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尔商场那五彩缤纷、琳琅满目yy频道号的气派、真让人眼花缭乱、 记者到学校采访到许多王老师

中考选择题集锦_百度文库
两大类热门资源免费畅读
续费一年阅读会员,立省24元!
中考选择题集锦
阅读已结束,下载文档到电脑
想免费下载本文?
定制HR最喜欢的简历
下载文档到电脑,方便使用
还剩5页未读,继续阅读
定制HR最喜欢的简历
你可能喜欢脂粉城市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扫描下载起点读书客户端
  钟子建和唐可走进“忘忧”咖啡屋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忘忧”咖啡屋位于水城那条著名的百年老街上。营业面积不大,可吧台上的老式唱机,栗色的橡木板壁以及几幅俄罗斯画家的手绘油画,不能不让你对这里另眼相看。钟子建时常与朋友来这里消磨时光。
窗外的雨稠密起来。钟子建的两条长腿剪向桌子两侧,身体松弛地仰在椅背上,一杯热咖啡很快就给他吃尽。如果你能知道为了与唐可的见面钟子建所做出的种种努力,就不难想象他此时的轻松与惬意了。可是钟子建类乎大功告成的窃喜,很快就像杯中的咖啡一样渐渐地冷却下来。在他端起第二杯咖啡的时候,唐可面前的咖啡仍纹丝未动。钟子建预感到,今天的采访比他想象的要艰难得多。钟子建几次提醒他,这是正宗的麦氏咖啡,味道很不错的。唐可的嘴角掠过一丝不以为然的冷笑。他避开钟子建的视线,两眼漠然地望着窗外在雨中匆匆掠过的行人。望着唐可那张女孩子一样清秀的脸庞,钟子建开始明白,他的冷傲绝非因为他是一位在全国拿过大奖的反串青衣名角儿,而是对钟子建这个不怀好意的采访者的一种戒备。他的到来,是不忍拂逆他的上司、京剧院院长老葛三番五次的撮和,而不是来向钟子建这个苍蝇一样的采访者敞开自己,那于唐可毕竟是一个分艰涩的话题。
或许唐可感到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他当然清楚,老葛是钟子建的好朋友。出于必要的礼节,唐可开始轻轻搅动杯子里的咖啡。他捏着银匙的小拇指微微翘起,像拿着一枚绣花针。他的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钟子建却捕捉到只有在舞台上才能见到的,地道的兰花指。唐可对钟子建那样的一种眼神显然十分反感。他微皱着眉头,刚刚端起的杯子又放下了。
钟编辑,写小桃红老师的文章不是已经在《男人世界》上发表了吗,你还要问什么?唐可一开口就带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钟子建呷了一口咖啡说,那都是根据一些材料整理出来的。我始终还没有见过小桃红老师。钟子建说你想想看,写一个人物,却没有见过这个人,这种缺少感性认识的杜撰不是太干瘪了吗。
那你直接去采访他好了。唐可说。
钟子建掏出香烟递给唐可,唐可摆手拒绝。
你当然比我更清楚,钟子建点燃香烟说,大名鼎鼎的小桃红老师是不会见我这个小编辑的。名人难见的道理我懂。今天你肯赏光,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可是你从我这儿又能得到什么呢?唐可说。
唐可的话切中了问题的要害。实在讲,钟子建的初衷,当然不单单是想从他这里获取小桃红的素材,他的兴奋点在眼前这位反串青衣身上。准确地讲,是他与他的老师小桃红那种有悖性别常理的暖昧关系,点燃了钟子建的某种欲念。在收集整理小桃红事迹材料的过程中,钟子建听到了有关他们师生二人的种种传说。那时,钟子建就萌生了一个不知深浅的设想:把这个素材抓到手,它让我感兴趣。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感兴趣,仅此而已。
钟子建的想法对老葛谈过。老葛说钟子建你小子想玩火,说你想靠这些猎奇的玩意儿出名吗?少给我找麻烦,你别想打小桃红的主意。
老葛说的没错。在西方的一些国家,这已不算什么新鲜话题,那些性别有障碍的人已形成一个群体,并且日益得到全社会的同情和关爱。而在我们这个国度,对超常规事物的认识要艰难得多。这或许是应该留给医学家、心理学家们研究的课题,可骨子里的不安分注定了钟子建是个爱惹是生非的家伙。他觉得这是一个世界性的课题,它关乎人类的生命状态。当然以钟子建浅薄的资质是做不出什么科学解释的,可他就是想涉足其中,他喜爱淘弄一切另类的东西,这或许对他今后的创作有用途,理由就这么简单。
音乐在咖啡屋里荡漾着,软软的旋律一如窗外的雨丝,暧昧而绵长。
唐可平静地注视着钟子建,眼神里却隐含着防范的隔膜。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的架式。
钟编辑,你请我来不仅仅是为了品尝这里的麦氏咖啡吧?有什么事儿请快说,我下午还要练功。
到了这一步,钟子建只好仓促上阵了。他不能让这难得的机会就这样给几杯咖啡打发了。他要抓住这个机会。于是钟子建清了清嗓子笑笑说,唐可,请你不要把我误解成地摊小报的记者,我只是想,我们能像朋友一样随便谈谈。
谈谈你,或者小桃红老师。谈谈你们的生活或表演,什么都成。随意。钟子建续上一支烟,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唐可端起杯子呷了口咖啡,没有说话。
据说小桃红老师是独身主义者,决定终生不娶的。
你的文章里不是已经提到了吗?唐可放下杯子,轻轻地搅动着咖啡,可捏着银匙的小拇指却收拢着。他的敏感和自尊让钟子建有几分愧疚和难过。
可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他的事业吗?
唐可忽然抬起头,望着钟子建。
你,你会效仿你的老师,也成为一个独身主义者吗?钟子建小心翼翼地把话题引向深入。
这是我的私事。唐可靠向椅背,两条手臂搭在胸前。
听说你以前的女朋友是一个很不错的青衣,为什么后来……
钟编辑,我们能不能换一个话题?唐可红涨着脸,声音都变了。
钟子建真的成了一名拙劣的小报记者,好不容易抓住的线索怎肯收手。就像点燃了炸药的导火索,想捏断已办不到了。他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小报记者,果然是一种残酷的职业。
唐可,你听我说。钟子建将两肘搭向桌面,身子微微前探,努力以他的真诚打消唐可心中的隔膜:我真的没有任何恶意。请你放心,我钟子建决不会像那些小报记者一样,靠四处搜罗花边新闻赚取稿酬。
那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唐可也将身子探向前。
我只是对一些非常规的现象感兴趣。比如说,小桃红老师声称自己是独身主义者,可据我所知,他的感情生活并不枯燥。坦率地说,你们师徒二人的关系我早有耳闻,我想知道你是怎样看待这种现象的……
无聊!唐可霍地站起。
唐可……我真的不是有意伤害你……
闭上你的鸟嘴!唐可脸色煞白,同样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周围的顾客纷纷将头扭向这里。
唐可已顾不得斯文,原本莺莺燕燕的嗓音变得嘶哑了。你以为你是谁?他指着钟子建的鼻子叫道,我警告你,看在你和葛院长是朋友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如果你再来纠缠我,我可跟你不客气!说罢,拂袖而去。
钟子建站在那儿,咖啡屋里所有的目光都泼向他。他像一个拙劣的救火者,没有扑灭火,却给大火搞得衣不遮体。钟子建灰头土脸地追到门外,唐可纤秀的身影已化入薄薄的雨幕中。
“忘忧”咖啡屋的老板娘随即也追出门来,当然不是追赶唐可。望着在雨中犯傻的钟子建,老板娘眼中的内容五彩缤纷。钟子建走向前,将一张五十元的票子拍进她肥厚的手掌中,而后离开了这个让他心情一下变得糟烂不堪的“忘忧”咖啡屋。
没走出几步,手机便不合时宜地在腰间喊叫钟子建。打开手机,是编辑部的高虹打来的。高虹在电话那端大喊大叫,钟子建,你野哪去了?我在步行街。钟子建老老实实的回答。挺有情调的嘛,下这么大雨还逛步行街。别是躲在哪儿泡妞呢吧?这女子离过两次婚,生活比较严谨,嘴上却敢造,在她面前,钟子建的思维常出现短路。高虹,有什么事吗?事儿大了。你马上回到编辑部,老太太找你都找疯了。老太太就是《男人世界》的主编。钟子建合上手机。他不想马上回去,他想沿着步行街走走,或许这百年老街上的小雨能使他的心情变得清爽些。
《男人世界》原本叫《女人世界》,就是书摊上常见的每期都印着美人头的那种。后来,同类期刊纷纷抢滩,僧多粥少,《女人世界》的饭碗里就日见寡淡。老太太满头的白发都快愁黑了。她说《女人世界》可是辉煌过的。当年我们发行量在百万以上,在期刊界也是有名有姓的。她又说,我不能在我这届上把《女人世界》的牌子干砸了。她还说,《女人世界》该到了动大手术的时候了,我们不能老守田园,要寻找读者新的阅读兴奋点。
老太太说动刀,就动了刀。一夜之间,《女人世界》变成了《男人世界》。变成了《男人世界》的杂志,命运也没好到哪去。《男人世界》杂志社其实还是女人的世界。整个杂志社除钟子建而外从主编到编辑全部是女性,所以钟子建荣幸地被称作为杂志社的一枝花。
钟子建像一个失恋的小男人一样,沿着步行街在雨中独步。这条百年老街记载着水城的历史。俄国“十月”革命期间为躲避那场政治风暴,大批富裕的白俄纷纷越境涌入水城。近一个世纪后的今天,俄国人生活的痕迹在水城仍随处可见。当年的水城,东正教教堂就有十几座,除去文革期间毁掉的,现今仍有五六座还完好地保留着。这条步行街,就是欧式建筑最集中的地方。整条街道全是由一块块的方石铺成的。流转的时光已将路面磨砺出光滑、老迈的色泽。可以想见,当年俄国人拉着啤酒桶的马车从这里辚辚驶过,那是怎样的一副景致呵。外地的朋友来水城都喜欢到这里走走,东方莫斯科嘛。老街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可以入画的。
如今的步行街,沿街的橱窗里、广告牌上,一顺水的美女玉照。街上更是玉女如云,好像整个水城的女人都集中在这里。这里有一家挨一家的服饰店、美容店和化妆品店。水城的女人敢造,她们总是把自己搞得很夸张、很暴露。这是一座无须遮掩的城市,这是一座裸露欲极强的城市。夏季里的步行街上,玉臂摇曳,丰臀如波,满街的香脂气盖住了汽油味儿。外地的男人来到这里,眼神就有些不够用。当他们从步行街一路走下来,愤愤地嚷道,狗日的水城男人,有眼福呵!
钟子建的衣服早已淋湿。满街的人,只有他一人没打伞,居然还那样悠然地溜达着,就显得很另类,很病态。走过秋林商场的时候,猛一抬头,他看到了与之相邻的“水城京剧院”的大楼。门旁,牌匾上的字迹俊秀而飘逸。据说是小桃红的墨迹。
钟子建在“水城京剧院”的楼前徘侗着。那个艺名叫小桃红的老男人和他的弟子唐可就在这座楼里。钟子建想有一天我会在这座楼里见到他们的。“忘忧”咖啡屋里的一幕仅仅是个开始。
钟子建回到杂志社的时候,老太太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她摘下老花镜,从写字台后面走出来说,钟子建,你可真快成散仙了,一个星期不照面,连声招呼都不打。
主编,我,我在采访。钟子建用手捋着头发上的雨水。
采访?我没有交给你新的采访任务啊。
几位女编辑伏在各自的桌子上像欣赏怪物似的看着钟子建。
在干私活吧?老太太端起水杯呷了一口茶说,想跳槽了?
