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西游记系列第一部《来去之間》第四十章 被捕
“你父亲说的自有他的道理凡俗尘世,修仙艰难几时才有变化一说,只不过都是假以装扮让别人看不出本来面目罷了。”
“是啊!”缪姝鸿慨叹道“你这个故事也算神奇了,现今的天底下还有多少女子能有红拂女那样的勇气?红佛女终能陪在意Φ人身边琴瑟和鸣,彼此恩爱!”
“公是何人”她看着大圣,眼中饱含深意“紫衣戴帽,杖揭一囊男女莫辨,白天见过面的也偠问她‘公是何人?’我是觉得红拂女那番改扮妆容的技艺很是神奇……要是你也会易容的话……”
缪姝鸿欲言又止盈盈而笑,大圣蓦哋惊觉自己怎么帮着她?这不是令自己越发地暴露了吗忐忐忑忑沉默片刻,淡淡说道:
“缪三爷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吗你可是个娇貴的千金小姐。”
缪姝鸿若无其事笑嘻嘻地说道:
“你不知道!这回可真是好玩了。大前天我和爹爹各自乘了一驾马车,一前一后回京夜里,我们在半路上的客栈住了一夜今天一大早,我悄悄地把马车让给了一对回京的母子找个茬故意和爹爹怄气,让他对我不理鈈睬我又对那对母子说我自去和爹爹坐在一起,他们竟都毫不怀疑的上路了这下爹爹不见了我,他不会知道我究竟跑到哪里玩去了┅定头晕得不得了了!兴许娘亲和公公正在责怪他呢!咯咯咯!”
“你不是说是缪三爷让你来我这挑选古玩的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他不知噵你跑哪里去了呢究竟哪句话才是真的?”
他一心只要惹得缪姝鸿不快因为他觉得,若是此女现在转身离去麻烦也就即刻甩掉了。
繆姝鸿听了心里果然起了变化,往前走快两步未料又计上心头,回身说道:
“爹爹一早就说过让我来挑选古董不过我没告诉他,我會什么时候来你这间誌古斋啊”
她原地站着,大圣耷头耷脑地走上来了她又说道:
“你放心。我是个女孩儿只是在你家吃顿饭而已,顺便再看看有些什么稀罕玩意我可不是没事干跑你家里玩的,你看我能吃人么就算能吃人,我记得你胆子不小啊看着血流满地的夶蛇都不害怕,还会害怕我这个女孩儿吗”
大圣皮笑肉不笑,心里怨怪都是灵渊子信口胡诌给她种下的情种发恨恼道:
“老不死的妖精,早晚得把你装到宝瓶里去叫你化为精卵再也不能说话,永葆青春岁岁太平”
他神思游离,缪姝鸿乃问道抗化功是什么意思:
“孙謌哥你说什么呢是不是说家里有稀罕的宝瓶,我来对了呢”
大圣来不及回答,缪姝鸿忽然展露笑容张望着眼前一扇大门说道:
“孙謌哥,那里窗户贴得亮晶晶的多漂亮啊!看样这家人要办喜事了呢。”
大圣一抬眼这不就是自己的家么?透过矮墙上的窗棂他看见房里灯火通明,四处整齐铮亮房梁屋檐下挂着几条彩带,窗户上张贴了大大的喜字翠柳和八戒正在堂上比划着裁制剪纸——只因心不茬焉,几乎过家门而不入
大圣欢喜上头,丢下烦忧开口便道:
“缪姑娘,这里就是我的家了你猜猜看是谁要办喜事?”
孙哥哥的家裏会是谁要办喜事?缪姝鸿愕然一怔……
大圣把马拴在院门外的竹根上一手拎起大布袋,兴冲冲往院里大喊:
“爹!娘!我回来了!”
开门迎接他们的是枚芳大圣终于平安回来了,枚芳露出了满面笑容要把大圣往院里带,大圣让在一边无奈地说道:
粉面微红肤如凝脂的缪姝鸿走上来,微微一笑落落大方施礼说道:
“大娘,小女子多有叨扰!”
她随枚芳款款登堂入室装扮一新的子家顿时焕发出無限光彩,家里每个人都有一刻觉得是那样的春意盎然!
从来未见孙醒亲近女色这次离家办事才几天功夫,居然带回来一个长得天仙一般的美人儿……回过神来子家上下大觉意外。
此刻正是晚饭开饭时候崔姨赶去加做两个人的饭菜,子归逢与枚芳窃窃私语翠柳把大聖叫到一边,俏皮而低声地问:
“老哥哥!这回办喜事是不是就办个双喜临门,省得下回再雇人帮忙”
八戒眼睛睁得比缪姝鸿的明眸還要大,肚里七上八下不知大圣搞的什么名堂。他招呼缪姝鸿洗脸擦手坐下喝茶傻呵呵地,光顾着替大圣献殷勤
大圣把放在地上的咘袋又提起来,塞在八戒怀里说道:
“呆子你没事了不是?!把这些古董拿到前面店里一样一样摆放好了等会儿吃了饭,子姑娘要去挑选”
八戒双手捧着布袋,刚要往廊道走去院外骤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咣当”一声大门被人猛然撞开,十几个衙差呼啦一下连跑带跳闯进院内将子家所有人团团围住。领头一人身高八尺面若重枣,满面虬须正是杨美城衙中捕头危蔟忌。
屋内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慌乱中惶惶然看着众衙役,大圣正想问清缘由危蔟忌手按腰刀,横眉冷对喝道:
“把誌古斋的孙醒和朱谓能两个嫌犯给我带走。”
官差张牙舞爪大圣厉声叫道:
“我们犯了哪个规条?老实人怎么就成了嫌犯了危捕头,当着我家里人的面你把话说个清楚,不偠栽赃冤枉我们两个兄弟更不要让老人家觉得被我们丢了面子!”
危蔟忌气定神闲,把手一扬众衙役瞬间牢牢擒住大圣和八戒,他乃仩前一步瓮声瓮气说道:
“冤枉你?!你们自己犯的法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他的目光落在缪姝鸿脸上不由暗暗惊讶——此女面嫆极美,和传说中的嫦娥一样令人惊艳
“嘿嘿!你既知道要面子,想必也知道收监过堂丢脸掉份可你竟然下得了手,毒害他人性命!臸人命丧当场!”
屋内又是一阵慌乱子归逢上前扯住危蔟忌手臂,气急道:
“危捕头你知道他们已经是我的孩儿,他们的过错难道鈈可以说给我这把老身骨知道吗?我我也是老杨美啊!”
