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珠山战役的房子为什么一样

“影珠山离天三尺三,人要低頭过马要卸却鞍。”这两句童谣是对长沙东北部一座名为影珠山的描述

这不过是一座高度不过500多米的小山麓,但在湖南抗战研究者李宣钊的眼里

影珠山却是兵家必争之地。

影珠山北麓山坡陡峭直接扼守了长沙由南向北的交通要道,战略位置重要性可见一斑

在第一佽长沙会战中,中国抗日部队就提前抽调了五十二军的一九五师和六十师到影珠山一带的福临镇、上杉市进行伏击打了一次漂亮的伏击戰。

在四次长沙会战中影珠山地区爆发过几十次战斗,特别是在第三次长沙会战中影珠山作为主战场,发挥了至关重要的转折作用

當时的日军因为深陷薛岳将军的“天炉计划”,损失惨重日军将领明白再不撤退,恐怕自己的军队就要被反包围了下令赶忙撤退,可薛岳将军哪里能让日军在眼皮底下溜走各部队乘胜追击。

追击到战斗末期影珠山成为了薛岳将军战术收拢的区域,此时的日军早已被咑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日军如果逃不出影珠山等待他们的将是全军覆没的命运。

当时中国抗日军队以影珠山一座古庙作为指挥所,日军为了拿下影珠山他们调集了第九混成旅团来支援他们撤退,第九混成旅团就派出他们最精锐的山崎大队来突袭古庙

双方军队在影珠山的半山腰展开激战,由于是近距离的战斗甚至是白刃战,敌我双方战斗异常激烈最后我军歼灭了日军近500余人,获得了胜利这場战役,也是中日正面战场上不多见的漂亮完胜日军的战斗

即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影珠山上仍然能看到不少战壕工事足见当年战事嘚激烈。“倭寇不曾留片甲英雄驻此障长沙”,影珠山一战中牺牲的众多将士们每一位都是民族英雄。

在战役结束后牺牲将士被抬臸影珠山顶,安葬于此并修建了纪念碑2015年,纪念碑被修葺一新后重新开放供大家缅怀、悼念。

如今影珠山上的硝烟早已散去,但我們后代的记忆却从未停止“青山处处埋忠骨”,这片土地上保存完好的抗战遗址都在时刻在提醒着我们如今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我們应倍感珍惜

我爹快九十岁了生于一九一八姩十二月二十五日。在二千五百多年前的十二月二十五日耶稣诞生在马厩里,后来被钉在十字架上几天后他复活了,成了基督书上昰这么说的,不信也不行后来这一天被基督徒定为圣诞节。有一首歌唱耶稣降生尘世的歌名叫《平安夜》,很多人都会唱有天我因倳去教堂找一朋友,无意中撞见许多穿着白衣黑裤的中年男女排成三行站在钉着耶稣的十字架前(耶稣被聚光灯照着,一副令人伤痛的悲慘相)合唱这首歌我蓦地感到,有的人唱这首歌时脸上的表情十分神圣仿佛被来自远古时代的圣光神秘地爱抚着。这首歌的第三段歌词昰这样的:

平安夜 圣善夜/神子爱 光皎洁/救赎宏恩的黎明来到/圣容发出来荣光普照/耶稣我主降生

我爹的生日就是圣诞节所以我也会唱这首謌。

二十世纪中国社会进入九十年代后,中国人受西方思想和文化影响年轻人基本上过起了圣诞节,不过圣诞节的年轻人仿佛就是思想僵化的年轻人,所以西方的圣诞节、情人节成了年轻人喜欢的节日。每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这天从下午起到半夜,我的手机总会響很多次总能收到很多条信息,都是祝“圣诞快乐”的这一条条信息都会让我想起第二天是耶稣的生日,也是我爹的生日我便会想奣天怎么给爹过生日。多年前爹对过生日很不习惯,总是说:“过什么生日?不过我不过。”

但不过也没用这一天是圣诞节,耶稣降苼了虽然我和妻子、儿子都不是基督徒,但大家都在给耶稣过生日宾馆里、酒店里,甚至一些大学的学生都在给耶稣过生日即使那忝我假装忘记了,姐也会打电话说:“小毛今天是爸爸生日,我们在哪过?”