没,没,哪儿的话,《男人世界》就是我的饭碗。
高虹快步赶过来,用毛巾胡乱地抹着钟子建的头发,哎呦呦,一枝花,你可操碎了我的中国心了,怎么搞成这副落汤鸡样。
女编辑们哗地全笑了。
老太太说,钟子建,钟子建,你该写一篇文章,就叫作“男人爱说谎”,我给你排头题。
有稿费吗?钟子建嬉皮笑脸地问。
高虹把钟子建拉到她的写字台旁,开始用电吹风给他吹头发。美的你,还稿费,你这月的编辑费都保不住了。高虹说。
别介呀主编,下不为例还不行吗?钟子建从高虹的手下挣出,又被高虹一把拉回,继续吹着他的头发。
你还当真了?高虹说,没事,我跟老太太给你请了假,说你来“例假”了。
女编辑们笑得直拍桌子。老太太的一口茶也呈放射状喷将出来。
高虹不笑。她板着脸说,不过一枝花,你还真得向姐妹儿们老实交代,你到底跑哪儿野去了?
钟子建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女编辑潘丽丽说,看看看,高姐说对了,准是去泡妞了口巴?
高虹收拢着电吹风的接线说,我那是抬举一枝花。他哪有那个胆儿,他夫人知道了,不把他的***给掐下来。
女编辑们乐扑腾了。
再说了,咱编辑部里这么多美女,一枝花,你就别舍近求远了。
钟子建说,这话我爱听。他站起身冲高虹鞠了一躬,说感谢高姐的提醒,还有劳各位配合。今天中午我请客。
女编辑们兴奋得大呼小叫。
行了行了。老太太说,小钟大学毕业刚分来那会儿,本来是挺好个孩子,都给你们这帮小媳妇给带坏了。
老太太甩给钟子建一打材料说,你从中选两位,然后开始采访,半个月内交稿。
材料有七八份,都是介绍水城各行各业成绩卓著的男人的。
钟子建从中选出了两位,一位是市二院妇科主任宋雪香大夫。男妇科大夫,有意思。听起来就有些另类,钟子建对另类的事物情有独钟。另一位是中学副校长、特级教师王春林。选择他钟子建是揣了小小的私心的。据材料介绍,王老师是水城带奥林匹克数学班的名教。他带出的学生,有多位在全国比赛中拿过名次。钟子建女儿的数学成绩始终上不去,将来可以让王老师帮助调教调教。
翻完了材料,已经快十一点了,钟子建悄悄从抽屉里摸出几张百元大票。他心里清楚,几位女士早把小刀子磨得锋快,随时准备宰他了。有时,男人是喜欢给女人宰的,钟子建当然也不能例外。
  在钟子建着手收集整理有关宋雪香和王春林事迹材料的那些日子里,水城电视台教育频道正连续播放一中副校长王春林的数学讲座。为配合这个讲座,热点栏目“新闻夜航”还请他做了佳宾。王春林的频频出镜,使他成了水城教育界的当红人物。老太太说,《男人世界》下期就上王春林,于是,钟子建把采访对象首先锁定在王春林的身上。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当他接通一中电话时,对方说王校长领着他的学生们正在去青岛参加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路上。钟子建一下慌了手脚。考虑到老太太的交稿时限,他只好放弃王春林直奔宋雪香了。
写宋雪香的稿子完成得异常顺利,从采访到完稿,仅用了三天的时间。老太太也很满意。只是一切并没有就此终结。采访期间宋雪香身边的同事不时流露的,有关宋雪香隐秘生活的枝枝蔓蔓又把钟子建缠绕了进去。钟子建不知道这是又一次的机遇还是罗烂。他不敢相信上帝会对他有什么偏爱,可一个小桃红在他的心中还没有冷去,活生生的宋雪香又接踵而至。这就如同一个人的财运抑或背运,轮上你,想绕都绕不开。重要的是你总要去面对。钟子建一向喜欢为感兴趣的事物去铤而走险。况且与宋雪香的接触过程中,他感到这是一个性情温和又极有涵养的人,对钟子建也是十分尊重的。拿高虹的话说,钟子建是一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家伙,他何不借—此与宋雪香将他们看似已经谈完,实则尚未开始的话题接续下去呢?至于随着话题的深入将会引爆什么,就由它去好了。
电话里,宋雪香十分爽快地答应了钟子建的约见。钟子建匆匆与老太太扯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能相信的小谎,拿起几本刚刚出版的《男人世界》就上路了。这期杂志上就有钟子建采写宋雪香的文章。送几本样刊,这成了他约见宋雪香顺理成章的由头。
宋雪香的医术是一流的,在他十余年的行医生涯中所挽救的生命不计其数,有的难产妇女,当她们母子重新获得生命后为感激宋大夫的救命之恩,就让孩子认宋雪香做干爸。在水城,宋雪香的干儿子和干女儿足有一个排。除此而外,宋雪香对男女不孕症的研究也颇有建树。有关的学术论文曾多次在国家权威性的医学杂志上发表,这些在钟子建的文章中都有详尽的描述。
在市二院的门诊大楼里,钟子建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宋雪香办公室。宋雪香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他了。宋雪香的美貌在水城众所周知,他光洁白皙的肌肤,清朗俊逸的五官以及超凡脱俗的气质,不能不让你感叹上帝造人手段的高妙。钟子建敢发誓,这是一位难以用通常标准来衡量的美男,第一次与他见面,钟子建就有一种惊艳之感。在他面前,你会感到自己通身都沾满着尘世的污浊。但这种清浊之间的距离感,很快就被他温婉、谦和的微笑所拉近。
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这间办公室一如它的主人,清爽而洁净。白色的桌椅,白色的墙壁,一尘不染。窗台上的几盆绿意葱茏的植物与这一切相映成趣。坐在这里人就仿佛置身一个远离尘嚣的清净之地了。
宋雪香对钟子建带来的几本《男人世界》似乎并没有太在意,接过去后,随手就放在了写字桌上。他端过一杯沏好的茶放在钟子建面前的茶几上说,尝尝,这是朋友刚刚送的“雨前茶”,味道很不错。看的出,这果真是上好的茶,叶身如针,根根在水中竖起,缓缓舒展着腰身,绿色的茶汤弥散出淡淡的幽香。
钟子建一时竟不知从何谈起,事先准备好的成打的话题就是找不到突破口,人就很窘。他想吸一支烟,可手刚伸向衣袋又缩回,这样洁净的环境显然是不该遭到污染的。就喝茶。
宋雪香始终平静地注视着钟子建。他呷了口茶,放下茶杯,说钟编辑,我料定你会再来找我的。
钟子建吃惊地望着宋雪香,宋雪香依然一脸的平静。
别问为什么。宋雪香笑笑说,从上一次采访中,我就感觉出,你还有很多的话要问我。
想不到他们之间的屏帐,居然由宋雪香先揭开。钟子建心里先是一亮,又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好的开端,不见得有好的结局。经验使他一天天变得乖巧起来。
宋大夫,我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钟子建僵直的身子朝前探了探。
我们的话题恐怕不那么随便吧。宋雪香为钟子建的杯子里续上了水,他似乎窥透了钟子建的心迹。钟子建的第一句话就给他抓住了小尾巴。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拘谨。宋雪香说,我是一位医生。在医学方面没有难以启齿的话题,甚至异性最最私密的隐忧。无论她是来自心理的或是生理的。当然,我不是把你当成患者,而问题恰恰出在我本身,医生的问题同样无须回避,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宋大夫,你我只是一面之交,你真的这么信任我吗?
宋雪香的神色变得庄重起来。当然,所谓隐私,不是对什么人都可以袒露的。宋雪香说,通过与你的交往,我认为你是一个有头脑、有学养的人,我相信我的感觉。我喜欢与有品位的人交流。看得出,你不是那种四处猎取奇闻轶事和花边新闻的记者,不过我还是要申明一点,我们的话题,只是作为朋友之间的交流与探讨,你感兴趣的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因为我渴望能得到你的理解。如果你是为了拿出去曝光,那就免开尊口。
钟子建立即站起身诚惶诚恐的做了保证,他为宋雪香的真诚和坦率所打动。
宋雪香重新将钟子建按坐在沙发上,说当然,我并不认为我的一些行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比如我有别常人的生活习性,比如我对性别的认识和理解,比如我一直渴望做变性手术这码事,在二院,许多人都知道,只是促使我要这么做的心理动机很少有人能理解。在这个世界上,像我这种人,毕竟属于弱势群体,我不想像个怪物似的成为一些无聊人的饭后谈资。
钟子建发现,宋雪香的眼睛里有晶莹的液体在闪动。他的心像一下给什么揪紧了,并生发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疼痛。
说完这番话,宋雪香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他深深地舒出一口气,再次为钟子建续水。他们的谈话由此延续下去。
在水城那个晴朗的夏日,在市第二医院一间清爽雅致的办公室里,妇科大夫宋雪香向钟子建敞开了久闭的心扉,沿着他的生活轨迹,钟子建走进了一个奇妙而又真实的世界。
他们的谈话进展得异常顺畅。宋雪香的确是一位不同凡俗的人物,在涉及到那些为常人所忌讳的话题时,
他非但不予回避,且神态自若,坦然得像提及一次小小的感冒。在他的感染下,钟子建一度绷紧的神经完全放松下来。
宋雪香说,他在几年前就产生了要做变性手术的想法。在钟子建采访宋雪香期间,医院里的一些人就向他流露过这件事儿。并说,宋雪香正在为此筹集资金。现在钟子建在宋雪香这里得到了证实。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宋雪香迷恋上了做女人。女人飘逸的长发,美好的曲线以及女人婀娜的步态,都令他痴迷不已。甚至女人精巧的挎包里装着的化妆用品也让他爱不释手。宋雪香说,一次他在公共汽车上发现了一位女性,这是一位绝色的女子,一袭白色长裙勾勒出她动人的身段,一头亮泽的长发遮住了面部,使他看不清她的五官。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仅那长裙和秀发所透射出的韵致就足以使他倾倒。那女子下车后,他悄悄跟在她的身后,不知走过多少街巷,直到她发现了尾随在身后的宋雪香,才停下脚步,用充满愤怒的目光逼视着他,直到他沮丧地离去。
宋雪香说,他对女性的喜爱,并不掺杂性的杂质。他说,其实他对性的欲望已几近枯竭。钟子建说,这是你渴望转换性别的一个诱因?宋雪香顿了顿说,我也说不大清楚,这正是我在思考的一个问题。
钟子建和宋雪香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喝着已经淡去的清茶。可他们交谈的话题渐渐浓酽起来。墙上挂钟的滴答之声宛如檐下的滴水,把时间一分一分地滤去。几个小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流走了,他们居然都没有感觉到。
作为妇科医生的宋雪香,他所接触的女性患者如过江之鲫。每天,形形色色的女性身体就那样不着一丝遮掩地袒陈在他的眼前。他对女性身体的了解,就像熟悉自己的十根手指。女性私密的高山丛林和洼地成了他每天必须浏览的画面,可谓阅尽人间春色。对于刚刚三十岁出头的宋雪香而言,他说不清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不幸,在宋雪香大学毕业刚刚接触女性患者时,在白晃晃的女性胴体前,他也曾心虚气短,目光不知向哪里躲藏。女人的肉体,女人的气息和气味,使他的呼吸几乎呈半停止状态。时间和阅历,能消磨人的一切,也能改变人的一切。几年的历练下来,在宋雪香接触的众多女性中,形体丰满的,纤秀的;肌肤细腻的,粗糙的;私处荒草丛生的,一览无余的可谓形形色色。这一切已不能再使宋雪香意乱情迷了。即使出于行医的需要,在对女**官的触摸和探入时,他也能做到心如止水。宋雪香已经麻木了。于是从最初的冲动慌乱,理智克制,经多不怪直至麻木不仁,形成了宋雪香解读女人的轨迹。
那么这么多年来,你真的能始终如一地保持自己的理智吗?钟子建像一个老朋友一样问宋雪香。
宋雪香以掌拊额,说问题可能就出在这里。
宋雪香站起身,踱到窗前,他望着院子里的花坛,向钟子建讲起了一件使他刻骨铭心的往事。
两年前,宋雪香遇到了一位叫白芮的女子。从病历上,宋雪香得知她是一名大学女教师。白芮身材挺秀,五官端庄,着装不俗。属于那种让任何男人都会一见倾心的女性。可白芮是位冷美人,那种高贵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足以使心怀不轨的男人望而却步。
宋雪香为白芮做了刮宫术。在宋雪香的记忆中,从白芮走进诊室,直至手术后,她始终没有正眼瞧过他一次。这在宋雪香接触的众多女性中是少见的,因为宋雪香无论医术还是他的形象都是出类拔萃的呀。他在许多女性的眼睛里早已读到了自身的魅力所在。宋雪香当时并没有太在意,一个患者而已。
两个月后,白芮来到医院戴避孕环,宋雪香是在走廊遇见她的。当时坐在长椅上的白芮昂着头,对走过的宋雪香视若无睹。
宋雪香回到诊室后,按序号,逐位地处置自己的患者。后来,隔壁的王大夫开始喊叫白芮的名字。可白芮走到王大夫的诊室门口时,迟疑了一下,又转身离去了。王老太太感到莫名其妙。接下来又喊下一位。
两天后,临近下班的时候,白芮忽然出现在宋雪香的诊室门口。
当时,宋雪香已脱下白大褂,正在洗手准备回家。
白芮毫不犹豫地迈进门里说,对不起,耽误你下班了。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乞求,简直是在命令。
没有办法,宋雪香只好重新穿上了大褂。
这时,医院里的人几乎走光了,偌大的走廊里一片沉寂。
宋雪香在做准备工作的时候,他听到那道白色遮帘后发出的轻响。
宋雪香拿着扩阴器等一应器械来到帘后,白芮已裸着下身仰躺在诊床上。好标致的一副体态,丰腴而不失苗条,光洁的肌肤在幽暗中闪着白色的光泽。宋雪香随手拉亮了工作灯,一副少妇的胴体便一览无余地铺陈在他的眼前。兴许是灯光的刺激,白芮微眯着两眼,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
宋雪香将白色托盘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他在盘子上依次摆放各种器械的时候,他身后晌起了白芮的说话声:宋大夫,其实我不是来戴环的,一个月前我就戴上了。宋雪香一愣,回过头去看一眼白芮。
我只是想检查一下环儿的位置,我总感到不大适应。
宋雪香顿了顿,走近床边。
宋大夫,白芮又说,你不会在意一个女人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你吧?