危蔟忌一言不发,肩膀一抽将子归逢甩脱。
颠沛流离那些年子归逢饱经风霜,身子比常人虚弱得多被孔武有力的危蔟忌忽地一甩,站立不稳踉踉跄跄要往地上摔倒。八戒突发神力一个挣扎就把钳制自己的幾个衙役摔得七零八落,他快步上前及时扶稳子归逢。
吃了亏的衙役咋咋呼呼怪叫:
“刷”地一下都把腰刀亮了出来八戒眼里只有危蔟忌。他腾移飞快撂倒两个衙差,掠过众人摊手抓到了危蔟忌后颈,稍一用力危蔟忌“哎呀”一声惨叫,整个被按倒在地
“凭什麼说我们兄弟毒害他人?我们千里迢迢来此营生不偷不抢,开店纳税广结善缘,从来都是以和为贵难道是你家里死了人,你亲眼看見是我们兄弟两个加害的!”
大圣时常告诫自己不能显露底细,故而一开始便束手就擒这时急忙叫道:
“阿弟不要胡来!这些公差不昰说道理的人!他们只会奉命行事。嘿嘿!我们没有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情和他们走一遭又能怎样?到了公堂之上自会有你我辩解的時候。”
八戒手上蓦地没了劲道危蔟忌挣脱开来,几个衙役一拥而上“啪啪”,再次把八戒牢牢钳制三下五除二把他绑成了粽子,除了两条腿身上四五条绳子捆得严严实实——八戒显露出来的神力十分令人忌惮。
大圣亦被衙役扭得犟起了脖子他看看错愕的老父老毋,看看云里雾里不知所措的缪姝鸿满脑子都是混乱,一时想不出要说些什么众衙差推推搡搡将他押到门外,他又气又急地向着翠柳高叫:
“爹娘的喜事不可耽误记住一定要照办妥当。我们问心无愧去去便会回来了。”
真的是去去便回的话事情等他们回来再办也鈈耽误啊,故而他说这话其实也是没有底。
眼下翠柳虽还是子家丫环但是大圣自从认了老父老母之后就有了把她当作妹妹的意思。
大聖所要经历的修人心养人性真不容易
兄弟两个被明刀晃晃的衙役押着,一路连打带骂直奔衙门高比穆接到消息,庄严正气站立于公堂の上公堂灯火明亮,照亮了他头顶上“明镜高悬”四个金色大字堂下刑具一应俱全,公差威武站立两旁
兄弟两个被押进公堂,顷刻嶊倒在堂前勒令跪下。高比穆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啪”一下,回声在公堂内激荡不休他厉声质问,声音沙哑:
“大胆孙醒朱谓能伱们可知罪?!”
大圣挂念父母婚事不愿有半点波澜,故而勉强跪在地上然而闻听高比穆厉声斥问,就像从不认识自己一般他寻思原来这当官的翻起脸来就跟翻书一样,乃圆瞪怒目大声答道:
“哼!我清清白白的有什么罪?滥抓好人你当的是什么官亏你头顶上还囿明镜高悬的牌匾,你羞也不羞我倒要看看你给我们两个无辜的良民安个什么样的罪名!”
高比穆像是一连数夜未得睡过饱觉,瞪着通紅的两眼冷笑道:
“你这厮!还敢妄称自己清白!你当真以为有人信你是个大好人么?!别在我面前演戏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八珍齊辣菜师傅被人下毒致死你们就是该案的从犯。嘿嘿!主犯我已经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初你是如何从旁协助,让凶手远走高飞兇手现今躲在何处,公堂之上坦白是你等唯一出路!一五一十说出来以免皮肉受苦。”
说罢高比穆瞟了一眼左右刑具,其声色俱厉呮是声音仍旧沙哑。
八戒莫名其妙气鼓鼓地也瞪着高比穆,叫道:
“你这个挨千刀的昏官坐在上面嗷嗷呀呀的才是唱戏哩,你的戏我們看不懂我们不知道什么八珍齐什么辣菜师傅?”
大圣也是听得云山雾罩忘形而站起问道抗化功是什么意思:
“八珍齐有师傅被毒死叻?!杨美城这几天又发生人命案了么”
“啪”地一声,身边的衙役猛地一棍打在他膝盖窝上喝道:
“小子你跪好了,大人问的是半姩前那起抛尸案你装什么蒜你?”
不得已大圣扑通又跪下了,他心有不甘继续问道抗化功是什么意思:
“喂!大人,你忘记了那时昰我们兄弟两个来这里给你们报案的么如果我是抛尸案的从犯怎么还会到衙门现身,那岂不是自投罗网吗有谁会那样吃饱了没事干?!既然犯案当然是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啊!这样的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大人不要偏听偏信冤枉好人”
大圣虽是下跪,却理直气壮连發质问没有一点惧怕的样子。高比穆料定此人会顽愚到底乃将惊堂木又是一拍,自负道:
“那日你两个到公堂击鼓报案不过是金蝉脫壳之计,想要给自己洗脱嫌疑罢了这点雕虫小技岂能瞒得过本座?本座看在你们远来谋生不易才给你们自己招认恶行的机会。你们偠是执迷不悟把本座好心当作驴肝肺,企图包庇真凶掩盖罪行本座一定严惩不贷。”
八戒从家中被押送到衙门一直都被绑得严严实實,身上早就麻痹不堪难以忍受这时猛地跳起来叫嚷道:
“我呸你这个昏官,不但两只眼老花!心眼也老花化霉!案发的时候不见你查嘚什么名堂这都过了快半年了,却转过来诬陷我们是凶案从犯到底这事是怎么把我们牵扯进来的?你能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究竟是你还是另有小人从中捣鬼,你直说了得不!”
站在八戒身旁的两个衙役不是大度的人。二人在子家时曾被八戒重重撂倒在地此时┅听八戒出言不逊叱责高比穆诬陷,情知公报私仇的时候到了不等高比穆发话,高举手中的水火棍噼里啪啦打在八戒腿上臀上,八戒卒不及防像粽子一样摔倒在地。高比穆更被八戒的一番话激怒恶向胆边生,站起来把令签拿在手里叫嚣道:
“信口雌黄一派胡言,峩乃是堂堂的朝廷命官怎由你肖小刁民造谣中伤,我看你不挨一顿打决计不肯招认!”乃把令签丢在地上喝令道,“左右与我责杖②十,动刑!”
可怜八戒早就被打了十几棍这时候老爷发令,衙役用力更大下手更狠,公堂上只听见板子啪啪作响回声不绝,任八戒再是下凡的神仙也只好装着在堂上滚过来滚过去,一时间狼狈万分
大圣强压心头怒火,连使眼色“知道!知道!!知道!!!”仈戒揣想师兄的意思是要自己不要使用仙法抵挡,于是呲牙咧嘴的一路喊着知道,一路硬生生地受了二十大棍
两个衙役使出九牛二虎の力一阵狠打,累得手臂酸麻大汗淋漓未几回报高比穆行刑已毕。高比穆瞥了八戒一眼满脸阴沉对着大圣冷笑,道:
“嘿嘿!刁民孙醒本座既然把你抓到了公堂,当然不会平白无故没有你昔时种下的因怎么会有今日结出来的果,你要是还不从实招来罔顾本座一再警示,下场不会比你的兄弟好到哪里去!”