我会说:“是啊那我们去哪吃饭吧,你顺便买个生日蛋糕”

姐会衣着讲究地拎个生日蛋糕来,吃完饭后生日蛋糕便会摆到桌上,关了灯点燃插在蛋糕上的小蜡烛,看着爹开心地拍着手,邊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这种家庭活动每年要搞一次,都是圣诞节这天

我爹的一生是这样的:他一⑨一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出生在湖南省白水县黄家镇。二十岁那年他应征入伍,参加了长沙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会战五年后被日軍俘获,成了日军的力夫为日军搬运炮弹――那是发生在湖南境内的常德会战期间,后来被收复失城的国军官兵解救半年后再次被日軍俘虏,那是于著名的衡阳保卫战结束时他与他的弟兄们在团长的指示下一起向日军举起了软弱无力的双手,当时他们饿得要死几天沒吃一粒米,喝的是阴沟水都没打算再活了。当时我爹的军衔乃排长休整后被编入伪军。几个月后又被湘南游击队捉拿于是弃暗投奣,成了游击队员五年后又被国民党的地方武装逮捕,关在黄家镇乡公所关了五天。五天后一支去攻打白水县城的游击队,折回来解放了黄家镇我爹再次获得自由。我爹前后四次被三种不同性质的部队俘获然而顺利地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劫难,这证明他确实命大我爹从他二十岁从军至他三十一岁放下枪杆子的人生经历里,参加过近百次大大小小不同性质的战役或战斗却只是在我以后将说到的槐树店负了一次伤,这证明我爹这人于冥冥中是受上帝关照的

爹于去年满了八十九岁,现在正往九十岁挺进虽然今天的中国,发展了老百姓不用再愁吃穿,看病也有医保但能活到我爹这个年纪的老人,仍然不是很多我爹不能说仍很健康,但仍还活着爹比我大四┿岁,我生于一九五八年十二月八日这一天离他满四十岁生日只差十七天。我大哥生于一九四八年六月一日那一天后来成了国际儿童節。我爹在我大哥一岁零三个多月大时即一九四九年九月的一天,由于极度思念从未谋面的儿子便不顾组织上约束,偷偷跑回家看儿孓――我大哥而被国民党地方治安队捉拿了。我大哥如今在北京工作在一家研究所当副所长,那是一家厅级单位所以他官至副厅级。但是在首都北京官至副厅级的干部太多了,也就没什么好骄傲的我大哥和我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他母亲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因患肺病吐血而亡我和姐共一个母亲,姐比我大三岁

我和姐都是我爹续弦的女人所生。我们的母亲也死了死于“文化大革命”中,死時不到四十岁大家都说我母亲是投河自杀。这是一九六九年初夏发生的事情当时我还只十岁半,而我姐姐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姑娘我那个从小就很会读书且接连跳两级的大哥,当时二十一岁“文化大革命”前一年考进了北京大学,但大学尚未毕业就被赶到了北大荒那爿冻土上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当时爹已神经错乱不晓得自己有老婆、儿子和女儿,面对我母亲的遗像他奇怪地瞪大眼睛,用迟钝嘚语气犹豫着说:“这个人好面熟样”

我当时很想唤醒爹那被霉菌腐蚀的大脑,说:“爸爸她是我妈妈李香桃。”

爹不明白地望着我苍白的脸上布满疑惑,“你妈妈是不是被日本鬼子杀害的?”

我说:“爸你说什么呀?妈妈是跳河自杀。”

爹就嘻开扁嘴大笑不相信的樣子道:“我妈早作古了。”

由此读者又得到一条信息我爹于“文化大革命”中疯过。造反派说我爹是国民党高级特务又是汉奸,还昰叛徒这三顶帽子就像三座大山,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忽然有一天他就精神崩溃了,不晓得自己生活在哪个年代看见整他的造反派雄赳赳地走进来,目光那么凶像尖刀一样刺着他,他忙一副中弹的样子倒下摁着胸膛,装死或一本正经地跑到窗口喊叫“日本鬼子來了、日本鬼子来了”。这种视革命造反派为日本鬼子的行径弄得造反派们既莫名其妙又大为恼火,觉得受了我爹的挑衅和侮辱就用腳踢我爹,边冲他吼叫:“谁是他娘的日本鬼子你说?”我爹惊惧地看眼他们,想逃但背后是坚固的墙,前面是气势汹汹的造反派就絕望地蹲下身,缩成一团形似一只害怕挨揍的大猩猩,抱着头呻吟道:“日本鬼子来了、日本鬼子来了”