宋雪香微笑着摇了摇头说,这是我的工作。他让白芮把腿抬到支架上摆好位置。
当白芮打开两条腿的时候,宋雪香发现白芮白净的脸上立时涌满了潮红。呼吸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娇喘。宋雪香感到不大对劲了。他努力躲避着白芮的视线,开始为她做检查。可是他的一只手忽然被白芮紧紧攥住。宋雪香当即傻在那里。白芮的眼睛里闪动着火焰,身体打摆子似的颤抖起来。白芮哭了。她说宋大夫,我这张脸还不算让人讨厌吧?说我等你都等了好些天了,不,我等你都等一辈子了……
想不到,像白芮这种端庄而孤傲的女子,内心里居然包藏着这样狂热的欲念。宋雪香顿时有一种站立不稳的感觉。
宋大夫,其实我不是那种很随便的女人,白芮抽泣着,你知道,这样做,对我这样的人将意味着什么……白芮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充满渴求地望着宋雪香,两只高耸的**,随着战栗的身体微微颤动着。她的下身,像给人咬去一口的鲜桃,粉嫩的果肉上是一层湿漉漉的汁液。
宋雪香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全身就有了一种燃烧感。他手忙脚乱地剥光自己后,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两具肉体缠绕在一起。白芮的身子不停地扭动着,一阵阵压抑的呻吟撩拨得宋雪香火烧火燎,难以自制。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是不行的,无论他怎样调动自己的激情,可下身就是不能挺壮起来。
当宋雪香大汗淋漓地从白芮的身上爬起时,是满脸的沮丧和愧色。白芮欠起身边为他抹着后背的汗水,边安慰他说,你是太紧张了,你是因为心里有障碍。
宋雪香跟钟子建说,一周后,他接到了白芮的电话,说他丈夫公出了。宋雪香匆匆赶到白芮家。两个人在她家的床上又风风火火地尝试了一次。可他还是不行。
宋雪香说,床上的白芮真是疯狂得很,他的肩头和前胸都给她咬出了血印儿。可他就是不行。他说,我是给女人打垮了。我再也无颜面对任何女人。
从此,宋雪香对女性的兴趣一落千丈。时间久了,他感到自己的雄**官似乎萎缩了。他说,其实,我裆里的男根已形同虚设了。
  那天走出宋雪香办公室时,已经是中午了,本来钟子建是要请他吃午饭的,宋雪香拒绝了,他说下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手术,答应改天一定要请钟子建。他们的话题并没有结束,拿宋雪香的话说,这仅仅是个开始。看到他意犹未尽的样子,可以想见,他是多么渴望与人倾诉。可在水城,他们这种人是要被嘲笑甚至鄙视的,没有谁能够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包括他们的朋友,甚至亲人。他们也不屑与俗世有什么沟通或瓜葛。长期的闭锁,使他们走进了一个狭窄的死角。宋雪香能够向钟子建敞开心扉,这对钟子建很重要。它让他真实地领略了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们的超常行为和心理状态。钟子建一向是个好高骛远的家伙,他决不满足于靠采写几篇先进事迹作为立身之本的小编辑职业。他渴望成为一名作家,成为一名能写出传世之作的作家。那么他所获得的,并且将会更多地获得的于他将是一笔财富。钟子建不自量力地认为,他已经瞄向一个世界性的课题。他的视角将是独一无二的。比如他所接触的宋雪香,他决不是通常人们所认为的那种心理变态者:忸怩作态,娘们叽叽。他的儒雅清高,他的特立独行以及与人接触时所保持的自尊和礼节,都不会使你感到有什么反常和不适。越是这样,他的一些古怪行为就让人感到神秘莫测。比如他的洁癖,他对女性用品的喜爱。因为时间的关系,在这次接触中,宋雪香还没有来得及向钟子建细说。
钟子建渴望与宋雪香的再一次会面。
钟子建永远会记住这样一个细节,当宋雪香与他在医院大门口握别的时候,宋雪香在说话的同时,用两只秀指轻轻摘去钟子建肩头上的一根发丝,也许是草刺或线头什么的。钟子建当然没有看清。宋雪香做的极其自然和随意,可这分明就带有女性的纤细。作为男人的钟子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反感。可以想像,假若一个太监似的假男人对钟子建如此举动,那他心里的感觉将会糟糕透了。
宋雪香的确是一个特例。
回到编辑部,老太太问起钟子建采访王春林的事儿,钟子建心里忽悠一下子。他几乎把这件事儿给忘掉了。按时间推算,王春林早该从青岛返回水城了。钟子建的脑子急速地运转着,努力寻找到一个搪塞老太太的借口。
老太太似乎已窥透了他的小把戏,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别跟我说王春林没有时间,是你的时间安排的太满了。钟子建一时窘在那里。
我说的没错吧?老太太说。
主编你放心,我马上行动,一周内交稿。
钟子建,你整天忙成这样,有什么重大素材吧?拿出来,也让《男人世界》扬扬名。老太太说。
就是嘛。高虹插进来说,一枝花,我发现你最近就不大对劲儿,采访完小桃红又采访宋雪香,我可听说这两个人都不大正常,你是不是也有同性恋情结?
哎,别说。潘丽丽说,我发现一枝花最近特注意衣着打扮,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高大姐,钟子建说你们这不是当着主编的面儿毁我吗?
嗷唷,这怎么是毁你,想毁你早毁你几个来回了。高虹说,我们这是对你负责任,也是对你夫人负责任。
其实这也没什么,新时代了嘛。潘丽丽说。
钟子建说,就是。人各有志,就像潘小姐喜欢独身,我喜欢采访假爷们儿。
潘丽丽立即站起,要死呀你,一枝花!
可别介,《男人世界》就你这么一个小子,要是你搞成男不男女不女的,那我们不清一色儿的红色老娘们军了吗?高虹说。
这全怪你们,要是两位女士早对我有所表示,也不至于把我挤兑到老爷们儿堆里去。
呦呦呦,那可不成。以我的年纪,可以当你姨。高虹说。那不成了老牛吃嫩草了吗?人们该说我老不正经了。
在旁边听得直眉愣眼的老太太终于沉不住气了。她一脸严肃地说,我说高虹,你也该有个老大姐的样,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你们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这些日子我就感到小钟有问题,如果他真的有了那种事儿,那这人年轻轻的,不就给毁了吗?
女编辑们互相看了看,都憋住了笑。
高虹说,老太太,这是好事嘛,下期的《男人世界》上可以发条消息:“本刊编辑一枝花,不,钟子建先生已公开宣布,自己是同性恋者。”这就是卖点呀。
人们哄的笑作一团。
老太太拉着脸说,钟子建,现在我还是你的领导。我可郑重地告诉你,赶快去采访王春林,从今天起,不允许你再去见什么小桃红、宋雪香的。啧,啧,啧,听听这些名字。年轻轻的,你可不许给我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要是王春林也有问题呐?高虹说。
那就赶紧放弃他!老太太气呼呼地坐回到椅子上,说这是怎么了,《男人世界》真是犯了邪了。
女人们的笑声又在编辑部暴起。
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钟子建又一次拨通了一中的电话,对方告诉他说,王校长昨天又到省里开会去了。说实话,钟子建心里割舍不下小桃红和宋雪香,所以对王春林根本就没什么兴趣。他又有借口应付老太太了。
钟子建决定再一次与老葛联系,他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小桃红,上一次“忘忧”咖啡屋的遭遇,使他更加坚定了要拿下小桃红的信念。翻检一下自己这一堆一块儿,钟子建也就剩下百折不回这么点优点了。
电话听筒里,传来老葛沙拉沙拉的烟嗓儿。听明白钟子建的意思后,老葛说钟子建你能不能不闹?说你以为小桃红是农民企业家吗?谁想采访就采访?说别说你一个((男人世界》的编辑,就是新华社的记者也照样吃闭门羹。
于是钟子建调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反复申明这与《男人世界》没有关系,说小桃红的素材于我有多么多么的重要。
老葛说,上一次给你提供了书面材料已经够照顾的了。说鬼知道你跟唐可都谈了些什么,到现在唐可见了我,连撩都不撩我一眼,你让我这个院长丢尽了面子。
钟子建就激老葛,说你这院长当得窝不窝囊,连个演员都摆弄不了。
老葛说操,你以为院长是什么,就是他妈的受气包儿,这些角儿们各个手眼通天,谁摆弄谁还不知道呢。
钟子建说我早就对你讲过,小桃红的素材我又不拿出去曝光,只是为以后的研究和文学创作积累点素材。
老葛说钟子建你就作吧你。
在钟子建的软磨硬泡下,老葛还是说,小桃红我绝对请不动,你不妨找齐燕燕聊聊。钟子建知道,齐燕燕就是唐可以前的恋人,那个青衣演员。
老葛说,齐燕燕也跟小桃红学过戏,又与唐可有过那层关系,要了解小桃红,除了唐可,她最有发言权。
钟子建心里一下敞开了一扇门。他冲着话筒“叭”地整出个响吻,说老葛你真是我的葛大哥,说我如果能从齐燕燕那挖到什么好东西就请你去“香格里拉”撮一顿。
老葛说免了吧爷,过后齐燕燕不来挠我就烧高香了。
钟子建打定主意,在王春林返回水城之前这段空档里,先去见识见识齐燕燕。他按照老葛给的号码拨通了齐燕燕的手机。铃声响了许久,才传来齐燕燕懒洋洋的声音,仿佛还在梦中。钟子建一看表,已是中午十一点钟了,她居然还没有起床?他这才想起齐燕燕现在是歌厅的歌女。
齐燕燕十分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事儿,请晚上到“波斯猫”歌屋找我,我正睡着呢。钟子建赶紧报上自己的身份和大名,并一再说明他是葛院长的好朋友。
电话里传来齐燕燕咯咯的笑声。她说你整这么复杂干啥,说你想唱歌儿说一声不就结了。
钟子建说我找你不是为唱歌儿。齐燕燕顿了顿说,噢,明白了。晚上见。
钟子建急忙说,我们能不能另找个地方?