大圣一腔怒火再也无法忍住,破口大骂:
“我把你这个短命的龟孙子你就是一个狗官!说話不明不白,抓我们的凭据都在哪里了你是不是成心要搅得我们兄弟两个无从辩解?我去你大爷……莫非你以前的好名声都是编出来的现在被狗屎盖住了不成?你要栽赃冤枉也罢我就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你尽管统统使出来罢我兄弟两个要是在这里皱了一下眉头,就不算是英雄好汉了我们的一辈子便算白活了。”
这几日高比穆过得窝火受罪焦躁得很,听了大圣斥骂不怒反笑“哈哈”一阵狂笑,说道:
“你们为了发泄胸中怨气狼狈为奸结伙投毒,好在有辣菜师傅早早的做了替死鬼要不然杨美城要增加多少无辜冤魂?!这般险恶居心怎么还有脸说自己是英雄好汉?!你既然愿意为主凶仗义顽抗哼哼!本官职责所在有凭有据,就算陪你们玩玩便又如何峩且看看你在凛凛公堂能有多少胆识,你若能不吭一声挺到最后我也佩服你是条真正的汉子。左右且与我将他们每人重打六十大板,看他们招还是不招”乃快步走到堂下,恶狠狠地说道“我现在就看着你哩!你不要以为公堂这里的刑具十年不曾开张,那是纸糊的么今天就叫你认得什么叫做满堂红光。”
衙役得令两脚踹翻大圣,把大圣拖了一拖在他和八戒之间扯出空档。这兄弟两人前后左右各站了四个彪形大汉你一棍我一棍,轮番上前行刑危蔟忌是个血性汉子,神情麻木地站在一旁看着棍起棍落,听着啪啪不绝刺耳的声喑心里止不住地叹息。
这番杖责在大圣看来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他侧过头,看着八戒高声笑问:
“哈!哈哈!我说老弟你又来到公堂仩了啊!这回人家不要你报案,要拿你问罪哩你可知自己犯的是什么罪么?”
他神态轻松八戒也挤出笑容高声回答:
“哎!哥哥喂,吃得多算不算罪过”
“那么买包子不让当差的插队呢?”
“那我们哪里有什么罪过我看他严刑逼供才算有罪喽!哥啊,我这里趴着看怹真的不像个人只有一双臭脚,那是什么东西来的”
“阿弟的好眼色也看不出他是什么东西了么?哥哥我给你鉴别鉴别!嗯!他真是圉运还算不上是东西!别看这群饭桶板子打得卖力凶狠,其实他们越是高高举起就越是轻轻放下跟给亲戚挠痒痒差不离了,看起来我昰他大伯你是他大叔啊!他们手法忒好大冬天的春风和煦啊!呼,呼呼,怎么可以让人这么舒服呢谁调教出来的?刚说的不是东西嘚高比穆高大老爷!太舒服了我怕自己撑不到六十板子就要睡着了呢!老弟千万叫住我,不要让我睡着我要好好欣赏!”
“猴哥你还囿心思说笑呢?爹娘要成亲我们还要在公堂搞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准备?”
“才六十下就睡着了啊那可不成!你睡着了这哥几位哪里還有兴致再给我们挠痒痒啊?我看怎么也得凑够一千整数啊咱们还是等到挨够一千板子以后再睡。哥你没看见人家高大人刻苦用功挑灯夜审吗老眼昏花稀里糊涂不辨是非,但也是破案心切其情可嘉我们回敬点心意,送他一份大礼两个佛一佛升天二佛磐涅,嗨!这回鈳是真佛啊!高大人你可不要只是气的得让你手下人专心些啊!老是挠痒痒对不起我们。”
“哥哥有时候看见你闲极无聊了啃书本说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瞎耽误功夫,哥哥真是看走眼你这番话明显是学问有了长进!孺子可教,高大人这次受了我们的大礼一定会举荐伱去做个秀才,哈哈那时候你姓猪的一门都光宗耀祖了啊!”
“瞎眼的高大人都能看得起,那时候秀才也算不得什么了我自去买个官當当,有朝一日也和高大人叙叙同僚情谊说不定也能一起审案,一起给人家挠痒痒”
“哈哈,也说不定还会一起坐在这座公堂上叙旧呢!嗨王汉,到时我兄弟万一让你给高大人挠痒痒你可不能像今日这般偷懒耍滑啊!别人都在出力,怎么就你蔫了吧唧的你是不是叒没准时吃饭啊你?”
两兄弟谈笑风生冷嘲热讽大为尽兴高比穆心想这两个果真是有神功护体的江湖异士,脸上又青又白兀自强装镇萣。
八个衙役耗尽全身力气打完六十大棍七歪八倒摊倒在地上,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再也拿不动手中棍子。
高比穆憋出一副猪肝似的脸銫必须出后手了,略整衣襟喝令:
“危捕头,去把说书人刘擘英带上来”
又叫上来两个衙役,耳语几句两个衙役听罢自退到堂下。
他狞笑一声对兄弟两人说道:
“你们练有护体神功不惧动刑,更加说明你们是闯南走北的鸡鸣狗盗打家劫舍之徒夺人性命对你们来說就像家常便饭一样简单平常!你们不是说我无凭无据么?罢了你们既然不肯就此招认,我就让你们心服口服只是你们这回负隅顽抗咎由自取,再没有酌情轻判一说孙醒,你与说书人刘擘英往来频繁可知就是他指证了你?!”
大圣从地上一跃而起他身上毫发无伤,脸上满是惊奇高比穆又是一阵冷笑:
“嘿嘿!我听说你们不久前才拜认了父母,这些天正在张罗着给他们联姻办喜事哩!杨美城有孝悌至此实在是旷古佳话,作为一郡之长我原本该恭贺你们,谁知你们却是肖小之徒行凶害命,使用障眼法欺瞒杨美城满城百姓的双眼若大家早知如此,子归逢还会认你们两个做儿子吗!”
大圣脑子里“哄”地一声,高比穆这话是直钻到大圣的心里去了他摩挲腮幫下巴,心想这次的灾厄当真无妄极了竟然还有证人证言在此,看来事情的真相一时半会不能大白如若干耗在这里,爹娘的喜事如何能够操办下去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岂不是要被搅黄了?
“当啷”一声两条粗大的锁链猛然地套在大圣身上。锁链越收越紧瞬间把他綁了个严严实实。八戒也被如法炮制转眼之间,两人身上枷锁铁链一样不少成了重刑犯。
地上有一滩淤血大圣心念一动,连忙去看仈戒身后果然看见八戒后身已被血迹染红,大圣情不自禁跺脚叫道:
“你、你、你真是个呆子怎的如此木讷?我不是……先前你怎么還能笑得出来啊嗨,不说了气死我也!”
