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金币、金银币定制(女主的魔兽)、水无情(女主穿越后的母亲)、黑狐(女主穿越前的青梅马)的小说是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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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依着孙女辈的排行,给她取名“素华”;
父母叫她阿迟,“爹娘早就盼着有个宝贝小闺女了,阿迟,你让爹娘好等。”
她另有昵称,一一。
“仲凯,你只许有我一个。”
“知道了,一一。”
“不是说了只许有你一个?你便是我的一一。”
必要说明:
1、嫡女文;
3、基本日更。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总评分:&财富 +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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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和九年夏季,清晨,南京凤凰台一处私人园林。
  园西是一处荷花塘,清波荡漾,漫无边际碧绿的莲叶,亭亭玉立带着晨露更显娇艳的荷花。一阵微风吹来,扑面清香,令人俗念顿消,胸襟为之一爽。
  荷花塘深处,舶着三只小船,船上的人此时都在酣睡之中。清风徐举,香气宜人,泛舟于此,睡在这十里荷花之中,真是件惬意享受的雅事。
  右侧小船挂着轻薄如纱的帷幔,一名十三四岁的清丽少女朦朦胧胧醒了过来,却并不睁眼,依旧装睡。这地方美好的像梦境,让我再睡一会儿吧,让美梦继续。
  中间小船上传出一男一女的说话声,男子声音低沉,女子声音慵懒,“醒了?”“嗯,醒了。”“不知阿迟睡的好不好,还有阿述和阿逸。”“听着静悄悄的,孩子们应该还在熟睡。”“会不会吵醒他们?”“不会,咱俩声音这么低。”
  少女嘴角微翘,显见得心绪愉悦。到这个世界已五年有余,她一直适应的很好。这个世界虽和她的前世有太大的不同,可是有慈爱的父母,友爱的兄长,可爱的弟弟们,日子颇颇过得。
  少女前世的名字叫徐迟。这一世,她的大名是祖父给起的,跟着堂姐妹的排行,名为素华。小名么,是爹娘给起的,阿迟。“爹娘早就盼着有个宝贝小闺女了,阿迟,你让爹娘好等。”
  爹娘的说话声时不时传过来,说的都是些家常琐事。阿迟嘴角噙着丝微笑,不知不觉间又睡着了。父亲徐郴在南京礼部任右侍郎,虽有个正三品的头衔,实则清闲的很。南京本就是养老的地方,南京六部之中,又属礼部最没实权,最没事干。徐郴生性洒脱,公务之余时常携妻带子游山玩水,做他的儿女,真是舒服的很。母亲陆芸出自安庆陆氏,大方明理,善于理家,把凤凰台徐府里里外外打理的极妥贴,夫婿儿女各得其所。
  阿迟是徐郴、陆芸唯一爱女,备受宠爱。长兄徐逊比阿迟大上四五岁,从小就知道让着妹妹。弟弟徐述、徐逸还小,很听哥哥姐姐的话。阿迟在徐家,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香气拍人,香气拍人。”“清梦甚惬,清梦甚惬。”徐述和徐逸一觉醒来,用尚显稚嫩的声音发表着感概。他俩一个九岁,一个七岁,都生的白皙明净,如郁郁青竹般挺拔秀美。
  这小哥儿俩一醒,谁也别想睡了。说笑几句,消消停停采了几张新鲜荷叶,小莲蓬,一路吃着清香可口的莲子,好不悠哉游哉。三只小舟排成一列,徐郴夫妇在前,阿迟在中,阿述和阿逸在后,慢悠悠荡向岸边。
  岸边站着一名青年男子,看见小船靠岸,微笑迎了上来。他身穿青色蝙蝠暗纹丝绸长袍,乌黑长发用一支碧玉簪松松簪住,面如冠玉,眉目俊美,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倜傥。他正是徐郴的长子,阿迟的兄长,徐逊。
  小船靠岸,徐郴颇有风度的扶着妻子陆芸下了船,“娘子,小心。”陆芸嗔怪的看了丈夫一眼,说过他多少回了,总也说不改。当着孩子们的面,庄重些不好么?阿逊就在眼前站着。
  徐郴和妻子同年,都是三十六七岁的样子。夫妻二人都穿着浅淡颜色的夏衫,男子翩然俊雅,举动不**,女子身姿袅娜,温婉可人,看上去十分相衬。
  徐逊泰然自若叫了“爹,娘”,绕过他们,先是伸手接过妹妹,然后又一手拉着一个,把两个小弟弟携了上岸。徐述举着个大荷叶,徐逸拿着个小莲蓬,都是兴高采烈的,“哥,这个做荷叶粥,肯定好吃。”“哥,你自己剥吧。”小莲蓬递过去了。
  “哥,你昨晚上看了几页书?还不如跟我们一起赏月、吟诗、听曲,泛舟水上好玩呢。”“就是,用冰用出来的那种凉快,跟水上的凉快是不能比的,没有诗意。”徐述、徐逸小哥儿俩,一个比一个懂的多。
  徐逊微笑拍拍手,一名长相俏丽干净的侍女应声而来,替阿迟撑起遮阳伞。“大**您皮肤这么白这么细腻,可要好生保养。”侍女不只长的好看,嘴巴也很甜。清脆的声音在耳边献着殷勤,阿迟莞尔。
  各自回房盥洗过,方徐徐走至厅中,坐下来用早餐。新熬的荷叶粥,竹筒饭,二米粥,山药糕,南瓜饼,小花卷,小馒头,各色酱菜,还有阿述和阿逸爱吃的肉食。这小哥儿俩,典型的无肉不欢。
  早饭后徐郴去了衙门,徐逊出门会友,徐述、徐逸兄弟到学堂读书,阿迟留在陆芸身边,陪她说家常、做针黹。说是做针黹,其实她手里的活计经常坐下来是什么样,站起身时还是什么样。
  陆芸仪态优美的坐在绣棚前,闲闲绣着朵牡丹花。“十月你继祖母过寿,娘亲自绣幅花开富贵给她。”无他,堵人的嘴罢了。虽说是继母,面子上总要尊敬她,不给人把柄。
  阿迟嫣然一笑,“我画幅长寿图给她。”她家学渊源,书法、绘画都很拿的出手,继祖母过寿,亲笔画幅长寿图,寓意又好,又显着有诚意,又没什么成本,一举三得。
  陆芸手下不停,口中悠悠说道:“你爹爹么,写幅字送过去。你哥哥跟你差不多,画幅松鹤图。阿述和阿逸太小,心意到了就行。”母女二人会意一笑,心中俱是了然。
  徐郴的父亲,是户部尚书兼建极殿大学士,内阁次辅徐节。徐节原配夫人赵氏生下徐郴之后不到一个月就因病去世,徐节续娶夫人殷氏,生下次子徐阳,长女徐陶,妾荀氏生下三子徐际。故此,徐郴是徐家长子,下面尚有两弟一妹。
  徐家自开国以来累世为官,一百多年来人才辈出。徐郴一家人如今所住的荷园,就是徐家先祖所置下的产业。本朝开国之时定都南京,太祖皇帝起自微贱,素性节俭,虽广赐功臣、官僚府邸,却不许在住宅边建庭园。所以武官也好,文臣也好,只好在凤凰台一带建私家园林。这里宋代是教场,元代没什么发展,除了几处寺庙,别无它物。住在这里,低山委水,和闹市又有秦淮相隔,十分清幽。
  从来继母和继子之间,亲如母子的少,心有嫌隙的多,徐郴和继母殷夫人并不亲近,疏淡的很。不过徐氏是云间大族,族中重视礼仪,徐郴平日里如何不拘小节都好,对于继母,面上必须是尊敬的。继母过寿,他虽不能亲往,礼不能缺了。
  阿迟和陆芸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陆芸堪堪绣了一个花瓣,忽的扑哧一笑,“也不知京城那位大**,要送亲祖母什么样的大礼。”
  在南京徐府,阿迟一向被称为“大**”,不过在京城徐府,却不是这样的。徐阳的长子徐远比徐逊小两个月,只好屈居第二,认了“二少爷”这称呼。徐阳的长女徐素敏,和阿迟却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前后相差不到一个时辰。阿迟是寅初出生,徐素敏是寅末出生,这回徐阳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卯足了劲儿要为徐素敏争嫡长女的名份,坚称时辰有误,徐素敏是寅正出生。徐郴也不理会他,反正一个在京城称“大**”,一个在南京称“大**”,谁也不让谁。