齐燕燕又小母鸡儿一样,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极轻佻。说歌厅条件也不错,也很安全,保你满意。
钟子建知道她是误会了,就又要解释,可齐燕燕说你这人真罗嗦,想要玩儿还前怕狼后怕虎的,去不去由你,我要睡觉了。说罢叭地一声关掉了手机。
钟子建握着电话听筒犹豫着:去还是不去呢?去吧,齐燕燕显然把我当成了那种人;不去吧,好不容易牵上的线索又要断掉了。
电话听筒里传出嗡嗡的蜂音。钟子建叭地按下电话,去。心里没鬼就不怕鬼,曹禺老先生当年为写《日出》还到窑子体验生活呐,权当开开眼界了。
“波斯猫”歌厅在一条不算繁华的小街上。出租车三绕两绕就把钟子建拉到了歌屋门前。门前似乎有些冷清,从外面看,没有窗户。这是水城歌屋的一个共同特点,窗子都用很新潮的壁板包裹起来,只有牌匾四周的霓虹灯,向前来消闲的客人眨着媚眼。
钟子建走进歌屋的前厅。在服务台前,他打听齐燕燕。老板娘想了许久,然后摇了摇头说这里的小姐没有叫齐燕燕的。
这不可能吧?钟子建说今天上午我们刚通过话的,她就在这里唱歌。
你再去别的歌厅打听打听吧。老板娘说。
钟子建忽然灵机一动,说她原来是京剧院的演员。
老板娘想了想说,会不会是张欣?
老板娘走下服务台,来到一个门口喊了一声张欣。门开了,一个很靓的女孩走了出来。
老板娘问钟子建,是她吗?
钟子建迟疑地走上前说,你是齐燕燕吗?
女孩沉着脸说,想唱歌就跟我走,这里没有什么齐燕燕。说罢架起他的胳臂就朝走廊深处走。
老板娘从后面吆喝道:四包……
钟子建被架到四号包房门前,张欣把他推进屋,关上门说,听着,不许再叫我齐燕燕,在这里我只叫张欣。
钟子建恍然大悟:干这种职业的人,是不会让客人知道自己真实姓名的,钟子建连说对不起。
坐到沙发上后,齐燕燕说,你就是上午打电话的那个什么编辑吧?
钟,钟子建。他递上名片。
齐燕燕看了看名片随手放进自己的小挎包内,然后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钟子建说你笑什么?
齐燕燕止住笑,说看你傻的怪可爱的。
这时服务员敲门走进,他手里托着一个大托盘,里面是几盘瓜子、开心果之类的小吃,外加一瓶干红酒。
服务员把几样小吃摆在茶几桌上,然后离去。包房里只剩下钟子建和齐燕燕两个人。这时钟子建才认真地打量起她。难怪是演员出身,齐燕燕长的很漂亮。特别是那双水份充足的大眼睛,特迷人。黑色吊带短裙暴露出雪白的酥胸。
齐燕燕发现他在看她,站起来看着自己的腰身旋转一圈,说怎么样,还满意吧?
他尴尬地笑了笑。
齐燕燕在两只杯子里倒满了红酒,然后递给钟子建一杯,说来钟哥,为我们的相识,先干一杯。
碰杯后钟子建轻轻地抿了一口。齐燕燕拿起一粒腰果送进他的嘴里,钟子建连忙阻拦,说我自己来。
齐燕燕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说你是第一次来歌屋口巴?
钟子建点了点头。齐燕燕将身子挪向他。丰腴的肩头几乎贴在钟子建身上,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将他罩住。他立即移开身体,说我想说明一下,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聊聊。
齐燕燕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说算了吧钟哥,你们这些文人我见得多了,拐弯抹角的,累不累呀?
钟子建说张欣你听我说,小费我照付,今天——
那你就直说好了。齐燕燕说,时间有限,到时候可别说我没侍候好你哟。说吧,是唱歌,还是打炮?唱歌一百,打炮二百。
钟子建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他想,看来齐燕燕在这个行业已经陷得很深了。
钟哥,说实在的我最了解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什么报社记者、机关干部还有大学老师,一个个说话文诌诌的,办起那事来比扛大个儿的都生猛。
钟子建站起身,说齐燕燕,你误会了。我知道你以前是个很不错的演员,你和唐可都是小桃红的学生,今天我就是想跟你了解一些小桃红和唐可的事情。
齐燕燕愣愣地看着钟子建,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会让你想起许多不愉快的事情。我不是有意要揭你的伤疤。
我没有什么不愉快的。齐燕燕的脸上又恢复出轻佻的神态。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现在很愉快。
齐燕燕,听说你跟小桃红学了十年的戏。你最了解你的老师,他和唐可的一些古怪行为我想你是最清楚的。
别跟我提那个老东西!齐燕燕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想起他就让我恶心!
钟子建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那酒的滋味儿涩涩的。
齐燕燕放下酒杯,说想了解他们,你干嘛不直接找他们去?
我会去的。钟子建说。我就是想把他们那种变态的心理过程理出个脉络出来……
咱们能不能别说这些。齐燕燕说。说点愉快的事儿不行吗?
你真的认为现在活得很愉快吗?你怎么从一个很有名气的演员走到这种地方来的?
下岗了呗。齐燕燕已是一脸的玩世不恭了。说钟哥,这酒喝得真没劲。你又不唱歌儿,我给你讲个下岗女工的段子吧。齐燕燕清了清嗓子,说有三个下岗女工为找不到工作而发愁,就在一起发牢骚:甲说,我主要是上边没人。乙说,我上边倒是有人,可是他不硬。丙说,我上边也有人,也硬,可他不使劲儿。
钟子建忍不住将一口酒喷出。他抹着笑出的眼泪说,齐燕燕,看来你是成心绕弯子不跟我谈正题啊。
齐燕燕说,我就不明白,你们这种人,怎么啥事都跟着掺和?
三句两句也说不明白。钟子建说,你放心,我不会做出伤害任何人的事情。
敲门声。服务员走进来说,张欣,老板娘叫你。
齐燕燕马上站起身说,对不起,时间到了。你知道,我们这里接待每位客人的时间都是有规定的。
钟子建的心一下凉了半截,不得不掏出一百元钱拍到齐燕燕的手里。
齐燕燕匆匆拎起包说,想唱歌儿下次见。别的事儿,不奉陪。说着,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又站住了,之后回到钟子建面前,将那张百元大票放在茶几桌上。在她转过身去的瞬间,钟子建发现她的眼睛里有泪水在闪动。望着齐燕燕离去的背影,钟子建的嘴里不由得又泛上一股干红酒的酸涩。
  总算与王春林接上了头。因为老太太催得紧,为了不再使王春林漏网,钟子建索性每天往一中打一个电话。王春林是今天早晨刚刚从省城返回水城的。电话里,一中的教导主任张凤彬告诉钟子建说,今天去学校,一定能堵住王春林。钟子建对王春林本来兴趣不大,只想速速采访,然后搞一篇三五千字的稿子交差了事。
在赶往一中的公共汽车上,钟子建还是想着那天在“波斯猫”歌屋与齐燕燕会面的情景。尽管效果有些不尽人意,线索总算接上了。钟子建对唐可依然不忍放弃,他渴望唐可能像宋雪香那样,朋友一般地向他袒露心迹,因为唐可本人的特殊经历和切身感受,别人是难以提供的。钟子建想,以齐燕燕和唐可的特殊关系,能否让他与唐可再有接触的机会。钟子建决定,写完王春林的稿千,要再一次约见齐燕燕。
教导主任张凤彬将钟子建送进王春林的办公室,互相引见了一番后就离去了。
王春林十分热情地把钟子建让到沙发上,又从矿泉壶里为他接了一杯水。钟子建发现王春林人很厚道,多少有些腼腆,缺少了一般行政领导的豪爽和霸气。他十分委婉地流露出,对钟子建的采访并不感兴趣。他说,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值得宣传的。说他作为主持工作的副校长,并没有把学校的工作抓好。他认为自己是搞教学出身的,如果搞搞课程设置,抓抓教学质量,他会干得很好。老校长退休后,把这么一大摊子工作都压给他,他觉得自己干得很累。
钟子建说王校长你太谦虚了。你是水城教育界的知名人物。
王春林说,可能正是这点虚名害了我。说有关的材料你也都有了,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情况,就请张主任向你介绍一下吧。一会儿区教委还有个会,真是太抱歉了。
就这样,王春林三下五除二,客客气气地就把钟子建打发了。本来钟子建也没想费太多的工夫,就同样客客气气地与王春林握手告别。在离开王春林的办公室前,他还没有忘记女儿要参加他主持的数奥班的事儿。要知道,在水城,想进王春林的数奥班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王春林满答应了下来。钟子建为今天的不虚此行暗暗窃喜。
张凤彬很健谈,也很精明。在谈起王春林时,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可钟子建却从中听出了不少的味道。他惊讶地想,是我太敏感,还是这个世界的男人都出了问题?当然,王春林不同于小桃红和宋雪香,他不属于那种有性别障碍的古怪之人,他是以另一种心理形态走进钟子建的视野,引起他的兴趣的。钟子建当时就想起了老太太说的话,“《男人世界》这是怎么了?”看来这个世界的确出了问题。
张凤彬对钟子建的采访似乎特别感兴趣,他吸着手中的香烟说,王春林是他多年的同事,又是好朋友。他说王春林的确是一名出色的数学教师,摆弄几何、函数、勾股定理什么的是他的长项。可阴差阳错,老校长离休后,把他摆在了副校长的位置上(主持学校工作)。两年下来,他累得鼻青脸肿,学校的工作却没见多大起色。
张凤彬的烟抽得很凶,从钟子建进屋后,他几乎一支按一支地吸。他又续一支烟说,要知道,一校之长要抓的可不单单是教学质量和升学率,他需要有经营的头脑和领导艺术。你想啊,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人是最难摆弄的,还有一个与上级领导的协调能力问题。
钟子建说,教师的素质都很高,国家又有那么多的倾斜政策,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这你就不了解情况了。张凤彬说,比如说教师的住房问题,晋升职称问题,名额总是有限的。这可是每个人切身利益的大事。搞不好就是个罗烂,再说,眼瞅着别的学校纷纷地建校舍或盖新楼。你也看到了,一中现在还是五六十年代的老校舍,教师们能不怨声载道吗?这说明主管领导没能力嘛。
张凤彬在烟缸里捏灭了烟头说,我很同情王校长。把他摆在这个位置上也真是难为他了。张凤彬叹息了一声又说,可人啊,有些时候也真是鬼迷心窍,不是这块料,干嘛要硬撑哪。唉,说到底,还是把这个头衔看得太重了嘛。
王校长是那种喜欢当官的人吗?钟子建问。
唉,怎么说呢。张凤彬又燃起一支烟说,到现在为止,
他也没有撒手不干的意思嘛。话又说回来了,王校长现在毕竟是主持工作的副校长,离校长的位置还有一步之差。如果你真有这个能量,能把校长的位置搞到位,也算罢了。可教委迟迟不能给他扶正,这不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吗?
