台谏之所当言也。神考用台谏之言,改不得奏蝗之法,所以恤民隐而开壅蔽也。而安石乃奏曰:「不知何用,更令安抚司吏人枉费纸笔,近铺虚费脚力?」又:「一处有蝗虫,陛下阅六七纸奏状,如此劳弊精神,翻故纸,何益?何如惜取日力,深思熟讲御天下大略。」呜呼!是何言欤?是何言欤!汉宣帝时,郡国不上灾变,则丞相魏相辄奏言之,故天下无蒙蔽之患。神考曰:「汉之文、宣,孔子所谓吾无间然者。」何安石之对,异于魏相之所奏言乎?夫听课改法,以正纪纲,御天下之略,正在于此。而安石乃以为劳弊精神、虚费日力。甚哉言之乖悖也!』旧纪书诏诸路被灾或有蝗者亟以闻,新纪因之。
  乙丑,王安石曰:『陛下天资聪明,群臣上殿,陛下皆相其材,十得八九,此非特群臣所不可及,载籍以来,亦少及陛下。然陛下知人情伪或不及常人,多为人所蔽,故此陛下昨为臣言:林广拜官,追思先帝,对使人涕泣,陛下即称其忠。既不亲见广,但使人论奏耳,虚实固未可知。若谄附使人,即从容游说,必得简在圣心。』上曰:『此在所使人如何而已。』安石曰:『太祖敢于诛杀,然犹为史珪、丁承裕之徒所欺,而监及无辜。不知陛下于欺罔尚不忍,有所诘问,而望所使人不敢,臣窃以为难。』
[1]为疑&&原本『疑』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二○九补。
[2]唯唯&&原本缺一『唯』字,据文意补。
[3]少善人&&原本作『少善□人』,据《续长编拾补》卷四删。
[4]君子&&原本作『□下』,据《续长编拾补》卷四改补。
[5]评等&&原本『等』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二三四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六十
王安石事迹下
  熙宁五年八月辛丑,贬太子中允、同知谏院、权同判吏部流内铨唐埛为潮州别驾。埛初以王安石荐得召见,骤用为谏官。数论事不听,遂因百官起居,越班扣陛请对。上谕止之,埛坚请上殿读疏,论王安石用人变法非是。上怒其诡激,故贬。埛疏留中,其略云:『安石用曾布为腹心,张琥、李定为爪牙,刘孝孙、张商英为鹰犬,元绛、陈绎为厮役。逆意者久不召还,附同者虽不肖为贤。又作奸令章惇变李定狱事,又擅议宗庙事,有轻神祖之心。保甲以农为兵,凶年必致怨叛。免役损下补上,人人怨咨,而令监司压塞州县,事不上闻。又保甲事,曾布蔽塞人情,欺诬人主,以为情愿。又置市易司,都人有致饿死者。以安石比李林甫、卢杞。自文彦博以下,皆畏安石。』又言:『王珪奴事安石,犹惧不可。』翌日执政进呈,安石曰:『埛素狂,不足深责。』乃改授大理评事、监广州军资库。
  十月癸未,王安石白上曰:『姚原古勘李定等故变易情状,其意有所附会而然也。』上曰:『勘见有情弊否?』安石曰:『情弊如何勘见?但事理分明。』上曰:『当得何罪?』安石曰[1]:『佥曰杖一百,该去官。』上曰:『与冲替,情理轻。』安石曰:『诈欺如此,似不宜作轻。陛下遇君子小人不分明。为天下须用君子,若用小人,必乱。陛下于小人每事宽假,于君子不能无疑。君子、小人诚难知,然忠信即君子,诞谩即小人。诞谩明白,方更宽假,不肯致法。未尝见其诞谩,乃更怀疑,所以小人未肯革面,君子难为自竭。陛下但有所疑,即仔细穷究,若见其诞谩,便须致法。若未见其诞谩,即须以君子之道遇之,不可遇君子以待小人之道。如姚原古事[2],陛下已是不能穷究作奸之本末,又务宽假,此极为好恶不分明。』丁亥,上谓安石曰:『文彦博称市易司不当差官自卖果实,致华州山崩。』安石曰:『华山崩,不知天意为何?若有意,必为小人发,不为君子。汉元时日食,史高、恭显之徒即归咎萧望之等,望之等即归咎于恭显之徒。臣谓天意不可知,如望之等所为,亦不必合天意。然天若有意,必当恕望之等,怒恭显之徒。』上因叹:『人臣多不忠信。』安石曰:『陛下勿怪人臣不忠信也。有臣三千,惟一心。
  又曰: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此周武王时也。非特武王时,如尧、舜、禹、汤、文、武之时皆如此。望之与恭显等更相谮愬,乃元帝时。赵憬、裴延龄之徒倾害陆贽,乃唐德宗时。杨嗣复、陈夷行之徒交相非毁忿争,乃唐文宗时。陛下能为尧、舜、禹、汤、文、武所为,即群臣自当同心同德;若与汉元帝、唐德宗同道,即不须怪人臣多乖戾不忠信也。』
  六年二月丁丑,诏开封府判官梁彦明、推官陈忱各罚铜十斤。去月十四日[3],宣德门亲从官王宣等与宰臣王安石家人从宣竞,指使李师锡擅传语开封府官行遣,而彦明、忱不察虚实,亲从官阮睿本不与喧竞,亦决杖。御史蔡确弹奏开封府官吏曲意迎奉大臣之家,望特加重贬,故罚及之。先是,安石从驾观灯,乘马入宣德门,卫士呵止,挝伤安石马,安石大怒,请送卫士于开封府,又请罢勾当御药院内侍一人,上皆从之,安石犹不平。确奏疏曰:『宿卫之士,拱卫人主而已。宰相下马非其处,卫士所应呵也。而开封府观望宰相,反用不应为之法杖卫士者十人,自是而后,卫士孰敢守其职者?』上善确言,然宰相乘马入宣德门非是,上卒亦弗究也。安石自叙其白上语云:『亲从官挝击坐车及侄斿,臣至宣德门,依常例于门内下马,又为守者挝马及从人。臣疑亲从官习见从来事体,于执政不敢如此。今敢如此,当有阴使之者。臣初所以不敢辩者,疑有条制,从来承例违越。及退检会,乃无条制,问皇城司吏,亦称无条制。及问体例,却据勾当皇城司缴到巡检指挥使毕潜等称:从来合于宣德门外下马。臣初执政,即未尝于宣德门外下马。且宣德门内下马非自臣始,臣随曾公亮从驾亦如此。』上曰:『朕为亲王时,位在宰相下,亦于门内下马,不知何故乃如此?』安石曰:『此所以不能无疑。欲具札子乞勘会,依条例施行。』上许之。安石又曰:『检到嘉祐年后行首司日记,并于门里下马,然问冯京,则云忘之[4],记得亦有在门外下马。』既而文彦博遂扬言云:『我从来只于门外下马。』先是,王安石以病谒告弥切,乃求解机务,且入对,上面还其章。安石固求罢,上不许,曰:『卿每求罢,朕寝食不安。朕必有待卿不至处,且卿岂以宣德门事否?』