  阿迟一边跟陆芸商量着,“娘,中午喝老鸭汤好不好?或者排骨莲藕汤。”一边还忘不了嗤之以鼻,“嫡长女不嫡长女的,有什么用?娘我跟您说,名份是最没用的。”傻不傻呀,利益才是永恒的。
  陆芸微笑答应,“好,老鸭汤,莲藕汤。再做个荷叶饭,软炸荷花,好不好?又好看又好吃。”阿迟眼睛亮晶晶,“好啊好啊。”陆芸溺爱的看她一眼,把午餐吩咐了下去。
  阿迟这孩子,身量虽未全部长开,已是丽色夺人。回回出门做客,夫人太太们都拉着阿迟不放手,狠夸上一番。也难怪,一则阿迟生的实在是好,二则阿迟出自云间徐氏,嫡支嫡女,祖父是阁臣,父亲是正三品官员,身份在这儿摆着。
  只是……陆芸沉吟片刻,阿迟虽然聪慧,却被父母兄长娇惯太过,未免有些天真直率没心计。做姑娘时倒还没什么,往后出了门子,怕她会吃亏。
  陆芸待要说什么,抬头看见女儿娇美可爱的小脸蛋,没舍得开口。阿迟还小,待她再大个一两岁,却再说。女孩儿家无忧无虑的日子只有这几年,让她快快活活的,比什么不强。
  晚上徐郴回来,夜深人静私语时,陆芸自然说出心里话,“担心阿迟。”徐郴自负的笑笑,“阿迟这孩子聪明着呢,妥妥的,不必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说明:架空,政治制度全部模拟明朝,资料大多来自《明史.职官志》。风俗习惯如果有资料可查的,尽量以资料为准;没资料可查的,尽量以网络小说中流行的描写为准;如果网络小说中的流行描写我实在无法认同的,以我的认知为准。
  故事情节没办法照着历史来讲,真实的天朝历史充满了妥协和忍让,照着讲实在太憋屈了。一定会有YY,一定会有金手指,爽文、甜文的路线。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是《诗经.郑风. 女曰鸡鸣》中的一句,出自东周时期现郑州市新郑一带,描写了一对平民夫妻,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从睡梦中醒来时的对话,充满了生活气息,非常温馨。
  妻子说“鸡叫了”,丈夫说“天还没亮呢”,妻子盘算着让丈夫出去打猎,猎来禽鸟,给他做成美味佳肴下酒,两人过着“与子偕老”“莫不静好”的美满生活。
  “静好”这个词,自从被胡兰成那个文化汉奸用过,后来逐渐有泛滥成灾的趋势。通常看见文案里有“岁月静好”这四个字的,我会直接点右上角。
  对于什么是理想的爱情、什么是理想的生活状态,不同的年龄会有不同的看法。《女曰鸡鸣》里的这对平民夫妻,谈论着当天要打猎、饮酒、弹琴、互赠礼物,谈论着一些琐琐碎碎的事情,他们有共同的生活内容、共同的生活目的、共同的生活情趣,两个人是互相喜爱、彼此接纳的,很温暖。这是我喜欢的生活状态。
  也不看看阿迟是谁的闺女,没心计?怎么可能。我家阿迟机灵的很,凡事心中都有数。至于天真率直么,孩子在自己家里又不用提防谁,便显着稚嫩了一些,这却无妨。
  徐郴对自己宝贝女儿这般有信心,陆芸仔细想了想,也觉有理。阿迟平日虽然天真烂漫,可若真遇到什么非常之事,却目光敏锐,并不会轻信于人。
  徐郴的庶弟徐际,从小由殷夫人抚养长大,对殷夫人惟命是从。他这一房有嫡女徐素兰,庶女徐素芳,分别被称呼为“三**”“四**”。徐素兰、徐素芳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跟阿迟通过几回书信,语气又亲热又恭敬,颇有拉拢的意思。阿迟看过信,笑嘻嘻的,“我猜,她们定是常受徐素敏的气。”笑完亲笔写回信,通篇全是客气话,废话-------看着很漂亮,但是实际上什么也没说。
  陆芸放下心事,跟徐郴闲话几句家常,洗漱歇下。第二天早上全家人在厅中吃早饭,徐述、徐逸小哥儿俩抱怨,“昨晚没睡好。”在房里睡,当然睡的不好啦。还是泛舟水上,命人吹着缓慢悠扬的曲子,在十里荷花中酣睡为妙。
  徐郴慢条斯理吃着早饭,并不理会两个小儿子。等到吃完了饭,漱口、净手,手握一杯清茶,方慢吞吞说道:“今晚在哪儿睡,依你俩的功课而定。”
  徐述、徐逸苦着小脸儿答应了,“是,爹爹。”不用问,肯定还是老法子。如果功课很出色,就能到水上享受。如果功课普通,老实在房里呆着吧。
  徐逊好笑的看看两个小弟弟,功课而已,又不难,愁眉苦脸做什么?阿迟笑咪咪吹牛,“功课有不会的,姐姐教你们。”不怕不怕,有老师在,还怕学不好?陆芸面带微笑,替两个小儿子整理好书篮,“阿述,阿逸,功课要留心。”不然你俩明早还要板着小脸抱怨。
  徐述、徐逸小哥儿俩很有气概,冲着众人拱拱手,“一定不负众望!”“一定学业有成!”书僮替他俩拿着书篮,小哥儿俩昂首挺胸,上学去了。
  徐郴、徐逊都出了门,陆芸是当家主母,少不了料理一回家务。阿迟也没闲着,命婆子们撑着船,带着几个识水性的丫头在荷花塘游玩。不过太阳出来之后,就被奶娘苗嬷嬷捉了上岸,“我的大**,您这么金贵,晒着了可不成。听话,快上来。”
  苗嬷嬷捉回大**,转身跟丫头们不依,“佩阿,知白,你俩平时还算懂事,今儿怎么也干看着大**晒太阳,竟不劝着?”佩阿、知白都是阿迟跟前的大丫头,禀性持重的佩阿低头认错,爱说爱笑的知白嬉皮笑脸,“嬷嬷您明见,咱家大**根本晒不黑呀。”苗嬷嬷又气又笑,横了知白一眼,“伶牙利齿的小丫头,还有理了。”
  阿迟看着奶娘、侍女嘻闹,微笑不语。自己这辈子摊上了一位好妈妈,徐府诸人摊上了一位好当家主母。陆芸持家有方,井井有条,待下人却一点不严苛。凤凰台徐府,堪称是一个安宁和谐的美好家园。
  佩阿替阿迟撑着遮阳伞,众人沿着一条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光洁小径,说说笑笑走着。迎面来了位面相机灵的小丫头,脚步轻快迅速,到了阿迟面前曲膝行礼,“大**,京城来人了。”
  阿迟微笑,“京城又有人来了?继夫人好雅兴。方絮,带我去见识见识。”名叫方絮的小丫头忙答应了,在前头带路,往报厦而去,“太太正在报厦理着事,京城人就来了。”
  阿迟不慌不忙走着。打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徐家唯一的不合谐之处就是京城那位殷夫人。她好似闲的很,好似对徐郴这继子关心的很,不是遣人送衣食日用之物,便是送贴身服侍的侍女、管事婆子,手伸的太长,好不讨厌。
  如果她是亲娘,倒也罢了,徐郴和陆芸只能含笑道谢。偏偏她是后娘,后娘对继子能安着什么好心了?凡是她送来的物件儿,徐郴常常是转手就另送他人。凡是她送来的侍女、婆子,徐郴更是想都不想,寻个差错发配到庄子上,从不留情。
  徐郴不只把人撵了,还会细细写封信给亲爹徐次辅。殷夫人若垂泪哭泣,徐次辅便会温和劝解,“奴才再好,也大不过主子。既服侍不好郴儿夫妇,留着做什么?”并不向着她。
  陆芸曾纳过闷,“阿迟,你说她是怎么回事?吃过一回亏还不警觉,差不多的事做上三回五回,又有什么趣儿呢?”你派来的人一回被撵了,两回被撵了,第三回还是被撵了,这还不够明白的?居然还要再折腾,真不知她怎么想的。就算是没读过书的人,也该知道“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的道理吧。
  阿迟笑笑,“她若聪明,怎会做了祖父的继室?”虽然徐次辅出自云间徐氏,探花及第,善容止,风度翩翩,可殷夫人也算得上名门嫡女,又何必嫁人做填房呢?填房的地位,可远远及不上原配。
  从医学上讲,“精神错乱”就是“指望相同或类似的原因产生不同的结果”。这位殷夫人倒不一定是精神上有疾病,可能每一回她都抱有新的希望吧:这侍女貌美如花,妩媚动人,哪个男人会不动心呢?
