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高手帮忙指吗?我这个小号降b调指法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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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小号,我凭什么帮你做5环?
我是小号我已经93级了我没练过法法术熟练都是序列号和吃桃子送的我有一个理想5环的小桃子全吃掉再攒点钱做完1、2、3法的桃子王就留着吃4、5法等我满级发满的时候大话大概就关门了我也可以弄个漂亮的图回味回味商店没卖高级旗的时候我喜欢捉好5个猪怪在5环那等着骑着高大的白马带着1.273的小很好看为了帮助那些做5环的仙魔我买了双10级敏鞋保险起见,我还买了强混虽然是一阶的,但我一般不用我从不问人要钱似乎也没人给过我钱我只是为了混桃子吃卖几个高级旗也足够我1小时14W的在线点卡成本了我还专门加了法好吃12500的法药我期待着上电视不过40%的几率吃小桃子到4、5法上我也很欣慰了商店开始卖高级旗了系统送的高级旗也越来越多了桃子核也开始看不见了我也开始要卖点卡了那一天,就在那一天我又上来卖卡那一天我没带药没关系,我法是满的我没带钱没关系,不用我组队猪怪呢捉好了那是一个仙一个法仙一个红名字的法仙一个带猴子的法仙很好,很强大4法秒,猴子砍,我2睡还是敏猴子,不错就是杀得太慢杀第3个的时候我快没法了叫给个6000的法不理我我只能一睡了找第四个的时候还不理我我更只能开号从皇宫跑到金山寺送药了杀完XX的手下的手下就OK了队长离队,丢下我一人在长安东不给钱就算了不给东西就算了给你猪怪不说谢谢就算了把我丢在长安东就算了系统送的高级旗不值钱就算了没有6000的法不给别的也算了什么都算了那我凭什么帮你做5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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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很多人都开小号,问为什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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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号开了无数个能量,最高只到 39%能,小号轻轻松松就开到 42%了, 给自己多个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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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花桃树下 大脚墨婆浪
写在一个深思熟虑后的早晨:写文真的不是件轻松的事刚入友卯坑的时候真的纯粹因为兴趣可等认识了这么多人有了喜欢自己文的各位后其实自己的兴趣淡了也因为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就一直在写我本来是在某江上码字的,并不是什么专业的写手,最多赚点零花钱,这段时间把很多脑洞和时间放在友卯这,其实我很讨厌有人留言你好高产这种话,这就会提醒我我又为了爱好让爸妈给自己的生活费又增多了,为了自己的爱好荒废了自己的理想。虽然这些纯属自己的爱好但看着自己的文热度越来越少,就会一直在想是不是没有人喜欢了,是不是写的越来越差了,我是不是没有责任可以走了。说不值得这些话虽然难听,但确实是这样想的。前些天开了暴雨梨花这个脑洞,因为涉及各种各样的方面,自己写的是真的很累,但写完之后发现看的人真的少的可怜,甚至在我半开玩笑的说我要弃坑之后,有些可能因为这篇文关注我的,没有丝毫的挽留转身就点了取消关注,让我觉得我的文对他们的吸引力真的是没有。就又自然而然的纠结起了值不值得和自我诋毁的死循环中。记得我第一篇在这开的坑结局也是在早晨,那就让所有都终结在早晨吧。也许河神第二季上线后又燃起了除了责任感之外的爱好后还会在更文吧。但在没有第二季燃起的所谓爱好的日子里不会再为了没有人在乎的责任再写了,挖下的坑如果很有兴趣可以私我,我把后面的故事大概说给你。还是谢谢所有喜欢的人,但我不想再用十二分的力去讨好百分之二的想看的人。这个坑所有文封笔了,随意取关。有缘相逢。各位早安
背景是《河神》开篇的五年前
主要想讲讲我心中剧之前的故事
第二章&&&&&&点绛唇
有道是:梦魂梭织,红妆道尽奴多少?长枪易折,醒来皆春晓。
江边柳梅,亭中莺声晓。戏台上,参拜四方,又道相知好。
这是郭得友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丁卯,虽然平日在天津卫,或多或少也都曾遇见过几回,但那大都是无所上心的擦肩而过,至多有几回,刚从水里出来的郭得友把湿漉漉的辫子上的水珠甩到了丁卯王八盖子色的西装上,牵出一二三丝毫的联系。
顾影注视着一身月白色西装的丁卯踩着身后暖橘的霞光走近,抿了抿嘴唇,抬手下意识的去抓郭得友的袖口,却意外的抓了个空。
她抬头,对上郭得友一双黑黝黝的眸子。
“顾影,你先回龙王庙。”郭得友道。
“为什么?”顾影愣神,偏头看了看渐渐走近的丁卯,又看了眼自家的郭二哥,眉头锁了起来,“你不是平日最讨厌这种高衙内的吗?我…”
她的话头还没说完,郭得友就伸手抄起一旁的赶仙鞭塞在她手里。
顾影连忙摇头,“你别想有什么事瞒着我,我不回去了。”
“听话。”郭得友皱眉,伸手去推她,余光撇了眼三步开外越来越近的男孩形貌,手上的动作又重了重。
顾影被他推得愣了愣神,刚想回句什么,却被身后款步走来的丁卯截了嘴。
“这男人要是推你,我劝你还是走的为好。”男孩掸了掸身上的月白色西装,绕过郭顾二人,弯腰拿开椅上搭着的话本,闲闲的坐了上去,抬头重又看向不知所措的顾影,弯了弯嘴角,“到底是年纪小,再赶上两个零头你就明白了。”她一边说,一边屈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藤椅的把手。
顾影一脸诧异的盯了他一会,喉头滚了滚,突然捂住了嘴巴。
“怎么?恍然大悟了?”丁卯问。
“你…你不是…”顾影几乎是颤着手去拉郭得友的袖子,“郭二哥…他…不是丁卯。”
郭得友却像是早就预料到的一样,抬手拍了拍顾影颤巍巍的手掌,“回家去吧。”
“别啊。”丁卯闻言起身,迈着细碎的步子绕了竹椅一圈,重又看向面前的一对男女,“既然见着了就认识下。”他伸出手,手掌向下五指自然的下垂,像是一张软踏踏的毛绒垫子,直直的伸到郭得友面前,指向对方,“郭得友,顾影。”手指后撤,重又绵绵的指向自己,“苏春晓。”
“苏春晓?”顾影的瞳孔又是一缩,“你是那个同人私奔的戏子?”
“坊间都是这么传我的原来。”苏春晓勾了勾唇角,状似无意的笼了笼头发,这个动作,若是放在原本较弱的姑娘家身上自然是好看的娇媚的,但此刻,扔在七尺男儿丁卯这,道只存了有些诡异的美感。
郭得友听着面前人不咸不淡的语气,不置可否的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屋子,“苏姑娘不如进去细聊。”
“不了。”苏春晓摇头,抬头看了看天边越来越暗的晚霞,“我只能逢着有霞光的日子才能出来,眼下时间也不多了。”
郭得友了然的点了点头,眸色又沉了沉,“那还请苏姑娘简要把事说给郭某吧。”
余下的一刻钟,顾影觉得自己似乎是听了一出极为跌宕起伏的大戏,远比一向惹人的开封包青天的乌盆案更为的惊心动魄。
凭着苏春晓一向研读戏本子的好口才,郭得友大概梳理了个大差不离。
几日前,也就是丁家大少爷生日的前一天,“泰和班”班主林春衣交往了十数年的相好,前清的落魄秀才方白石,借着酒气和林班主吵了一架,这件事若是放在平日里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事。方白石的年龄要长林春衣三十余岁,因着所经历的年月和人事物都有着极大的差异,所以两人自打好上之后也就不少吵架。
这一回,林春衣也并没有把这次的吵架当回事,看着醉醺醺的自家男人,小拇指上挑,皱着眉头示意自己收养的义妹苏春晓把人架回房间,自己转身就回了幕前,操持自己的事。但这回方白石却并没有如她所愿的乖乖回到房间,嚷嚷着要去烟花巷里过夜。苏春晓看着自家姐夫的形貌自然是不同意,两厢拉扯间,方白石下手一重,竟把苏春晓推倒撞在了八仙桌旁,昏了过去。
郭得友听到这里,递给苏春晓一杯水,后者接过,抿了一小口,道了声谢,低头有些不知所措的搓了搓手,“但那次我并没死。”
“你怎么知道?”郭得友问。
“因为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苏春晓垂眸答道,“我昏过去的在大概是午时二刻的前厅,我还记得的那时阳光是直直的向下打,屋子里很阴冷,而我再有了意识知觉自己没了命时,却以是黄昏,这中间空缺的两三个时辰是又有人进了来,把我杀死,然后埋在梨树底下。”
“梨树?”
“就是泰和班在丁家住的屋子前院的那棵梨树下。”苏春晓抬头,眼睛盯着对方的眸子,“你若去看,那下面应该还有我的尸体,”她顿了顿,自嘲的勾起唇角,“只是不知道,现今天这么热,会不会已经腐了。”
郭得友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又不知从何安慰,“所以你就误入了丁家少爷的身体里?”