安石曰:『臣所以辩宣德门事,正恐小人更以臣为骄僭。事既明白,又复何言?』上曰:『今仔细推究,实无人使。』安石曰:『臣初岂能无疑?既已推究,复何所疑?』上曰:『卿如此,必是朕终不能有成功,久留无补,所以决去?』安石曰:『陛下圣德日跻,非臣所能仰望。后来贤俊,自有足用者。臣久妨贤路,又病、所以求罢,非有它。』上曰:『朕置卿为相,事事赖卿以济。后来可使者何人?孰可以为相者?卿所见也。』安石曰:『岂可谓无其人?但陛下未试用耳。』上曰:『卿频求出,于四方观听不美。』又引古君臣相终始者晓譬安石,安石曰:『臣前所以求罢,皆以陛下因事有疑心,义不敢不求罢。直以病故,非有他。且古今事异,久任事积怨怒众,一旦有负败,亦累陛下知人之明。又且病,若冒昧,必致旷败。』上再三晓譬,安石乃乞告将理。既而上又召安石子雱,再三问劳,又令冯京、王珪谕旨,于是安石复入视事。留身,上谓安石曰:『卿今如何?』安石曰:『犹病昏烦愦。后来有可用者,陛下宜早甄擢。臣恐必难久任忧责。』上曰:『雱说卿意似不专为病,朕亦为雱说,必为在位久,度朕终不足与有为,故欲去尔。』安石曰:『陛下至仁圣,臣岂有它?但后世风俗,皆以势利事君。臣久冒权位,不知避贤,即无以异势利之人。况又病,必恐有旷败,致累陛下知人之明,所以力求罢也。』
陈瓘论曰:『雱圣其父,父贤其子,而谓在廷之人皆小人也。君子、小人自有公论,无足辨者。至于造神考之言曰:「度朕终不足与有为」,则是托圣训以薄君父也,可不辨乎?』
  三月癸亥,上谓王安石曰:『宿卫亲事官有击指挥使伤首者[5],而主名未立。宿卫法不可不急变革。』安石曰:『臣固尝论此。此固易变,但要措置有方。』(注:详见《减兵议》)
  七月,龙猛军级经章惇所乞,于懿、洽效用。上怪禁军不由军帅,擅经惇投状。王安石曰:『军士乞效用虽不由军帅,恐无条禁止[6]。』上以为军制不宜如此,安石曰:『不知如此,后有何害?』上曰:『经章惇乞效用犹可,恐有妄作。』安石曰:『别有妄作,即自有科禁。若经有所征讨官司乞效用,正是募兵所欲,不知如何加罪?』吴充曰:『军当听于一。今如此,即不一,不如不差往。』安石曰:『今乞效用,不知何害?军听于一,若令彼经殿前司投状,即殿前司必不许,不许则壮士何所求奋?』蔡挺曰:『若别有结连,奈何?』安石曰:『结连即自有重法。』陈升之曰:『臣见韩绛宣抚时,兵级亦经。绛求效用,上乃令勘会进呈,既而上终以为害事。』安石曰:『士卒因欲其愿战请效死,反以为罪,何以奋其志气?』上曰:『禁军令如此不便,若如临淄王事,其渐岂可长?』安石曰:『经朝廷所差官司,与临淄王事岂类?』上曰:『如保甲别司募去,司农亦必有言。』安石曰:『保甲固有经章惇者。』上曰:『司农奏非经章惇。』安石曰:『亦有经章惇者。』陈升之又言:『有经韩绛乞效用者。』上曰:『郝质言:经绛者,是合往本路军士。』升之又言:『非本路。』上终欲治其罪,安石固以为无罪。上令放罪,取戒励。
  八月,高阳关路走马承受任克基言:『市易司指挥冯崇与北人买卖,不依资次,非便。』上曰:『崇不忠信无行[7],可令亟还。彼自有官司,交易悉旧存规。』王安石曰:『崇一白牙人耳,安足责?陛下左右前后所亲信,孰为忠信?孰力有行?窃恐有未察者。』上曰:『审是非、察忠邪,今昔所难。然不忠信之人迹状著显者,未尝不行法。其未显者,吾取其洁,不保其往也。如昨知泸州李曼,可谓有过矣。而党庇者甚至。范百禄受命体量,独排群议,而奏其实,此可褒进矣。而近臣亦有言百禄不当得馆职者,不可不察也。』诏中书、枢密院自今并遵守条制。既而王安石白上曰:『尧舜所以治人,但辨察君子小人明白,使人不敢诞谩,自不须多立法禁。』上曰:『要审察。』安石曰:『陛下每如此,尽善也。』癸丑,辅臣奏事已,上顾安石曰:『闻卿子雱久被病,比稍愈否?』安石曰:『雱苦足疡下漏,遍用京师医不效,近呼泰州疡医徐新者治之,少愈。』上曰:『卿子文学过人,昨夕尝梦与朕言久之,今得稍安,良慰朕。』
  七年三月甲寅,上患置官多费用。安石曰:『凡创制官,皆须度可以省费兴治,乃创置。如将作监,即但用诸置局处食钱,已足养创置官,而所省诸费不可胜数,如帐司,即一岁磨勘,出隐陷官物亦少数倍。其他置官类此,岂得为冗?』上曰:『即如此,何故财用不足?若言兵多,则今日兵比庆历中为极少。』安石曰:『陛下必欲财用足,须理财。若理,则即须断而不惑,不为左右小人所移,乃可以有为。』上曰:『古者什一而税足矣。今取财百端,不可为少。』安石曰:『古者非特什一之税而已,市有泉府之官,山林川泽有虞衡之官,有佽布、总布、质布、缠布之类甚众。关市有征,而货有不由关者,举其货,罚其人。古之取则,亦岂什一而已?今之税亦非重于先王之时,但不均,又兼并为患。』上数以市易苛细诘责中书,曾布因言市易事(详见《市易务》)。乙丑,诏中书曰:『朕涉道日浅,昧于致治,政失厥中,以干阴阳之和。乃自冬迄今,旱暵为虐。间诏有司损常膳,避正殿,冀以塞责消变。历月滋久,未蒙休应。中夜以兴,震悸靡宁。意者朕之听纳不得于理欤?狱讼非其情欤?赋敛失其节欤?忠谋谠言郁于上闻,而阿谀壅蔽以成其私者众欤?何嘉气之久不效也!应中外文武臣僚,并许实封言朝政阙失。三事大夫,其务悉心交儆,成朕志焉。』翰林学士承者【杰按:者,应为“旨”之误】韩维之辞也。先是,维对延和殿上,上曰:『久不雨,朕夙夜焦劳,奈何?』维曰:『陛下忧闵旱灾,损膳避殿,此乃举行故事,恐不足以应天变。愿陛下痛自责己,下诏广求直言,以开壅蔽,大发恩令,有所蠲放,以和人情。』上感悟,即命维草诏。诏出,人情大悦。
维本传云:诏出,人情大悦。是日乃雨。然《实录》不载是日雨,乃恐本传或有润饰,今不取。本传又云:有旨根究市易、免行利害,权住方田,编排保甲,罢议东西川市易。按:此诏未下,维已同孙永根究免行利害矣。权住方田、保甲等,见四月二日,亦当就此并书。《会要》三月六日有诏求直言,而《实录》无此,二十八日乃有此诏。一月不应两诏,《会要》误也。