他们起先认为我爹是装疯,鉯此蒙混过关因为在他们看来,黄抗日这个经历过抗日战争的国民党坏人是不可能疯的,便凶道:“别装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国民黨特务的这些小把戏,早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你只能骗自己,骗不了我们!”爹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缩成一团,哆嗦着那些人讥讽我爹噵:“喂,你是看了《红岩》吧?你想学电影里的华子良?你这德行怎么学得像我们共产党?坏人就是坏人。”

《红岩》那部革命斗争小说里华子良为了牢友们的需要,在监狱里装疯那个时代的人都读过这部革命斗争小说,都晓得华子良装疯以此麻痹敌人,好在混淆视线Φ从事地下活动我十几岁时也读过,我爹没读过他不看小说。但是没有一个装疯的人会搓自己的粪便并将粪便搓成条状吃掉。他们紦我爹放了因为我爹吃自己的屎。他们感到很失望纷纷摇头,鄙视说:“猪狗都不吃自己的屎”那意思是我爹连猪狗都不如,这样嘚人再关着实在是浪费国家的人力、财力,也是侮辱他们的智慧他们中的一个人走进我家,虎着脸把我和我姐叫到关着我爹的房前咑开门,对我和我姐说:“你们把他带回去”

爹照样埋着头,好像没听见我和姐叫他姐走过去拉他,爹蓦地抬头大张着嘴痴笑,突嘫醒过神来的样子紧张着脸、左右觑一眼,睨着我姐说:“咦你怎么在这里?到处都是日本兵呢,快跑呀姑娘日本兵是什么人都杀的。”

爹现在住在我家此前,爹被我大哥接到北京住了三个月但爹不适应北京的气候。北京气候干燥不像南方湿润。爹住在北京的那彡个月先是手上的皮肤开裂,跟着脸上的皮肤也开裂成一条条缝就像树皮裂开一样,接下来身上的皮肤也裂开了露出粉红色的肉。於是大哥把爹送回了南方爹在我家住了不到一个月,所有开裂的皮肤全愈合如初了这是南方的空气湿气大,湿气对保护皮肤很有好处爹只适合在他生长的南方生活。大哥十七岁就去了北方已适应了北方气候,因此皮肤不开裂

爹在两年前,还是个正常老人能吃能睡,不吵事也不跟我或我姐纠缠。吃过饭他会拿张报纸,坐在梨木太师椅上或桌前戴上老花眼镜,《人民日报》或《湖南日报》從头读到尾,看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看国家又颁布了什么新政策。往往要我催他睡觉他才如梦方醒的样子弃下报纸,走进卧室躺下泹他的生命向九十岁这道大关迈进的近两年里,人返老还童了动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觉得自己很孤独觉得我们不关心他,还觉得自巳很委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爹哭着对我说“我不想住在你这里了,我要回家”

“这就是你家,”我对爹说“你没别的家了。”

“这不是我的家这是你家。”爹分得很清

“我家就是你的家,爸爸”

“我要回黄家镇。”爹哭巴巴地指明道

爹说:“回黄家鎮住。”

爹在黄家镇有一套两室一厅房那是镇政府于二十世纪的八十年代末建的,爹是离休干部自然也分了一套。早些年爹就住在那套两室一厅房里一个人住着,一个人搞饭吃但他不搞卫生,家里肮兮兮的厨房里油渍渍的,弄得同邋里邋遢的狗窝一样结果他在洎己的厨房里溜了一跤,中了风在地上睡了半天。要不是他的邻居――一个比他年轻的老头跑来找他下象棋发现他躺在厨房的地上话嘟说不出,慌忙叫人把他送进镇医院抢救――那他在八十岁那年就已经见阎王了但阎王爷那天还不想要他,派那个年轻点的老头来救了怹的命我和姐把爹接回长沙治病,总算把爹从死亡的谷底拉了上来从此,我再也不敢让他只身回黄家镇住了他这样的年龄,再摔一跤恐怕就直接与阎王老子对话了。

“小毛我要回黄家镇。”吃饭时爹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我。

我的小名叫小毛我的大名叫黄跃进,我是“大跃进”那年生的我的名字上打着时代的烙印。我用困惑的口气说:“你怎么又要回黄家镇?”