苏春晓点了点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就像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听说你要搭台唱戏就来找你一样。”
郭得友耸肩,含笑说道,“也许这就是天命,我也并不明白我怎么会想着搭台唱戏,许是老天爷让我来帮你吧。”他回头看了眼一脸不知所措的顾影,转回身继续对苏春晓说道,“我会帮你的,但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希望你也是一个人。”
后者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放心,我也想积点阴德,这个身子等我的事了了,我就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如此甚好。”郭得友勾唇,身子后仰抄起一旁的茶杯,眼睛盯着茶里绿油油的一望碧水,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
“顾影。”他说,“送丁少爷回家吧。”
窗外,天色擦黑,没有了暖橘的霞光,四下里都是不知何处是家的鬼影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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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河神郭淳的徒子郭得友的首出亮相戏就要开嗓,这回的曲目倒是应景的普通,连着三天,开门的是牡丹亭的离魂,接下是西厢记的长亭送别,和苏三起解。
天津卫的老老少少也别是些不算戏迷的看客,自然是接受得了这显然毁戏的一幕,抱着看戏中戏的心态,早早的三三两两挤进了戏园子。
可等他们抱着茶壶坐定之后,却就这没拉开的大幕看见了一出奇景。
小神婆顾影一身短衣武生打扮,拉着丁家大少爷丁卯匆匆的绕进后台,明眼人说,这丁家的少爷丝毫没有平日里人传的恍惚不省人事,反而看上去眼睛油亮亮的晃人,甚至,可以称得上兴奋了。
背景是《河神》开篇的五年前
主要想讲讲我心中剧之前的故事
第一章&&&&&&画堂春
却道是:半生半世半太平,秋凉冬归月又西。
&&&&&&&&&&&&山茶童子不识客,却道三袭?
&&&&&&&&&&&&北海有归客路,南山有葬诗魂。
&&&&&&&&&&&&无边萧索又十分,都是天真。
&当顾影把关于丁家大少爷丁卯魔怔的前前后后念叨给郭得友听后,本以为自家一向一身慷慨气的郭二哥定会拍案而起,风风火火的研究起前因后果。谁知道,郭得友听得却是满脸惬意,伸手抄起一旁已经被豆汁浸的软塌塌的油条,掉了个个扔进嘴里,含含糊糊的哼了几声。
顾影没听清,歪头问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郭得友耸肩,咽下嘴里的油条,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我说这有钱人就是事多,住两天窝棚就没这些富贵病了。”他说的轻轻巧巧,手掌向前伸想去够盘里剩下的那根孤零零的油条。
冷不防手背被顾影一个巴掌拍了过去。
“你干嘛?”郭得友皱眉。
顾影也皱眉,哼了两声抄起一旁的赶仙鞭转身就往门口走,临了还不忘拿走余下的那根油条。
郭得友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闪着油光的盘子,又抬头看了眼顾影娉婷袅袅的身段,一扬脖子,就这晨起的微光喝完了瓷碗里的最后一口豆汁。
后来过了很多年,郭得友再想起这个早晨,除了满嘴的黄豆清香混着油条油腻腻的油花味道,留给他的只剩下状似后悔的满心欢喜,像雪后的阳光一样,明知化雪会冷,却仍旧喜悦不停。
三日后,天津卫街头巷尾传起了件消息,说是河神郭淳的开门弟子郭得友迷上了京戏,这本是打小学的功夫,谁知道这郭得友却像是中了邪一般,在戏园子里住上了两日,就巴巴的要登台开嗓。
丁卯听到这个事的时候,鱼四和胡天明正轮番的敲着山核桃给他准备熬稀粥,山核桃的壳很硬,要比普通的核桃难敲的多,但它却又一点好,格外补脑。
这一点,丁卯现在似乎很需要。
“这郭老爷子自身功夫这么硬,怎么选的徒弟就少个脑子似得。”鱼四垂着脖子,两手用力的挤压着山核桃的外皮,嘴上的功夫却是不停。
“谁知道呢。”一旁拿着烫金锤子的胡天明嗤鼻笑了笑,边把手上剥的零碎不成个核桃仁递给歪在床脚看书的丁卯,边继续手上的工作。
“你说这戏是不是有什么魔。这郭得友外加上咱家少爷…”
鱼四的声音被胡天明的一记眼刀给拦了回去,他默默噤了声,低头不再言语。
胡天明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丁卯,依旧是安静的看着手上的书,他微微松了口气。凭他和丁卯十余年的交情,有些话其实早就摆在明面上说了开来。
那日,众人皆认为丁卯疯癫入魔,偏他留了个心眼,等没人的时候细细的盘问起来,而得到的话却还是让他不由的皱眉。
丁卯告诉他,有人要杀他。
“谁?”胡天明问。
“那个唱苏三的姑娘。”丁卯颤着声线回答他。
胡天明皱眉,“她为什么要杀你?你和她无冤无仇的。”
“因为我不帮她。”丁卯眸子突然暗了下去,伸手紧紧的抓住胡天明的衣襟,眼睛直直的盯着床头柜上的电灯,“因为我不帮她,她说只要我帮她她就会活,我不帮她她就会死。”
胡天明看着丁卯突然越发红肿的眸子和额头上凸起的青筋,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转身带上了房门。
可他不知道,就在他带上房门的那一刹那,原本静若寒蝉的丁卯忽然抬起头,像是被什么操纵了一样,兰花指微翘,朱唇轻启,呢呢喃喃,咿咿呀呀。
“言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做马我当报还。”
窗外,升起一轮弯月,树影婆娑间似乎有谁顺着风声应声和道。
“人言洛阳花似锦,偏奴行来不是春。”
“低头离了洪洞县。”两厢相和,声线重叠。
胡天明同鱼四把手上的半斤山核桃剥好后已近黄昏,两人收拾了会桌子,准备下楼用晚餐,回身喊了丁卯几句,却不见身后人动弹。
“让他睡会吧。”胡天明压低声线示意鱼四,“这些天寻病求医累的够呛。”
鱼四点头同意,两人蹑手蹑脚出了房门,带上门栓的一刹那,胡天明似乎看见了丁卯翻了个身往床头拱了拱,他不由的眉宇间带了几分暖意,“还是个孩子啊。”他喃喃自语。
窗外,夕阳余晖渐暗了下去,郭得友抬头看了眼染着橙黄色光的天空,兀自低头把手上的话本又往后翻了一页。
“二哥,回家吧。”身旁,顾影眉间打着死结,满脸的焦急,“你都出来两天了,也该回去了。”
“回去?”郭得友撇嘴,“我明天要登台,不回去。”
“你还真要登台?”顾影身子猛地前倾,下意识的抓住郭得友的手臂,“你不过学了两天的功夫,不是竟上去丢人吗?”
郭得友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手臂一抖挣开顾影的手掌,“我只唱给懂的人听,你不懂。”
“那你倒是说说懂得人在哪?”
“懂的人?”郭得友忽然抬头,顺着顾影赶仙鞭摆着的方向,盯着远处的朱红木门勾了勾唇角,“你看,懂得人来了。”
顾影狐疑的转过头,冷不防对上一双眸子,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眸子,黑瞳黝黑,血丝鲜红,似乎一双眸子里就藏着两个不同的灵魂。
那人逆着光,似乎在向这边招手。
郭得友起身,把手上的话本往身手的竹椅上一掷,张口道,“丁大少,久仰大名。”
远处,弯月又起,西阳不灭,日月同辉,阴阳交替,最是鬼魅盛景。
写在后面:刚开始没看懂很正常哈
毕竟走原剧的悬疑风
所以不要问我怎么回事啦=3=我要讲不久剧透了嘛再看还有什么意思嘞
丁卯十六岁生日那年做了个梦,梦里她身着一身朱红色长袍,衣摆和袖口处都用雪白的丝线绣着好看的雪白梨花。
站在风口处的他似乎抖一抖袖口,就满园飘着梨花香气,丁卯眯眼,打量着自己的好看袖口,心满意足的在一片混沌中打着转,星光在他的袖口出翻飞,像极了要飞升的仙人。
就在这漫天的花瓣中他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一身白衣,躲在一颗半人粗的梨树后并看不真切,丁卯定了定眸子,那个人大概是个女孩子吧,提着一柄长长的花剑,一身苏三的行头,柔柔弱弱的眼底却又染着血红的背景,她提着滴着血水的长剑,一步三停。
血红如霞,像极了经受了暴雨的洛阳牡丹,映衬着女孩更像是梨花般娇俏。
丁卯倒下了,栽在一弯血泊里,袖口的梨花染着鲜红的血。
那是丁卯十五岁的最后一个梦,自那之后,他就再没有十五岁了。
对于这个梦,满身冷汗的丁卯本人把它归结到了自己父亲请来的那个草台班子。
“准是昨天他们排的那出苏三起解闹得糊涂事。”他撇嘴,接过胡天明递过来染了水的毛巾,胡乱抹了把脸,重又递了回去,长长出了口气,就这三月的阳光懒懒的伸了个懒腰。
胡天明摇头,低低的笑了声抬手拍了下丁卯毛茸茸的发旋,“也就你心思多,昨个的事不过是个巧合。”
“哪里是巧合。”丁卯撇嘴,把额头往前探了探,半掩着嘴唇低声絮语,“我可不觉的那个唱苏三的小姑娘是自己跑的。”他说的声音很沉,伴着顺着窄窄窗棂吹进来的三月凉风,惹得胡天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昨日,被丁父请来为庆祝自己独子十六岁生辰的“泰和班”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本好好的排着出苏三起解,偏巧临着最后登台的前日,唱苏三的角突然罢演。班主对外的说辞,说是小姑娘和一个落魄秀才勾搭上眼,双宿双飞去了。
但依着丁卯平日和这群戏子的关系,却又得了一个新的说法,唱苏三的小姑娘平日最是守本分,并没有什么落魄书生能入得了她的眼。还有一点,最为怪异的事,小姑娘走的那日,身着着的恰巧又是戏里的那身行头。
“赶紧洗漱,楼下这么多人等着呢。”胡天明替丁卯打好领带,并不想理会丁卯的那段稀奇古怪的说辞,匆匆扔下句话就带上了木门,留着丁卯一人皱着眉心呆坐在床上发呆。
事情哪里就是这么简单了,但他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本就活该没什么人愿意相信,丁卯撑着头沉思了一会,亮亮的眼珠子的转了又转,终归还会挪下了床,屐拉着拖鞋拐进了洗手间。
郭得友昨天夜里也做了个梦,但这个梦对于郭得友这个虚弱的身子骨,倒不算稀奇,所以隔天的早晨,吸溜着豆浆的时候也就当成了个笑话讲给了顾影听。
谁知道,小神婆顾影竖着耳朵听着听着,却忽的没了笑意。
“你说你梦见一个穿着一身苏三行头的小姑娘?”顾影挑眉。
郭得友莫名,“怎么了?”