  四月己巳,上以久旱,忧见容色,每辅臣进见,未尝不嗟叹恳恻,欲尽罢保甲、方田等事。王安石曰:『水旱常数,尧汤所不免。陛下即位以来,累年丰稔。今旱暵虽远,但当益修人事,以应天灾,不足贻圣虑耳。』上曰:『此岂细事?朕今所以恐惧如此者,正为人事有所未修也。』于是中书条奏,请蠲减赈恤。壬申,上批:『应灾伤路分,方田、保甲除已编排方量了毕,止是攒造文字处,许依条限了绝外,其见编排方量及造五等簿处,可速指挥,并权罢。』是日,雨。先是,监安上门、光州司法参军郑侠言:『去年大蝗,秋冬亢旱,以至今春不雨,麦苗干枯,黍粟麻豆,皆不及种。五谷踊贵,民情忧惶,十九惧死,逃移南北,困穷道路。方春斩伐,竭泽而渔,大营官钱,小购升米,草木鱼鼇,亦莫生遂。寇敌轻肆,侮君慢国,皆由中外之臣辅佐陛下不以道,以至于此。伏愿陛下开仓廪以赈贫乏,诸有司培敛不道之政一切罢去,庶几早召和气,上应天心,调阴阳,降雨露,以延天下苍生垂死之命,而固宗社万年无疆之休。君臣际遇,贵乎知心。以臣之愚,深知陛下爱养民庶甚于赤子,故自即位以来,一有利民便物之事,靡不毅然主张而行之,而中外之臣,略不推明陛下此心,乃恣其叨【■忄质】,劓割生民,侵肌及骨,使之困苦而不聊生。夫陛下所存如彼,群臣所为如此,不知君臣际会,千载一时,欲何所为?台谏之臣,默默具位而不敢言,凡百执事,又皆贪猥近利。以陛下仁圣当御,抚养力心,甚于前古,而群臣所为如此其非,抑陛下所以驾驭之未审尔?朝廷设官,位有高下,臣子事上,忠无两心。与其见怒于有司,孰与不忠于君上?与其苟容于当世,孰与得罪于皇天?臣所以不避万死以告陛下,诚以上畏天命,中忧君国,而下优生民耳,于身之死,使其粉碎如一蝼蚁,无足顾惜。臣又见南征北伐,皆以胜捷之势、山川之形为图而来,料无一人以天下忧苦、质妻卖女、父子不保、迁移逃走、困顿蓝缕、折屋伐桑、争贷于市、输官粜米、遑遑不给为图而献。臣不敢以所闻,谨以安上门逐日所见绘为一图。百不及一,但经圣明眼目,不必多见,已可咨嗟涕泣,使人伤心,而况于千万里之外哉?谨随状呈进。如陛下观臣之图,行臣之言,自今已往,至于十日不雨,乞斩臣于宣德门外,以正欺君谩天之罪。如少有所济,亦乞正臣越分言事之刑。』侠,福清人也。于是上出侠疏及图以示辅臣,问王安石识侠否。安石曰:『尝从臣学。』因乞避位。上不许,乃诏开封府劾侠擅发马递之罪。
司马光《记闻》云:侠上言:新制使选人监京城门,民所赍物,无细大,皆征之,使贫民怨望。人主居深宫,或不知之,乃画图并进。按:侠此疏乃无之,当考。侠六月九日责,明年正月七日又责。林栗《言行录》载侠以三月二十六日上疏,神宗多所听用。盖因侠上苏轼等启。然考他事,或失先后。如责躬诏,乃三月二十八日,而以为四月一日,盖误也。今但取其合者。
  己卯,王安石恳求去位,引吕惠卿执政。乙酉,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判西京留守司御史台司马光上疏曰:『臣伏读诏书,喜极以泣。昔成汤以六事自责,今陛下以四事求谏。圣人所为,异世同符。凡诏书所言,皆即日之深患。陛下既已知之,群臣夫复何言?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陛下诚知其如是,复能断志无疑,不为左右所移,则安知今日之灾沴,不如太戊之桑谷、高宗之雊雉、成王之雷风、宣王之旱魃,更为宗庙生灵之福乎?方今朝之阙政,其大者有六而已。一曰广散青苗钱,使民负债日重而县官无所得。二曰免上户之役,敛下户之钱,以养浮浪之人。三曰置市易司,与细户争利,而实耗散官物。四曰中国未治而侵扰四裔,得少失多。五曰团结保甲教习凶器,以疲扰农民。六曰信狂狡之人,妄兴水利,劳民费财。若其他琐琐米盐之事,皆不足为陛下道也。舍其大而言其细,舍其急而言其缓,外有献替之迹,内怀附会之心,是奸邪之尤者,臣所不敢为也。』知青州滕甫上疏言:『新法害民者,陛下既知之矣,但下一手诏,应熙宁二年以来所行新法,有不便者悉罢,则民气和而天意解矣。』
此据滕甫墓志附见,当考。郑侠《言行录》云:时诏求直言,欲应诏者甚众。闻侠被劾,皆沮缩,唯司马光辈一二文字得达上前。憸佞之党,日于匦函假名投书,乞留王安石,坚守新法,仍乞治侠狂妄之罪。光疏已具载,甫疏但存此,其它疏又俱不见。《言行录》或可据。今且附此。
  丙戌,礼部侍郎、平章事、监修国史王安石罢为吏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仍诏出入如二府仪,大朝会缀中书门下班。观文殿大学士、吏部侍郎、知大名府韩绛依前官平章事、监修国史。遣勾当御药院刘有方赍诏召绛赴阙。翰林学士、右正言兼侍讲吕惠卿为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安石为执政凡六年,会久旱,百姓流离,上忧见颜色,每辅臣进对,嗟叹恳恻。益疑新法不便,欲罢之。安石不悦,屡求去,上不许。而吕惠卿又使其党日诣匦函,假名投书,乞留安石,坚守新法。上乃遣惠卿以手诏谕安石,欲处之以师傅之官,留京师。而安石坚求去,又赐手诏曰;『继得卿奏,以义所难处,欲得便郡休息。朕深体卿意,更不欲再三邀卿之留,已降制命,除卿知江宁,庶安心休息,以适所欲。朕体卿之诚至矣,卿宜有以报之。手札具存,无或食言,从此浩然长往矣。』又赐手书曰:『韩绛欲得一见卿,意者有所咨议。卿可为朕详语以方今人情政事之所宜急者。』安石荐绛代己,仍以惠卿佐之,于安石所为,遵守不变也。时号绛为『传法沙门』,惠卿为『护法善人』。己丑,诏曰:『朕嘉先王之法泽于当时而传于后世,可谓盛矣。故夙兴夜寐,八年于兹,度时之宜,造为法令,布之四方,皆稽古先王,参考群策而断自朕志。已行之效,固亦可见,而其间当职之吏有不能奉承,乃私出己见,妄为损益。或以苛刻为名,或以因循为得,使吾元元之民,未尽蒙泽。虽朕终不以吏违法故辄为之废法,要当博谋广听。按违法者而深治之,间或未安,考察修完,期底至当。士大夫其务奉承之,以称朕意。无或狃于故常,以戾吾法。敢有弗率,必罚无赦。』先是,吕惠卿虑中外因王安石罢相言新法不便,以书遍遗诸路监司、郡守,使陈利害。至是,又白上降此诏申明之。