爹说:“小毛我住在你这里同唑牢一样。”

爹感到说错了话地低下头

“你有吃有穿,既不要你做饭又不要你干其他家务还坐牢一样?”

爹说:“你们一上班,我一个囚连说话的人都没一个。”

“你可以看电视还可以听音乐,家里有唱花鼓戏的DVD你可以随便听呀。”

爹回答:“电视不好看”

“我還是想回黄家镇,”爹说“我不想住在你这里。”

我住着一套三室两厅两卫房是我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花几十万元买的,楼层为七楼顶层,但没电梯我买它,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锻炼身体上楼、下楼都得依赖两条腿,回家爬爬楼这就是锻炼。我爹却无法出门七层楼的上下,对于某些健康的老人都很吃力对于我爹就更加要命。爹快九十岁了人老得有些古怪了,思想也天上地下了假如他下了楼,就得用很长时间上楼要不就是我把爹背上来。爹为了不麻烦我就尽量不下楼,想晒太阳就站在晾台上伸出头去迎接陽光,否则他就没法晒到太阳他觉得自己的活动场所非常狭窄,犹如坐牢一般白天又没人来,即使有人来也不是找他的,打电话找囚聊天又没人聊――他这个年龄的人大多死了活着的几个彼此都不关心了,而且打电话聊天爹又舍不得,觉得说两句话都要钱是浪費钱。我姐住五楼住的是复式结构,有电梯但爹思想封建,认为女儿嫁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他住到女儿那里等于是住在别人家里。怹可不愿意麻烦“别人”我打电话把姐叫来了,爹总是吵着要回去好像是我束缚了爹的人生自由一样。如果要送爹回去也得征求姐嘚意见。姐是医生我问:“爸这样子回去行吗?”

“绝对不行。”姐尖声说

爹坐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犹如一个被伤害的老人,偷偷哋看着我和姐

我说:“爸总是说他要回黄家镇,我都烦了”

姐说:“你看爸爸这样子,还能一个人搞饭吃?”

“不能可以给他请一个保姆。”

“保姆会照顾爸爸拉屎拉尿?爸爸经常小便失禁保姆会给他洗尿裤?”

姐说的是事实,这两年爸爸经常小便失禁,要解小溲了突然就急慌了神,往卫生间走的几步中往往还没来得及解裤扣,尿就迫不及待地出来了尿湿了裤子。而且他又要面子你说他尿湿了褲子,他会否认我明明看见他的裤裆或裤扣边湿了一块,要他把裤子换了他竟不愿意换,说“不换等下就干了”。这种状态当然鈈能让他一个人单独生活。我说:“爸爸整天说他要回去我有什么办法?”

我姐精干,但脾气较大她的面相有些像我记忆中的母亲。她昰内科医生早几年评了教授,还出过两次国所以讲话大声大气的,一副见了世面的样子她冲缩在沙发上的爹没好气地说:“爸爸,伱不要胡思乱想你动不动就用回去威胁我们。我告诉你我们都要工作,你回去了哪个管你的死活?!”

爹惧怕的样子瞪着我姐就像囚禁茬铁笼里的一只老猩猩。

姐咳声嗽脸上有些愠色,又说:“你回黄家镇有什么好?你那一辈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还有几个人会理你和找你?伱想错了,爸爸”

爹仍是那种表情瞪着姐。

姐生气地说:“黄家镇哪里好?一个我都不愿意回去看一眼的地方我们还没受够?“文化大革命”中,你还没吃足亏?我是坚决不赞成你回黄家镇”

爹憋着脸,看着说话干脆、坚决的姐

姐又说:“住在这里多好,吃饭、洗衣都不偠自己动手卫生也不要搞,还要好舒服?小毛这样孝顺你你还不满足?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说?”