“你说那个姑娘手里拿着一柄染血的花剑?”
“嗯。”郭得友尾音上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别乱想啊,都和你那神婆老娘学的,神神叨叨的。”
“不是。”顾影放下手里的筷子,任凭夹着的油条掉进雪白的豆浆里,整个人几乎贴到郭得友耳根,“你知道漕运商会的小少爷丁卯吗?”
郭得友点头,“二世祖吗,整个天津卫谁不知道他。”他顿了顿,继续说,“不是前段日子惹了失心疯吗?怎么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什么失心疯。”顾影收回身子,“前些日子我和我娘被请到漕运做法事,就是因着丁家的这位少爷的事,说是丁少爷在十六岁生日那天不知怎么的对着唱着麻姑拜寿的戏班子破口大骂,让他们还条人命。”
“人命?”郭得友显然来了兴致。
“就是人命。”顾影手指敲着桌面,“他老爹就认为是自家孩子染了什么脏东西,把我娘请了过去,你知道怎么着?那少爷竟然拉着我娘的手就念叨着他的一个梦,说让我娘帮一个小姑娘做法,还她一个清静。”
郭得友听到这里,眉头也不自觉的打成了结。
顾影继续侃侃而谈,“你知道那是什么梦吗?”
“什么梦?”
“和你一样,苏三,小姑娘,花剑,血迹。”顾影顿了顿,把手边的碗往郭得友面前推了推,眸色骤然放沉,惹得郭得友的后脊梁出了浅浅的汗珠。
“鬼梦。”她说。
(突然的脑洞,有人有兴趣嘛,有兴趣我就接着写…没兴趣我去填老坑了……=3=)
将军友&帝王卯
不要再问我是不是HE了==
麻烦互相尊重好伐
离京城朱红色角楼十步之远的松山山顶三年前筑了一座亭子。
郭家的二儿子郭得友趴在自家的院子墙头,身上因着逛窑子留下的伤还隐隐抽抽,他极目远眺,伸手摸了摸衣摆,重又指向那座亭子。
“就叫它十春亭吧。”他歪头,冲身侧的娇俏男孩道。
娇俏男孩皱了皱眉,继而抿嘴微笑,“十春亭,一览半生倦十春。你不是最烦这些小情小爱的吗?”
郭得友耸肩,身子用力往墙头上移了移,满脸的不屑,“我可没想这么多。“他顿了顿,伸出一只手臂回神去攀身后桂花树的枝干,“我不过是赌这座亭子只能见十春。”
丁卯低头,默默的接过郭得友递过来的桂花枝,这一枝显然是郭得友随手攀折的,星星点点的黄色斑点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美感,也就是香味的存在才添得几分韵味。
“这里的人都是喜新厌旧,那座亭子却是见不到十春。”丁卯低声喃喃,抬手把桂花枝往墙外一掷,双脚落地,抬头看向一脸欲言又止的郭得友,朱唇微启,露出一对好看的兔牙。
他说,“十年后,若你还在,我就把那座亭子赏你,随你处置。”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郭得友挑了挑眉头,纵身一跃也翻下了墙头,“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何时骗过你。”丁卯偏头,不再去看身后男孩闪着湖水微波的眸子,他的目光越过了墙头,越过了山丘,也越过了一众霞光万丈的蓝天白云,没有人知道此时的看看见了什么,也没有知道此时的丁卯再想些什么。
罗衾不耐五更寒。
只有桂花,依旧窸窸窣窣,飘飘洒洒,零落成泥碾作尘,香如故。
这一年,丁卯十九岁,与镇国侯郭淳的次子郭得友同龄。
这一年,郭得友开始学起了兵法,他的想法只有一个,让当今圣上的十五子丁卯得以继承大统,再活上个十年。
丁卯曾问郭得友,若我不是皇子,你们镇国侯府还会不会收留我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
彼时,郭得友正拿着行军旗在沙盘上挨个归位,他的身子弯的很低,半截身子几乎要触碰到丛丛的细沙。
丁卯皱眉看了一会,摇了摇头放下手上的卷轴,走上前,垂眸替男人挽起了袖口,“等会袖口脏了,又要劳烦阿嬷浆洗。”
郭得友愣神,低头看了眼男孩纤白的手指,抬头就是一个咧嘴,“你看,我这没了你准要被阿嬷骂。”他微不可查的撤回袖筒,回掌拍了拍丁卯的肩头,“所以没了你,我可怎么过哦。”
“一样过。”丁卯盯着男孩的眸子,扔下一句话,转身头也不回的就往门外走。
“什么脾气。”郭得友冲着男孩渐行渐远的婀娜身子摇头莞尔,额前下垂,却在没抬起眸子。
这一年,郭得友掐指算过,十五皇子丁卯不过二十岁,当今圣上却以年过花甲,他摇头,再没有什么时间留给他们挥霍,欢笑也有,欢乐却早就该是昨日欢了。
这年阳春三月,丁卯看着郭得友垫着脚尖,把他曾踩着桌檐,挥毫泼墨的那幅“百二秦川终属楚国,三千越甲可吞吴。”的对联,换成了一幅泼墨的桃花盛景。
他近身打量,却在簇簇桃花之间看到了一行小字。
“成则为王,败则为寇。”
丁卯回头看向身后背手昂头欣赏的郭得友,尾音上扬,“这就是你说的寿诞的礼?”
“怎么?”郭得友偏头,含笑的斜撇了对方一眼,继而微笑,“不满意。”
“没有。”丁卯转回头,垂眸不再看那幅画,又隔了半晌,就这身后骤然响起的淡淡叹息,他攥紧了拳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最好。”郭得友声音带笑,“也不早了,今个是你寿辰,早点休息吧。”
窗外夕阳渐沉,洒下的橘色余晖映着整个院子都染上了桂花般的光泽,无人言语,只有风声,垂皱木门。
樟枥二十四年,春,圣祖病重,悬千金遍请名医。
这一年,丁卯二十二岁,褪去了稚嫩神色的他,凭着郭家的支持和自身的竭力,算是摆脱了前尘往事的纷纷扰扰,成功跻身到了前朝的三尺明堂的间,持篦朗声,奏论国事。
郭得友却总爱对他皱眉,“别老盯着地面看,那黑不溜秋的地能看出花来?”
丁卯不回话,眼睛却依旧盯着黑色曜石铺成的地面发呆。
“你啊。”郭得友无奈摇头,顺着百官的人流重回到自己的位置。
丁卯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依旧直愣愣的盯着地面,黑色的曜石上映出了他绣着金色边的锦绣衣冠,冠冕上的五颗圆润的珠子,像是光,又像是冰。
似暖非暖,阳却无温。
后来,丁卯不止一次的回忆起那天的早晨的温暖阳光,回忆着郭得友带着永远无奈语调的低声絮叨,似乎凭着这些就能抵挡着随之而来的腥风血雨,抵挡住无数人利剑般的目光。
丁卯把目光从黑色的曜石地板上移开,如炬的目光盯向身后一脸诧异的郭得友,朱唇微启,朗声念到,“罪臣郭氏得友,依附皇太子多年,多次对儿臣图谋不轨,杀机数起。”他顿了顿,余光轻轻的瞥了眼身后人蓦然亮起的眸子,抿嘴抬头,“还请父皇还儿臣一个公道,诛杀此等不轨之臣。”
窗外,隔着朱红的院墙,顺着金黄的琉璃瓦,阳光挥洒,似有花香。
坊间对于去年的那段宫闱秘事的传言,随着老皇帝的驾崩与新皇的恢弘登基,早就淡了许多,爱嚼舌根的三姑六婆也早就把话头转到了更为新奇的新皇选妃上,只是偶尔还有一些念着旧的老人提起两句。
说是当今圣上当年还是不得宠的十五皇子时,曾被寄居在往日的镇国侯郭家,而这郭家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明着帮衬着十五皇子,私下里却早就和皇太子勾结,要趁机杀了十五子。
“那不也没得手吗?”留着半寸小胡子的矮个男子,斜眼瞥了眼一旁絮叨个不停的白胡子老翁,一扬手灌掉了半壶茶。
“那是圣上真龙天子,福大命大。”白胡子老翁不屑的撇嘴,转了转眸子,却是满面的春风,“不过这圣上到真是以德报怨,竟然还封了那郭家的二娃娃一个将军的职位,啧啧啧。”老人咂嘴,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伴着茶香袅袅,叹了口气,呼出的浊气,混合着茶香,扰的三月的乍暖还寒天,结了淡淡的白烟。
“这算什么。”一旁一书生样子的男人摇头,状似神秘的冲身旁的一干茶客颔首低语,“你不知道这回选秀的人选里,就有一闺女还是这郭将军的表妹,说是这郭家姑娘,和郭将军幼年交好,青梅竹马呢。”
众人愣了愣,到底还是擅说闲话的小胡子率先回过了神,掷了杯盏,拊掌大笑,“圣上这步棋走的真好。”
余下的人也飞快回过神来,依次笑的见眼不见牙。
三步开外,一身富贵人家公子哥打扮的丁卯斜眼看了看郭得友垂眸不动的神色,抿嘴笑的像是偷了腥的猫,他小指微直,点了点郭得友藏在袖筒里的胳膊,“诶,你说我把顾影册为妃如何?”