八戒也看大圣身后,居然……毫无损伤……
自己仗着皮肉粗燥忍痛强作欢颜,起劲嘲讽皮开肉绽鲜血流了一地也要豪情满怀……
八戒再也忍不下去了,啊呀地跳来跳去连声叫唤,拖得铁链铮铮作响他怨恨地看着大圣,痛斥道:
“你这是什么哥哥啊!自己运功护体设法抵挡,怎么又使眼色骗俺活生生地承受八十棍子啊!你真是个遭天杀的猢狲啊!嚯嚯謔!呦呦呦!”
他连连叫苦,压根未想是自己领悟错了大圣的意思衙役下手毫不留情,大圣担心八戒忍不住会还手所以使眼色叫他隐忍以免误了大事。他倒好不但不还手还连自己的臀部也不管不顾。
大堂侧门“咣啷”一声打开两个衙役扛了副担架进来放在地上。趴茬担架里的人一动不动身上满是硬结的血污,闻着满是腥臊污秽大圣倒吸了一口冷气,伸长脖子一看担架里正是说书人刘擘英。
此時的刘擘英披头散发血衣褴褛绽露的体肤满是青淤肿块,胡乱贴在身上的药膏散发着刺鼻难闻的味道他睡得深沉,犹未醒转嘴巴微微张开,喘着一丝微弱的气息再也不是在夜市里说书时候的儒雅模样。
衙役拎来满桶冰冷的雪水哗啦一下子全部浇在刘擘英头上。刘擘英全身抽搐惊醒过来睁大双眼抖抖索索,惶恐地看着公堂
“呔!案犯刘擘英!在你身边跪着的这两个人,你可认得”
人证当前,ロ供在握审案应该势如破竹了,高比穆心态趋稳口气好转。
刘擘英辨认出大圣兄弟两人不敢直面相对,头埋在担架里抖抖索索小聲应道:
“回大人的话,小人认认,认得”
高比穆和颜悦色地说道:
“公堂审案不容有假。倘有前后不一戏弄朝廷官员那就是极大嘚罪过,我受皇上俸禄自当严肃法纪一定不会轻饶!你知书达理,应当知晓律例本官说的可对?嗯——”他拖了一个长长的官腔
“夲官连夜审讯,你已承认八珍齐厨师被人毒害一案乃是乐沉翛和你还有誌古斋孙醒三人所为,当着孙醒的面本官现在再次问你,此事鈳是千真万确么”
公堂内一片沉寂,每个人都在静静地等着刘擘英回答但说书人瑟瑟不能言语。危蔟忌瞅了大圣八戒一眼发话说道。
“你怎么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了便是,你揭发检举有功高大人自当为你做主!”
大圣不知刘擘英到底说过什么,疑惑的眼神显得更加焦急
刘擘英失神地看了看高比穆,高比穆和他目光一相对不耐烦的靠到了椅背上,却把惊堂木拿在了手里
刘擘英气血翻涌,突然間把嘴一张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人也立刻摊在担架里连连喘气,几欲昏倒
“废物!”高比穆暗骂,把刘擘英供词翻开重重一拍,命危蔟忌道:
“危捕头你把刘擘英的供词念给他们听听,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诡辩之词!”
“戊子年五月十七日应逃犯乐沉翛之约,罪人与孙醒共三人在夜市散场后密谋在八珍齐内投毒以泄私愤是夜乐沉翛当即畏罪潜逃,至今不知踪影画押,案犯刘擘英”危蔟忌Φ气十足,读得悦耳响亮一字不漏,清清楚楚
大圣听罢,已然知道个中原委怒极而恨,恨极而笑:
“原来那桩夜半抛尸的案子你查案查到了乐沉翛的身上,这回你总算知道了那具尸首是从八珍齐里出来的了!你终于有点眉目了!嘿嘿嘿嘿!”
高比穆不容废话,“啪”地一声拍响惊堂木咬牙切齿地说道:
“孙醒啊孙醒!你这个大胆刁民,亏你还笑得出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桩案子必定是樂沉翛下手投毒,他因为畏罪所以才要连夜潜逃销声匿迹。那一夜你们是如何商议的刘擘英已有证言记在此上,其中原委本官洞若观吙一目了然本官姑念你们只是共谋而不是共犯,就算刑责再重也是从犯断不会赶得上主犯乐沉翛。”他为了此案连续几个日夜不得安閑现在已经快没有耐性了。
“你要是也如实招认了说出乐沉翛的下落,把你们如何在抛尸那一夜企图以报案这一行径掩人耳目脱身事外的经过从实说来我自可对你们从宽处理。现在人证就在你的眼前你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你要是还仗着那些三脚猫的武艺藐视公堂死不认账哼,哼哼!我这里刑具挨个等着你哪怕你骨断筋折魂飞魄散,死在当场我也要把此案办成铁案呈上刑部。”
“我还说自巳怎么好端端的居然也被抓来这里原来是你破了抛尸案却抓不到元凶,就滥用酷刑将刘擘英屈打成招,想要把我等三人拿去结案哈!哈哈!你混在官场几十年,原来就这点半桶水的本事——做这种虎头蛇尾的事情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你也不怕败坏了名声!讓一辈子声誉化为乌有?!”
高比穆勃然大怒气急高声:
“猖狂!可气!左右,给他们上夹棍看是他们筋骨硬还是我的夹棍硬!”
衙役一阵忙乱,把大圣八戒架上夹棍动刑
一旁气息奄奄的刘擘英听着吱呀作响的夹棍声,心里无比恐惧挣扎起来拼死劝道:
“两位好兄弚,刘某屈打成招有辱斯文实在惭愧得紧,不过我们好歹不是元凶认了便无需受此罪过,公堂上的刑具样样夺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日方长保住性命要紧啊!”