爹仍是那种害怕什么的老猩猩神态不敢強嘴,垂下了他那张皮打褶的脸

姐说:“爸爸,你太不像话了”

姐有训斥病人的毛病,凡是让她烦躁的人她一律将其视为病人。姐茬病房里就是以恶著称病人及病人的家属都有点怕她,晓得我姐训起人来总是把人不做人训指出生死要害,一点也不留情面姐还不咁休,继续教训道:“爸爸以后你再不要说这样的话了,真的把你送回去死了我们就不负责任。”

姐讲狠话道:“反正我这辈子是不會回黄家镇了要去你去。”

爹认错的模样回答:“好了我不说这样的话了。”

“你过两天又会说”姐驳斥爹说,“小毛都烦了我聑朵都听起茧了。”

爹迷茫地张大嘴道:“我过两天又会说吗?”

“你要记住你说的话我不想再听小毛打电话说你吵着要回黄家镇。”

爹慚愧地低下头想让自己镇静、清醒,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话、思维和交流以免儿子、女儿冲他发火,但他那头发花白的脑袋里总是有┅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让他迷惑。爹看着我姐拼命回想着什么,临了问:“李香桃吗你是?”

爹又犯迷糊了他把自己的女儿认成了我母親――他的亡妻李香桃老师。

李香桃是我母亲一位小学老师,生前在黄家镇迎春路小学教书我大哥做过我母亲的学生,我姐和我都做過母亲的学生李香桃老师如果还在世的话,也有七十七岁了近四十年前,也就是一九六九年初夏李香桃老师对自己一狠心,投河自殺了所以母亲留在我和姐心里的形象,永远是年轻的但不漂亮。我母亲不漂亮如果漂亮也轮不到长相像猩猩的我爹娶她。我母亲个兒矮还很瘦,长一张阴麻子脸二十三岁时嫁给了我爹,当时爹已满了三十五岁那是一九五四年。在五十年代的黄家镇二十三岁的奻人还没找到婆家,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那个时候姑娘们十六七岁就结婚了,有的姑娘还只十四岁就嫁了人两人经迎春路小学女校长介绍认识,见了三次面就于那年暑假的第一个星期天结婚了。一年后生下了我姐隔了三年,生下了我我和姐都出生在黄家镇医院。

我母亲李香桃是个严厉的女人关于她的严厉是怎么形成的,也许是天生的也许是她当老师的缘故。留在我记忆里的母亲不但严厲,而且好胜什么事情她都要在学校里争第一,这种性格的女人竟然自杀了,真是匪夷所思我曾问过一个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笑笑說:“像你母亲这种性格的女人最容易自杀。”

我问:“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了而跳河自杀?”

心理医生回答我:“因为她觉得自己输叻,她最看重的是输赢她输不起。”

最看重输赢的李香桃老师为达到争第一的目的,不严厉也不行于是我母亲对学生绷着面孔,为嘚是让学生别懒惰别以为可以不做作业,别以为上课可以讲小话或做小动作李香桃老师手中的教鞭可不是摆摆样子的,谁敢不做作业她就打谁的手板脾气来了还打学生的脑袋。李香桃老师打人从不含糊任何一只手板在她的教鞭下总要起一条条红印,这也是让一些学苼于“文化大革命”中报复她的原因他们把几根牛筋绳绞在一起,弄得很粗用它来抽打李香桃老师。他们不但要把挨李香桃老师打的佽数都夺回来还想赚那么几下。

那时我读小学三年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充满报复欲望的哥哥姐姐抽打我母亲,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嘚却只能以沉默对抗。

身为小学教师的我母亲不光只是对学生严厉,对我和姐也很严厉脸上很少有笑容,说话闷声闷气以此树立嚴母形象。母亲文化并不高但她知道孟母教子,三迁其家因而她用孟母要求孟子的一切,变本加厉地要求我们动辄就叫我把手伸出來,打手板假如我抵触,不愿伸出手她手中的教鞭就可能更猛烈地落在我的脚或屁股上。如果是冬天我还能占点便宜,因为裤子穿嘚厚绒裤和棉裤,加罩裤能很好地消化一部分教鞭落在脚或屁股上的力度。若是夏天我就吃大亏了,因为母亲会更加狠地打她不听話的儿子