“随你。”郭得友不抬头,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手心里的茶盏。
丁卯愣神,半讪的赔笑,“你在生气?”
“我没有。”郭得友接嘴。
“你若不愿意,我就遣她回家,再给她寻了好人家?”
“我说了随你。”郭得友重重的放下手里的茶盏,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往桌子上一掷,转身就要走。
丁卯慌了神,盯着在木桌上打着旋的铜板,贝齿咬了咬嘴唇,“郭得友?”
“你别生气了,我把她许给你好不好。”他抬头亮晶晶的眸子盯着郭得友泛着河水颜色的眸子,水汪汪的样子,被郭得友看得莫名没了脾气。
郭得友微微叹气,弯腰揽住丁卯的腰肢,虚搂着把他拉了起来,“别闹,我们该回宫了。”
“都听你的。”丁卯喃喃。
后来,郭得友到底没有取得顾影,丁卯回宫之后,狐狸般的眸子又打起了转,大笔一挥,把顾影指给了镇守西北的黄家二公子,黄玉。后来,误打误撞成就的良缘那就是后话了。
只是那段日子许久,丁卯看向郭得友的眸子总像是隔着数层薄纱一般,藏着无数心事于后。
郭得友叹息,父亲说的没错,这世间人但凡登上那团明黄,也就一脚迈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前尘往事,终究也就成了午夜梦回的绕指温柔。
那一年,丁卯二十四岁,立业成家占了个全。
如若,后宫那群不谙世事的莺莺燕燕搭起的温柔乡算是家的话。
“看开些。”郭得友把手上的一尊烫金弥勒佛龛小心翼翼的放在桌角,抬头冲丁卯笑的温和。
丁卯撇嘴,把手上的染着朱红色墨汁的毛笔往桌上一摆,歪歪斜斜的窝在太师椅里,皱眉看向郭得友,“你从前让我争取,现在又让我看开,你到底要我怎样啊?”
“此一时彼一时。”郭得友摇头暗笑,紧走两步,拾起桌上的朱批笔,沾了沾水,重又挂在笔架上,“现在你有我,不要再担心了。”
“我以前也有你。”丁卯噘嘴。
郭得友好笑摇头,“是是是,你一直都有我,我一直都在。”他五指向上,引了引一旁的佛龛,“所以,你只要和那位一样,笑口常开就好,万事有我。”
“我知道。”丁卯满足的笑了笑,重又把郭得友的手指按在自己的额头两侧,就这后者带着茧子的手指舒服的力道拱了拱。
窗外,帘外雨潺潺,春意正浓。
想看连不厌,唯有敬亭山。
无事之春,总有多事之秋。
昭鹤三年,西北鞑靼族入侵,首领步六孤氏族一支率百万大军直逼边关疆域,镇守边陲的黄家一脉奋勇抵抗,却总不得全胜,危难之际,黄家主帅派遣自家媳妇顾氏连夜上京,陈情上书。
这一年,丁卯似乎总爱梦魇,悬百金请了名医也查不出所以然,宫里就有人传起,说是因着步六孤一族多实巫蛊之术,怕是龙脉损了,才有这般。
“那该如何?”郭得友皱眉看向底下跪着的怯懦巫医。
“御驾亲征,再造盛举。”巫医颤着声线,像是鼓足了勇气般说道。
果然,刚毅男人的剑眉一树,“荒唐。”
“有什么荒唐?”身后的帷幔后,丁卯压着咳嗽声接口,“边陲早就该平定了。”
郭得友抿嘴,直了直身子,示意巫医退下,回身扶起丁卯的身子,“那些人的话不能信,不过是病急乱投医。”
谁知男孩却倏地笑了,“瞧你也说我病了不是。”他顿了顿,随手揽过郭得友的腰间荷包,连人带物拽到榻上,“你猜昨晚顾影和我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他说,你打小就怕我哭,你知道我怕打雷,每次打雷你就藏在我廊下,一听我哭你就出现。”丁卯贴在郭得友耳根,也不管对方逐渐染上红云的肤色,兀自低声絮叨,“我当时就在好奇,为什么每次我哭你总会出现,现在,呵。”他嗤鼻轻笑,手也不老实的攀上男人的脊梁。
“那是因为你平日都不哭。”郭得友道。
“所以。”丁卯微闭双眼,“这次,你就依我一回可好,看在我往日都不哭的份上。”
郭得友偏头,看向男孩亮亮的眸子,叹气如风,“我真希望你往日多哭些。”
“晚了。”丁卯挑眉,翻身骑在身下人身上,一撩袍子,笑的格外魅惑,“春宵苦短,何不屏烛游。”
“无烛如何?”郭得友调笑。
“一样。”
榻上戏水鸳鸯,交颈相缠,又是一春。
丁卯到底没有御驾亲征成,举起的朱批笔被郭得友明里暗里勾结的朋党的数封折子参了回去,一切的一切没有顺遂了丁卯的愿,甚至有些反了他的意头。
抚远大将军,郭得友,征战西北。
这是那年春天,街头巷尾都在传的故事,却也像所有故事一样,来时一阵风,去时无影踪。
郭得友走的那天春天早就走远,临近初秋,万事万物都萧条的不像个样子。
顾影抱着汤婆子,呵着暖气问丁卯,“郭得友走你为什么不去送他?”
“送?”丁卯挑眉,“送别送别,不就是送着送着就别了。”
“胡说些什么。”顾影秀眉倒树,“你这些话烂在肚子里就行了,可别说给我娃娃听着。”她抬手,附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我家娃娃还等着郭大将军回来给他当舅舅呢。”
丁卯低眉浅笑,放下手里的药碗,看向顾影渐渐丰腴的面颊,“是呀,这么多人等他,他怎么好意思不回来,怎么好意思。”
越说越浅的声音夹杂着柳林风声,秋日私语,催人心肝。
“你怎么哭了?”丁卯余光扫到顾影泛着泪光的眼角,皱眉道。
“你哪只眼看见老娘哭了。”顾影回瞪,“风大,进沙子了。”
“你有理你有理,真不知道黄玉怎么忍的了你的。”
“郭得友怎么忍你,我相公就怎么忍我。”
倒是无声遣流年。
后来,坊间对于抚远大将军的传闻并没有预料里的甚嚣尘上,许是终究没个定论的缘故,对于郭得友的生死存亡也就逐渐淡成了烟尘,就像是西北再无战乱一样,战神也就寿终正寝的退居神位就好。
再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传起了件后宫闺房事,说是镇北侯黄玉不知从哪里寻了个娇俏的边地丫头,送进了后宫,偏巧皇帝又极好这一口,椒房之宠,一时盛极。
无人见过那位新近宠妃的相貌,传来传去都是黄玉接人入京之时,侯爷与夫人低眉絮语的模样。有些老人笑说,到真像闹洞房时的看客形貌。
有过了几个春秋,原本松山角上的那筑八角凉亭不知何时被推倒重建,修成了花池,周围种了数十株嫩黄的金桂,横匾上书,十春亭。
十春是一度,一度即春秋。
没有再谈名噪一时的郭将军身后之事,就像郭得友也再没和丁卯谈过,那日他被父亲用了家法并不是因为他去了什么青楼妓院,只是因着他为了一位少年的遗书,跪在父亲面前请求他帮忙。
年过半百的父亲问他,你可知道这推翻旧主,跟随不受宠的皇子要付出多少吗?