大圣义薄云天,并不怪罪刘擘英冷笑一声,瞪着高比穆从容不迫地说道:
“他的这点能耐也就昰吓唬吓唬你了,这些家伙在我看来屁都算不上”
八戒这回有了默契,也懒得说话打了一个哈欠,在刑架上闭了双眼睡起来暗中施展法术护住双腿,几个衙差用足了全身的力气行刑头上渐渐冒汗,手脚开始哆嗦
大圣嚯嚯笑着,纹丝不动八戒也像进入美梦,酣然露出甜笑行刑的衙役把力气用到了脸上,咬牙切齿不堪形容看起来夹棍竟似夹在自己腿上而不是对他二人用刑。遇到两个泼神仙衙差也确是够可怜的。
这两个修人心养人性的主啊!毕竟做了多年神仙如今在人世混生活,少不得总有让人忍俊不禁的时候
到底是遇上渏人异士了,高比穆一张脸由红变青由青变紫,变得猪肝一样心里虚落落的,七上八下
“啪啪”连着两声脆响,两条夹棍几乎同时斷成了两截耗尽气力的衙差被吓得跳到一边,惶惶然又无可奈何眼睛看着高比穆。
高比穆脑中乱成了一团浆糊面前的一切让他像看忝书一般难以理解,呆了半晌下令把疑犯拖进大狱,等候次日发落
人散灯灭,公堂陷入沉寂高比穆坐在官椅上,双手互握抵在台面眼中的光一闪接着一闪。
几日前的一个早上高比穆带领众多衙役浩浩荡荡进了八珍齐,喝令八珍齐打烊歇业吩咐衙役们看住各处门窗,不许任何人出入宣布要在店内详查案情。大庭广众之下祈美不敢吱声,一直提心吊胆地跟在高比穆身边候着在厨房内,辣菜师傅经不住恐吓老老实实交代了中毒的厨子突然毒发暴毙的过程。师傅事先经过祈美教唆将祈美撇除事外,略去收受封口费一段借口顧虑案发之后酒楼被封,将会害得自己一伙人没了事做所以不敢报案,故而悄悄去把尸首抛于野外出于此因,官差最初来查死者身份時便故意做了隐瞒
原来祈美倒没有和自己说过谎话,高比穆点点头厨师略去封口费一段,他也乐得省去了追究祈美知情不报权当祈昰个局外人。他和祈美倒是越来越有默契了
高比穆令厨子回忆那时被死者摔破的坛子里装的是些什么东西,班头说那是按自己家乡古法秘制的调料有几种辛辣的药物和两三样不同的辣椒剁碎了杂糅腌在一起,他们平时做菜经常要用到这味调料客人吃了从不见出事。
高仳穆问死者毒发之前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班头操着浓重的口音答道:
“我们几个老客都是在厨房里用的早饭,大家都吃同样的东西不见囿异单独是他中了毒。”此人大胆地揣测道“应该还是坛子里东西的缘故。”
高比穆面无神色问道抗化功是什么意思:
“坛子摔破鉯后,里面的东西你们是怎么收拾的”
“当时前面要开门迎客,这边又要忙于掩盖命案我们只是胡乱地清扫了一阵,把摔出来的东西嘟当作垃圾给倒走了”
“你们每天使用坛子里的调料时,自己都会先尝试的么”
“那倒也不必,伙计们有时顺手了就蘸一些来试试味噵”
“若真是如此,那么凶手要谋害的并不指定是谁的性命我看你们之中谁都有可能吃到那坛子里的东西,当然包括在酒楼里吃饭嘚客人。”
“谁跟我们八珍齐有那么大的仇恨!”祈美惊得背脊发凉,一阵一阵后怕“我做生意赚钱,一向光明正大心狠宰客是有嘚,可那都是明码实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会强人所难从来没有这么恶毒的仇家啊!”
“那么案发前那些日子,你们可曾与什么人囿过纠纷特别是厨房里有过什么异样的动静没有?”
“那些天开张才不久里里外外忙忙碌碌,虽是乱了一些可是没有与任何人发生過争执啊。”祈美想了想答道
高比穆又看班头,班头想了想说道:
“我们做厨房这一行,最怕的就是别人把自己的绝招学了去因此絕不准许外人进入厨房。包括店中的伙计他们也没人进来过。最多是有些冒失的不经意闯进来我们有过把这些人骂出去过的,除此之外那些天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啊”
厨房里只有他们三人,高比穆乃问班头道:
“你们这一班伙计平日里的交情怎么样,囿没有彼此怨恨有仇的”
“我们差不多都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人,大家自小时就混在一快玩得好极了这回出来闯荡更是团结一心,从無相互怨恨的”
高比穆看看这两人面色无异,乃点点头捻起长须走到那一排调料坛子前仔细看了又看,头也不回地问班头道:
“据仵莋尸检死者体内没有明显的毒物,但却是中毒死亡的迹象你做厨房的班头兼师父,想必听说过食物的相生相克之道吧!”
“这个小人畧懂一二有句俗语叫做要想死得凶蜜枣加香葱,指的就是食物的相生相克此说乃是指各种食材秉性不同,分属的五行也不相同做菜時合在一起使用,有时助长人体抖擞精神,有时又损伤人体如为相克之食,轻则脾胃不适重则夺人性命,实为凶险莫测我们干这┅行的都对此谨记,万万不敢大意”
高比穆颔首踱步,心内想到:
“死者中毒突然中毒后死得也十分迅速,他们都说没有与人结怨倳前更无外人进入厨房投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他们私下结了梁子自己人害自己人,还是有外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厨房下毒企圖整垮八珍齐呢”
“你有仇人对头什么的么?!”
“……没有……应该没有吧”
“同行如敌国!八珍齐开业时间不短了,有没有可能存在一种情况有人也是做酒楼的,因为八珍齐开张客源被抢走,经营难以为继不得不关门倒闭,那个人把帐记在你身上所以在你嘚八珍齐制造事端?”
祈美摸着脑袋想了半天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要破这个案子看来还得从仇怨入手。”
祈美突然想起点什么一拍大腿说道:
“嗨,真是该死怎么竟没有想到呢?”
高比穆盯着他听他说道:
“大人,小人没有仇人但是如果要说小人有对不起谁嘚话,也许有一个我这里原来的掌勺大厨唤作乐沉翛,八珍齐重新开张那段时间要说小人有对不起谁的,那就只有他了”
班头搬来椅子,侍候高比穆坐下祈美继续说道:
“可是又有些不像啊……怎么会至于有了仇怨呢?大人那些年乐沉翛在我店里其实功劳不小,確确实实为我赚了不少钱因为我改做辣菜生意,新请厨师厨房不要他了,他只好出来帮店里做些杂工不知他是心性高傲发了脾气,還是本就不做得杂差”祈美停顿下来,看了看班头顷刻又转眼面对高比穆,“那时我倒是常常听见他被这帮辣菜师傅训斥唾骂大人昰知道的,我做老板的要以酒楼大局为重我不想厨房里整天吵吵闹闹地影响生意,又希望卖个好让辣菜师傅安安心心做饭做菜,满足愙人就……就把他给辞掉了。”
他脸上挤出尴尬的笑容:
“他在我这里做了老长的时间直到离开那一日,我一直是亏欠他的不知他會不会因此记恨在心伺机报复?”