  当然了,这位殷夫人也不是一点好事没办过。阿迟私心以为,徐郴和陆芸这么多年来都能够夫妇同心,殷夫人居功甚伟。两人本就年貌相当,性情相投,恩爱的很。殷夫人这位继母时不时的给添添乱,夫妻二人自然要并肩作战,共同进退,如此一来,更见亲密。
  两年前殷夫人突发奇想,命管事千里迢迢送了位俏丫头过来,“给伯启红袖添香”。这丫头芳名卿卿,正值豆蔻年华,白皙可爱,仿佛一汪水似的楚楚动人。男人谁不好色?徐郴却只淡淡看了卿卿一眼,当晚就把她打发到了庄子上,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事后陆芸打趣他,“原来伯启竟是柳下惠一般的人物,失敬失敬。”徐郴微笑,“阿芸且来坐我怀中,看我能否不乱。”夫妻二人戏谑一番,情好日洽。
  徐家是云间大族,颇有些家业,并非贫寒小官吏可比。这样人家的子弟,哪肯只守着嫡妻过日子。世家大族做嫡妻的女子尊贵是尊贵,苦处也不少,谁家能没有娇俏可人的美姬?托殷夫人的福,陆芸没有。徐郴房里清清爽爽的,只有她一个。
  这种家庭状况,受益的不只是陆芸,还有阿迟。阿迟和冯尚书的孙女冯姝、冯婉,程御史长女程希等同龄少女交好,无话不谈。冯氏姐妹也好,程希也好,不止一次抱怨过家中的美姬,“妖妖娆娆的,好不刺眼。”抱怨过后,少不了艳羡,“阿迟你家好清净。”阿迟毫不骄傲,非常谦虚,“哪里哪里,都是继祖母的功劳。”众女皆莞尔。
  阿迟想着想着,嘴角泛上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凡事有一利总有一弊,有一弊总有一利,对不对?殷夫人也不是只会添乱,也是有用处的。如此,等下见了她差来的人,倒要客气些才好。
  阿迟一行人到了报厦前,一名干净利落的丫头迎了上来,曲膝行礼,“大**,太太正要命人请您呢。”阿迟微笑,“继祖母差来的是哪位?定要见我不成?”不用问,必是来人定要请见。殷夫人回回差人来,必要请见自己,必要满脸陪笑冲着自己叫“二**”。没法子,京城那位二叔没能做成嫡长子,一直是耿耿于怀的。
  这丫头名叫昌化,跟惯了陆芸,是个见过世面的,“体面的很呢,是继夫人的陪房郁嬷嬷,还有一位说是宫里出来的薛嬷嬷。大**您进去看看就知道,派头可大了。”笑盈盈说着话,服侍阿迟进了报厦。
  “好标致的姑娘!”阿迟才进门,一名插金戴银、高大白胖的中年女子便迎面捉住她的手,啧啧称赞,“我也算见多识广了,这样标致的人物,我竟是头回见!”
  阿迟面带微笑,暗中用力,不动声色挣脱这白胖妇人。白胖妇人见她笑微微的,手中却用上了死力气,眼神更是冰冷无情,吃了一惊,手便松了,任由阿迟从从容容自她身边走了过去。
  阿迟恭恭敬敬跟陆芸行礼问安,陆芸微笑,“大丫头不必多礼。”命侍女搬了小巧的玫瑰椅给阿迟,阿迟笑着道谢,仪态优美的在一旁坐下,举止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而然,无可挑剔。
  高大白胖的中年女子郁嬷嬷是殷夫人的陪房,在京城徐府向来有几分体面,就连少爷、**们见了她也是嬷嬷长嬷嬷短的,颇为恭敬。今儿个冷不丁的在阿迟这儿碰了个软钉子,心中不快,板着脸坐回到椅子上,面有怒色,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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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爱罗杰扔了一个地雷
  盛世清歌扔了一个地雷
  小意~扔了一个地雷
  没想到新文开头这么纠结,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等会儿再写一章,会很晚很晚。熬夜就熬夜了,不能才开文就欠债呀。
  郁嬷嬷对面坐着位清秀白皙的中年女子,相貌并不算出众,穿戴也不显富贵,神色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婉,令人心仪。她缓缓站起身,礼数周到的跟阿迟问了好,阿迟也礼貌的问候,“您从京城远道而来,辛苦了。”
  陆芸笑道:“这位薛嬷嬷可是在宫里服侍过的,礼仪娴熟。她教导过韩国公府、鲁国公府的几位千金,又耐心又细致。女儿,这几位千金如今的礼数规矩,可是没的挑。”
  陆芸含笑看着阿迟,眼中全是嘲笑戏弄之意。阿迟真想白她一眼:您又来逗我了,好玩么,有意思么?您和爹爹商量过的,不会把我嫁入规矩严苛的人家,当我不知道啊。我还用学什么规矩礼仪,我会的已经足够用了。
  薛嬷嬷微笑谦虚,“哪里,过奖。”郁嬷嬷生了会子气,想起临行前主子的吩咐,换上一幅笑脸,“正是这个话,薛嬷嬷规矩礼数极好的,留下来教导二**,岂不是好?”大房这妮子虽说性子野了一点,长的实在是好,若教好了,保不齐往后能派上大用场。
  陆芸仿佛没听见郁嬷嬷的话一般,含笑吩咐小丫头给薛嬷嬷换茶。阿迟端庄坐着,满面春风的看向郁嬷嬷,“这位是……?”胖大妈,你谁呀?先来自我介绍下。
  郁嬷嬷忍气吞声站了起来,冲阿迟福了一福,“二**,我是夫人跟前服侍的,姓郁,承蒙府里少爷、**们看的起,都叫我一声郁嬷嬷。”
  阿迟还是矜持的端坐着,含笑点头,“郁嬷嬷请坐。您是夫人跟前服侍的人,原也有些体面,不必客气。”甭这么不情不愿的站着了,赶紧坐下吧。
  郁嬷嬷张口结舌。怎么会是这样?依着徐家**的教养,这妮子不是应该站起来扶着自己,满脸陪笑,“您替我们服侍夫人,怎敢受您的礼?”
  郁嬷嬷想了好几想,终是忍不下这口气,板着脸训斥道:“服侍夫人的人,原该尊重些才是。便是夫人房中的猫儿、狗儿,也该善待。若不如此,便惹人笑话,说这家人眼中没长辈。”
  阿迟轻蔑笑笑,“服侍夫人的人,资格再怎么老,为人再怎么得夫人欢心,终究还是奴仆。少爷、**若待之毕恭毕敬,便会惹人笑话,说这家人不分尊卑。”扣大帽子谁不会呀,给你来顶大的。
  陆芸客气的礼让薛嬷嬷,“这旗枪是今年初春新采的,您尝尝。”薛嬷嬷优雅的端起茶盏,“叶如旗,芽似枪,汤色清澈,香味醇和鲜爽,好茶。”
  郁嬷嬷看看神色自若的阿迟,看看专心品茶的陆芸、薛嬷嬷,咬牙说道:“这回我是奉夫人之命,送薛嬷嬷来教导二**您礼仪规矩的。”别为了跟这妮子拌嘴,耽误了正事。
  阿迟不由感概,继夫人有长进啊,从前送的是丫头、婆子,如今送教养嬷嬷。这丫头、婆子你能发配到庄子上,教养嬷嬷可不能。“继祖母,真是用心良苦。”阿迟悠悠叹道。
  “继祖母?”郁嬷嬷嘴角抽了抽,小姑娘家说话怎这般恶毒,为人继室是什么有光彩的事么,偏偏要郑重其事的拿出来说。郁嬷嬷想要训斥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殷夫人,确实是阿迟的继祖母。
  郁嬷嬷是来办差使的,碰了两三回钉子,再不敢生事,面上有了恭谨之色,不复嚣张跋扈。阿迟见状轻轻笑了笑,端起茶盏慢悠悠喝着茶。喝完茶,这次会面圆满结束,郁嬷嬷和薛嬷嬷被安置到清洁凉爽的房舍中歇息。
  郁嬷嬷在凤凰台住了两日,见徐家诸人都淡淡的,觉着好没意思。她寻思着,“此番前来,一则是为相看这妮子,二则是为留下教养嬷嬷。如今两样差使都已办妥,我还留着做甚?讨人嫌么?”告辞了要回京。也没人留她,由她带领小丫头、仆役走了。
  郁嬷嬷这一走,徐述、徐逸小哥儿俩欢喜无限,“爹爹,看功课看功课。”四只漆黑明亮的眼睛盯着徐郴,盼着他点头称赞,盼着他大手一挥,“泛舟水上!”