我知道的,郭得友低语,我不怕,只要是为了他,我都不怕。
就连那座十春亭,也是他藏了一晚上写写画画想出的点子,立下十年之约,大概那个男孩就不会再轻生了吧。
十春亭,不倦十春,又是一生。
当你月末没钱时你会卖身给你对象嘛
我要被抓进去了你们要给我送凤梨酥和小蛋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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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个我的故事吧。”八十岁的老人垂着头,小手指上下不停的敲打着竹椅编织成的细密的把手,一下一下伴着身侧人翻动书页的声音不停歇,而他手上戴着的那个镶着金丝线的尾戒,折射着身后窗子射进来的光,照得一旁蹲着的男人不由得皱眉。
老人没有名字,据说是上个世纪某个有名有姓的军官身边的亲信,在那个年月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只是后来亲历了两党交战,有度了文革的点点滴滴,到如今,就不得已的出落的一身清静。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逝去,独留他孑然一身,也就乐得丢了名字,掩了故事。
“少抽些烟。”身旁的一直皱着眉头的男人看着老人颤巍巍抽出一根中华,嘴里虽是念叨,手上却还是不情不愿的掏出了怀里的打火机,点亮了烟头。
烟头明明灭灭。
老人深深的吸了口,这才微微抬起额头,从松动的牙齿里吐出一个大大的眼圈,“不用你管。”老人喃喃,重又垂下头,“你小子又打断我,到底还要不要听故事嘞。”
男人不置可否,张了张掩在一簇胡子下的嘴唇,耸了耸肩示意老人继续。
“这可是多少人求我都不说的故事。”
“所以您讲。”男人微笑,伸出手接过老人手里的烟头。
老人却不甚在意,微眯着双眼,把头冲着阳光仰了过去,“这说是故事,倒也不完全对,可要不说是故事,我想你又不信,你可知道,我以前爱过一个人。”他顿了顿,状似无意。
“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他是个漂亮的青年,有一双带着下垂眼角的眸子。曾经有人和我说过,有着下垂眼的人总是痴情,我不相信,所以我就去试他,我跟他说啊,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你猜他怎么说?”老人含笑,像是在问男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一定是很开心的答应了。”男人接嘴。
“那你倒是错了,他没有很开心。”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落寞,“他和我说,你来我身边不过半年,你的喜欢可能只是孑然一身造成的错觉,你也许不是爱我,只是害怕我不要你。”
男人皱眉,“他的心里一定是很想答应的。”
“我也这样觉得。”老人笑的狡黠,眨了眨眼,似乎眼里藏着漂亮的星海,“所以我就和他说,那一年后,如果我说我还喜欢你,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他一定答应了。”
“那是当然,他答应的很迅速,眼角眉梢都是好看的笑意,我就和他说啊,你要等啊,等我一年后,等啊,等啊。”老人突然噤了声,手上动作不停,嘴角却滑落一股浊气,他微合着眼,身子后仰,想去触碰更为惨烈的阳光。
“后来呢?”男人的声音里莫名带着哭腔,“一定是个很好的结局吧。”他说道。
“是啊。”老人嘴角嗪着笑意,“很好很好,他等到了我,我们结了婚,我陪他走了五十年的岁月,每天睁眼总能看见他,我总会亲他一下,蹑手蹑脚为他做早餐,他爱吃鸡蛋,我就在面条上打上两个鸡蛋,一个放在上面,一个藏在里面,吃完早餐,我就会送他去上班,他爱挤地铁,我就陪他一起,在人多的空间里,我窝在他的臂弯里,时不时的抬头,在他的亮晶晶的眸子里找我的影子。等他下了班,我就陪他去散步,他是个警察,总是很忙,但他很疼我,也会陪我去花鸟市场,玩一些死板的老古董。然后我们回家,洗洗漱漱,等着新的一天。”老人微笑,思路清晰的像是在讲着重复了上百遍的故事,“直到他走了,他也是抓着我的手的,就像是每个清晨傍晚一样,多好。”老人把左手从藤椅上移开,在空中抖了抖,似乎是想放在手背上,却又半路转了个弯,去摸腰间的烟盒。
“别抽烟了。”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在没回旋的余地。
“不抽了不抽了。”老人无奈的耸肩,缓慢的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的窝在垫着棉花绒子的藤椅里,没有注意身侧男人眼角透着眼光闪着的晶莹。
“我也不是爱抽烟,只是那个烟味总是让我想起他,似乎他还在身边,似乎我们还有半年。”老人喃喃,语调高高低低,像是不断回放的黑胶唱片,咿咿呀呀似乎清晰又似乎远离,如梦如幻,远远近近。
窗外,一簇簇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却又最终归为一片死寂。
林涛看着窝在藤椅里,合眼笑的温和的老人,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握住老人泛着青筋的手掌,“最终你还是对的,你看我不是陪着你了吗?”他兀自言语,停了片刻,却伴着死寂,终是把头埋在染着烟味的老人手心,哭出了声。
眼泪顺着老人已经僵硬的指缝滚落,落在老人灯芯绒的裤子上,映出了一段过往。
这段过往里也是一对青年,一位身着军装,另一位有着极为妥帖的下垂眼。只是他们的结局却不是相携终老,白净的军装男孩终究还是离开了,在一个没有阳光的午后,像他来时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再没了故事,所有的故事都镜像颠倒,成了事故。
等到月光生气,又是新的一天。
没有过往。两厢对视,皆是他乡。
远处,染着棕红油漆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浅绿色的相框,相框里没有人,只有一行字,用的是娟秀的正楷,像是书写了很多遍,才练成的好模子。
“林林总总,皆是姻缘。”
字的底下,还有一行,却像是出自另一人的手笔,“敬我先夫,张日山。林涛留。”
有口不辨藐东风
前世今生梗
丁卯走的那天,没有下雨,也不是晴天。
这是郭得友做的梦里最坏的那个,背井离乡的他,隔岸观火的他,夹杂着清晨微微动起的江面微风,勾勒出一幅足以让他怀念半辈子,也刻意遗忘一生的景色如故。
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丁卯看着郭得友微微垂下的额头,勾了勾嘴角,语气淡淡,“以后晚上千万别贪嘴,积食了翻来覆去总是睡不踏实。”
郭得友不回话,依旧垂着眸子,紧紧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鞋尖上染着零星的几块污泥,是他早上跑的飞快时仓皇留下的,现今已经固结成了浅浅的棕色,依附在姜黄色绣着的草鞋上,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往日看过的那幅《腹痛帖》,出自无意,却又勾勒着本就复杂的潦草心事。
丁卯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摇了摇头,刚想弯腰替他拭去那些泥污,肩头忽的被人向上一提,脚步虚浮,险些栽倒在男人怀里。
“你干嘛?”丁卯语气温和。
“船要来了。”郭得友那非所问,“收拾好自己的物件,回头和人家挤着在上不成。”他顿了顿,不再看男孩抿的紧紧的嘴唇,低头撇了眼自己的脚尖,微微叹气,“回头我自己擦掉就好。”
怀里人微不可闻的颤了颤身子,低低的嗯了声,手肘微曲,从郭得友肩头移了开来,“也对,你都是要结婚的人了。”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淡,带着清晰可闻的笑意,却让郭得友不置可否的皱起了眉头。
“小卯。”郭得友轻声责备。
“行啦。”丁卯耸肩,弯腰揽起脚边的行李,冲对方摆了摆手,“我要上船了,你也回去吧。”
郭得友看着男孩笑的好看的样子,话锋转了个弯,“那你一路小心,到了给我拍封电报。”
“成。”丁卯答应的迅速,抿了抿嘴唇,借着裹着棕榈油的船只传来的汽笛声,和转身时的飞快速度,朱唇微启,抛下句话就没再回头。
这是丁卯留给郭得友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丁卯留给天津卫的最后一句话,夹杂着黑烟的波涛和汽笛的袅袅,掺杂在红尘的股滚洪流之中,一眼万年,一个转身就是永远。
就连郭得友,隔着岁月的浓重面纱,他依旧清晰的记得那个男孩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他说,祝你新婚快乐,师哥。没有主语,却加了后缀,就像顶着红盖头的顾影红着眼睛对他喃喃低语的那样,“你总让我觉得,我是个罪人。”
“别乱说。”郭得友含笑摇头,把顾影揽在怀里揉了揉脑袋。
“怎么不是?”顾影挪开身子,“丁卯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就因着你师父的一句话,他就被送出了天津卫,你权且向我念叨两句,他又要向谁哭去。”
“我何时和你念叨过?”郭得友好笑的反问。
“梦里。”顾影抬头,眼睛直直的盯着对面男人染着湖水光泽的眸子,低声接口,“在梦里,你在梦里不止一次的念叨过他。”
“那也是在梦里。”郭得友皱眉,一把揽过自己的被子,将自己和顾影都掩在一片黑暗之中。
“现在不是梦,现实里我不能爱他。”
顾影叹气,世人总是这样,看不惯珍爱,躲不过宿命。
后来,郭得友似乎迷恋上了酒气与烟气,家长里短总是念叨着昔日的小河神因着老河神的去世而成了行尸走肉,连临终指婚的小神婆也束之高阁,视若无物,再不见往日的威风,每当这些话传到的顾影耳朵里,她总是叹气皱眉,紧了紧手里新打的二两女儿红,脚下生风。
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她是比谁都知道郭得友的,他的饮酒嗜烟不过是对荒唐现实的百般逃避,也只有在梦里,他才有他,有那个男孩浅笑嫣然,露着两颗好看的兔牙,低声唤他,师哥。
又过了许久,常年浸淫在烟酒中的郭得友失了心智,被往日的一众兄弟安置在城南的疗养院,只是每逢中秋与新年才把三人七力的抬回家里,四十岁中秋节那年,他终究没有等到十六的圆月,神志尚且清醒时,他拽了拽哭成泪人的顾影的袖口,张了张嘴,却再没了言语。
远处,月朦胧鸟朦胧,山水花香风轻松,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知我心惶恐。
郭得友的话很简单,只有八字,道尽一生。
“若有来生,再不相逢。”
千禧年,冬,天津。
林涛今夜上的是夜半,硬撑着半睁不睁的眼皮对着一沓子公文案例,好不容易挨到了隔日的清晨,刚想抓起搭在座位后的呢子大衣就想往外跑,忽的揣在口袋里的手机一震。
他抿着嘴唇,半是忐忑半是无奈的掏出手机,对着屏保上两个头挨的近近的一黑一白年轻男孩咧了咧嘴,才按下解锁键。
“下楼,我在楼下。”
林涛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了来信人之后,飞快的穿上大衣就往楼下跑。
楼下,看门大爷正习惯性的咿咿呀呀吊着嗓子,看着风风火火冲下来的林涛,尾音颤了颤,“休要乱跑。”
这要搁在平日,林涛早就贫着嘴接了上去,可今天,他的确没有这般的心情,而阻挡他如此心情的罪魁祸首此时就一身军装,长身玉立在警局门口。
“本来想上去的,但那个大爷拦着了。”张日山微笑,直起手上的围巾就揽在林涛的颈间,“跑这么快干嘛,我又不会跑。”
“你怎么来了?”林涛把男孩的手握在他手心,轻轻呵了一口气。
张日山挑眉,“我怎么不能来啊,怎么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天地灵心。”林涛飞快顶嘴,“我一不偷二不抢的能有什么事。”
“当真没有?”