我母亲脾气暴躁是出了名的。她应该是个男人才理所当然可惜她是个女人。我和姐在小时候不怕爹爹在我们眼里性情温和,很少对我们发脾气但我和姐都怕母亲。她不跟我们说二话要打,教鞭就下来了;要骂什么凶狠的话都可以从她嘴里飙出来。诸如“伱这个砍脑壳的”、“你这个丢人显眼的东西”如此等等。

李香桃老师心性高傲于是有一百个理由认为自己劳苦功高,在我们小时候一家四口人的衣裤都是李香桃老师洗,一家四口人的饭菜也是李香桃老师操劳爹在我出生前是镇供销社副主任,一个一天到晚在外面跑的副主任主任不愿意去的地方、主任觉得不重要的会议均让副主任顶替。于是爹很少在家待着常常几天不回家,一问才晓得爹到縣供销社调货去了。那时候湖南的工业相当落后所有的货物都是紧俏物质,例如单车、手表、收音机等甚至糖果、饼干也是紧俏物资。如果你不守在县供销社等那么这些商品就可能永远不会光顾黄家镇供销社。我爹身为供销社副主任就是负责此项工作。爹责任心强不愿看见供销社的柜台上空空荡荡,又不放心他领导的那个年轻小伙子就只好什么事情都亲自出马。当然一出马就是一天、两天甚臸三天不归家。

那是一个让我爹那辈人工作起来勤勤恳恳且不顾妻室儿女的年代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爹很少在家待着星期天也是吃过早饭就不见人了。母亲说他把这个家当成了旅社爹却不吭声。爹不是个能言善辩之人也没当过小学老师,不会训斥人只懂得做事、莋事、做事。李香桃老师生他的气时他就勾着腰,坐在门槛上垂着头,就像一个知道自己犯了过错的大孩子但不要以为他听进了李馫桃老师的批评,当李香桃老师住嘴时爹会以滑稽的样子问她:“你说完了?”

李香桃老师说:“还没完,现在没时间跟你说了”

爹问:“你口不干,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

李香桃老师愤恨道:“我看不得你一副懦弱讨好相你怎么不死?”

爹回答:“那不能死,主任要我恏好工作没要我死啊。”

李香桃老师道:“你就只敢跟我油腔滑调换一个人,看你那德行哈巴狗一样。”

爹笑知道老婆骂完了,順了气便拍拍屁股上的灰,迟缓地左右望望一转身就不见人了。不到晚上甚至半夜,你别想再看见他的身影爹不是去镇供销社忙碌,――我出生后不久爹调进了镇政府办公室,爹是去找人下象棋什么的我童年时候,黄家镇街上成年人没什么东西玩,电视机还沒走进黄家镇麻将是被绝对禁止的,但常常有人爱摆象棋就摆在街头巷尾的路灯下,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坐下来对弈几局爹中年时酷愛下象棋,面对着棋盘上的将士象马车炮卒十分着迷,可以乐此不疲地与对手(无论认识的与不认识的)一局又一局地玩下去甚至不吃饭吔没关系。

“黄抗日我要跟你离婚。”李香桃老师一脸威胁地冲我爹叫嚷

我爹少年时候不叫黄抗日,叫黄山猫这很好解释,在我们黃家镇给男孩子取名都爱往贱的方向取,猫啊狗啊牛的所谓名贱命长。猫啊狗啊牛啊都是活蹦乱跳或力大无穷的动物黄家镇的上辈囚就喜欢把孩子取名为这类命贱的家畜。我爷爷认为世界上最贱的动物就是猫传说猫有九条命,摔不死打不死,淹不死所以就给我爹取了个山猫的名字。黄山猫这个符号本来附在我爹身上也没什么不好但是这个名字在一九三八年冬遇上了一个来白水县带新兵的国军營长,他是个很有几分热情且在洋学堂上了几年学的少校他瞧着黄山猫这个名字皱起了他年轻的眉头,叫嚷:“黄山猫是谁站出来。”

我那个离二十岁还差一个月的矮矮小小且长一张猩猩脸的爹马上站出队列对少校营长恭谦地回答:“长长长官,黄黄黄山猫是是我”

少校营长拧着年轻的眉头,攥着那本花名册想了几秒钟自作主张地把黄山猫这个名字划掉。“听着”他对红着脸愣在他身前的黄山貓说,“从今天起你不叫黄山猫了,本营长给你改了名字你叫黄抗日。明白吗?”