  徐郴根本不看。这俩傻孩子,家里还有外人呢,功课好不好的都一样,在屋里老实呆着。徐述、徐逸大为气愤,放下功课,到塘边钓鱼去了。
  小哥儿俩正经八百的钓鱼,阿迟在岸边凉亭中摆茶点招待薛嬷嬷,和冯姝、冯婉姐妹。冯姝十四岁,冯婉十二岁,两姐妹都是白腻皮肤,长挑身材,穿着玉色丝绸夏衫,玉色长裙,一对姐妹花。
  冯姝已定给了广宁侯的幼子唐登,最早明年,最晚后年,就要嫁往京城。广宁侯府家大业大,根深叶茂,族人众多,冯姝嫁了以后,要学着应对的事很是不少。冯姝,才是真正需要教养嬷嬷的女孩儿。薛嬷嬷看着冯姝满是期待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冯尚书和夫人钟爱孙女,为孙女请教养嬷嬷,那是再愿意不过的。没两天,冯尚书府专程遣人来迎接薛嬷嬷,到了冯府,待若上宾。薛嬷嬷和冯姝,算是各得其所。
  薛嬷嬷离开徐府之前,模糊告诉过阿迟,“令祖母对你,似乎已有了安置。”所以才会请我来教导于你。教会了规矩礼仪,女孩儿更听话,更容易摆布。
  阿迟不以为意,“继夫人慈爱,该她管的、不该她管的,她都要管上一管。嬷嬷放心,能安置我的,只有我爹娘。”别逗了,婚姻以得父命为正,你一个继祖母,居然想左右我的将来了?
  薛嬷嬷走后,阿迟谦虚请教徐郴和陆芸,“继夫人很闲么?”怎么什么闲事都想管。继子的女儿和她隔着十万八千里,她还要费神送教养嬷嬷过来,敢是闲疯了不成。
  陆芸笑道:“也不算很闲。”徐阳这一房有嫡子徐远、嫡女徐素敏、嫡子徐进、庶子徐过,庶女徐素心,徐际这一房有嫡女徐素兰,庶女徐素芳,嫡子徐通,庶子徐迁,继夫人膝下颇不寂寞,哪里闲的住呢。再说了,徐远、徐素敏都到了择配的年龄,光是挑孙媳妇、孙女婿就够她忙活的。
  徐郴微笑看一眼阿迟,“女儿,你只须听命于爹娘兄长,旁的都不用理会。”京里那女人手伸的很长,居然打起我家阿迟的主意,不知死活。阿迟,乖女儿,莫害怕,你有爹娘兄长在,吃不了亏。
  阿迟放了心,冲着徐郴和陆芸讨好的笑笑,“爹娘最疼我了。”甜言蜜语几句,步履轻快的回了房。爹和娘都靠谱,徐迟高枕无忧!
  徐郴和陆芸目送女儿走远,陆芸轻轻说道:“不知不觉,阿迟都长成大姑娘了。”阿迟身子长开了,更好看了,可是烦恼也跟着来了。眼下还不知道继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九成九是要对阿迟不利。
  徐郴笑道:“什么大姑娘,阿迟还小。”还没及笄呢,就大姑娘了?陆芸幽幽叹了口气,“在咱们眼里,阿迟自然还小。可在继夫人眼里,只怕并非如此。”
  徐郴哼了一声,“咱们的闺女,大事小事都是咱们当家,谁也不能越俎代疱。”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没听说过祖父母之命的。我闺女的事,我说了才算。
  陆芸温柔笑笑,“好,咱们说定了,闺女的大事小情都是咱俩做主,旁人不许管。”徐郴点头,“那是自然。”家产、恩荫这些都是小事,从京城避到南京也并不无可,可若事涉儿女,定是寸步不让。
  晚饭后,徐述、徐逸眼巴巴瞅着徐郴,样子很有几分可怜。徐郴故意想了想,“月下听笛子,一定有趣。”徐述、徐逸眼睛一亮,跑过去拉着徐逊,“哥,吹笛子!”徐逊笛子吹的好。
  两个弟弟一左一右殷勤相问,徐逊也不忍心拒绝,“好啊,吹笛子。”这晚的月光分外柔和,微风分外凉爽,笛声分外悠扬,一片清香之中,徐家诸人,清梦甚惬。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恶魔吹着笛子来扔了一个手榴弹
  荷塘玥瑟扔了一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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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渐起之时,徐郴夫妇遣了老家人起程赴京,为继夫人送寿礼。徐氏父子的亲笔书画,**恣肆,神采飞扬。陆芸亲手绣的花开富贵绣屏,金楼千层,富丽堂皇。这样的寿礼送过去,雅致的很,定是一片赞誉之声。
  天气凉爽,阿迟变的爱出门了。各府有诗会也好,有花会也好,只要送了请贴给她的,一律赴约。陆芸笑话她,“我闺女总算不躲懒了。”一个夏天她都懒待出门,窝在家里享清闲,敢情是嫌热呀。笑话完,便忙着为宝贝女儿制新衣衫,打新首饰,兴兴头头的打扮阿迟。
  晚上徐郴回家,陆芸笑吟吟拉过他,“伯启,这是才给阿迟制的新衣,好不好看?”徐郴跟同僚喝了酒,微带醉意,“好看,很好看。娘子,咱家两位美女,都该好生打扮才是。”怎么只打扮小美女,不成不成。
  陆芸晕生两颊,娇嗔的横了丈夫一眼。徐郴虽是醉了,笑容依旧优雅,慢慢从怀中取出一只卷荷碧玉簪,慢慢替陆芸插在发髻上,微笑端详,“这只簪温润莹澈,清丽不俗,只有我家阿芸配戴。”陆芸眼波流转,嘴角噙笑,两人含情脉脉对视许久,手牵手同去沐了浴,共赴罗帏。
  第二天,直到徐郴起身去了衙门,陆芸才后知后觉的想想,“昨日答应过阿迟,晚上给她裙尾绣几朵兰花的。这可怎么好?今儿阿迟要到程家去。”昨晚本该是自己在灯下刺绣,伯启在一旁闲坐饮茶,谁知却会…… ?陆芸白皙细腻的脸颊上,泛起霞色。
  阿迟快活的走进来,“娘,绣好了吧?”这还用问么,娘对自己的事一向最上心,肯定早就收拾停当了。陆芸有些尴尬的笑笑,“女儿,我竟然给忘了。”
  阿迟嘻嘻笑,“无妨,无妨。像我这么美丽的小姑娘,穿什么都会很好看,风华绝代,艳压**芳。”一边吹嘘着,一边殷勤请教陆芸,“娘,我穿这件秋香色的宽袖短衫好不好?”陆芸悉心替她挑拣着衣衫、首饰,打扮好了,命众多婆子、媳妇、侍女跟着,前呼后拥的去了程家。