“骗你小狗。”他回答的迅速。
“是吗?”张日山尾音拉长,踮起脚尖,附耳在林涛的耳垂,“我昨天做了个梦,梦到你娶了别人,还把我逼走了。”
“胡说些什么?”林涛无奈摇头,又紧了紧手上的力气,把男人拉的更近。
张日山撇嘴,“我怎么胡说了,我就是梦到了。”
“那你还梦着什么了。”林涛权且在当他说着胡话。
“还梦到,我叫你师哥。”
“师哥?”
张日山耸肩,“是啊,师哥,是不是很肉麻,还是禁忌之恋。”他吐了吐舌尖,神色暧昧,“是不是很神奇。”
“嗯。”林涛声线有些低沉,看着张日山的眸子愈发的喑哑起来,在不等对方在说些什么,腰身一弯,对那张殷红的嘴唇就是一个深吻,直把对方吻得气息微喘,手上不住的怕打着他的后背,才有些不舍的撤开身子。
“你干嘛。”张日山看着两人之间断断续续的晶莹银色,染红了两颊,抬手对着林涛就是一推,手上的动作还没用力,就重又被后者钳住。
“不管你梦见什么,这辈子我一定不会放开你的。”
“你爸妈要是反对呢?”张日山歪头问他。
“我就跪着求他们,一句一句的说道他们心疼。”
“要是别人对你看不上呢?”
“总归比我没你之后堕落的让人看不上要好吧。”林涛补充。
张日山看着他莫名亮起来的眸子,突然耸了耸肩,“成了,那走吧。”
“去哪?”林涛莫名其妙。
“去荷兰啊,登记,结婚。”张日山挤了挤眼睛,也不管对方微微下沉的下颌,摇了摇手里的机票,“晚上的飞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涛这才重又抿起嘴唇,带着胡子的下巴勾起了好看的弧度,他冲男人偏了偏头,身子不变的手臂一弯,就把对方举了起来,绕了个圈。
“走吧,有法律保护你就永远是我的了。”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白色精灵带着好看的六角羽毛,夹杂着不知隔了多少前尘往事的爱恨情仇,泪痕连连,洒落在立在清晨路灯下的一对璧人身上,像是手掌的轻轻抚摸,有风传来,像是谁在喃喃自语,夙愿如斯,终归到头。
这一世,再无离别悲愁,全是欣喜执手。
远处,不知是谁唱起了念白:
似梦明眸剪秋水,有志丈夫丽人魁。还当共佻人生担,无垠恩爱总轮回。
却是轮轮回回,林林总总,总是他,总爱他。
只他知我粥可温,只他为我立黄昏,林涛突然很知足。
国际惯例一发完He
(把楔子放在一起了&就不打链接了)
图个开心哈
“人啊,长那么好看为什么总觉得自己长得丑呢?”花白胡子的白二毛,撩着自己手心里麻酥酥的长长胡子,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一旁低头剥着豆角的小男孩。
小男孩拖着短短的细小辫子,一身雪白的雪纺长衫,衣摆处绣着细细的花纹,花纹是用金色的线绣成的,仔细的看来像是一条金光闪闪的上古神龙。现在这条金色的大龙软踏踏的垂在脏脏的泥巴地上,远远看过来像是一条大青虫。
“这也不一定,我就不觉得自己长得丑。”男孩把剥好的一盘豆角往白二毛那边推了推,一脸无所谓。
白二毛嗤鼻,“说的跟你是个人似的。”
白二毛和男孩都不是人,准确的说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就像是女娲娘娘天裂时补天时剩下的那个石头,永远觉得自己无所事事像是大千世界的局外人。
他们两个就是局外的那两件东西,似乎有点作用,细细想来确实哪里也不属于,谁也不需要。
而且,他们长得丑。
长得丑在过去或是在现在好像都是一件致命的缺点。但这个缺点显然不会属于现今躺在里屋竹榻上的那个好看青年,他的剑眉朗目,殷红的嘴唇亦或是那满身的娇柔气质,替他飞快的阻挡着所有不值得入眼的词汇,仿佛他生下来就是要承受万万人的指指点点,和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的。
男孩立在竹榻边,借着微弱的烛光弯着脊背细细打量着青年肩甲骨的伤,那是个很大的伤口,红红的肉被翻出了个大概,新盖上去的白花花的粉末像是洒在红梅丛中的雪花。
郭得友突然像是来了兴致,嘴唇微嘟,鼓起两腮冲着窸窸窣窣的粉末就是一阵吹。
“干什么呢?”一直在一旁煎着药的白二毛反手给了他一巴掌,“被吵着人睡觉。”
郭得友不情愿的直起身,耸了耸肩,手指微直指了指面前的青年,语气里带着孩童般的青雉可人,“可是他都醒了啊。”
可是他都醒了啊。
这是丁卯听见郭得友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他自鬼门关里脱了身后听到的第一句“人话”。
他觉得他也可以算得上涅槃重生了。
“谢谢你啊,娃娃。”丁卯手臂颤了颤,刚想直起身子,蓦地男孩的脸离着他的鼻尖不过半寸。
丁卯下意识的往一旁偏了偏身子。
郭得友仔仔细细的盯了他许久,又像来的那么迅速一般飞快的直起身子,偏头看向依旧面无表情扇着药庐的白二毛。
“老白。”郭得友喃喃。
白二毛叹气,头也没回的加重了手上的动作,“想说就说。”
男孩像是得了什么鼓舞,眼睛莫名的亮了亮,一伸手按住丁卯伤口的上檐,也不顾对方忽而狰狞的神情,语调轻快。
“我不是小娃娃啊,我今年一百五十岁了,你。”他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微微用力,像是和谁赌气一样撅起了嘴,“你以后可不要说错了,我可是会杀人的。”
“人不知鬼不觉的那种。”郭得友补充道。
现在,丁卯觉得他大概还是在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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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卯看着郭得友脑后拴着的那根细长的缠着红绳的小辫子,莫名的联想到了曾经挤过人群在菜市口看斩首时,刽子手长刀上的红穗,抿了抿嘴唇,咽下递到他唇边的药汁,低声问男孩,“你…你会杀我吗?”
男孩顿了顿,身子后撤从又从药碗里舀出一勺棕黑色的药,递到丁卯嘴边,看着后者伸出殷红的舌尖轻巧掠走后,才兀自接口,“我不杀好看的人。”
“那你觉得我好看吗?”丁卯问。
“我不知道。”郭得友答,声音里透露着显然和他外表年龄不符的淡漠。
丁卯有些愣神,凭心而论,长了二十年的他在众人的奉承说辞里早就把自己归为好看的那一行列,算不上惊为天人但也绝不会是不易察觉的美。
男孩看着面前青年人突然放大的瞳孔,突然像是偷了腥的猫一般嗤嗤的笑出了声。
“你是好看的,你是我这么多年见过最好看的人,所以我不会杀你。”郭得友把镶着青花的药碗往一旁的桌上一掷,脚下微抖,翻身上了青年的床,也不管对方险些触碰到伤口而皱起的眉头,手上动作不停,就挤进了暖暖的杯子里。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床被子,你看上面绣的花样和我身上的那个龙都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郭得友小小的脑袋歪在丁卯的耳根下面,伸出染着药香的手指,对着身上的被面指指点点。
丁卯看着他孩童般的动作,莫名的掩回里自己的脾气,身子不由的往靠墙的一边挪了挪,却又被男孩的手掌仓皇的揽了回去。
“你嫁给我好不好?”男孩问,抬头亮晶晶的眼睛直盯着青年的眸子。
丁卯悚然,刚想上手推开郭得友贴在他鼻尖的脸,后者的后半句话却让他动作一滞。
郭得友说,“你嫁给我,我帮你杀那个伤了你的人。”
他说的很是笃定,真真实实让遭受巨变的丁卯有了种说道就会做到的踏实触感。
但感动是一回事,答应与否却又是另一回事。丁卯抿唇微笑,“可你还小啊。”
“我不小了,我今年…”被触及痛处的郭得友险些炸毛。
“我是说你的外表,像是个小孩子,别人会说闲话的。”丁卯耐心解释道。
郭得友轻蔑的撇了撇嘴,“谁在乎他们说些什么。”
“可我在乎,我终究是要下山的。”
“为什么要下山,这里这么好,山下不好,很乱,不太平。”郭得友神色格外凝重的说。
丁卯被他突然严肃起来的神情,扰的莫名想笑,嘴角上扬,问他,“你为什么这么想娶我?”