元祐本『白』字下脱漏,绍兴本因之,当求别本考定,恐尚有他语也。今但云『白上降此诏申明之』。朱史云:『吕惠卿虑中外』以下三十余字,却先书『上以朝廷所降法令,官吏推行多失其意,乃下诏申明之』。签云:『系黄廷坚手笔,并无底本照据。并起居注、时政记元不知如此,故削去。』时政记、起居注亦何尝能说事?意朱史私为惠卿讳尔。今复存之。
  王雱为右正言、天章阁侍制兼侍读。雱以疾不能朝,又诏特给俸,免朝谢,许从安石之江宁,仍修撰经义。又诏王安石依旧提举详定国子监修撰经义,参知政事吕惠卿同提举。
  五月丙辰,太子中允、馆阁校勘吕升卿、大理寺丞、国子监直讲沈季长并为崇政殿说书。季长仍改太子中允。先是,上每以外事问王安石,曰:『陛下从谁得之?』上曰:『卿何问所从来?』安石曰:『陛与与它人为密,而独隐于臣,岂君臣推心之道乎?』上曰:『得之李评。』安石犹是恶评,竟挤而遂之。他日,安石复以密事质于上,上问于谁得之,安石不肯对。上曰:『朕无隐卿,卿乃隐于朕乎?』安石不得已,曰:『朱明之为臣言之。』上由是恶明之。明之,安石妹夫也。安石既出,吕惠卿欲引安石亲昵置之左右,荐明之为侍讲。上不许,曰:『安石更有妹夫为谁?』惠卿以季长对。上即召季长,与吕惠卿弟升卿同为侍讲。升卿素无学术,每进讲,多舍经而谈财谷利害等事。上时问以经义,升卿不能对,辄目季长从旁代对。上问难甚苦,季长辞屡屈。上问:『从谁受此义?』对曰:『受之王安石。』上笑曰:『然则且尔。』季长虽党附王安石,而常非王雱、王安礼及吕惠卿所为,必谓以累安石。雱等深恶之,故不甚得进用。
&&此据司马光《记闻》。升卿无学术,不能对上所问,不知《诗序》何以却用吕升卿所解,当考。
  八年正月甲午,著作佐郎、秘阁校理王安国追毁出身以来文字,放归田里。安国既贬,上降诏谕安石。安石对使者泣。及再入相,安国犹在国门,由是安石与惠卿交恶(详见《郑侠贬黜》)。
  二月甲子,太常寺太祝王安上为右赞善大夫、权发遣度支判官。安上,安石幼弟也。癸酉,观文殿大学士、吏部尚书,知江宁府王安石依前官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始安石荐韩绛及惠卿代己,惠卿既得势,恐安石复入,遂欲逆闭其途,凡可以害安石者,无所不用。其至,又数与绛忤。绛乘间白上,请复相安石。上从之。翌日,上遣勾当御药院刘有方赉诏往江宁召安石,安石不辞,倍道赴阙。
  三月戊午,上谓安石曰:『小人渐定,卿等且可以有为。』又曰:『自卿去后,小人极纷纭,独赖吕惠卿主张而已。』安石曰:『臣父子蒙陛下知遇,所以向时每事消息盈虚,以待陛下深察,诚欲助成陛下盛德大业而已。小人纷纷,不敢安职。今陛下复召用,臣所以不敢固辞者,诚欲粗有所效,以报陛下知遇。然投老余年,岂能久事左右?欲及时粗有所效,望陛下察臣用心。』上曰:『固所望于卿。君臣之间,切勿存形迹,最害事!』又言吕嘉问降黜事(详见《市易务》)。
  四月甲子,上与安石论河北事,安石以为募兵不如民兵,籴米不如兴农事。先是,安石在江宁,尝言兵少,乞募兵。于是上举以问安石曰:『今厢军诚少,禁兵亦不多。然早训练民兵,民兵成则当减募兵。』上曰:『禁军无赖乃投募,非农民比。尽收无赖而厚养之,又重禄尊爵养其渠帅,乃所以弭乱。』安石曰:『臣在翰林,固尝论黥兵未可尽废,但要民兵相制。专恃黥兵,则唐末五代之祸可见。且黥兵多则养不给,少则用不足,此所以须民兵也。』上言宋守约不可得,安石曰:『自守约死,军制已稍宽弛。』上曰:『只为贾逵宽弛。』安石曰:『为逵者逸乐,为守约者忧危。谓如守约宜褒劝,如逵者宜督责。』安石又言:『蕃兵当什五之设,阶级、部分乃可用。今一凶岁,一路至费二十八万赈贷,而其丁壮老弱、有马无马皆不敢阅实,不知何用?此蕃部或以为须丰熟乃可阅实。臣以为赈贷时正好阅实,吴充以为坐论则易,行则难。』上曰:『此何难?但边帅不为耳!』安石又言:『去年体量放税,东南仓廪为之一空,非计也。此乃冯京故为此,与苏秦厚葬以明孝同意。』又进呈前借常平物与转运司修城堑之类,安石曰:『臣谓宜爱惜常平物,以待非常,不宜遽如此费出。』上以为然。
  闰四月乙未,上又论王猛曰:『苻坚亦英明,然一举事,遂颠覆如此,何也?』安石曰:『王猛欲杀慕容垂,令以子奔,故见疑,而不知乃所以深托垂于苻坚也。』上曰:『猛可谓忠矣。』安石曰:『如此为忠,何补时事?人臣要当以道开发其君,使自悟而已。方其未悟,乃欲以计成事,及其不察,岂特辱身?亦以危国。此君子所以不贵。』上患人莫肯悉心赴功,王安石曰:『陛下能尽见得人情,赏罚当寔,即人自悉心赴功。』上曰:『纵不尽见,但得力多亦可。』安石曰:『见得尽即尽赴功,见得少即少赴功,见得多即多赴功,都不见即无赴功者矣。假令见得尽,若不随以赏罚,即人亦不肯赴功。』上论宣王时无不自尽以奉其上,吕惠卿曰:『宣王时如此而已,未及文、武也。』安石曰:『宣王盛时,乃能如此。及其用心差,则我友敬矣,谗言其兴,善人君子方念乱,不暇至彼不迹,载起载行,则岂复有自尽奉上之事?此一人之事,而前后不同如此,用心当与差故也。』上曰:『宣王犹能终于考牧,后世亦岂易及?』安石曰:『宣王用吉甫征伐,则非张、仲在内,吉甫无以成其功。《诗》称吉甫以能明哲保身,则宣王之德薄于先王,亦可知矣。』上欲用张方平为枢密使,既批出,王安石将行文书,吕惠卿留之曰:『当晚集更议之。』因私于王安石曰:『安道入,必为吾属不利。』翌日再进呈,其事遂寝。