  程家在杏花村,距离并不远,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也就到了。阿迟的马车才到程家门前,早有管事婆子满面笑容的迎上来见礼,请阿迟换了轻便小轿,坐到垂花门前。垂花门前又有管事婆子迎接,殷勤让至内宅。
  今天程希是小主人,她下贴子请了十几位少女前来程家桂园赏桂花。终年常绿的桂花树,枝繁叶茂,绿叶间金栗点点,清香四溢,令人心醉。客人们或是在树下品评,或是在湖畔垂钓,或是在亭中安坐,程希一身淡雅的浅碧衫裙,巧笑嫣然,来往于各处,热心周到的招待客人们,桂园中秋风沉醉,入目皆是清雅和气。
  如果说有不太和谐的地方,就是跟着程希寸步不离的庶妹程帛了。程帛小程希几个月,是程家二**,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她站在程希身边,本来也算是美人的程希便黯然失色。从相貌上看,程帛应该有位异常美丽的生母。
  阿迟和冯姝、冯婉闲坐亭中,品茗谈天。冯姝、冯婉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向来亲近的很。冯婉年纪尚小,未免天真直率一些,“也亏得阿希涵养好,始终笑的这般得体。”好像身边没有容颜绝世的庶出妹妹一样。
  冯姝微笑,“婉儿,原应如此。若换了你是阿希,也只能这般仪态万方的微笑着,出不得恶声,现不得恶容。”要发脾气,关起门来发,不能到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徒然给人添了饭后茶余的谈资,徒然成为诸人的笑柄。
  阿迟专心品尝清香宜人的桂花糕,并没开口说话。冯家也是有庶女的,冯姝是大**,冯婉是三**,冯家二**芳名冯婷,生的清秀,性情又伶俐,颇得冯父的宠爱。不过冯太太有心计,极少命冯婷出门做客,故此冯婷一直不为人知。程希也好,冯氏姐妹也好,多多少少都会有庶出姐妹带来的烦恼。阿迟却不同,她是徐郴夫妇唯一爱女,独享父母的关怀爱护。因此,身为嫡女该如何对待庶出姐妹,阿迟毫无概念,根本没有高见可讲。
  偏偏娇憨的冯婉不肯放过她,“徐姐姐你说呢?”冯婉想起庶女,想起那个自己要叫“二姐姐”的人,心中就有几分焦燥。“二姐姐”总是围着爹爹转,爹爹冲着她笑的分外慈爱,凭什么啊。
  阿迟惬意的喝了口清茶,“婉儿,方才你说什么?对不住,没听清楚。”冯婉小姑娘,你先把自己的问题明确一下好不好。你来清晰讲一遍你的问题,我才好决定怎么回答。
  冯婉顿足,“我是说……”着急的看着阿迟,后面却说不下去了。冯姝微笑,“婉儿想必是要问,水晶桂花糕味道好,还是芝麻桂花糕味道好。”阿迟笑咪咪,“原来婉儿要问这个啊。依我看,水晶桂花糕晶莹剔透,好看又好吃。”把一盘水晶桂花糕推到冯婉面前。
  冯婉张口结舌,看看自家大姐,看看一脸笑容的阿迟,下气的吃起桂花糕。“婉儿乖。”阿迟笑着夸奖。很多时候是这样的,那个开口想要答案的人,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
  程希独自一人盈盈而来。冯婉正无精打采,见状马上来了精神,“程姐姐,你妹妹呢?”你怎么把她甩掉的呀。程希款款坐下,“我特意请了鲁少卿、吴守备家中的庶女,如今命她陪着玩耍。”身份相近,相谈甚欢。
  冯婉眨眨眼,“程姐姐你好厉害。”知道庶妹要跟来赏桂花,就提前请来别人家的庶女,不动声色把庶妹推了过去,并没碍着什么事,甚好甚好。
  程希淡淡一笑,纤纤玉手端起细腻温润的定窑白瓷茶盏,慢慢喝着茶。在座四女之中程希年纪最大,今年十五岁,却尚未定亲。程帛只比她小几个月,今年也是十五岁,都要议亲事。程帛的生母秋姨娘担心程帛说不上好人家,想方设法蹿掇着,让程帛时常出来见客。自己往后若想要份清净,怕是难了,程帛定会时时刻刻跟紧自己。
  四女闲坐赏景、品茗、谈天。阿迟看着满园的桂树,附庸风雅,“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冯婉小孩子气,忙跟着卖弄,“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那急切的小模样,惹的阿迟、程希、冯姝都笑。
  玩了一会儿,冯婉命人拿了钓杆,坐在湖边钓鱼。冯姝微笑摇头,“你哪里坐得住?”程希则是笑咪咪哄她,“婉儿若钓了鱼,姐姐命人现做鱼汤,定是鲜美之极。”冯婉大喜,“好啊好啊。”专心钓起鱼来。
  亭中只剩下阿迟、程希、冯姝三人,程希幽幽叹了一口气。有些话憋在心里实在难受,跟父亲不敢说,跟母亲不忍说,跟旁人不便说,能倾诉衷肠的,也只有眼前这两位了。
  冯姝温柔又同情的看着她,“程姐姐,我懂得。”咱们是同病相怜呢,我家中那位庶妹,也是一天到晚的不消停。亲近她,亲近不起来;疏远她,父亲又不喜。好不叫人为难。
  阿迟斟了杯茶递给程希,程希道谢接过来,苦笑道:“我家二**心大着呢,由不得我不愁。阿姝,阿迟,你们可知道南京中军都督府新上任一位佥书?”
  冯姝既将嫁入侯府,对本朝的军制倒是知道一些,“南京的五军都督府,职权又不大。不过这位佥书能做到正二品的都督佥事,还能掌管屯田、练兵,还是有能为的。”都督佥事是正二品,佥书尤其手握实权,不可小觑。
  程希手执茶盏,缓缓拨动茶叶,“这位佥书,年方二十岁。”程希说的波澜不惊,冯姝、阿迟都睁大了眼睛,二十岁就正二品了?这什么人呢。
  程希抬起头,微微一笑,“这位佥书,出自世袭罔替的一等国公府。”冯姝、阿迟若有所悟,原来是功勋人家的子弟,怪不得。这后台硬就是不一样啊,年纪轻轻的升这么快!
  程希嘴角泛上丝玩味的笑意,轻轻说道:“这位佥书,便是现任魏国公,张劢。”冯姝、阿迟都作仰慕状,好嘛,又有世袭罔替的爵位,又是手握实权的佥书,了不起,了不起。
  冯姝先回过味儿来,程姐姐一开始提起庶妹,然后又提到这位佥书,难不成……?不可能啊,这身份地位也相差太远了。冯姝怔了怔,试探的问道:“令妹……不相配吧?”