想到王春林那付木讷、敦厚的书生气样,他的确不像个官场上的强者,钟子建觉得张凤彬对他的评价有一定的道理。
钟编辑,你也能感觉得到。张凤彬说。王校长现在哪有心思接受什么采访,光学校这块工作就够让他闹心的了,他的家庭生活,也并不平静啊。
钟子建抬起头问,为什么?
当然,这并不是你要采访的内容,这些题外话说不说也没什么意思。
钟子建的心里一动。他哪里知道,钟子建恰恰是个对题外话感兴趣的人。就说,说说也无妨嘛,只要不涉及什么个人隐私权。
张凤彬笑笑说,没那么严重。你不知道,我不是那种喜欢飞短流长的人,对别人的私生活更懒得过问,作为好朋友,我只是很同情王校长。
接下来,张凤彬就在这间烟雾缭绕的教导主任办公室里,为钟子建讲起了王春林的家庭生活。
王春林的妻子付玉红是水城一家颇有实力的大公司的业务部主任。付玉红凭着自己的姿色和能力,在水城关系四通八达。为公司赢得了不少的客户,深得老总的赏识。也可能是上帝有意的安排,通常在一个家庭里,大凡女人过于强大,男人势必要显得薄弱些。这种格局的形成,因素不同,但生活中,人的位置的奠定,有时往往是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比如王春林,按说,他毕竟是中学校长,况且是国家特级教师,他在数学教学方面的卓越贡献,为他赢得不少的荣誉,在水城教育界也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尤其在人们把子女的学习看得高于一切的今天,王春林就更成为众人瞩目的人物。可他在家中就是抬不起头来。这并非妻子不爱他,王春林在水城的影响,付玉红始终引以为自豪。让付玉红头疼的是王春林的愚钝和懦弱。她认为王春林是一个不会利用自身资源的呆子。水城一家私立学校曾以年薪十万元的价码聘请王春林,却给他拒绝了。王春林的想法很简单,作为一名中学校长,去给私营老板打工,有损他在水城的声望。为此,付玉红跟他大闹了一场,后来,付玉红说,你不想给人打工咱就自己干。以你的影响,办个数学补习班,生源肯定不成问题。租教室的事儿由我来办,你只管讲课就行,这样一年下来,收入也相当可观,又不耽误你当校长。王春林还是摇头,他说我曾三令五申禁止学校的老师私办补习班,我怎么能带这个头?全校上百双眼睛盯着我哪。
他说我办奥林匹克数学班是为学校创效益,为社会培养尖子生,借我的名声为自己赚钱,那味道就变了。
付玉红真是大失所望。她说王春林你这么为学校卖命,除了虚名,你得到了什么?
王春林的确没有得到任何实惠。教师住房紧张,几次分房他都没好意思往前挤,他和付玉红结婚十年来,始终住在一间地下室的房子里。这让一向心高气盛的付玉红感到很没面子。他说王春林凭我付玉红这副模样跟你这么根木头混日子我窝囊不窝囊?说都什么时代了,一个不能给自己的女人提供优裕生活环境的男人也叫男人吗?
王春林最怕付玉红说他不像男人。他当时气得脸色铁青,可也找不到还击的理由,只有默默地承受着付玉红那杀伤力极强的嘲讽与挖苦。
一天,付玉红像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在王春林的眼前晃了晃说,王老先生,陪我去看看咱们的新房?
王春林以为她在开玩笑,头不抬眼不睁地伏在桌子上整理着自己的教案。
付玉红硬是把王春林拉出家门,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水城新近落成的“丁香花园”。
这是一个极现代的住宅小区。一幢幢风格典雅的楼房四周是绿地、喷泉和雕塑。一望而知,这是富人居住区。王春林懵懵懂懂地被付玉红拉进一幢楼。当付玉红打开一套住宅的房门时,王春林仍然像在梦中一样。
张凤彬说到这里,不由感叹道,一个男人与这种神通广大的女人生活在一起,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王春林简直看傻了眼。这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不仅宽敞明亮,而且已经是装修好了的。卫生间和厨房里的一应设施材质都相当考究。
付玉红像一只快乐的小燕子,穿梭于几个房间之间。敲敲这儿,摸摸那儿,脸上盈满着喜气。
看到妻子快乐得像个孩子,王春林心里不由涌起一股酸涩。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自己真是亏待了妻子。
回到他们的半地下室蜗居后,王春林心里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儿了。他默默地估算了一下,在水城,这样的一套住房,其价值起码在50万元以上,他王春林就是扎上脖儿攒一辈子也攒不来的。妻子一个小小的部门主任,怎么会一夜之间就搞到这么一套豪宅?王春林就反复追问。付玉红起初笑而不答,只顾做着搬家前的准备,后来问急了,就说,又不用你花一分钱,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让你拿钱,量你连个零头也拿不起的。
王春林还能说什么呢。张凤彬用给烟草熏紫的嘴唇轻抿了一口茶,说,可他想起那套房子就满腹狐疑,就心里犯堵。张凤彬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茶叶沫,又意味深长地说,一个男人,一旦心里没了底气,就会变得像女人一样敏感而多疑。
正是张凤彬后边的这句话触动了钟子建的某根神经,
钟子建开始对王春林这个人物产生了兴趣。
王春林搬进“丁香花园”后,学校的老师们羡慕得不得了。一次,几位老师围住王春林让他请客燎锅底儿。一位老师说,王校长,听说你家的新居比教委主任的房子还要好哎。
王春林顿了顿,说有什么好的,离学校太远,不方便。
另一位老师说,听说你夫人天天都是公司车接车送的,你可以搭蹭车呀。
王春林立时就冷下脸来,说你们这都是听谁说的,啊?说你们是不是闲得无聊了。该干啥干啥去,都围着我干什么?
说罢,王春林头也不回地离去。几位老师面面相觑,不知道王春林今天是犯了哪根神经。王校长平时可是很和蔼很平易近人的。几位老师愣了半晌,最后灰溜溜地散去。
从此以后,在王校长面前,谁也不敢提起“丁香花园”的事了。
王春林坐在宽敞的客厅里看着电视。电视是新买的,搬家时,付玉红把所有的旧家具全淘汰掉,就连王春林最喜爱的藤书架也扔在了老房子里,所以“丁香花园”的一应摆设使你如走进新婚的新房一样。
王春林没有心思看电视,学校的那些杂事儿如同乱麻一样,时时在他的脑子里缠来绕去的。眼睛盯着屏幕,心里早走了神儿。
时间已经很晚了,付玉红还没有回来。公司里平时的应酬很多,王春林只有一个人呆在家里。他们结婚十年了还没能有个孩子。王春林有时和妻子开玩笑,说付玉红你是朵不能打籽的幌花儿。付玉红立即竖起眉毛反击,说王春林你别肚子痛怨灶王爷,没准你是个太监呐,不信你去医院查查。王春林心里就没了底,也从没敢去医院做检查。付玉红对此倒也没大上心,没有开过怀的她,身材还像个没出阁的姑娘似的。权衡得失,她认可这样。在与客户的接触中,时常有人认为她还是个姑娘。她感到很满足。
付玉红回来了。她显然喝了酒,人很兴奋,脸上泛着红晕。她说春林你还没睡呀,说我就知道我老公在等着我哪。
王春林默默地打量着付玉红。付玉红脱去长裙和丝袜,而后甩到沙发上。
身上只剩下朐罩和三角短裤的付玉红见王春林在那里愣神儿,就咯咯咯地笑着说,你怎么这样看着我?说你有时候看人那副傻样也怪可爱的。说我先去洗洗,你不想洗洗吗?边说,边咯咯笑着飘向卫生间。
这几乎成了他们夫妻间的一种暗号,每次付玉红一要求王春林洗洗,必是想和他办那种事儿了。
悦耳的水声自卫生间飘来。坐在沙发上的王春林心里却七上八下的。趁着付玉红高兴,他真想把积蓄在心中的种种疑问跟她最后摊开,他希望她能有一个明确的解释,他不想总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活着。可他又实在难以启齿,他知道总是这样太不像男人,他知道那样付玉红会更加瞧不起他。
在王春林心事重重地坐在沙发上犯呆的时候,付玉红裸着光洁的身子走出浴室。她站在卧室的门口说,该你了,快点啊。就笑眯眯地走进了卧室。
王春林关掉电视,默默地朝浴室走去。
张凤彬一直把钟子建送到学校的大门口。临分手前他说,我们谈了这么多,当然了,你可以只写王校长在教学上的成就,别的嘛……那些题外话就不要……
钟子建笑笑说,张主任你放心,该写什么我心里有数。发表前我还要把稿子拿来让你过目把关。
张凤彬意味深长地笑笑说,看来王校长就要在《男人世界》上露脸儿喽。
  王春林的事迹,以报告文学的形式在《男人世界》上发表了。钟子建带上几本样刊,领着女儿一起来到了一中。
王春林果不食言,他接纳了钟子建女儿这个学生。他大致问了问孩子的学习情况和数学课的进度后,说过来学吧,总会有长进的。从此后,钟子建每个周日都要陪女儿来听王春林的奥林匹克数学讲座了。
在返回的路上,王春林那张充满倦意的脸,和柔柔弱弱的神态,总是在钟子建的脑子里晃动着。《男人世界》连续推出了三位实际已没有了男人气的男人。这让钟子建感到很滑稽。
这个世界上的人,在他们展示给公众的那张脸孔的背后,大都还有另外一张脸孔,而这张脸孔往往最生动,最接近人的本质。可能生活的本身就是这样。
钟子建渴望走进他的三位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尽管会被当作一位不速之客,可是只有在那里,他才能真正地触摸到他们的欢乐和疼痛。
那天夜里,当王春林洗净了自己,来到卧室时,付玉红已把一丝不挂的自己安置在席梦思床上。柔和的灯光下,她雪白的肌肤,平坦的腹部,高耸的双乳都跃动着激情和渴望,那抹墨晕中依稀可辨的下体,更是春情恣肆。王春林刚挨近床边付玉红就蛇一样地缠绕过来。激情难抑的付玉红,喘息地喃喃说,春林春林,我想要,我想要,我就是想要。喔……在香波气息和女人娇喘的包裹下,王春林努力调动自己的激情,可付玉红几近疯狂的拥吻、缠绕和扭动,让王春林一时难以施展身手。付玉红艾怨地咬着王春林的肩头说,春林你总是对我这么温温沌沌的,你的力气都哪去了,哪去了……
王春林感到了肩部的疼痛,他的心里陡增了一股勇气:非要在床上制服这个女人不可,我不能总是败在她手下。
可是事与愿违,做到一半的王春林渐感不支,最后败下阵来。
王春林懊丧地滚躺在一边,喘息不止。
付玉红嘤嘤地哭泣起来,她忽然跃起身,发疯似的将枕头扫落到地上,大叫道,王春林,你真是越来越像个太监了,我恨你我恨你!而后扯过毛巾被,将自己从头到脚包在里面。
王春林头重脚轻地离开床,他默默地拉开落地窗来到凉台上。轻风徐徐撩动着洁白的窗纱。窗外的水城早已挥发在黑沉沉的夜幕里,只有远处的高楼上,霓虹灯还眨动着暧昧的眼睛。
王春林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将胸中的一股浊气顺着烟雾吐向窗外。床上的毛巾被在轻轻地耸动着,他似乎感到自己离这张床和床上的女人越来越远了。这时,另一个女人轻轻地走进了他的脑海,她叫佟梅,一中的数学教师。在这种时候王春林极力想把佟梅的影子从自己的脑海里赶走,可是一支烟吸完了,佟梅的身影依然晃动在他的眼前。
钟子建再次与宋雪香见面是陪同老葛来医院的。那天老葛给他打电话说,他们院里有位女学员怀孕了,想托他求宋雪香给做掉。
钟子建说,老葛你这家伙好事怎么不找我?