这回,轮到郭得友沉默不言语了。
丁卯看着男孩抿的紧紧的嘴唇,和眼眶里有些微微打着转的水珠,皱了皱眉头,抬手轻轻的拍了拍郭得友的肩胛骨,却在感受到手下人得寸进尺般的拱了拱身子时,微微摇头。
“我只有娶了你,我才能长大。”郭得友在他怀里闷闷的发声,不等丁卯发问,兀自继续,“白二毛给我算过命,我前世也是个人的,但好死不死是个嗜血成命的皇帝,在我手里死掉的那些忠臣啊志士啊,也好死不死都是些记仇的主,上了天后在众仙面前说了我太多坏话,然后等我自己死了的时候就被烙上了印子,这一世除非娶了一百五十岁那年遇到的人为妻,否则下一世还是长不大的。”
他说的极为认真,临了之时,还义愤填膺的皱着眉头加了句,“可见这些忠臣也不像说书人讲的那样,管理国家没本事,记仇的功夫到底是一流。”
“你一百五十岁遇到的人也不一定是我啊。”丁卯问。
“可我这一年只遇到你一个人啊”他抬头,看了眼脸色雪白的丁卯,往上窜了窜,对着殷红的嘴唇就是一口嘬,“所以你嫁不嫁给我啊。”
“嫁给你之后呢?”丁卯问他。
“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啊,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郭得友飞快的接口,想了想捎上一句,“我还会帮你报仇。”
丁卯突然笑了,抬手摸了摸男孩的发旋,叹了口气,“报仇就算了,我就当帮你这个忙吧。”
“真的?”郭得友眼睛一亮,手上不知轻重的摇了摇丁卯的手臂,又在看见对方耸起的眉峰时连忙松了手,“对不起,弄疼你了。”
“没事。”丁卯咧嘴,露出两颗好看的兔牙,像是雕着祥云样子的汉白玉,自身就带着通体温润的好看形貌。
郭得友盯着出神,抬手摸了摸自己丑陋的脸颊,突然说,“我上一世是个美男子,长得特别好看的那种。”
“我知道。”丁卯温和的笑道。
丁卯年少时曾经畅想过自己的婚礼,彼时的他掰着手指头对着看着他满眼柔和的自家哥哥,语气幼稚,“一定要请很多很多人,一定要有很多很多菜,一定要把整个院子都弄成很红很红的颜色,再不济,都涂上红油漆,在红彤彤的龙凤蜡烛下一定特别的好看。”
但,事情总是事与愿违,丁卯的婚礼上没有很多很多宾客,也没有很多很多的筵席,就连龙凤蜡烛,也只一根孤零零的燃在床头。
“白二毛也算是宾客了。”丁卯自我安慰道。
一旁挑着的灯花的郭得友晃了晃悬在半空的脚,身子一扭,接口道,“白二毛不算人的。”
“不算人也能算宾客!”
“好好好,你说的都好。”郭得友被对方突然升高的声响惊得身子一颤,连忙安慰,话音刚落,却又自嘲般的摇了摇头,“以后可以再办个婚礼,很大很多人的那种。”
他没有说我们,丁卯也并没有在意。
就像丁卯并不在意他是鬼是人上,寥寥草草的就嫁给了他,有句话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长了一百五十年的郭得友很是明白。
丁卯和郭得友结婚的第三天,郭得友突然没了踪迹。
丁卯攥着对方留下来的一叠写得乱七八糟的纸冲白二毛皱眉,“你说他能去哪里,他一个小孩子。”
“他不是小孩。”白二毛纠正。
“可他看上去就是个孩子啊。”丁卯不置可否。
白二毛抬眼看了看依旧唇红齿白的青年,手上的动作一松,把一直藏在手心的药罐子重又推都炉子上,叹了口气,像是参透禅机的入定老僧,独自沉声,“这人啊,为什么总是不死心呢。”
“你什么意思?”丁卯莫名。
白二毛收回目光,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张口问,“他是不是和你说他上辈子是暴君,所以这辈子一定要在一百五十年时找个人结婚,才算完?”
丁卯点头。
白二毛长叹一声,“这娃娃骗人是骗上了瘾,觉得自己干了烽火戏诸侯的荒唐事就是暴君了。”
丁卯彻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身子一弯,跪坐在白二毛面前就是问,“你的意思是他在骗我?”
“到不是全部,上辈子他为了你杀了魔古道的千万受众,这辈子是要赎罪的,却不是娶你,”白二毛顿了顿,抬眼直直的看向丁卯,嘴唇微动,声音像是传自西北蛮荒,“是杀你。”
“不杀你,就不会再活,他等了你一百五十年,就是为了杀你,杀了你他就可以转世为人,不再受这些苦了。”白二毛兀自冷笑,“我本以为他娶了你是为了完成上辈子对你许过娶你的誓,没想到他真的是走了,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让你死,你呀。”他捋须长叹,“真是好运气,有这么个傻小子如此对你。”
白二毛不再言语,也不再抬头看向早已愣在原地的青年,身子后撤,面不改色的抓起藏在火堆里的药罐子,低头继续细细的煮着药,嘴里不住念叨,“石中火,梦中身,成佛不易,成人更难。”
当天夜里,白二毛看着细细收拾床铺的丁卯,低声喃喃,“他不会回来了,也不会杀你,你大可以走了。”
“我不走,我在这等他回来。”头也不回的年轻男人目光坚定。
白二毛叹气,攥着药罐子的手紧了紧,“都是好孩子。”他说。
三年后,丁卯发现,他也有了不老的样子,他对白二毛笑的露出好看的兔牙,“我比郭得友幸运多了,我一直是二十岁的样子,到也叫青春永驻。”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像是说给自己听,“等他见到我,我依旧是这样好看的样子。”
白二毛装作没有听见他后半句余下的话,低头继续煎着药,只是在药里加了味甘草。
人生已经太苦了,终归要清甜以滋补。
又过了三年,丁卯逐渐喜欢上了山里的一切,他学会了洗衣做饭,学会了缝缝补补,学会的种花养鸟,也学会了看星星,赏阳光。
这一日,他像往常一般趁着霞光,研究着新开的那树合欢花,这是他养的最好的一株了,每逢春夏交替,总是它开的最好看,最粉嫩,最透彻,像是情人的嘴唇,总爱拂过他的发梢。
他盯的出气,脚下的步子也不住的后退,冷不丁的没了分寸,撞上了什么。
他以为是白二毛,不由的嗤鼻,“你就不能换了地方煎药?”
“我为什么要煎药?”身后,声音里透着笑意。
丁卯身子一颤,有些恍惚的想回身却被身后人揽住了肩头。
“你怎么还没走?”郭得友头抵着他的耳根问道。
丁卯颤声,刚想回答,却又被截住话头,“你在等我是不是?”
“没有。”丁卯久违的少爷脾气再次发作。
郭得友被男孩赌气般的语调逗得发笑,直起身子,把下巴自后藏在对方的颈窝里。
丁卯突然一愣,“你怎么长大了?”
郭得友耸肩,“不是娶了你的缘故吗?”
“别胡说。”
“那兴许就是老天爷开了眼,觉得我的罪也算是受够了,就留着让我享福了。”
“那你还会走吗?”丁卯仍有些不放心。
“不会了。”郭得友吻了吻他的的耳垂,呵气叹白烟,“不会了,你在哪我在哪,一辈子都不走。”
世人常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但若没了情没了爱,侠就不算是侠,可以为佛可以为神,却怎么也成不了有血有肉,谱千秋故事的侠。
但人和鬼的界限却没这么的明确,模模糊糊的被情爱二字勾勒的潦草,鬼就是人,人就是鬼,一念为鬼,一念是人,都是可怜,都是可爱。
白二毛重又把药罐子推进了火炉,却没有再把它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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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加了抱歉)
你知道当年在乡下我是怎么摆脱日本大兵的追捕的吗?郭得友絮语,藏在刚刚磨好的面粉堆里,门外就是成群结队的日本大兵,我在面粉堆里滚了个圈,确认自己已经白的像个发了面的馒头,才撞开门栓,一边喊一边跑,是谁是谁把我的驴吓跑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清晰可闻的笑意,像是佛门净地常挂着的八角铃铛,随着风来回的摆,摆出了悦耳声响,摆出了莫名心情。
丁卯看着对面男人弯成下弦月的清亮眸子,兀自噤了笑意,“所以你就脱了身?”
郭得友垂下头,微不可查的耸了耸肩,“算是躲过一劫吧。”他抬头,带着极端的深意重又看了男孩一眼,抢先一步截掉他的疑问。
“三天后,日本大兵放火烧村,五十余人的热闹村子,一夜之间火光漫天,我窝在柴火堆里,攥着上级给下的死命令,眼睁睁的看着柴门闻犬吠,却等不到风雪夜归人。”他顿了顿,伸手握住丁卯在桌角敲着不停的手指,喉头一哽,继续说道,“所以,丁卯,我也过得很不好过。”
丁卯身子怔了怔,手指尖的温热触感把他强行从那个可怕的梦里带回,他动了动手指,微微叹了口气,“所以你和我说这个是干什么?忆苦思甜?”