  阿迟何等聪明,自然明白冯姝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阿迟却不甚赞同。正因为这位佥书地位、权力都有,本身已经足够强大,所以他的择偶,由着自己的心意便可,无需顾忌其他。不过,这个时代是讲究嫡庶的,庶出的女孩儿不大被看的起,考虑到世人的眼光,高门子弟迎娶庶女为妻,要慎重再慎重。
  阿迟正胡思乱想着,程希凉凉开了口,“这位佥书,择配是不分嫡庶、门弟的。”他父亲是豪门弃子,母亲是孟家庶女,他,并不在意嫡庶。
  湖畔,程帛正颇有耐心的陪鲁**、吴**钓鱼。吴**性子急,鱼钩才晃了晃便忙不迭的提杆,自然空空如也,毫无收获。程帛温柔的笑着,看吴**顿足。
  这姓吴的女子跟她哥哥一个德行,都是这般沉不住气。程帛鄙视着吴氏兄妹,心中隐隐作痛:曾经海誓山盟过,他却这么容易变心!罢了,只当自己做了场梦,忘了他,另觅良人罢。这世上,并不是每个男子都只会在意妻子的身份、嫁妆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单从字数上讲,这章总算是比较正常的一章了。
  程帛定下主意,笑的愈加温柔可人。不过是个守备家的次子,不过是个庸俗不堪、想娶有丰厚妆奁妻室的男人,不过是个言而无信、夸夸其谈的纨绔子弟,不值得可惜。那种男人,根本不能够托付终身。
  程帛窈窕的身段映入湖水中,玲珑有致,婀娜多姿。程帛怜爱看着水面,生就这般倾国倾城的容貌,还有什么可忧愁的?本朝虽然嫡庶分明,可嫁入公侯府邸做嫡妻的庶女,又不是没有过。平北侯夫人,不就是庶女出身么。
  平北侯夫人本是孟家庶女,身份极不起眼。奈何她生的极为美丽,机缘巧合之下竟成了平北侯的原配嫡妻,超品的侯夫人。她夫婿是名闻天下的征虏大元帅、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张并,长子张勍是平北侯世子,次子张劢是魏国公。夫婿、儿子都有出息,平北侯夫人这位孟家庶女,堪称庶女中的佼佼者。
  程帛顾影自怜,要论美丽,自己不会输给平北侯夫人吧?平北侯夫人能做到的事,自己也应该能做到。眼下不就有个绝好的时机摆在眼前么?张劢到南京中军都督府任职,张、程两家是姻亲,往后定会常来常往。
  孟家庶女能风风光光嫁入平北侯府做原配嫡妻,何以见得程家庶女便不能?程帛蹲下身子,拣起一粒光洁的小石子,笑吟吟扔向湖中。湖水清且涟漪,程帛心中一阵舒爽。
  “……我家和魏国公府、平北侯府,算是远房亲戚。平北侯外祖父程公,讳普生,原为卫国公。我家曾祖父彼时任京官,跟卫国公府连过宗的。”亭中,程希端庄美丽的脸颊上飞上一抹晕红,硬着头皮说道。程希家原本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在乡下有几百亩地而已。后来程希曾祖父中了进士,做了京官,程家才慢慢发达起来。如今程家也算是望族了,五六十年前可不成,所以会上赶着跟当时赫赫扬扬、威风凛凛的卫国公府连宗。同出一姓,又连了宗,官场上也有人照应。
  “后来卫国公府被夺爵抄家,成年男丁全部流放肃卢州边塞苦寒之地。我家曾祖父虽帮不上什么忙,也暗中送了不少银两、衣食,又托肃卢州地方官多加照应。再后来平北侯驱除鞑靼至祁连山外,先帝特旨召回程公一家,封为平顺伯。平顺伯带着儿孙住在老家广宁,深居简出,极少和外人来往,和我家倒是常通音信,极亲密的。”程希这一通解说下来,冯姝、阿迟才明了,原来程家、张家是这样的远房亲戚,怪不得对魏国公张劢知之甚详。
  接下来的事,不用程希讲,冯姝和阿迟也猜的出来:张劢既到南京任职,必定会到程府拜望。这么一位尚未定亲的天之骄子近在眼前,议亲事还不论嫡庶……冯姝和阿迟相互看看,心有戚戚,程家往后怕是会热闹了。
  “家父近来忙的很。”程希嘴角有丝讥讽的微笑,“从来不管家务事的人,这几日连送到张府的果品、酱菜都亲自过问。家父待魏国公这位表侄,好不关切。”不用问,定是秋姨娘吹的枕头风。秋姨娘自从听到“不论嫡庶”这四个字,大概已经在盘算着要下手钓金龟婿了,自然会蹿掇父亲向魏国公示好。
  冯姝笑道:“彼此至亲,原是应该的。”魏国公父母兄长都远在京城,他独身一人在南京居住,又无家眷,程御史这做表伯父的多照看照看,也在情理之中。
  阿迟笑嘻嘻打岔,“程姐姐,是什么酱菜啊?有没有味道与众不同的,也给我弄几坛子。程姐姐我跟你说,吃是人生第一大事,最该在意的。”表哥、庶妹什么的,没有吃重要。
  三人正说着话,湖畔垂钓的冯婉一声欢呼,“钓着了钓着了!”没多大会儿冯婉步履轻盈的走了来,面有得色,“我钓到一条大胖鱼,够咱们四个人吃的!”程希和冯姝都笑,“又来了一个,阿迟可算是有伴儿了。”婉儿和阿迟还是年纪小,少年不知愁滋味,整天就惦记着吃和玩,再没什么心事的。
  欢聚了半日,申时前后,客人纷纷告辞。阿迟离的近,诸人都散了之后又陪程希坐了坐,说了会子家常。阿迟的声音清洌动听,如山间清泉一般,程希微笑听着,眼中渐渐有了笑意。
  阿迟回到徐府之后,一本正经的跟陆芸发着感概,“做女人真不容易啊。娘您看看,做嫡女不容易,做庶女也不容易,各有各的苦。”
  陆芸才见过管事婆子,处置过一回家事,如今正闲坐饮茶。见宝贝女儿如此这般,陆芸哪会不明白她在想什么,“阿迟,日子是人过出来的,自己想过什么样的日子、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定要先想清楚了。”陆芸微笑着看爱女,“男子可以纳妾,不等于男子必须纳妾。阿迟,嫡庶之争,不见得每个人都要面对。”这孩子定是见着冷酷世情,下了气。这可不成,花一般的年纪,应该开开心心的。
  阿迟拉过张小巧的黑酸枝木玫瑰椅坐在陆芸身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等着听陆芸高谈阔论。女儿如此虚心求教,陆芸自然倾囊以授,“阿迟,我和你爹爹成亲的第二年,你爹爹便高中了二甲进士。彼时你祖父任职少仆寺卿,从三品官员。继夫人的父亲殷老大人是吏部尚书,文选司、考功司都在殷老大人掌控之中。我便跟你爹爹商议了,到南京做个闲职。”
  阿迟故作聪明的点头,“南京官员六员一考,不归北京吏部管。”南京的官员,由南京吏部考核,不许北京吏部干涉。爹爹既到了南京,殷老大人再厉害,也是鞭长莫及。
  陆芸笑了笑,“乖女儿,你爹爹性情淡泊,不贪名利,南京任职对他再合适不过,这是一。我能远远离开继婆婆婆和两位妯娌,在凤凰台徐府和你爹爹清清净净渡日,这是二。”
  阿迟笑咪咪,好啊好啊,这是互利双赢。爹爹么,离开京城便是离开继夫人的势力范围,这些年来也一步一步升到了正三品。娘亲得利最大,不用服侍婆婆,不用周旋妯娌,在南京徐府一人独大,何等自在。
  当然了,凡事有一利总有一弊。来南京的好处很多,坏处也是显而易见:徐郴品级虽然上去了,始终没多大实权。如果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大概其也就是熬到礼部的老尚书致仕之后,徐郴能再升一级,做个“养鸟尚书”。这样的仕途,究竟是不理想的。
  阿迟忽想起今天听到的新闻,不无艳羡的说起,“娘,程姐姐的表哥才二十岁,就做到正二官武官了,可真难得。不是挂的虚衔,是都督佥事呢,掌管练兵和屯田。”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一个人所能达到的人生高度,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陆芸笑道:“是魏国公张劢么?他十三岁那年跟着父兄上了战场,徂击过入侵的蒙古人,驱逐过东南的倭寇,杀敌无数。阿迟,他年纪虽然不大,立下的战功可不少。”有谁会是无缘无故坐上高位?总要有个缘由的。
  原来是保家卫国、铁骨铮铮的军人,失敬失敬!阿迟有些不好意思,还以为张劢是功勋人家子弟,靠着祖荫上的位。想差了,竟是与事实大相径庭。
  阿迟冲陆芸竖起大拇指,“您太渊博了,什么都知道!”陆芸微微一笑,家里有快要及笄的宝贝女儿,做母亲的自会留意未婚青年男子,何足为奇。可惜,张劢年纪大了几岁,和阿迟并不相配。
  母女二人絮絮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先是徐述、徐逸小哥儿俩下了学,接着徐郴、徐逊父子也相继回来。一家人早早的吃过晚饭,之后相携到园中的望月亭,或是吃着瓜果,或是闲闲饮茶,共赏秋月。
  一轮秋月挂在天空,清丽明彻,美好澄净。月光皎洁,徐逊乘兴吹笛,笛声悠扬悦耳,引人遐思。阿迟纤手轻扬,命侍女抱来古琴,信手抚了一曲。曲罢,徐郴和陆芸击节赞赏,“此曲只应天有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徐逊、徐述、徐逸三兄弟也很给面子的鼓掌,阿迟眉毛弯弯,这有忠实观众捧场的演奏,真有成就感啊。
  徐述、徐逸小哥儿俩不甘示弱,背着手,很有风度的仰头向月,各自吟了一首诗。“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照古时人。”“春去秋来不相待,水中月色长不改。”吟罢,也是一片称赞之声。
  徐逸跑到徐郴身边,“爹爹您呢?”哥哥吹笛,姐姐抚琴,我们背诗,您做什么呀。徐郴洒脱的笑笑,命人备笔墨,“阿逸,爹爹把你画下来,好不好?”