老葛说,替人解除包袱,为党抓好计划生育不是好事儿吗?
钟子建说,老葛你这院长怎么尽管这种烂事儿?
老葛说,哭哭啼啼找到我,我能不管吗,解决晚了,等她妈找到院里要还她女儿姑娘身,我还得起吗?
钟子建说,老葛你净给我出难题。
老葛说钟子建你他妈的少废话,你今天不帮忙把这姑娘做了,明天我就找人把你劁了。
钟子建和老葛领那姑娘来到医院后,宋雪香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看上去,那姑娘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也看不出有什么羞涩和难堪。在宋雪香的办公室里,她东瞧瞧西望望,满脸的新奇。听说要做手术,她还笑眯眯地说,葛院,让大夫多给我打些麻药,平时我打针都怕痛。
老葛说你就将就点吧,这比生孩子要好受多了。
那姑娘拍了老葛一巴掌,说葛院你真坏,对学员的疾苦一点都不关心。
老葛冲钟子建耸耸肩,一脸的无奈。
在手术室的走廊里,钟子建问老葛,说老葛这别是你造的孽吧?老葛说你说什么呐,她还没有我女儿大呢。说把她搞大了肚子的那家伙是院里打小锣的。出事后就跑没影了。说等找到那个狗日的,我一定把他的**揪下来当锣槌儿。
送走老葛和那位准姑娘后,钟子建又坐进了宋雪香的办公室。宋雪香在面盆前洗手,洗得很仔细。其实在手术室里,消毒、清洗等一应过程早已进行过了。可宋雪香回到办公室里,又在洗手,连每个指甲缝儿里都细细地搓上香皂,然后反复地清洗着。看来,宋雪香有洁癖的说法绝非讹传。
洗过手后,宋雪香坐进沙发里说,这么小的年纪就这样糟践自己,这个世界真是变得让人难以琢磨了。说这都是男人的罪恶。说男人的欲望,其结果就是罪恶和肮脏。无论对待金钱还是女人。
宋雪香的宏论里充满着对男人的憎恶。
宋雪香说,今天由你来泡茶。钟子建会心地笑了笑。他知道,宋雪香在担心自己手上的浊气还没有散尽。
在钟子建泡茶的时候,宋雪香说,一打眼,我就知道这姑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再晚来,就遭罪了。
钟子建停下手,惊讶地说,宋大夫,两个月你就能看得出来?
宋雪香笑笑说,等到显了怀,再看出来,那就不是功夫。说我是个医生,整天研究的就是这个。
宋雪香的确是一名非同寻常的妇科大夫,他对女人的研究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走在大街上,哪位姑娘有没有性史,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孕妇生男生女,他从她们面部的神态和走路的姿态就可以断定,准确无误,比B超还要准确。
是宋雪香医术的精湛,还是他对女人的研究情有独钟?在钟子建看来,二者显然是兼而有之了。
他们的谈话渐渐随意起来。钟子建忍不住委婉地向宋雪香提起有关他的洁癖问题。在常人看来这的确是个问题。宋雪香说,我一向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别人怎么说,由他们说去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准则。我认为这个世界到处都沾染着污秽的细菌,我没有能力使这个世界清洁起来,我却能保持洁身自好。
宋雪香用茶杯盖轻轻刮去水面的茶叶沫,浅浅地呷了一口茶说,有时我自己也觉得做的有些过分,可是我不能不这么做。在家里,连我爱人也不能让我信任。她刷过的杯子和碗筷,她洗过的水果,我都要再来一遍。后来,家里做饭烧菜的事儿我就不再让爱人插手,只有亲手烧出的饭菜,我才吃得放心。时间长了我爱人倒也乐得清闲。
说到这里,宋雪香笑了笑,说上次我说要请你去饭店吃饭,那只是出于礼节,其实我是从不在外面吃饭的。每天中午我都要赶回家吃饭。他说我家的床单和我的衬衣内裤必须是每天换一次的。他说我的两只眼睛就像显微镜一样,总是能看到各种器物上蠕动着的细菌,这让我的胃部时常感到不适。我曾跟爱人抱怨,这个世界让我生活得很痛苦。父母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实在是个错误。爱人说我有问题,几次劝我去看心理医生,我觉得这很可笑。我以为有问题的不是我宋雪香,而是这个世界。我知道心理医生是怎么回事儿,无非是劝你流俗,让你闭上你的眼睛,磨去你的一切灵性,诱导你融入整日浑浑噩噩,吃饱了不饿的俗世。
宋雪香抬起头看着钟子建,一脸的不屑,说,钟编辑你说,那我还叫宋雪香吗?
钟子建起身为宋雪香的杯子续上水,说宋大夫,你这一切,你的爱人能接纳吗?
宋雪香苦笑地说,跟我生活在一起,也真是她的不幸。可是她爱我,为了爱,她在忍耐着,这又成了我的一大不幸,我不想让任何人为我付出什么,这不公平。为接纳一个不为常人所接纳的人,她个中的苦楚让我感到不安。
宋雪香的爱人叫陆瑶,与宋雪香同在市二院工作。她是一位外科医生。陆瑶长相平平,可是她性格温柔、娴静,与她操刀见血的职业极不相称。由于她们夫妇二人的工作都很忙,已经八岁的女儿始终由远在另一个城市的姥姥抚养。她们的家庭就成了两个人的世界。陆瑶很爱她的丈夫。宋雪香玉树临风的形象,宋雪香业务上的出类拔萃,都让她引以为自豪,从外貌看,外界人都认为两个人不般配。可月下老就是这样煞费苦心地平衡着人间的男女姻缘,越是这样,陆瑶就愈感到稳定这个家庭的重要性。近些年来,丈夫的一些反常也常常让她感到苦恼。可她还是默默地忍受下来。丈夫是优秀的,是水城众多女性崇拜的偶像。医院里的人都羡慕她好福气,她还要什么呢。作为一个女人,她觉得自己够幸运的了。她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切都会慢慢改变的。这一年以来,丈夫对性事淡漠了,即使在她激情澎湃的时候丈夫也难以应付。并不时流露出对床第之事的厌倦。往往是她的欲望刚刚燃起,宋雪香已经呼呼睡去,这对一位刚刚三十出头的年轻女人意味着什么?陆瑶的脸色渐渐地憔悴起来。
同科的王大夫对陆瑶的变化似乎特别关注。这位已经离婚两次的外科医生每天都在默默地观察着陆瑶。他望着日见消瘦的陆瑶半开玩笑地说,陆医生,最近出了什么问题吧?
陆瑶从正在看着的报纸上抬起头说,没有哇,我会出什么问题。
王大夫诡异地笑笑说,你想瞒过一个医生的眼睛吗?陆医生,感情上的事不可勉强,最终受苦的必定是女人。
陆瑶说,王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王大夫叹息了一声说,人生苦短,尤其是女人,缺少爱情滋润的女人很快就会老掉的。
陆瑶脸一红,抓起桌子上的报纸,说王大夫你又在发神经了,酸不酸啊。边说边匆匆走出屋去。
陆瑶对王大夫这种赤裸裸的暗示非常反感。她爱宋雪香,像王大夫这种拿离婚当儿戏的轻薄男人,让她打心里反感,她认为宋雪香近来性功能的减弱,可能是男人周期性的生理反应。对此她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坐在沙发上的宋雪香神情异常兴奋,有一种倾吐胸臆后的快感。
钟子建问宋雪香,宋大夫,你们夫妻间就没有在这些问题上发生过不快吗?
宋雪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桌前,然后用钥匙打开一个抽屉,从里边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皮包儿。
宋雪香走回沙发前,将皮包打开,里面竟然是各种各样的女性化妆品和化妆用具。宋雪香像清点收藏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精美的女性用品一一摆在沙发上。他拿起一只桃型的香水瓶,痴迷地嗅了嗅说,这些都是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香型相当不错。
钟子建伸过手去,要拿起一瓶香脂,宋雪香立即拦住他说,对不起,只许看,不许摸。钟子建只得缩回手来。
宋雪香说,我说过,我喜欢这些女性用品,可能就是这些小玩艺儿让陆瑶受到了伤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宋雪香有了这样一个习惯。每天晚上,当夜深人静,陆瑶入睡以后,他便一人悄悄来到书房,拿出锁在抽屉里的这些女性用品,自娱其乐。
明净的灯光下,宋雪香逐一地把玩着这些形状各异的香脂瓶、粉盒、唇膏,还有睫毛夹、粉刷什么的。
每逢这种时刻,似乎一切尘嚣都远离而去,妇科大夫宋雪香的心情变得格外温柔和宁静。他微眯了双目,沉入一种忘我的境地。洁净的手指轻轻地抚摩着那些柔润光洁的香脂瓶,他的神思缓缓地飘向那个神秘、瑰丽、花香袭人的女性世界。就像一个虔诚的教徒渴望升入天堂一样,妇科大夫宋雪香凝望着那个世界,如醉如痴。
书房的门响了,宋雪香被惊醒。可能是他忘了插门,一脸冰霜的陆瑶站在了他的面前。宋雪香大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
陆瑶呆呆地看看宋雪香,又看看桌子上那五颜六色的一堆玩艺儿,而后咬着嘴唇愤然离去。
陆瑶一口咬定,这些东西是宋雪香为别的女人买的。她认为宋雪香有了外遇。这个一向性情温顺的女人一下变得暴躁起来。她执意让宋雪香说出那个女人是谁。宋雪香千般哀求万般解释,说这的确是给自己买的,陆瑶哪里肯相信,她不吃不喝在家里躺了两天。
过了一段时间,在陆瑶严密的追踪和观察下,的确没有发现宋雪香有一丝外遇的迹象。她惊呆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的确是出了问题。
作为医生的陆瑶,她深知心理治疗的重要性。可宋雪香拒绝接受。陆瑶就不断买来“三鞭酒”、“海狗肾”、“六味地黄丸”等药物,她想使丈夫强壮起来,或许可以渐渐地走出那个误区。
宋雪香一脸愧疚地对钟子建说,陆瑶的一番心思是白费了,那些药还原封不动地锁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
同时锁进去的,还有这些他所钟爱的女士用品。在家中他是不敢摆弄这些玩艺儿了,他就经常一个人悄悄地在办公室里欣赏它们,把玩它们。这些美妙无比的玩艺儿拉近了他与另一个世界的距离。他在为早日迈进那个世界做着种种的努力。
提起他为做变性手术募集资金的事儿,宋雪香坦然地承认确有其事。他说资金的问题并不是主要的,阻止他行动的障碍远不止这些,来自家庭的、社会的、医学的和法律的种种束缚,将是他要闯过的一个个关口,但是他情愿舍身一试,那个世界对他的诱惑是任何力量也难以阳止的。
  齐燕燕能主动打来电话,这让钟子建感到很突然,同时又有几分兴奋。他预感到,通向小桃红和唐可的那条几乎被封死了的路有望被打开。
齐燕燕在电话里说,在水城,与我在“波斯猫”歌屋认识以后不再给我打电话的男人,你是第一个。说你这家伙好像有些特别,说我就喜欢逗弄特别的男人。电话里传来齐燕燕小母鸡似的咯咯笑声。
钟子建说,本人最近有些肾虚,一见到漂亮的女人腿肚子就打颤。
齐燕燕说得了吧你,那些真正阳痿的家伙们恰恰从来不承认自己不行。你就跟我装吧你。说吧,想不想见我?