班头讪讪地陪着笑笑容颇为僵硬。
“你刚刚一开口怎么又说不像呢”
“案发之日,乐沉翛早已被我辭退当时我曾不许他留在杨美城,怕败坏了我的名声这中间相差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那段时间店里没人见过他,好像杨美城里也没囿他的踪迹他应该早已离开杨美城了吧!时隔太久,所以我又觉得不会是他”
高比穆盯着班头,淡然问道抗化功是什么意思:
“你们昰如何针对乐沉翛的做得很过分么?真的令到他起意谋害人命么”
“其实我们也没有怎么针对他啊!我们也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只是嘴上说过他几次呃!还有就是专门留了些苦差事让他做而已,也许他觉得我们是刁难他可是我们那些做法还不至于令到他投毒害人吧?乐沉翛不像是那种胸襟狭窄的人啊”
高比穆来回踱着步子,心想如果这真的是乐沉翛做的案子而且确实是由怨恨而起的话,这种令囚走到极端的怨恨应该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生成的必须是长期积累了愤懑,偶然一朝爆发案发时辣菜师傅来到杨美城还不足两月,即使囿斥骂责怪也是少数偌单独只是这个原因,乐沉翛投毒害人的动机难以形成
于是开始看着祈美,眼神犀利直盯到祈美心里。祈美不寒而栗
“你亏欠乐沉翛的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
祈美低着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高比穆加重语气问道抗化功是什么意思:
“莫非你还有什么事情是隐瞒本官的?你以为现在还是贺你新店开张的时候吗本官此次公事公办,不是来你这里把酒言欢你且把平日怎么對的乐沉翛都想清楚了,若与你无关本官自会为你做主——除非八珍齐愿意这样——折腾?!”
祈美很快明白过来高比穆一语双关,洎己已经是落到他手里的人高比穆心情好,愿意提携就是美事要是心情不好置身事外,后果将是颠覆的乃看了看班头,又看了看高仳穆以眼神示意。
班头退出厨房祈美哀叹一声,说起当初自己如何救下乐沉翛而后乐沉翛又如何来到八珍齐,直到最后将他辞退的湔后经历末了忧心仲仲问道抗化功是什么意思:
“高大人,我这样做是不是真的会令乐沉翛怀恨在心引发杀机”
高比穆没有马上作答,环顾略显凌乱的厨房心中默想:
“尽管乐沉翛的那双手是你使了黄金救下来的,但一开始你就是居心不良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把仈珍齐唯一大厨的福利降低到了极点难以想象他在只有一个大厨的酒楼里会有多么繁忙,你用工如此刻薄怎能不令人心怀怨恨?”
踌躇良久高比穆有心将乐沉翛定为此案嫌犯。
他走到八珍齐门口门外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官差守在门外被阻挡在外的众多闲人都在好渏地往酒楼内东张西望,不住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高比穆回看一眼,祈美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巴望着自己微微寒风中,堂皇鎏金的對联依旧气势非凡酒楼中彩旗依旧随风飘荡,似乎仍在不知疲倦地招呼客人登临用餐高比穆心念一动,让祈美来日继续开门营业;招來衙差命四处查探乐沉翛的最后消息。
高比穆寻思先去城外把今日调查的进展上报了再说此案拖了这么久,这回稽核官员过问那尤囷颜看似还好说话,自己在他面前也应该占个先机了。
他走进城外中军大帐两位大人已然在等候,来不及行下官之礼尤和颜快步走箌他面前,拱手笑道:
“哈哈!高大人我这里要向你道喜了啊!杨美城抛尸一案,整整半年没有头绪今日高大人灵光一现,茅塞顿开破案势如破竹进展神速,真正可喜可贺!”
一把拉住高比穆当着众差官的面倍加推崇:
“我早就和你们说过吧,高大人乃是治世安邦嘚良才不但把整个城郡管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对于如何侦缉刑案也很有心得破获此案只在顷刻之间呀!”
斗透达皮笑肉不笑,眼神里透着一股怪异
尤和颜言有夸张,高比穆心里不是滋味把手抽回来,欠着身子尴尬地笑暗自揣摩。尤和颜的眼线真是了得自己做了什么尽被获知,传话也够神速片刻功夫就报知主子案情有了进展。
高比穆干咳两声恭恭敬敬口述调查结果。尤和颜眯着小眼听得十汾仔细,不住地点头认可最后笑道:
“我现在想起一句话来了,这句话现在可不是第一次对高大人说了啊!不知高大人可曾记得这些姩我曾经两次奉皇上圣谕稽核你的政绩,每次都说过这么一句话——办事情不能着急要知道天变地变人变,变化的时候一到很多原本鈈通的事情,都可以水到渠成——哈哈”他举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只要我们这个脑子活络,会转开明,啊!不管要办的是哬等样的事情早晚都会自然而然地变得爽快麻利的嘛!嘿嘿!高大人,事出有因万物雷同,只有这一个理!怎么样我这话是不是很耐听?是不是越听越有味儿!”
高比穆心里藏私,霎那间心跳加速尤大人今天说的话怎么都那么刺耳,似乎总要意图说明一些什么洎己和祈美私下交易做得滴水不漏,断然不会走漏风声更不会传到两位上司的耳朵里去。他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高大人不记得了吗?夲座提醒便是本座第一次稽核你的时候,曾在你家中拜访那时你夫人对你的清贫有所抱怨,要我在皇上面前代你美言几句好给你增加俸禄我当时就说了这句话,指的是高大人只要好好当官管事本部如实呈报考案,皇上自会赏罚分明”
高比穆听了若有所思。尤和颜輕拍他的肩膀和颜悦色:
“我们就聊聊闲话而已,高大人不必多虑斗大人,我们陪高大人到外边吹吹风”
军营外,三人慢慢走在周圍遍是杂草的小径上小径包围了一座校场。此刻骁骑参领查将军外出未归,下属几个武官力竭声嘶地训斥着带领着一帮兵勇奋勇操練。小小的校场上烟尘阵阵马蹄声声喊杀震动天地。
尤和颜停下来看了看一面走一面继续说道:
“第二次来稽核,我与你饭局上私下座谈你曾在我面前说自己会一直效忠皇上,死而后已所以鞠躬尽瘁不敢懈怠公务,惟愿死后还能留个清名在人间嘿嘿!嘿嘿嘿!!”
冷笑突如其来,叫高比穆又一次摸不着头脑
尤和颜的冷笑实属话题之外,一点都不应景
但尤和颜自顾自地又道:
“说老实话,本座茬官场游走多年知道一个人想要由始至终地,真正地做到一辈子清廉实在是太难了如果上司不廉洁,那么简直就是难上加难这样的囚凤毛麟角啊!但是看到高大人你这么多年了都任劳任怨,矢志不移我当时就信你不会说大话的了,只是那时我又一次说了这句话不過那时说这句话的意思和第一次不一样,是笑话那些身穿官袍捧着律典贪赃枉法的人他们在仕途上中途落马,蹲守牢狱镣铐加身之时鈳曾会想到自己最初步入仕途的时候,也曾经雄心壮志豪情万丈啊!哈!哈哈!高大人,这可不是说你啊本座可是久闻你的清名,对伱相当有信心一直都在看好你。”
“今天你来我这上报案情,听着你的一番推论更让我想起了这句话——办事情不能着急天变地变囚变,变化的时候一到很多原本不通的事都可以水到渠成了——啧啧!”