  徐逸拍手笑,“好啊好啊。”颠儿颠儿的跟着铺雪浪纸,给添了不少乱。徐郴一手轻抚幼子的头,一手提笔作画,徐逸在旁聚精会神看着,大乐,“有我有我,把我画出来了。还有娘,还有姐姐,还有哥哥,咱家人全都有!”
  徐郴画完,儿女们都凑了过来,拍老爹的马屁,“惟妙惟肖!”“栩栩如生!”陆芸款款走过来,凝视看了半晌,提笔在画的左侧空白处写下“今者不乐,逝者其耋”八个大字,舒朗洒脱,态致萧散,和画风十分相配。
  作者有话要说:  “今者不乐,逝者其耋”出自《诗经.秦风. 车邻》。耋,dié,八十岁,此处泛指老人。车邻是讲及时行乐的,今朝不乐待何时,转眼衰老,气力不济。
  儿女们一个比一个有眼色,又围着陆芸拍了通马屁,“流畅自如,潇潇古澹。”“自然沉着,妍媚流便。”“如升初日、如清风、如云、如霞、如烟、如幽林曲洞。”徐郴、陆芸皆莞尔。
  徐逸小心的从腰间挂着的荷包中取出一个桂木印章匣子,再小心的打开匣子,取出一枚小小印章,“爹爹,娘亲,盖我的印好不好?”徐逸过七岁生日的时候,徐郴寻出块极品寿山石,亲手篆了一枚印章给他。这枚印章古朴典雅,徐逸喜欢的很,宝贝的很。
  徐郴、陆芸哪有不答应的,“好啊。”徐逸高兴的笑笑,低头聚精会神审视画面,“这里显的有些空,盖上一印,用朱红的色彩一压,画面就稳住了。”徐逸审视片刻,定了主意,盖下印章。鲜红的油色打在水墨画上,画面更为出色,众人又把徐逸夸奖一番,徐逸昂头挺胸,好不得意。
  盘桓到人定时分,方尽兴而散。一夜好梦,次日清晨徐氏父子依旧各自出门,上衙门的上衙门,上学的上学。陆芸料理家务,阿迟很有闲情逸致的命人采摘玫瑰花,做鲜花饼。阿迟一边兴致勃勃的折腾吃食,一边欣慰想着,“幸亏把教养嬷嬷弄走了,要不然,哪能这般自在。”
  晚上徐郴回家,饭桌上阿迟大献殷勤。指着花香浓郁、沁人心脾的鲜花饼,“爹爹,我命人做的。”指着一盘清蒸团头鲂,“爹爹,我亲手钓的。”徐郴先尝了块饼,“酥软爽口,甜而不腻,好滋味。”又尝了一筷子清蒸鱼,含笑称赞,“我闺女钓的鱼,异常鲜美。”
  阿迟甜甜一笑,飘飘然端起粥碗喝粥。眼下这日子很不坏呢,无需为生计烦恼,无需为职场上狭窄的人际纠纷烦恼,也无需对着老板、客户陪笑脸,悠闲又惬意。
  饭后,阿迟亲为徐郴、陆芸捧上香茗,一幅孝顺女儿的模样。徐郴接过茶盏,打趣女儿,“阿迟放心,不拘你听不听话,乖巧不乖巧,爹和娘都不会卖了你的。”
  阿迟红了脸。她才穿过来的时候,是闹过笑话的。乍一变成古装小姑娘,住在古色古香的宅院中,阿迟极没有安全感,曾再三跟徐郴确定,“爹爹您不会卖了我吧?不会吧?”也难怪阿迟会这么想,这个时代的穷人会卖儿卖女,阔人么,一样会变相出卖儿女的终身幸福,缔结利益婚姻。
  一旁的徐述、徐逸小哥儿俩很是好奇,卖了姐姐?这是从何说起。徐述到底大一点,只是好奇而已,徐逸还小,一本正经的开了口,“要卖,也是卖我。”
  爹娘也好,哥哥姐姐也好,全都看向他。这孩子怎么了,是想语不惊人死不休么。徐逸昂起小胸脯,“因为,我是男孩子,我比较值钱!”
  哄堂大笑声中,徐逸摇头晃脑背诵着《论语.子罕》,“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连圣人也是待价而沽的,我等凡夫俗子,卖得上价钱是好事啊。
  欢笑一场,儿女们各自散了,徐郴和陆芸相携回房。沐浴过后,徐郴披着漆黑乌亮的长发坐在镜子前,陆芸一边拿着雪白柔软的干帕子给他擦头发,一边随意说着家常。
  “今儿个阿迟真是殷勤。”徐郴提起宝贝女儿,嘴角泛上丝微笑。那年她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小尾巴似的跟在爹娘身边,还以为她是依恋爹娘呢,谁知竟是担心爹娘不要她。爹娘怎舍的不要她呢?这傻丫头。
  陆芸声音温温柔柔,“前几日阿迟不是去过程家么,程家大**和庶出的二**大概有些不睦,阿迟瞧瞧这个也难,那个也不容易,心里就不好受了。伯启,阿迟这孩子,心肠太软。咱家幸亏只有她一个,若是姐妹多了,阿迟准吃亏。”
  徐郴微笑,“阿迟精着呢,不会吃亏的。小丫头眼神儿又好,遇事又有决断,不过是娇养在父母膝下,有些孩子气而已。阿芸,咱闺女心地虽善良,并不是没主意的滥好人。”无论男子还是女子,总要心地善良方好。心地善良,却并不一定会吃亏上当。
  夫妻二人说了会儿家常,陆芸忽想起,“不知老家人到了京城没有?”继夫人的寿辰是十月初三,可是快到日子了。徐郴笑道:“算算行程,该是到了。”
  徐郴和陆芸这回派进京的老家人姓刘,叫刘平安,做事向来稳妥,是个可靠的。这时节他果然已经到了京城,却没去位于正阳门大街的徐府,先在定阜街陆芸的陪嫁宅子里住了下来。
  这宅子虽不带花园,却是宽敞轩朗的五进宅院,很显气派。刘平安带着小厮、仆役才一进门,陆芸的陪房家人周荣便满脸笑容迎了出来,“刘大爷,辛苦您了。”客气寒暄行礼,让了进去。
  刘平安在定阜街歇够了,到十月初三这天,起了个绝早,收拾利落了,带着随行小厮、仆役,直奔正阳门徐府。刘平安来的很巧,他到徐府的时候,正值徐家诸人拜寿、呈寿礼。
  徐次辅身穿金色暗纹蜀锦长袍,和殷夫人一左一右端坐在上首,含笑看着满堂儿孙。他年少之时才华横溢,探花及第,善容止,善言辞,风度为一时之冠。如今虽已年近六旬,依旧翩然不**。
  殷夫人穿着正红色遍绣折枝牡丹宫花锦褙子,高高挽着飞仙髻,髻上那只流光溢彩的颤枝金步摇,耀人耳目。她眉清目秀,肤色白皙,虽已是五十多岁了,可一向养尊处优,看上去宛如四十许人。
  徐家二爷徐阳率先出来送上寿礼,很喜庆吉利,是一盆红宝石做成的梅花盆景。这盆梅花形象逼真,每朵梅花都是金托,花瓣嵌红宝石,十分豪华壮美。徐阳一身锦缎长袍,矜持的笑着,这盆梅花盆景可算是价值连城了,这份寿礼,任是谁也比不过!