想啊,什么时间?
齐燕燕说,当然是晚上。
别了,最好是现在。
齐燕燕说,别是我吓着你了吧?你怎么这么不像个男人?
钟子建说,我真是想现在见你,说我讨厌“波斯猫”歌屋的那种气氛。
齐燕燕在电话里犹豫了半晌,最后说,去哪儿?
钟子建说,去“忘忧”咖啡屋。
齐燕燕稍稍迟疑了一下说,好吧,不见不散,就把电话挂了。
午后的阳光照在百年老街上。天气的炎热更为水城的女人暴露自己找到了理由,步行街上流动着色彩,流动着欲望。男人在这里总是从容不起来,怎么看,怎么有点鼠窃狗偷的意思。步行街,女人的世界。
“忘忧”咖啡屋里,还是那张桌子,齐燕燕就坐在唐可坐过的那个位子上。咖啡屋里没有几个客人,柔漫的音乐在室内飘荡着。吧台上的老板娘用怪怪的眼神朝钟子建和齐燕燕这里打量着。钟子建只当没看见,燃起一支烟,仰在椅背上悠闲地吐着烟圈儿。
齐燕燕说,钟哥,我跟你说过,找我除了唱歌的事儿,就免开尊口。你把我带到这儿来,这里可不会有什么包房吧?
齐燕燕,今天可不是我找你,是你先给我打的电话,钟子建说。
坏不坏呀你!齐燕燕说,其实我就知道,你早晚有一天要给我打电话的。
你就这么自信?
你想得到的东西还没得到啊。齐燕燕说,你能轻易放过我?
你很聪明。钟子建说,其实从你这儿我也不敢指望得到什么。办那种事吧,我是有贼心没那贼胆儿,我想要得到点什么隐私吧,齐小姐又禁开玉口。
齐燕燕咯咯咯笑趴在桌子上。说姓钟的,你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坏蛋。说我要是开了口呢?
那,那我们一会儿去“华梅”吃西餐。
其实,我也想过了。齐燕燕娇媚的脸上没了笑影,说我现在不过是一个歌屋的小姐,我有什么可顾及的哪。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好人,自从我落到这个粪堆上,还没有谁关心过我的过去。
齐燕燕从挎包里掏出一包女士香烟,抽出一支。钟子建快速打着火递上前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吸烟。
齐燕燕点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在这个城市里,我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可以说说心里话。她的眼里盈满了泪光。
钟子建用金属夹钳起一块方糖放进齐燕燕的咖啡杯里。
钟哥你知道,我跟小桃红学了十年戏呀!这十年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挨了多少的骂呀。可是我刚刚在舞台上崭露头角,却让自己的老师赶出了剧院。
是因为你和唐可的事吗?钟子建问。
那时,我喜欢唐可,唐可也喜欢我。我们偷偷地好了一年多。后来小桃红知道了,他把我们俩大骂了一顿,说不许我们再在一起。齐燕燕在烟缸里捏灭了烟头,说其实那时,我们已经谁也离不开谁了。
齐燕燕又抽出一支烟。钟子建说抽我的。递上烟盒。一齐燕燕说,老爷们儿的烟我从来不抽。我只抽摩尔。
齐燕燕点上烟吸了一口说,有一天晚上,我俩偷偷来到练功室。钟哥你知道,年轻人在那种时候,是很难控制自己的。在唐可再三央求下,我们就在练功室的地毯匕……齐燕燕吐出一口烟雾苦笑着说,像我现在这种人也没什么可在意的。钟哥我知道你一定很瞧不起我这种人。当时我们才十七八岁,可我是真心爱唐可的。当时我很害怕,我知道我不该那样,可我实在把握不住自己。
齐燕燕将吸了一半的摩尔烟捏灭,两行泪水已顺着她白皙的面庞滚落下来。齐燕燕用面巾纸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说,后来,练功室的灯忽然亮了。我一把推开唐可。我从对面墙上那面练功用的大镜子里看到站在门口的小桃红。小桃红脸色铁青地朝我们走过来。我俩浑身发抖地跪在了他面前。小桃红冲我大叫,滚,你这不要脸的东西,快给我滚!
当时我又紧张又害怕,连门都找不到了。齐燕燕说,我跑到走廊里的时候,听到练功室里传来噼噼叭叭的抽打声和唐可的哀叫声。我又跑回练功室,见小桃红正用一把戒尺抽打着唐可。我跪在地上抱住小桃红的腿哭叫着求他住手。小桃红像疯了一样,他一脚把我踹倒在地毯上,指着我的鼻子吼道,齐燕燕,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学生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你就这样被剧院开除了?钟子建问齐燕燕。齐燕燕喝了一口咖啡说,当时我只以为小桃红是说气话,我是他的学生啊!他是很欣赏我的功底的,这你也知道,我和唐可同出一门,我们在剧院里可是挑大梁的两个青衣呀!可是半年后,省市京剧院合并,我莫名其妙地就给精简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这全是小桃红幕后操纵的。
小桃红他只是个演员,他能有那么大的权威?剧院里不该放掉你这样的演员呀。
齐燕燕苦笑着说,钟哥,剧院的情况你不了解。那里都是旧戏班儿的老班底儿。小桃红在剧院已经是师爷辈儿的了,况且他是全国知名的角儿,省市领导都器重他。别说挤走一个演员,就是哪个院长得罪了他,他照样可以把他掀翻。
我和唐可出了那事儿后,小桃红开始冷淡我,有事没事儿跟我找别扭。在剧院里,我再也没有上戏的机会了。连跑龙套的活儿都没我的份了。你知道,以前,我和唐可从来都是A角的呀。小桃红对唐可可是格外地关照起来。唐可被打伤以后,小桃红竟然把他接到他的屋子里去住了。小桃红是单身,在剧院里他单独有一个房间。据说是市领导特意授命院领导为他安排的。生活中的小桃红怪怪的,从来不准任何人走进他的房间。听说他的房间干净得像个闺房。可是他居然能接纳一个整天练完功后满身臭汗的学生跟他同住一室。我当时也没有想太多。在剧院里,小桃红始终把唐可当成儿子一样。师徒如父子嘛。可是在那段时间里我发现小桃红看唐可的眼神儿都不对劲儿了。我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儿。联想到小桃红平时说话,走路,一招一式娘们儿叽叽的样子,我心里就犯麻痒。我开始替唐可担心,可唐可却冷淡我,躲避我。后来,听院里的一些人说,小桃红和唐可居然睡到了一张床上。我当时的心里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我简直要气疯了。我找到唐可,向他追问这件事儿,可唐可冷着脸对我说,你以后少管我的事儿,你以为你是谁?我当时就傻在了那里。我的心都要碎了。再后来,我发现唐可整天在小桃红的陪伴下,躲在练功房里,甩水袖、移莲步、唱娘娘腔儿。听到他那咿咿呀呀的腔调,我心里像刀扎了一样难受。唐可变了,他把舞台上的一招一式带进了生活里。去食堂打饭,他端着饭盒,身子轻飘飘地扭出一身的女人味儿,惹得卖饭口里的师傅们在背后指指点点;和人见面,先用兰花指轻轻戳你一下,细着嗓儿说,呦,是你呀。还时不时地用手挡住嘴,身子扭向一旁说,讨厌。他的这付尊容也真够人讨厌的了。整个一个小桃红第二。想到这两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滚在一张床上,我心里就像吃进一只苍虫黾。
你们以前爱得那么深,他真就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吗?
齐燕燕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说,他再也不是过去的唐可了,我把什么都给了他,我离开京剧院那天,这个王八蛋都没出来送送我。
钟子建招手让服务员又送上两杯咖啡。说,齐燕燕,你觉得唐可会心甘情愿和小桃红保持这种阴阳倒错的畸形关系吗?
全院的人都搞不明白他的哪根神经出了毛病。齐燕燕用银匙搅动着咖啡,说有一次我在街上碰上了唐可,我问他,你就那么乐意给那个老家伙当男鸡?唐可说,姓齐的你给我闭上你的臭嘴,说人各有各的活法,你一个歌厅里臭卖唱的也好意思来指责我?你听听这个王八蛋说的。
钟子建说,齐燕燕,你离开剧院就去了歌厅?
齐燕燕说,我在家呆了一年。
为什么非要去歌厅哪?
我父母都是普通工人,连他们自己都下了岗,哪有门路去安置我,哪里又会要我一个唱戏的。我得吃饭啊!
音响里,一个美国老头儿沙哑着嗓子如泣如诉地唱着。钟子建呷了一口咖啡,心里酸酸的。
你别说。齐燕燕说,也多亏了我学过戏,我有一副好嗓子,从京戏改通俗,我无师自通。在水城的大小歌厅,谁不知道我张欣唱得好。
钟子建忧郁地说,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呀?
那你说怎么办?齐燕燕的脸上又现出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态。说要不你把我包养了?咯咯咯,齐燕燕笑出了眼泪。
用不用我跟老葛说说……
打住吧您。齐燕燕说,有小桃红在,你甭想打这主意。再说了,我回去干什么?整天去看那两个假男人起腻吗?恶不恶心啊!我现在挺好的。咋活还不是一辈子。都说小姐是给男人玩弄的,还说不准他妈的谁玩谁哪。
齐燕燕的手机响了。她打开手机看了看显示号,对着手机说,这些日子你死哪儿去了?……
生意?你别是倒卖军火去了吧?想我?姑奶奶可不想你。没错。我现在正跟一个小白脸起腻哪。齐燕燕看着我,又小母鸡似的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去你妈的。你补药吃多了吧你?撒出尿都直砸脚面子,你就花吧你!
好吧。趁你姑奶奶还高兴,老地方见。
叭,齐燕燕合上手机。说看见没,我现在一天忙得很呢。真抱歉,我该上班去了。说哪天爱听我絮叨,就给我打电话,今天我请客。
钟子建立即掏出一张票子拍在桌子上说,哪能让你请客。
齐燕燕也没再推让,拎起了挎包向洗手间走去。
钟子建先走出了“忘忧”咖啡屋,在门口的便道上等着齐燕燕。他点起一支烟,看着步行街来来往往的行人。这时,有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从他面前走了过去。钟子建并没有留意,那两个小伙子走出不远,又转悠了回来。在经过钟子建身边时,他被其中的一个人撞了一下,钟子建立即向后退了退。两个人却站住了,撞钟子建的那个人冲他说,你他妈长没长眼睛?
钟子建说,明明是你撞了我,你怎么还骂人?
另一个人说,嘿嘿,还敢跟老子叫板,废他个小舅子!
钟子建刚想分辩,撞他那人一拳砸在他脸上,他脑袋嗡的一声,眼前的人影就模糊起来。
两个人扑向钟子建,三拳两脚就将他打倒在地上。四周很快就聚拢来一圈人,可谁也不肯上前帮他一把。
拳头和脚击打在肉体上,发出噗噗的闷响。钟子建双手抱头在步行街的石头路上翻滚着。
这时钟子建听到了齐燕燕的喊叫声。她拨开围观的人,疯了似的扑向钟子建。那两个人这才住了手。其中的一个人说,是燕儿呀,怎么,又挂上个小白脸?
齐燕燕哭叫着,是你们,你们怎么打人?