“哪里有什么甜,苦日子还不知道何时是个头。”郭得友嗤鼻,身子微微后仰,让整个上半身尽量浸淫在一侧玻璃窗后透进来的阳光里。
丁卯抿嘴,肩头前倾,把男人身下的竹椅往外推了推,像是了然又像是安慰的附上对方的膝盖,上下抚摸。
“郭得友。”
“嗯?”郭得友尾音上扬。
“我不会过得不好的,再苦的日子我都会把它熬成糖。”丁卯顿了顿,狡黠的眨眼,“你被忘了,我可是贮存了一肚子比利时巧克力和英国黄糖的人。”
郭得友嘴角上扬,看着对面男孩白净的皮肤上投影下的小簇睫毛阴影,眼神放柔,手臂上扬,揽过对方纤细的腰肢。
“我知道,你很甜啊。”他在丁卯耳边低声喃喃,清晰可闻的看着那双秀气的耳朵不住的变红,微微偏头,衔上对方的唇瓣。
唇齿相依间,被吻的昏昏沉沉的丁卯似乎听见了什么,又似乎没有,又像是庙宇的八角铃铛,有风自响,无风安详。
这是丁卯记忆里那段日子的最后欢愉,之后无论是谁或是揣着善良或是藏着恶意问起他的故事,他都是低眉浅唱,带着上个世纪留洋归来人独有的倨傲与儒雅,眉尾向下,低声喃喃,“他在我眼里一直是最好的。”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二十年后,人们这样回答。
“可他杀了您的表兄和您的幼时好友,您也不怪他吗?”四十年后,人们这样问他。
每当这时,丁卯又成了那个棉里藏刀的丁家大少爷,染着岁月痕迹的手指微勾,对着不远处的门檐,扔出一个字。
日,离小暑差着两个指头。
这是郭得友呆在北平后的第一个夏天,恰逢丁卯二十五岁的生日,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的美好,这一天,风没有吹卷云朵,染着夏日气味的湛蓝天空飘着三三两两大片的白云,树梢也不动,驻足的麻雀更是多于往日数倍,三三两两的棕黑麻雀掩在合欢花的粉白花瓣里,是不是的探出头,眼睛也亮亮的透露着机灵劲。
丁卯窝在床榻上,懒懒的抬着眼皮,看着面前一身戎装的张日山替他挑着衣服,撇了撇嘴,“这都什么年月了,怎么还有心搞什么生日party。老头子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都是你这个宝贝儿子。”张日山嗤鼻,好笑的睨了身后男孩一眼,把手上对比了许久的白色衬衫扔了过去,“赶紧起床,下把脸换好衣服下楼,客人都等着你招呼呢。”
丁卯接住衬衫,不情不愿的直起身子,慢悠悠的解着睡衣扣子。
“你快些吧。”张日山看着他懒洋洋的动作,不由的催道。
“天明哥和林涛哥不是都在下面吗,让他们招呼不就行了。”丁卯皱着鼻子,赌气的接口。
张日山皱眉,“那能一样吗,你别和我耍嘴皮子,你再这么慢下去,我可要采取强制措施啦。”他边说边抬手,作势要撕扯对方领口。
丁卯连忙护住,身子往后撤了半寸,不住的求饶。
张日山看着他依旧娃气的做派,好笑的摇了摇头,丢下句催促的话转身就要离开。
“日山哥。”丁卯在身后叫到。
“怎么了?”
“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行动啊?”
张日山点头,背对着他嗯了声,“长官让我安顿好你就过去帮忙。”
男孩闻言静了静,像是隔了好久才勉强问道,“那你还赶得及回来吗?”
张日山抿嘴,半是笑意半是挪掖,“会的,我和郭长官都会回来的。”
“谁问他了。”丁卯声调猛地上扬,抄起一旁软踏踏的枕头就像张日山扔去,后者连忙回神,带上棕黑的木门,枕头应声砸在门板上,夹杂着丁卯炸了毛般的咿咿呀呀发出闷闷的声响。
张日山背对着门微微叹气,脚掌微抬,走的飞快。
窗外麻雀又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张日山突然想到了平日常和林涛琢磨的那出天仙配,三三两两的麻雀哪里不是那些漂亮多嘴的姐妹仙姑,而那扇轻巧带上的木门就状似那个被王母娘娘挥手画下的天河,隔着依旧赤子热忱的丁卯和满腹心事无处倾诉的他。
没有怀疑,道都是可怜人。
丁卯悠悠然的换好衣服出现在众人视野时,已经临近正午,平日里看上去宽敞的丁家堂屋里因聚满了形形色色的锦衣男女显得拥挤不堪。
“像是下饺子一样。”丁卯撇嘴,在一个寒暄碰杯后的转身,对身侧的胡天明低声道。
胡天明低眉偷笑,伸手搡了他一下,“管好你的嘴,到时候得罪了人我可不帮你求情。”
丁卯耸肩,眼睛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红男绿女,不屑的说,“这些人又能分光到几时,左不过临着大难就各自飞了。”
胡天明看着面前男孩依旧明亮的眸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仓皇换了话题,“今日请了意大利有名的糕点师傅,回头你可得好好尝尝。”
丁卯闻言果然笑的露出两颗兔牙,抖了抖握着高脚杯的手指,“我想这一口好久了,铁定是日山哥的主意吧,他一向细心,准是哪会听我说就放在心上了。”
“这回还真不是。”胡天明摇头,小指微直指向不远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是谁啊?”丁卯狐疑。
胡天明语掉微落,声线里带着微不可闻的轻蔑,“秦明,你林涛哥的好友。”
秦明端着盛着淡黄色香槟的高脚杯,上身挺直的倚在窗边,眼镜不住的盯着窗外的麻雀,像是早塑而成的石像,神色淡然。
“秦长官?”
秦明闻声回头,对上迎面而来的娇俏少年。
“多谢秦长官用心,这次的酒秦长官可要多饮几杯。”丁卯眉眼含笑,伸手碰了碰对方的酒杯。
酒杯碰撞,犹如环佩之声,叮当如玉。
秦明揽回杯子,扬了扬嘴角,“丁少爷叫我秦明就好,这回的事我可不敢揽功,是林涛寻来的人,又担心张副官因着他涉外会有怨言,就打了我的旗号,丁少爷真正要谢的人可是林涛啊。”
丁卯闻言浅笑,“那也要秦先生赏脸不是。”
“客气。”秦明微笑,又像是恍惚想到什么一样,抬眼问道,“怎么不见林涛和张副官?”
“日山哥今日有行动怕是会迟一些。”丁卯扫了眼四周,“林涛哥可能有事出去了吧。”
“您不好奇他们去哪里?”秦明突然扬眉。
丁卯闻言一愣,盯着面前男人依旧不变的神色,狐疑的张了张口,“秦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秦明颔首,把手里的高脚杯放到一旁的窗棂上,状似无意又像是有心的懒懒开口,“北平市参议会丁少爷去不得,东交民巷我想丁少爷定是有兴趣一去的。”
果然,男孩的眉头锁的极快,身子一侧就想往外跑。
“丁少爷。”秦明再次叫住了他。
丁卯回头,脸上染着不寻常的潮红。
“他们都想把你养成金丝雀,但金丝雀也是雀急了也会叫也会啄人。”他紧走两步,把手附在丁卯的虎口处,“我小时候这里被麻雀啄了一会,很疼。”秦明的手指用力,堪堪压了一个深深的红痕,他低声,用着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耳语,“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我现在只能想到您了。”
“我勉力一试。”丁卯皱眉低语。
“那我就先替东三省的千千学生先谢过丁少爷了。”秦明撤回身子,侧过头不再言语。
丁卯转身,走得飞快,转到烫着金漆的大门时,余光扫到了身后的依旧站在原地的秦明,他看见他弯下腰,状似捡起什么东西一样,深深的给他鞠了一躬。
日下午4时许,游行学生抵达东交民巷许慧东家大门,形式堪堪,急要强行破门,将被调配来的宪兵与军警则手持木棍枪托进行驱逐,时任北平行辕参谋长的王鸿韶借着形式暂缓,叫学生代表出面进行和谈。
5时左右,陈继承不顾谈判的进行如何,强行从北平西苑调来青年军二〇八师搜索营同四辆装甲车,架上机枪,装上刺刀将等待谈判结果的学生团团围住。
5时三刻,双方达成协议,学生代表走出谈判室,同时,青年军因着欢呼的学生势头难挡,当即开枪射击,枪炮声直至王鸿韶派人专门通知才得以制止。眼看形式不妙的青年军仓皇撤退,东交民巷再陷死寂。
没有人知道带着秦明亦或是他身后某党众人所托的丁卯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只不过,那次的生日宴会,推出来足足有半人高的生日蛋糕还是没得满足丁卯亦或是胡天明的口腹之欲,前来赴宴一乐的男男女女踩着礼服高跟鞋,打着漂亮的领结领带转头进了医院。
迎接他们的是一场对外宣称失足落水的荒唐闹剧,和躺在病床上的白净少年。
后来又过了很久,这些人的传言里又多了别的故事,故事里那个来自天津的有名有姓的郭特派员带着一脸刺头般的胡子膝盖一软跪在漕运商会的当家主事丁老爷面前,在他身后站着他的副官和与一向与他们交好的林队长。
传言郭特派员嘴唇张张合合,一连磨了三天的嘴皮子终换来丁老爷的颔首叹气。
丁老爷说了什么,这些人倒是不甚了解,但三三两两的传闻却也总是能编成事实的,每当这些话传到在场的张副官或是林队长耳朵里,两人总是摇头不语,心思里却把原话咀嚼了个翻篇。
丁老爷当时拈着胡须,三分认真七分无奈的说,“不知道我们丁家是欠你们郭家什么了。”他顿了顿,看了眼面前依旧刚毅的男人,微微叹气,“罢了罢了,这次就让你们郭家欠我们一回吧。”
但这些话,不会有第四个人听见,也不会有第四个人看见那个跪了许久的男人猛一抬眸的眼神明亮,一切的一切都终究随着丁卯流走的血液,和郭得友剃掉的胡茬遗落的干干净净。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宵醉。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霜翠盖,并蒂莲开。
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软风儿向着好花吹。
柔情蜜意满人间。
远处,评弹声不断,合着吴侬软语的柔情蜜意,到真是月圆花好,人长久。
---------完-----------
写在后面:
《三七夏》名字的由来,是源自一句话,三月花,七月夏才开罢。想着这篇文章里郭得友和丁卯的情感线的走向到也相配,就用了。下一卷是全线完结卷,但大概是没有糖的,虽然我保证结局是HE,但看着发展和背景估计是发不出什么糖了,喜欢看甜甜甜的小可爱看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谢谢各位了(暗戳戳的想要红心蓝手3-3对手指3333)
率先比心啦
晚安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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