  五月,提举市易司举刘佐。佐前在市易司,坐法冲替。事理重,代佐者不知买卖次第,比较所收息,大不及佐。王安石欲许之,韩绛固争,以为佐未合与差遣。安石曰:『市易务自来举官不拘条制,且七八万贯场务,须付之能者。』绛固争,以为如此则为废法。上曰:『且令勾当,候合受差遣,方许理住,如何?』绛独以为不可,再拜乞辞位,曰:『如此,则宰相不可为!』上愕然曰:『兹小事,何必尔?』绛曰:『小事尚弗能争,况大事乎?』翌日,安石又为上谕:『吕嘉问、程昉尽力,然为众所攻。陛下不察而保之,则天下孰肯为陛下尽力?』上曰:『如程昉亦勾当得事,但不循理。』安石曰:『程昉举吕公孺,诚为不识理分。然于国事,有何所损?如文彦博去位举刘庠,陈升之去位举林旦,乃可责。』上曰:『如文彦博等,才举人不当便责?』安石曰:『如文彦博等虽未可厚责,亦不足尊宠。』上曰:『彼皆先帝时爵禄已尊贵。』安石曰:『如此,则嗣君于先王之臣不复行法,恐无此理。』上曰:『如程昉,数年间致位至此,昉亦足矣。』安石曰:『昉功状比众人合转数官,即才转一官。若一有疑罪,即数处置狱,岂得谓是?且陛下前日宣谕程昉,恃中书知察方能尽力。臣比见昉数处置狱被劾,但能令人叹息而已。昉乃为臣言:不须为昉深辩,但令昉得罪追一两官,或被停废,蔡谏议自然息怒,不然,即纷纷未有了。昉但得为朝廷了公事,利泽及民足矣。若因此停废,昉亦能营生,必不饥寒,相公不须过忧。其言如此,乃非恃中书营救,故敢自肆也。今忠邪功罪未尽昭明,则事功何由兴起?』丁丑,韩绛请去位,称疾不出。王安石曰:『上宜罢刘佐,勉慰绛就位。』上难改佐事。安石曰:『后有大于此者,则不可容此监当小臣?若固争,致绛去位,臣所不敢安也。』上乃听罢佐,遣使持手札谕绛,令就位。绛复起。
  八月庚戌,韩绛罢知许州,仍诏出入如二府仪,大朝会缀中书门下班。绛居相位,数与惠卿异议。王安石复入,论政愈驳,数称疾固求罢,而有是命。
  十一月丙戌。先是,王安石以疾居家,上遣中使劳问,自朝至暮十七反。医官脉状,皆使驶行亲事赍奏。既愈,复给假十日将安,又给三日,又命辅臣即其家议事。时有不附新法者,安石欲深罪之,上不可。安石争之曰:『不然法不行。』上曰:『闻民间亦颇苦新法。』安石曰:『祁寒暑雨,民犹怨咨,此岂恤也?』上曰:『岂若并祁寒暑雨之怨亦无耶?』安石不悦,退而属疾。上遣使慰勉之,乃出。其党为安石谋曰:『今不取门下士上素所不喜者暴进用之,则权轻,将有窥人间隙者矣。』安石从之。上亦喜安石之出,凡所进拟皆听,由是安石权益重。
  九年五月丙寅,上谓执政曰:『以耒耜养生,以弧矢防患,生民之道,如此而已。』王安石曰:『天子勅诸侯稼穑匪懈,如何新畲?群臣戒天子张皇六师,无坏我高祖寡命,克诘戎兵,以涉禹之迹。则生民所务,诚如陛与所言而已。然非明于道术,则不能役群众,孰与成此功者?』上又论范仲淹欲修学校贡举法,乃教人以唐人赋体《动静交相养赋》为法,假使作得《动静交相养赋》,不知何用?法既不善,即不获施行,复何憾?仲淹无学术,故措置止如此而已。』安石曰:『仲淹天资明爽,但多暇日,故出人不远。其好名誉,结游谈之士以为党助,甚坏风俗。』上曰;『所以好名誉,止为识见无以胜流俗尔。如唐太宗,亦英主也,乃学庾信为文,此亦识见无以为胜俗故也。无以胜俗,则反畏俗。俗共称一事为是而已,无以揆知其为非,则自然须从众。若有以揆知其为非,则众不能夺其所见矣。』安石曰:『不易乎世,大人之事,故于《乾卦》言之。』上又论:『道必有法。有妙道,斯有妙法,如释民所谈妙道也,则禅者,其妙法也。妙道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然尚有法可以诠之,则道之粗者,固宜有法也。』安石曰:『陛下该极道术文章,然未尝以文辞奖人,诚知华辞无补于治故也。风俗虽未丕变,然事于华辞者亦已衰矣。此于治道风俗,不为小补。』上因言:『读经者须知所以纬之则有用,不然,则不免为腐儒也。』吕惠卿出知陈州(见《吕惠卿奸邪》)。王安礼知润州,求惠卿过失(见《吕惠卿奸邪》)。
  六月,给事中、知陈州吕惠卿奏:『安石尽弃旧学,而隆尚纵横之末数,以为奇术,以致谗想胁持,蔽贤党奸,移怒行狠,方命矫令,罔上要君。』上以惠卿所愬事示安石,安石由是愧上,数求去。上待安石,自是意亦稍衰矣(详见《吕惠卿奸邪》)。壬辰,三司言奉诏折二钱事。上曰;『恐四方闻中国行两等钱,以为贫窘,乃伤国体,如何?』安石曰:『钱有二品,自周已然,何系贫富?且自古兴王,唐太宗、周世宗时极贫,然何足为耻?臣初不欲铸折二钱,今乃极论者,盖朝廷举动,四方所瞻,稍有罅隙,即为好人窥伺愚弄,将不能立国是,又何能安天下国家也?』上乃令复行之,然两宫讫不欲用折二钱,故折二钱未尝进入禁中。安石争不能得,退遂移疾不出。上使人谕之曰:『朕无间于卿,天日可鉴,何遽如此?』安石乃出(详见《陕西钱议》)。丙午,诏以王雱病,特给王安石假,令在家抚视。己酉,太子中允、天章阁待制王雱卒,年三十三。赠谏议大夫。手诏即其家上雱所撰《论语》、《孟子》义。雱性刻深喜杀,常称商君以为豪杰之士,每劝安石诛不用命大臣,而安石不从也。安石辅政时,罢逐中外老成人几尽,多用门下儇慧少年,诸生一切以王氏经为师。讲官测试诸生,论及时政,皆罢逐。及与惠卿交恶,使人告发吕氏奸利事,皆自雱发之。富弼言:『窃闻累年新法所行之事条目甚多,陛下近亦深见为害,但虚心隐忍,未即更张,此诚大得为君之道,从容优裕而不欲迫急也。然群臣所谓为害者,皆害及天下之人。被害既久,则岂尚容舒缓哉?度今时势,正如解倒悬之急,惟恐解之不速也。向天下不以贤愚,共知陛下始欲讲求大治,比迹唐虞。前代帝王用心,非所能及,而不意为人所误至此,事皆成弊。究其端由,寔非陛下之失,惟是众口共责为谋者,恨不食其肉焉。自更顾陛下于臣僚中,不以职事高下,常视其反覆狡狯者疏之,纯良方正者与之。反覆狡狯者,本无一定之志,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不见利不劝,必无忠荩悫实,安肯乃心于国家也?纯良方正者,才辨诚有不及狡狯之人,然其心不二,持守坚笃,中立不倚,旁无朋比。用之则直道而进,舍之则奉身而退。不为利回,不为义疚,忠亮一节,至死不移。不肯欺昧朝廷,自求多福。如此等人,终无妄误,必能为国家立事者,亦不为害也。天子无职事,惟辨别大臣邪正而进退之,此其职也。窃乞重之又重也。此札子只欲陛下略知外事一二而已,乞不降出,庶免后悔。』
  七月壬戊,诏宰臣王安石候王雱终七供职。己卯,复放归田里人王安国为大理寺丞、江宁府监当,命下而安国病死矣。
十月戊子,上批:『翰林学士、权御史中丞邓绾操心颇僻,赋性奸回,论事荐人,不循分守。可落学士、中丞,以兵部郎中知虢州。』