另一个人说,他妈的他该打,怎么,心疼了?哈哈哈。
齐燕燕喊道,你们混蛋!
带回你的床上,好好伺候伺候吧。
两个人说罢,大笑着扬长而去。
齐燕燕哭着将钟子建慢慢扶起。她叫着,钟哥,钟哥,
你没事儿吧?
钟子建浑身软得像摊泥,已经肿胀起来的脑袋,怎么也抬不起来。
旁边的人提醒说,快送医院吧。
齐燕燕这才止住哭,搀着钟子建向旁边的小街走去。步行街上没有车。
她们刚刚走到街口,发现唐可正迎面站在那里。钟子建心里一下全都明白了。
唐可细着嗓子说,姓钟的,你这叫自作自受。我早就提醒你,少掺和别人的事儿,可是你不识抬举!
齐燕燕脸色煞白地叫道,唐可,你这个假娘们儿,你怎么这么下作!
闭嘴!轮不到你说话。下作的是他。整天像苍蝇一样淘弄别人隐私,累不累呀你?讨厌。
钟子建吃力地睁了睁几乎封住了的眼睛,唐可的身影在他眼前晃着。他吃力地说,齐燕燕,咱们走。
唐可说,姓钟的,这只是给你提个醒儿,再惹着我,就没这么便宜了,哼。
滚吧你!齐燕燕哭叫道,你叫我恶心!
唐可冷笑着,扭着腰身离去了。
燕燕,你去上班吧。钟子建说,我自己去医院。
齐燕燕哽咽着说,人都快给打死了,还上个狗屁班。
齐燕燕招手叫住一辆出租车,将钟子建搀进车内,然后坐在他旁边,让他靠在她身上。
出租车掉转车头,向医院驶去。
  经医生诊断,钟子建被打成鼻梁骨开裂,并伴有轻微脑震荡。身体部位多处出现皮下软组织损伤。
齐燕燕把钟子建送到医院后,又返回家替他取来押金,一切安排停当后才离开医院。钟子建爱人来到医院后,他谎称是给几个酒后的地痞打伤的。她哭叫着执意要去报案。钟子建说这么大个水城,公安人员到哪去给你抓人。他爱人说,你咋这么窝囊啊。
第二天,老葛从齐燕燕那儿得到消息后,赶到医院。他告诉钟子建说,他已经让派出所把唐可和那两个打人的家伙拘留起来了。
钟子建从病床上吃力地欠起身说,老葛,别这样。
老葛说,不这样还能怎么样?你就等着明天来人取证吧。
钟子建说,老葛,听我的,赶快去把人要出来。
老葛说,你他妈脑子是不是给人打出毛病来了?我早就想收拾这些狗操的,正找不到借口呢,这回看我不冶出他尿来。
老葛说,打人这两小子是唐可的师兄弟,学武生的。平时在院里就是两个难剃的头。别看学的都是舞台上那套花拳绣腿,对付你个文弱书生可绰绰有余。
老葛离开医院以后,钟子建趁护士不在,悄悄拔去点滴的针头,摇摇晃晃溜出医院。他打了一辆车,直奔京剧院附近的通江派出所。
在所长办公室里,脸像大熊猫似的钟子建一再向所长说明,不怪唐可他们三个人,是我先冒犯了他们。要求派出所放人。
所长拉长了驴脸说,那他妈报什么案,玩我们呐?
钟子建说,是家人不了解情况,实在抱歉。
所长让人把唐可他们三位带进了办公室,进屋后,带人的民警让他们在窗前站成一排,一个家伙没站好,民警照他脚后跟就是一脚,那家伙乖乖地站直了身子。钟子建看见他旁边的唐可吓得一激凌,身子就开始抖起来。所长问钟子建,是他们干的吗?
钟子建说,没错儿,就是这三位。
钟子建发现脸色煞白的唐可,不时偷偷看着他。
所长教训钟子建说,你看看你这副塑料体格,以后少在外面招惹是非,影响社会治安。
钟子建连说对不起,说给所长添麻烦了,又指着唐可说,你看这位先生,文质彬彬的,哪里像歹徒。
所长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快走吧走吧,我没时间听你在这儿扯犊子。
听说要放人,唐可一下愣住了。
钟子建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所长在身后说,快走吧,还卖什么呆,没呆够是咋地?又听唐可说,谢谢领导,谢谢领导了。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后,钟子建拦住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他看见站在门后的唐可正向他这里望着,脸色冷冷的。
住进医院后的第三天,钟子建不得不把他住院的事儿通知给单位。因为他三五天是出不了院的,可他又实在不想以现在这副模样面对《男人世界》的女将们。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几个小时以后,以老太太为首的几员女将就赶到了医院。钟子建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真是把她们吓坏了。
高虹说,一枝花,这些天我的眼皮就总是跳,看看看,真就出事了。
怎么给打成这样?老太太的眼圈都红了。报案了没有?杂志社可以替你出头。
钟子建又把对付派出所和爱人那套端了出来。说不关别人的事,这全怪我。
老太太生气了。说小钟你怎么敢在外边招惹是非?这是要出人命的呀!我早就说过,老老实实地守好铺?当好你的编辑,别总这么东跑西颠的,可你就是坐不住板凳。这哪像个干大事情的人。
就是的。高虹说,咱们老太太可是等你将来接班的。你要是给人废了,咱们((男人世界》不是断了香火了吗?
钟子建心想,我现在干的,没准就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你们女人家哪里会知道。就嬉着脸说,各位放心,我钟子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把根留住。
一枝花,高虹说,你可记住,你要是在外面招猫惹狗的,人家毁的可就是你的根。
潘丽丽和几个女编辑拍掌大笑起来。
钟子建却不敢笑,面部的肌肉一扯动,鼻梁处就钻心地疼。
钟子建说,高姐你总是误解我。
又看着笑出了眼泪的潘丽丽说,我早就说过,咱们《男人世界》这么多漂亮的猫儿狗儿的,我哪有心思去逗弄外人。
一枝花,坏死了你呀!潘丽丽叫道,怎么不叫人先打烂你这张嘴呀!
说闹间,齐燕燕拎着一兜水果走进了病房。看得出,齐燕燕今天是刻意打扮过的。她身着一袭白纱裙,脚上是一双白凉鞋。栗色的长发从白藕似的肩头泻下,靓丽而飘逸。只是深紫的唇色稍显张扬。
几个女人都愣愣地打量着款款走近的齐燕燕。钟子建一时呆住了,不知怎么开口。倒是齐燕燕大大方方地走到床前,将水果放到床头柜上,冲大家嫣然一笑,说钟哥,好些了吧?
钟子建结结巴巴地向大家介绍说,这,这是我的一位亲属。
几个女人识趣地站起身。老太太说,我们回去了,你好好养伤,杂志社可有好多工作等你去做呢。
几个女人纷纷掏出钱放在钟子建的床头,没等他推让,她们已先后走出门去。
在医院门口,几个女人看钟子建的眼神让他有些心惊肉跳。
高虹说,怎么样一枝花,我没有说错吧?挺靓的嘛。
高姐,你什么意思嘛?
还我的一位亲属。高虹摊开两手说,这太小儿科了吧。
潘丽丽捏着嗓子怪声怪气地,钟哥,你好些了吧?听听,多甜呀。咯咯咯……
小钟,老太太审视着钟子建的脸说,我看你是越来越危险了。
主编,人家一枝花没准是英雄救美人哪。潘丽丽说。
就他这体格?老太太说,还说不定谁救谁呢!
好了好了。高虹推着钟子建说,赶快回去吧,别把美人冷落在病房里。
女人们嘻嘻哈哈地朝大门外走去。
老太太不放心地回头说,钟子建,我提醒你,你可是有家室的人。高虹拉起老太太,将她拽走。女人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钟子建回到病房,齐燕燕站起身说,钟哥,她们是在说我巴?
钟子建叹息着,唉,我是一枝鲜花,插到马蜂窝上了。
齐燕燕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咦,燕燕,你怎么又来了?
齐燕燕坐到钟子建的床边说,我还想来护理你哪。
别别别,钟子建急忙挥手说,不敢劳驾。
是怕你老婆有想法吧?钟子建挠着头不知怎么回答。
齐燕燕把钟子建扶上床,他仰靠在床头上。
你们这些男人,自己心里没鬼,怕人干嘛。齐燕燕又说,钟哥,你知道吗,唐可他们三个让派出所给逮起来了。
我又把他们给领出来了。
什么,你不是在逗我吧?
我怎么会骗我的救命恩人。
你这是为什么嘛?
不为什么,人做事,有时凭的就是一种感觉。
齐燕燕愤愤地说,就该关他们一年半载的,最低也让他们赔偿医疗费。
也可能唐可说得对,我这是自作自受。
怎么,你想放弃了?
燕燕你想想,在这个世界上,有谁肯把自己灵魂深处最隐秘的东西披露给他人?这种心理障碍远比他们生理上的障碍要牢固得多。我当然不忍心放弃我的计划。可唐可不同于宋雪香,他没有宋雪香的学识和胸怀。我可能会刚刚走近那道神秘的大门,还没等跨进一步,就给撞得头破血流。
钟哥。齐燕燕说,不就是同性恋那点事儿吗?你一个搞写作的,凭着感觉编也能编个八九不离十。干嘛那么去叫真儿?
燕燕你不知道。钟子建说,我不是想胡编乱造一篇通俗小说。说得不知深浅一点,我是想把它作为一个课题来研究。科学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比如唐可,他从一个身体健康,生理健全的人走到这一步,成为弗洛伊德老先生所说的“性的倒错者”或科学家们所称的“人类的一个特种”。这是人类生命世界里的一种神秘而复杂的现象。这期间,他的生理及心理的演化过程不是常人的想象和编造所能准确表达的。我接触唐可就是要走进他的内心世界,去揭示和洞悉这个神秘的异化过程。
齐燕燕痴迷地望着钟子建说,钟哥,我早就看出你是个搞学问的人。
钟子建有些难为情了。说燕燕,这我可不敢当。说我既不是医学家,对心理学也是门外汉,我知道做这一切,我真的有些力不从心。
齐燕燕撇撇嘴说,跟我玩谦虚哪?
钟子建说,我是实话实说。你以为我是那种靠两张嘴皮子忽悠小姑娘的人吗?
美的你。齐燕燕扬起两弯好看的眉毛,说你以为我是那么好忽悠的?咯咯咯……
真的燕燕,书到用时方恨少。上大学时我们开过心理学课,不过那都是讲座式的,只是皮毛。现在我开始去图书馆翻阅弗洛伊德和一些有关专家的著作了。我总是感到自己储备不足。我当然做不出什么深奥的学问,只是作为一个想搞创作的人,必须首先把握人的心灵,人们说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我如果能把这些“人类的特种”的内心世界活灵活现地展现出来,没准是对全人类的一个贡献呢。
齐燕燕点着钟子建还未消肿的鼻子说,自己刚刚谦虚完,就开始狂了?
我哪还敢狂。你看我现在这副模样,一切刚刚开始,就付出了代价。
齐燕燕说,钟哥,可惜我是个没文化的人,也不能帮你提供什么有用的东西。
你说错了。钟子建说,燕燕,其实人的客观感受是不能忽视的。你和小桃红还有唐可一起学习和生活那么多年,你最了解他们,他们生活中的一些细节,哪怕是一些微小的反常现象,都可能反映出他们心灵的影子。
齐燕燕说,当时我可没想那么多。
其实你已经给我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东西。钟子建说。
我?齐燕燕惊讶地抬起头望着钟子建。
你想啊,以前唐可那么爱你,你们可以不顾规范,提前偷尝禁果,这是人类正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琳琅满目yy频道号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