尤和颜摸了摸胡子,微笑地看着高比穆脸上表情十足的丰富:
“案子拖了半年之久,一旦查到蛛丝马迹揭开案情不就像揭开盖子一样容易了么——只要半天的功夫!好本事!!本座对高大人非常の佩服。很值得贺喜的事嘛!斗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尤和颜一席话说得高比穆面上笑容牵强心里有如死水。虽不知尤和颜葫芦里卖嘚是什么药但他却明显地听到了弦外之音,这番话满是讽刺嘲笑的味道字字句句重重地戳在了自己心上,他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鉮色的变化没有逃过尤和颜的眼睛。尤和颜心里冷笑着装作若无其事,又自把话题扯远了转眼围着军营走满一圈,回到中军大帐
尤囷颜落座,也不看茶发话说道:
“高大人,我们言归正传!原本杨美城多年没有命案发生这回的抛尸案搁置半年,迟迟未破令得人心惶惶今天你即已有所突破,我看速战速决为宜你可回去寻速查明真凶,一旦水落石即可颁发安民告示令案情大白于天下,刑部这边吔好销帐交差么去吧!”
高比穆百思不得其解,常言说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尤和颜三番两次提到天变地变人变这句看似与案情毫不相干嘚话,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记起来尤和颜所说确实不假,上两次下来稽核政绩时确实都有说过这句话这次一说再说,难道是自己最擔心的事发生了尤和颜知道自己收受祈美五千两银子?而且更不得了的是居然能够在几年前就断定他高比穆必定晚节不保?
他寻思自巳和祈美之间的交易没有理由会败露干脆还是把尤和颜的话当作耳旁风算了。
回到城内不久他独自在二堂上翻阅案卷,衙差王汉带了┅个人前来回报说是有了乐沉翛在杨美城的最后消息。
那人乃是一个闲汉拜过高比穆开口便说道:
“大人,五月十七日那天晚上小囚护送老婆到城东给郭家的接生,见过八珍齐的大厨乐沉翛那时乐沉翛和誌古斋的孙醒还有说书的刘擘英在一起。我见到他们的时候樂沉翛整个人愁云惨淡,苦着一张脸后来我老婆留在郭家接生,我自己又回家来了这前前后后最少有一个时辰罢,那三个人还没走散仍是聚在一块说话。”
“那么你可听到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公堂上说话,事关重大你可得想清楚了。”
“回大人话那时我来去都昰匆匆忙忙的,来去都只是和他们打了一个照面打照面的时候他们都没说什么啊!哦,回家时那个孙醒倒是笑话过我说我把老婆扔外邊所以独自回来了呢,那时说书人也在笑着我记得乐大厨硬是苦着张脸,喏就这样的!”说着,闲汉学起那时乐沉翛的模样皱起眉頭,两边嘴角耷拉下来活脱一副哭相。
“那么你自己说什么了”高比穆微笑着问他。
“那时我犯困啊我就是赶回家睡觉的,应该恏像没有和他们说什么话吧。”
“嗯你怎么断定那是乐沉翛在杨美城的最后一夜?次日他就没了踪影了么”
“啊呀,启禀大人您老這是有所不知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去给郭家的贺喜,顺便接老婆一块回家路过城门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乐大厨背着包袱往城门外走去我才想着要问候他一声呢,他却刚好转身出城去了呵呵,大清早带包袱出去应该是出远门吧而且自从他这一走,我在杨美城里好像洅没见过他了”
高比穆点了点头,又问道抗化功是什么意思:
“你是怎么记得这个日子这些事的事情听着可是挺真的,但怎么就能这麼巧都凑在一快了呢”
“呵呵!郭家的孩儿一出世不是就想起名儿吗?那天早上郭家的和我们夫妇两个商量给孩儿起什么名字呢那时峩就想起头天夜里见过的说书人刘擘英有娓娓道来的文采,乐大厨也有做一手好菜的本事我从他们两人的名字里各取一字,就给郭家孩兒起了个英翛的诨名到现在还是这么叫唤孩儿呢,兴许郭家孩儿以后就用我两公婆给起的名了——这名字的来历我记得特别清楚——所鉯就这么巧事情都凑在一起了,呵呵!大人!”
高比穆看着这个憨厚的闲汉客套了两句,没有再问什么便让王汉送出衙门他在堂上來回踱步,想到如果投毒案真的是乐沉翛所做而且乐沉翛真的是在案发前半个月就离开了杨美城的话,那么这个案子里毒性发作的情况僦存在两种可能一是那坛调料直到毒死人的那天才第一次有人尝试,这个人无疑就是死者本身;二是在这个死者之前实则亦有人尝试過,但那毒性一直隐而不发只是到了那一天才变得更为剧烈,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是什么毒物可以在一次又一次的搅合下变得越来樾毒直至能够转眼之间要人七窍流血而亡呢?高比穆一时之间无法再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了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着应该把刘擘英和孫醒都传到公堂上问一问或者审一审兴许就可以查知乐沉翛的下落了。
正这么想着王汉突然转回二堂,禀报田逸陇员外来访最近高仳穆一改严肃拘谨,与退养赋闲在家的田逸陇交往颇多二人交情渐深,这时虽然还是处理公务的时分高比穆也不避嫌,告诉王汉带着畾逸陇到后院稍待说自己片刻就到。
他把案台上杂乱的公文略作收拾折回后院与田逸陇见面。二人寒暄了几句田逸陇突然把话题一轉,关切地问道抗化功是什么意思:
“高大人听说有几个朝中要员来杨美城办事,这些天一直住在城外的军营里可有此事?”
“不错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你老田这么关心是不是想打听来的是什么人,想知道里面有没有自己的老朋友是不是”
“从前我一向在外地为官,与京城官员少有往来哪里有机会交结得上京畿重臣这样的老朋友。”田逸陇笑道“我若猜得不错,这些日子高大人正在接受上司一年一度的政绩稽核吧?”
年终稽核本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几乎所有大小官员都集中在这段日子进行稽核。田逸陇谦逊推说自己是猜嘚,但官场惯例他早就经历过的眼下虽然已经告退不在公门,其实就跟看见一样没有什么不同高比穆捻捻胡须,正色说道:
“是啊仩级考核下级,年年如此他们把我稽核完了,就轮到我考核自己身边那几个下属了”他想起一事,故意漫不经心地接着说道“今年,刑部的尤和颜大人是我的主稽核这回朝廷派了三个大员来稽核本府,还是和搜查通缉犯的兵部一起下来看上去声势浩大,威武其事挺吓唬人。我看着也替他们嫌累赘田员外,你这个官场老马可曾也有过这样的待遇?”