陈瓘《尊尧录》上言皇帝封事[8],其二十问曰:『臣又望陛下特垂圣问,问洵仁等曰:《日录》有云:「余为上言,与陛下开陈事,退而聚录,以备自省。及他时去位,当缮写以进。」此安石初作参政时奏于神考之语也。又云:十年然后去位,后九年而薨,于其中间不践写进之语者何哉?臣闻吕惠卿讼中丞邓绾,进《日录》三策。神考察惠卿《日录》果非临时撰造之文,发于圣批。邓绾既去,而安石亦不得留矣。呜呼!他时「缮写」之语不谓之欺诞。可乎?下武继安石之志,昂等述蔡卞之事,而执事欺诞以为国是,岂不误朝廷之继述乎?臣道之事强,可不辨乎?』
  壬辰,诏:『横海军节度推官、崇文院校书兼中书户房习学公事练亨甫身备宰属,与言事官交通,罢为漳州军事判官。』先是,王安石言:『臣久以疾病忧伤,不接人事,以故众人所传议论多所不知。昨日方闻御史中丞邓绾尝为臣子弟营官,及荐臣子婿可用,又为臣求赐第宅。兼绾近举御史二人,寻却乞不施行。闻其一人彭汝砺,尝与练亨甫相失,绾听亨甫游说,故乞别举官。审如所闻,即绾岂可令执法,在论思之地?亨甫亦不当留备宰属。』故有是命。初,绾以附会安石居言职。及安石与吕惠卿之党相倾,绾皆极力奏劾之。上益厌安石所力,绾惧安石去而失势,屡留之于上,其言无所顾忌。上怒,欲绌绾,安石亦惧,乃奏斥之。亨甫行险薄,谄事安石子雱以进,至是乃斥。丙午,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王安石罢为镇南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宁府。安石之再入也,多称病求去。及子雱死,尤悲伤不堪,力请解机务。上亦滋厌安石所为,故有是命。
  吕本中《杂说》:王安石既去,嘉问因对。上问:『曾得安石书否[10]?』嘉问因言:『近亦得安石书[11],闻陛下不许安石久去,亦不敢作安居计。』上曰:『是则是为吕惠卿所卖,有何面目复见耶?』
  枢密使、工部侍郎吴充依前官平章事、监修国史。充性谨密,在西府,数乘间言安石政事不便。上以其中立无私,故相之。资政殿学士、右谏议大夫、知成都府冯京为给事中、知枢密院事。先是,吕惠卿悉出安石前后私书手笔奏之,其一云:『勿令齐年知。』齐年者,谓京也,与安石同岁。在中书多异议,故云。又其一云:『勿令上知。』由是上以安石为欺,故复用京。
  十二月,判江宁府王安石奏:乞施田与蒋山太平兴国寺充常住,为其父母及子雱营办功德。从之。
  元年十月壬寅朔[12],王安石言:『江东转运判官何琬奏:江宁府禁勘臣所送本家使臣俞逊侵盗钱物,事已经年。吕嘉问到任,根治累月,案始具。深恨俞逊翻异,故加以论诉,不干己罪。如琬所言,则是嘉问为臣逊狱事有奸。臣与嘉问亲厚,交利而已。窃恐陛下哀怜旧臣,不忍暴其污行,故不别推究。如此,则臣与嘉问常负疑谤,不能绝琬等交结诬罔。望特指挥,以江宁府奏劾俞逊事下别路差官重鞫。』诏送枢密院,下两浙转运司鞫之。
  元丰三年九月乙酉,舒国公王安石为特进,改封荆国公。
  七年五月庚申,诏中书舍人蔡卞给假一月,令往江宁府省视王安石疾病。
  六月戊子,集禧观使王安石请以所居江宁府上元县园屋为僧寺,乞赐名。从之。以报宁禅院为额。或云:安石爱其子雱。雱性险恶,安石在政府,凡所为不近人情者,雱
  实使之。既死,安石哀悼,久而不忘。尝恍惚见雱荷铁枷如重囚状,遂请以园屋为僧寺,盖为雱求救于佛也。
  七月甲寅,尚书左丞王安石为端明殿学士、知江宁府。初,侍御史张汝贤言:『安礼乞子枋勾当九龙庙,引用都省批状外起例。上以有条,许用例奏钞。汝贤章格不下。汝贤又奏安礼素行贪秽,所至狼藉。上谓安礼曰:「汝贤弹奏卿子侄差遣用例奏钞,在法所许。汝贤固有罪,其言卿奸污事,卿果如此,何以复临群官?』安礼犹辩诉,因奏:『往以安石疾病,尝乞知江宁府。愿申前请。』故有是命。
  八年三月,哲宗即位。
元祐元年四月癸巳,观文殿大学士、守司空、集禧观使、荆国公王安石卒。司马光手书与吕公著曰:『介甫文章节义,过人处甚多,但性不晓事,而喜遂非,致忠直疏远,才佞辐凑,败坏百度,以致于今。此方矫其失,革其弊,不幸介甫谢世。反覆之徒,必诋毁百端。光意以谓朝廷宜优加厚礼,以振起浮薄之风。苟有所得,辄以上闻。不识晦叔以谓如何?更不烦答笔札。扆前力主张,则仗晦叔也。』诏再辍视朝,赠太傅,推遗表恩七人,命所在应副葬事。
《新录·王安石传辩证》曰:王安石学术政事败坏天下,至于今日。而旧录所传,多取安石私史之语以文之。安石居金陵阅佛书,恍然有得,是非不在六经,而在佛书。古之学者以其所得施之政事,今安石以道自任,而所得乃在为相之后,颠倒如此!今止以《神宗实录》事实修改,而不敢以私言增损之。陈瓘《尊尧序》略曰:『昔元祐更张之始,方安石身殁之初,众皆谓罪在惠卿。或以安石为朴野,优加赠典,欲镇浮薄。司马光简尺具存,吕惠卿责词犹在。深惩在列,曲恕元台。凡同时议论之臣,无一人指点安石,往往言章疑似,或干裕陵,致卞以窥伺为心,包藏而待润色诬史,增污忠贤。凡愠怼曾布之言,与怒詈惠卿之诏,例皆刊削,意在牢笼,欲使述其私书,将以济其私欲。布等在其术内,卞等计无不行,良由议赠之初不稽其弊。若使早崇名分,何至横流司马光诬国之罪,可胜言哉?臣闻熙宁之初,论安石之罪,中其肺腑之隐者,吕诲一人而已。熙宁之末,论安石之罪,中其肺腑之隐者,惠卿一人而已。吕诲之言曰:『大奸以忠,大佞以信。外示朴野,中藏巧诈。骄骞傲上,阴贼害物。』吕惠卿之言曰:『安石尽弃旧学,而隆尚纵横之才,欲以此为奇术,以至谮愬胁持,蔽贤党奸,移怒行狠,方命矫令,罔上要君。凡此数奸,莫不备具,虽古之失志倒行而逆施者,殆不如此。平日闻望一旦扫地,不知安石何苦而为此也?谋身如此,以之谋国,必无远图。而陛下既以为不可用而安之,臣固未易言也。』又曰:『陛下平日以何如人遇安石?安石平日以何等人自任?不意窘急,乃至如此。』又曰:『君臣妨嫌,岂可为安石废哉?』又曰:『臣之所论,皆中其肺肝之隐。』臣窃谓元祐臣寮,于吕诲之言则誉之太过,于惠卿之言则毁之太过。此二臣者趋向虽二,至于论王安石之罪,献忠于神宗,则其言一也,岂可耑誉吕诲而偏毁惠卿乎?偏毁惠卿,此王氏之所以益炽,元祐之祸,可不鉴哉!