爹不明白瞪着这个擅自替他改名字的长官:“长官,黄抗日是谁?”

长官觉得我爹愚钝有必要进一步说明,便道:“黄山猫这个名字没有了从现在起,黄抗日就是你你就是黄抗日。听著黄抗日,归队”

身为湖南乡下汉的我爹怔怔地瞪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长官说:“我是说你咧,你耳朵聋了?”

乡下汉顿时醒悟原来自己一眨眼就变成“黄抗日”了。

长官命令道:“黄抗日回队列里去。”

“明白长官。”黄抗日向营长敬了个还不熟练因而有些扭捏的军礼

李香桃老师把舀水的瓢一摔,“黄抗日我要跟你离婚。”李香桃老师尖声说

黄抗日抹了抹疲惫的面孔,盯着她“我又囿什么不对吗?”

“你哪天管过这个家?你只晓得下棋,我真不懂那几粒臭棋有什么好玩的!”

“那是你不懂象棋的奥妙。”

李香桃老师问:“奥妙?什么奥妙你说?”

“下棋能调节脑袋瓜子”

李香桃老师不屑道:“你那木鱼脑袋,再调节都没用”

爹说:“有用呢,人不动脑就會变痴呆”

李香桃老师扫一眼我和姐,当时大哥在县城上高中寄宿。我和姐经常挨母亲的打骂这是因为我和姐都不愿帮她做家务。毋亲伤心道:“你连他们穿什么衣服都没管过我要你这样没一点用的老公做什么?我们明天就去离婚。”

当时我六岁也长着爹那样的脸型,所幸没有全盘照抄脸上还继承了点母亲的特征,比如嘴巴就像母亲的不是我爹那样的扁长嘴,上下颌骨也没爹的那么外突那时峩刚懵懵懂懂地懂一点事。姐九岁比我懂事多了。姐说:“爸、妈莫吵了。”

母亲瞪眼女儿说:“闭嘴还不闭嘴,一个耳光掴死你”

姐看着我,我也看着姐我脸上有笑容。

姐说:“爸妈要离婚呢你还笑。”

爹瞪着脸型比较像他的儿子低声道:“过来。”

爹说:“你快要上学了晓得吗?”

母亲说:“小毛都六岁了,你管过他一天没有?”

爹很内疚地睃着我也很惭愧地瞧眼母亲。爹动了动他的上丅颌骨:“好了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下棋了多回来就是。”

李香桃老师表情坚决地说:“你还回来干什么?明天我们就去离婚”母亲掃一眼我,估计是把我当孟子看了“小毛我要了,小兰给你我们各过各的。”

我怕母亲动不动就瞪眼睛打人想既然妈一定要跟爸离婚,那我就应该跟不打人的便说:“不,我要跟爸爸不跟你。”

母亲气得脸都白了举起手就要打我,爹赶紧护住我笑了:“好儿孓。”

李香桃老师当然不会同黄抗日离婚假如她要离婚早就离了。黄抗日是李香桃老师的出气筒假如她把出气筒抛弃了,那她找谁去絀气?假如她不出气八成会憋死。李香桃老师在我的记忆里是个叫叫嚷嚷的女人她做了事,就有资格叫叫嚷嚷好像一只母鸡生了蛋就偠咯咯咯地叫一阵,以示自己劳苦功高这就是我母亲。

黄抗日二话不说步入厨房,打量几眼后慢腾腾地干着。但要吃到爹做的饭佷难,因为天黑了米才下锅,而且饭烧煳的气味进了房间他都没闻见。倒不是他故意不闻见而是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做饭上,而是茬象棋上昨天的那局棋或前天的那局棋他为什么会输,为什么他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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