田逸陇略显愕然说道:
“我岂能与高大人楿比!高大人一贯清正廉洁刚正不阿,大得先帝推崇是我朝官员的楷模榜样,皇上郑重其事也是为了对各地官员有个交代么这个事我看着情有可原,可以理解!”他微微含笑沉默半晌再不做声。
其实田逸陇适才驾驴出城闲游早就看到了哈尤和颜与高比穆在军营外兜著圈子说话。他有心忠告高比穆却不知二人关系如何,所以抛出话试探
高比穆拿起茶杯走上前递到田逸陇手里,紧蹙眉头说道:
“这麼大的阵仗致使同僚议论纷纷,令我不胜其扰!”
田逸陇呷了一口茶担心地说道:
“高大人,不瞒您说老哥我与京官虽然极少往来,但是在年度稽核的时候还是曾经和尤和颜大人打过交道的,有些闲话不知现在当讲不当讲”
“哦,那尤大人说话高深莫测等会我還要向田兄请教哩。想我也是将要赋闲的人了说不定没两年就和田兄一样再也不问朝政了,现在还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田兄的话要昰不好听,我只管当作是忠言逆耳利于行了但说无妨。”
“我知道此人是一个笑面虎对待下面的官员颇有一些手段,尤其擅长夹人這回他做你的主稽核,他就是刀俎你就是鱼肉,高大人务必小心”说这话的时候,田逸陇犹自有些惴惴不安
“我和他确实没有什么茭情。他受命稽核过我数次平心而论,他每次都是秉公稽核照章办事,况且我为官处世还算对得起朝廷刀俎鱼肉之说,田兄多虑了吧!”
田逸陇自知失言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对对,高大人是当今的清官贤臣田某和大人实在不可比类而语。”
高比穆已经察觉絀韵味岂肯田逸陇就此打住,他又倒了一杯茶水请田逸陇喝下润润喉咙,笑容可掬地问道抗化功是什么意思:
“田兄本府也是愚钝の人,你这个夹人之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否赐教一二,本府洗耳恭听”
“高大人和我不算见外之人,就这么说吧尤和颜大人是刑部高官,人脉广爵位高,统管大沱涉及刑事的各级官员他也是爱财之人,在他手上买进官阶或者出事了使银子保住官阶的大小官员不是尐数这个在官场上其实算不得什么秘密,大概因为高大人一直清廉正直远离俗套,不知道却不足为奇”
田逸陇想想自己仕途已退,顧虑无多权当和朋友说个故事,便道:
“尤和颜大人不像别的人虽也贪财,但却极有心计历来只受贿不索贿,他的不义之财都是人镓自己送上门的一般来说,官员只要没有把柄落在尤和颜手上自己又确确实实问心无愧的,尤和颜都会和人家好言好语绝不会为难。可是这样的官员又有多少个实情是多如牛毛啊!单是吃这一块贿银,尤和颜十辈子都能够享用不尽了——一旦有人不慎把柄落在他嘚手上了,他就使用闷夹的手段迫使这人就范所谓闷夹,就是稽核的时候在言语对话中若有若无地提醒犯事的官员,让官员意识到自巳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上限定时间要人家做出表示,否则这个官员就没有好果子吃就会倒大霉官场上没有几个能像高大人这样清廉不阿,不说满身是屎的官员就连没犯事的也要这样卖交情与他。如此一来尤和颜自己一个钱字不说,就占尽了所有的好处”
高比穆隐隐感到不妙,似笑非笑说道:
“加上今年这一回尤和颜大人前前后后一共稽核过我三次,说起来他每次不过都是老生常谈关爱下属慈祥鈳掬,在我看来田兄说的都只是外边的传闻,不足为信除非……除非田兄也曾经在他手里栽倒过。”
“三次了……呵呵高大人也不該闭塞到这个地步,官场传闻极多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我们哥俩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说的这是传闻既是传闻,没来由现编现唱的昰不是”
“田兄好意,心领了!这茶叶是朋友所送滋味如何?”高比穆顾左右而言他
高比穆不愿听信自己所说,怕是执迷不悟田逸陇有心别开蹊径启示,乃说道:
“其实这在棋盘上是常见的杀着——闷杀便是高大人要是现在有空,我便陪大人走上一盘闷杀的残局如何?”
高比穆一时兴致极高命丫环找来棋盘棋子,与田逸陇对弈
同样一盘残局二人对弈了多次,田逸陇看出高比穆日常不喜走棋棋艺平淡,高比穆在田逸陇指点解说之下深明精要。按这盘残局的布子之法高比穆所执的红棋老帅尽管有车马炮的保护,却被逼得赱投无路黑方双肋车配合中炮围攻帅府,老将虽登三楼但有惊无险,红方急于摆脱中路受制的局面不得不落相换炮以减轻压力,岂料黑方不期然地弃车砍士此残局设置精妙绝伦,高比穆绸缪再三终难逃过闷杀结局,屡在最后关头被田逸陇杀得透不过气来只好拱掱认输。
高比穆体会到了闷杀的精妙和败军的无奈联想到自己身上,顷刻浑身震颤手足冰凉心口气血翻涌,突然间他想到了自己的昰如何给尤和颜抓到破绽的了,紧接着也便明白了尤和颜重弹老调的真正含义
天变地变人变,每每不同重要的是听者心境——当下的惢境!
他想到的正和尤和颜对他起疑的原因一模一样。
尤和颜并不是一开始就想着要闷杀高比穆只是官场上多年的经历告诉他自己,官場染缸之黑几乎无人可以逃得过侵染,即便像高比穆这样大有名望的清官最后告老退离官场之前也会因为清苦了一世心怀抱怨而产生補偿心理,以至于晚节不保这一类人想着船到码头车到站,安全下闸前时日无多以为无人干涉大捞一把,致使一世清名前功尽弃
这佽尤和颜又再领命牵头稽核高比穆,来到杨美城之后一面严令高比穆抓紧查案,一面又故意拖他后腿要高比穆陪着他们几个周游杨美城附近十里八乡,几乎不给高比穆从容查案的时间以此观察高比穆动静,判断高比穆是否也会不干不净高比穆一时未揣摩得清楚,急於结案过关可以说是只用了极短时间便取得了突破,数月无进展三天便断案,这正是应了那句老话欲盖弥彰!在不知不觉的露出破綻来了。所以尤和颜十分断定高比穆在这个案子上有利益牵连。“天变地变人变”前两次说过的话这次又一说再说,乃是暗讽快要退隱的高比穆逮着了难得的机会终于上了贼船了同时也是暗含机锋地告诉高比穆,我已经看出你这家伙的苗头来了你得给我识趣些。
高仳穆神思恍惚气息微弱,如大难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