[1]安石曰&&原本无此三字,仅为二墨丁。《长编》卷一三九亦无此三字,据文意改补。
[2]如姚原古事&&本作『知姚原故事』,据《长编》卷一三九改。
[3]去月&&原本作『三月』,据《长编》卷二四二改。
[4]则云&&原本脱『云』字,据《长编》卷四二补。
[5]亲事官&&原本脱『官』字,据《长编卷》卷二四三补。
[6]五条&&原本『条』字下有一墨丁,兹据《长编》卷二四六删。
[7]忠信&&原本无『忠』字,据《长编》卷二四六补。
[8]上言皇帝封事&&原本作『言□上皇帝封事』,据《长编》卷二七八注文改。
[9]二十&&原本作『三十』,据《长编》卷二七八注文改。
[10]安石书否&&原本脱『否』字,据《长编》卷二九八注文补。
[11]嘉问因言近亦得安石书&&原本无此十字,义不畅,据《长编》卷二九八注文补。
[12]元年&&原本作『五年』,在『元丰三年九月乙酉,舒国公王安石为特进,改封荆国公』条之后。兹据《长编》卷二九三改,并依年月顺序移之于前。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六十一
吕惠卿奸邪
  治平四年七月乙末,著作佐郎、三司检法官吕惠卿编校集贤院书籍。惠卿,南安人,与王安石雅相好。安石荐其才于曾公亮,公亮遂举惠卿馆职。
  熙宁二年二月,王安石请以吕惠卿为制置条例司检详文字。
  五月,上问王安石以苏轼为人。安石知轼素与己异,疑上亟用之也,因极称吕惠卿,上许召见之。惠卿最为安石所贤,初,至自江宁,即屡荐于上,事无大小,必与之谋,时人号安石为『孔子』,惠卿为『颜子』。
  九月己卯,条例司检详官李常、吕惠卿看详中书编修条例。先是,王安石数为上言:『今中书乃政事之原,欲治法度,宜莫如中书最急。必先择人,令编修条例。』上曰:『见在馆职,无足与修法度者,唯吕惠卿材高。朕尝问吕公著,何不举惠卿作御史?公著言惠卿材虽高,然奸邪不可用。朕见惠卿论事极有本末,召置讲筵,公著说书,似不能到惠卿所到处。』安石曰:『惠卿学术,岂特今人少比,似前世儒者未易拟议。能学先王之道而能用者,臣独见惠卿而已。其材他日必为陛下用。人所以言其奸邪者,以为阿附臣。惠卿自为举人,即与臣相从,非臣执政而后从臣也。惠卿既有所附,诚于人少年降屈,虽与臣,亦未尝降屈,以此□为人毁[1]。』上曰:『惠卿负其材以取人怒,亦似其所短。』安石曰:『惠卿非以其材敢有所矜傲,但于上无所附丽,在下无所结纳而已。』上曰:『如此即善。』又曰:『小臣上殿应对仓徨,惠卿极从容,盖其中有所蓄。问之不穷,亦不慑。』安石曰:『有道术之士,视外物固轻,亦何至有所摄?臣尝以谓奸邪者,大抵皆内无所负之人。若内有所负,亦何肯为奸邪?今有资财之人,尚不肯妄与人相殴搏,况于有道术之人,岂不自爱?』曾公亮亦称惠卿有行义,上乃许用惠卿,又欲择人,佥言李常。上曰:『未见常,佥称其有行义。』上曰:『亦须是有材识,但行义之人,未必能修条例。』安石称常难比惠卿,然亦聪明,遂并用之。甲申,条例司言:『本司检详官吕惠卿近差看详编修中书条例。惠卿自置局以来,详知本末,故令兼本司职事。』从之。
  十月甲午朔,著作佐郎、编校集贤书籍吕惠卿为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后九日,又加集贤校理。初欲置惠卿经筵,曾公亮以为京官无例,须换朝官。乃换中允。公亮又曰:『经筵官不可复兼修条例。』王安石以为无例,乃已。己亥,翰林学士司马光对延和殿,上因历问群臣,至吕惠卿,光曰:『惠卿俭巧,非佳士,使王安石负谤于中外者,皆惠卿所为也。近日不次进用,大不合众心。』上曰:『惠卿应对明辩,亦似美才。』光曰:『惠卿诚有学辩慧,然用心不端,陛下更徐察之。江充、李训若无才,何以能动人主?』
  闰十一月。先是,御史张戬言吕惠奸邪,不可在左右。王安石曰:『戬所言惠卿奸邪有何状?』上曰:『戬言尝排司马光令去。』上又论毁惠卿者甚众。安石曰:『陛下于群臣当有所含垢,而臣之义亦当包荒,故于此亦有所难言,然在陛下,不可不察也。』数日,安石又独对,力陈惠卿所以被谮及谮者之情,并诸奸利事。上然之。
  十二月癸未,上谓王安石、韩绛曰:『吕公著言条例司近转疏脱,所举官皆是奴事吕惠卿得之,并非韩绛、王安石所识。』安石曰:『自外举者,诚非臣等所识,然取于众议。若谓奴事吕惠卿,则惠卿在条例司用事已来,几日在外?人如何奴事得?』上又曰:『孙觉近日议论全别,称张载学问不在吕惠卿下。』觉专附吕公著。安石曰:『令载鞫狱,自是陛下意,中书本不差。』上曰:『本置校书,政欲如此差也。』司马光言吕惠卿奸邪,为安石谋主(详见《论青苗法》)。
  三年九月癸巳,著作佐郎、编修中书条例曾布为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王安石尝欲置其党一二人于经筵,以防察奏对者。吕惠卿既遭父丧,安石未知腹心所托。布巧黠善迎合,安石悦之,欲以布代惠卿入侍经筵。布资序甚浅,人尤不服,而布固辞,卒罢之。乙未,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曾布同判司农寺。布寻奏改助役为免役,吕惠卿大恨之。
  四年二月甲子[2],曾布检正五房公事。布每事白王安石,即行之。或谓布当白两参政,指冯京及王珪也。布曰:『丞相已议,它用问彼为?俟敕出,令押字耳。』
  六年三月,命知制诰吕惠卿兼修撰国子监经义。
  六月,吕惠卿判军器监。
  七月甲子,检正中书五房公吕惠卿乞:『自今实封文字及于机密者,进奏官并诸司史传报者以违制论。承虚进事、誊报、交搆谤讪、扇惑人心者准此。仍许人告,赏钱三百千,情重者奏裁,命官除名,余人决配。其知情及同撰人首告并免罪,仍支赏钱。进奏官告获,不候年满,优与授官出职。副知告获与进奏官画写入告获与副知上名,如止愿请赏钱者,亦听从之。』
  七年二月己巳朔,知制诰、检正中书五房公事、判军器监吕惠卿兼判司农寺[3]。
  三月,曾布闻上数以市易苛细诘责中书,辛酉,对于崇政殿,具言曲折。王安石言:『布与吕嘉问不足。』于是有诏,令布与吕惠卿同根究市易务不便事。安石意主嘉问[4],不以布言为是,故使惠卿居其间也。又明日[5],惠卿至三司,召魏继宗及行人问状,无一有异辞者。布即具陈行人所诉,并陈惠卿奸欺以闻。
  四月。上初以布言为是,已而中变,从惠卿请,送魏继宗于开封府知[6]。布又言云云。上笑而颔之,谓布曰:『惠卿不免共事,不可与之喧争,于朝廷观听为失体。』布退,与惠卿召行人于东府,再诘其所陈,如前不变。而王安石恳求去位,引惠卿执政。上既许之,乙酉,布复与惠卿会,惠卿颇有得色,诟骂行人及胥吏,以语侵布,布不敢校也。丙戌,王安石罢相。观文殿大学士、吏部侍郎、知大名府韩绛依前官平章事、监修国史。翰林学士、右正言兼侍讲吕惠卿为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戊子,诏韩绛居东府第一位,吕惠卿为第二位。自是居东、西府八位不以次。
  八月壬午,翰林学士、行起居舍人、权三司使曾布落职知饶州,以军器监具布坐不觉察吏人,教令行户添饰词理,不应奏而奏也(详见《市易务》)。&
&&&&八年正月,谏议大夫冯京守本官知亳州,著作佐郎、秘阁校理王安国追毁出身以来文字,放归田里,汀州编管人郑侠改英州,以惠卿憾侠上书言事,且恶冯京异议,欲藉侠以排去京,并及王安国也(详见《郑侠言事》)。安国既贬,上降诏谕安石。安石对使者泣。及再入相,安国犹在国门,由是安石与惠卿交恶。
  二月丁卯,前曲阳县尉、权军器监主簿吕和卿为奉礼郎、知军器监丞。先是,吕惠卿令和卿建议行手实法,至是,判军器监章惇请以为丞,仍特改官。癸酉,观文殿大学士、吏部尚书、知江宁府王安石依前官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始安石荐韩绛及惠卿代己。惠卿既得势,恐安石复入,遂欲逆闭其途,凡可以害安石者,无所不用其至。又数与绛忤,绛乘间白上,请复相安石。上从之。惠卿闻命愕然。翌日,上遣勾当御药院刘有方赍诏往江宁召王安石。安石不辞,倍道赴阙。
  三月戊午,上谓王安石曰:『小人渐定,卿且可以有为。』又曰:『自卿去后,小人极纷纭,独赖吕惠卿主张而已。』因称吕惠卿兄弟不可得。安石曰:『诸兄弟皆不可得。和卿者,臣初不知其人,昨送臣至陈留,道中与语,极晓事。』
  五月丁亥[7],御史蔡承禧言吕升卿招权慢上,并及吕惠卿。是日丁丑进呈,上曰:『经义所辟检讨官刘谷,谷必通经义。惠卿言其人有学问有行。』王安石曰:『臣亦闻其有行,但不识之。』上曰:『检讨官须有补于修经,不然,虽有行何补?有行之士自别有处。』时承禧言升卿辟谷,与官俸令教小儿而已。安石时与惠卿俱对,上顾安石,称其独无私。前此亦屡有此言,盖为惠卿发也。明日,惠卿求去,韩绛、王珪不入,安石独奏事。上曰:『卿任事无助,极不易。韩绛须令去,不然扇动小人,若无已,大害所事。』安石固留绛,请待其复旅拒[8],绌之未晚。上又以为;『惠卿不济事,非助卿者也。』安石曰:『不知惠卿有何事不可于意?』上曰:『忌能好胜不公。如沈括、李承之,虽皆非佳士,如卿则不废其所长,惠卿则每事必言其非。』安石曰:『惠卿于括,恐非忌能。如括反覆,真是壬人。』上曰:『大抵兄弟总好胜忌能。前日留身,极毁练亨甫。亨甫颇机警晓事,观惠卿兄弟,但才能逼己,即忌疾之。』安石曰:『升卿等亦屡为臣言练亨甫,亦屡劝彼,令勿如此逆欲废人。』因为上称吕和卿温良晓事,又为上言:『人材如惠卿,陛下不宜以纤介见于辞色,使其不安。』上曰:『何事?』安石曰:『如对惠卿数称臣独无适,莫独无私,则惠卿何敢安位?国家所赖,恐不宜如此遇之。』上因令安石敦勉惠卿就位。
  七月,崇政殿说书、同管勾国子监吕升卿权发遣太常,兼修一司敕。升卿乞罢管勾国子监,从其请,而有是命。蔡承禧劾升卿,升卿既自辨析,且乞札付承禧。王安石白上:『恐不宜如此。若承禧纷纷,则烦陛下处置。』上乃已。初,宰执同进呈承禧劾升卿事,惠卿乃谒告,上表求补外者三。上曰:『卿为参知政事,天下事责不在卿一人,何必尔?』惠卿曰:『比安石之去,一时乏人,所以受命不辞。安石复来,理宜决去。』上曰:『卿岂以承禧故耶?承禧言卿弟,无与于卿。』惠卿曰:『纵使承禧言臣,臣为参知政事,苟自度无过,岂至为之求去?况臣弟分析事又如此乎?』上曰:『岂以安石议用人不合耶?安石必不忌卿。』惠卿曰:『安石于臣何忌?但陛下初用安石,以其势孤助之,故每事易。今日陛下以谓安石之助多节之,以每事难就,则臣之在朝廷,所辅者少而所害者多,不若遂臣之去,陛下一听安石,天下之治可成也。』上曰:『终不令卿去。』惠卿曰:『陛下数宣谕臣以参贰安石,不识何也?参知政事,莫参知陛下之政事否?』上曰:『安石政事,即朕之政事也。』惠卿因言:『承禧所以言臣弟者,意乃在臣。』上曰:「朕已晓,无过虑。』惠卿不得已,乃复就职。
  九月辛未,王安石言:『臣子雱奉诏撰进《诗义》,设官置局,有所改定。臣以文辞义理当与人共,故不敢专守己见,为是既承诏颁行,学者颇谓有所未安。所有经局改定诸篇,谨录新、旧本进呈。内虽旧本,今亦小有删改,并于新本略论所以当删复之意。』诏安石并删定升卿所解诗序以闻。吕惠卿缘升卿事乞罢政,既复就职,与安石益不协,于是留身白上曰:『臣意安石在江宁时心有所疑,故速来如此。既至,必是陛下宣谕及尝借臣奏对《日录》观之,后颇开解。忽两日前,余中、叶唐懿来为臣言:安石怒臣改其《诗义》中语。昔与臣同进呈,安石以为忘之。当时只进呈《诗序》,今但用旧义尔。臣意以为未审,遣升卿往讯之,果然。升卿曰:「家兄与相公同改定进呈。」安石怒曰:「安石为文岂如此?贤兄亦不至如此而已!此曾旼所为,训诂亦不识!」臣甚怪之,而未谕其怒之之意,此为人所间尔。臣之弟兄于安石,陛下所亮[9]。臣所以事臣亲者,移之以事陛下外,心所钦服,安石一人而已。臣为之官属,安石亦尊礼臣不与他等。至与之极口争事,未尝怒也。近议市易俵籴事,臣意以谓常平法行之方渐安贴,又为此法,吕嘉问不必能办,所以往复与之问难,以迟其事。及将上,陛下果以为问,臣不敢不言。然安石未必怒此,只是为人所间尔。』上曰:『安石无它意,经义只为二三十处训诂未安。今便不动序,只用旧义,亦无害。』惠卿曰:『安石欲并序删定,置局修撰非一日。今既皆不可用,而转官受赐,于理何安?臣亦当夺官。』上曰:『岂有此理。』惠卿曰:『纵朝廷不夺,臣何面目?安石言垂示万世,妄误学者。《洪范》义凡有数本,《易》义亦然。后有与臣商量改者二三十篇,今市肆所卖新改本者是也。制置条例司前后奏请均输、农田、常平等,无不经臣手者。何至今遽不可用,反以送练亨甫?臣虽不才,岂至不如亨甫?』上曰:『卿不须去位。』惠卿曰:『臣岂可以居此?』
  十月己丑朔,太子中允、直集贤院、崇政殿说吕升卿权发遣江南西路转运副使。升卿初为御史所攻,王安石虽数为解释[10],然其实不乐升卿也。升卿复于上前讦安石之短,上既决意罢惠卿政事,故先出升卿。先是,御史蔡承禧奏:『臣累言参知政事吕惠卿奸邪不法,威福赏刑,天下共愤。』是日,手诏:『给事中、参知政事吕惠卿,朕不次拔擢,俾预政机。而乃不能以灭私,为国司直,呵蔽所与,屈扰典刑。言者交攻,深骇朕听。可守本官,出知陈州。』庚子,右正言、知制诰、直学士院、权三司使章惇知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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