  徐次辅、殷夫人脸上都有笑意,厅中诸人更是频频投来艳羡的眼神。红宝石盆景呢,可真难得。徐阳正得意着,刘平安到了。他是奉徐郴之命前来送寿礼的,自然畅通无阻进到厅中。刘平安恭恭敬敬行过礼拜过寿,缓缓展开一幅卷轴,“老爷,夫人,这是大爷命老奴呈上的寿礼。”
  卷轴上龙飞凤舞十七个大字,“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用墨饱满,笔迹飞扬,酣畅淋漓,气势磅礴。
  徐阳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怎么着?我花了多少银子,费了多少心思,才弄来这盆红宝石梅花盆景,徐郴你可倒好,随手写幅字!有你这样的么,虽说是继母,也不作兴如此怠慢。
  满堂儿孙来给自己贺寿,殷夫人本是喜不自胜。亲生儿子送上珍贵至极的红宝石盆景,更让她笑逐颜开。刘平安偏偏赶到这时候来,徐郴还半咸不淡的送了幅自己亲笔写的字,殷夫人气不打一处来,面沉似水。
  徐次辅温和称赞,“遒劲有力,潇洒灵动,好书法!老大这是诚心诚意拜寿,祝福夫人寿比南山,孝心可嘉。”转头微笑看向殷夫人,“夫人,咱们郴儿真是孝顺,是不是?”
  殷夫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极是,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管她心里再怎么不情愿,也不能跟丈夫唱反调。更何况,继母挑剔继子,从来是不能明着说的。
  刘平安又呈上陆芸亲手绣的花开富贵绣屏,徐逊的松鹤图,阿迟的寿山福海图。就连年纪小小的徐述、徐逸,也亲笔画了五福捧寿图、麻姑拜寿图,笔法稚嫩,颇有童趣。
  厅中诸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爷一家真省事哎,或是亲笔书画,或是自做的针线,横竖都是不花什么银钱,却又显得心意十足。成,这法子好,很好。
  陆芸的绣屏倒也罢了,孩子们的书画徐次辅关切的很,命人送上前来一一仔细看过,欣慰的捋着胡须微笑,“好,好,极好!”不愧是徐家的孩子,颇见功底。
  呈完寿礼,刘平安算是交卸了差事,磕头告退。刘平安走了之后,殷夫人端坐在上首,心中百味杂陈。走了,这厮总算是走了,好好的寿辰,被他搅的没了心绪。
  以徐次辅如今的地位,前来为殷夫人祝寿的亲戚朋友自然极多,贺客盈门。自家人拜过寿,徐家便忙着招待老亲旧戚、新朋旧友,直忙了一天。
  寿宴过后,殷夫人命人设下大桌案,将寿礼中精巧有趣之物拿过来瞧着解闷。徐次辅自外回来,看着可乐,“好看么?”自己这夫人生于名门,长于名门,寻常金玉玩好向来不放在眼里的。今儿个兴致倒好,摆弄起寿礼了。
  殷夫人轻柔笑笑,“猜猜我最喜欢哪件?竟是素华的寿山福海图。素华这孩子画出来的画有灵气,定是位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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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次辅舒心的一笑,“夫人好眼光。”长子一家远在南京,徐次辅自是心中牵挂。殷夫人说起素华有灵气,讨人喜欢,徐次辅这做祖父的听了,深有同感。
  殷夫人命人托起寿山福海图,和丈夫一起欣赏,“看看,素华这孩子的画,真是别致。”民间流行的寿山福海图大多是绘以蝙蝠围绕海中寿石、灵芝飞翔,“蝠”与“福” 谐音,象征有福。眼前的这幅寿山福海图却是“茫茫一嬴海,渺渺三神山”,用笔劲峭,勾勒精细,意境清朗,风致自然,令人见之忘俗。
  殷夫人频频称赞,徐次辅笑道:“夫人说的是,这孩子确有几分巧思。”跟她父兄的书、画一样,是花了不少心思的。郴儿一家很好,孝顺知礼,敬重长辈。
  殷夫人夸完寿山福海图,又夸起花开富贵绣屏,“郴儿媳妇心灵手巧,看看这活计,鲜亮的很。”徐次辅随意瞅了一眼,微笑点头,“很不坏。”做公公的夸儿媳妇,有这三个字也就不得了了。
  夸完继儿媳、继孙女,殷夫人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不知素华的女工如何?见过她的书画,却不曾见过她的女工。女孩儿家,针黹纺织方是本等,琴棋书画,原不是分内之事。”
  徐次辅温和笑笑,并没说话。他是政客,冠冕堂皇的话自然会说,道貌岸然的事自然会做,至于冠冕堂皇和道貌岸然的背后隐藏着什么,谁知道呢。自己这位夫人关心起素华的“针黹纺织”,究竟意欲何为。
  殷夫人见丈夫不大兜揽,心中有气,“郴儿媳妇不会教孩子!我为了素华,费了多少功夫,才寻了位规矩严整的教养嬷嬷送到凤凰台。她可倒好,心又软,又没主意,让冯夫人三说两说的,把教养嬷嬷拱手让给了冯府。她这幅模样,哪能教好素华?素华这么好的孩子,生生要被她给耽搁了。”
  殷夫人虽是生着气,说出来的话还是很克制的,只责怪陆芸,而不诋毁素华。毕竟陆芸算是外人,素华却是亲孙女,若是说素华的坏话,徐次辅未必爱听。
  “如何教养素华,郴儿夫妇自有道理,”徐次辅说话很慢,很清楚,很温和,“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做父母的,少操些心也罢。”
  殷夫人才待要反驳,徐次辅已站起身,“首辅大人入值西苑,留下数份紧急公文。夫人,今晚我和幕僚在书房议事,夫人早些歇息,不必等我。”走了。
  殷夫人气的肝儿疼。我还没说完呢,老大媳妇教不好素华,你让老大把素华送回来!有我调理她,有素敏这样的名门贵女做样子,素华才能学好了,才配嫁到我殷家去!
  门帘轻挑,一名明眸皓齿的少女盈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名相貌清秀、神情恭谨的丫头,手中托着托盘,盘中放着一个精致莹润的定窑小瓷碗。少女轻快走到殷夫人身边,巧笑嫣然,“祖母,用碗冰糖燕窝可好?”回身从盘中取过小瓷碗,恭敬又亲热的递到殷夫人面前。
  这名少女衣饰华贵,神采飞扬,正是徐阳的嫡出女儿,在京城徐府称“大**”的徐素敏。徐素敏自小聪明敏捷,在殷夫人跟前很受宠,殷夫人溺爱的看看孙女,“还是我敏儿心疼祖母。”接过瓷碗慢慢喝了,心中受用。
  徐素敏接过空碗,放回到托盘中,周到体贴的服侍殷夫人漱口、净手,殷夫人满意的点头,“敏儿孝顺。”指指大条案,“好孩子,去拣两样喜欢的,祖母赏你。”
  徐素敏掩口而笑,“祖母,我哪里来孝敬您的,竟是打劫来了。”送了碗冰糖燕窝,就能换回两样珍宝玩器,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事。
  珍宝玩器固然好,终身大事却更重要。徐素敏且不急着挑拣礼物,坐在殷夫人身边笑盈盈陪着说话,“祖母,素华妹妹很有才气呢,好不让人羡慕。”这会子,徐素敏恨不得把素华夸成一朵花,夸的殷家人人喜欢素华,中意素华。
  殷夫人的父亲殷老大人已经致仕,如今在西湖老家颐养天年。殷家子弟大多出仕,天南海北的做着官,只有曾孙子殷雷陪侍在侧。殷雷年方十五,殷老大人少不了要为他择配,寻思着要亲上加亲,想娶徐家女孩儿。
  想到自己有可能要嫁表哥殷雷,徐素敏吓的脸都白了。殷雷只所以会在老家,是因为他祖父、父亲皆已亡故,家中只有守寡的祖母、母亲。没有祖父、父亲提携,家业单薄,又要服侍寡妇婆婆、寡妇太婆婆,想想都觉的透不过气来。
  这京城之中,有多少年富力强的贵公子,哪个不比殷雷强?不拘是文官家的少爷,还是公侯伯府的公子哥儿,哪个不比殷雷有依靠、有前程?
  只是,殷老大人什么样的身份,他开了口,谁好意思回绝?不只不好意思回绝,也没脸拿徐素兰、徐素芳那样的庶支女孩儿去充数,只能给个嫡支嫡女。如此,不是徐素敏,就是徐素华。
  徐素敏言笑晏晏,“听郁嬷嬷说,素华妹妹是一等一的人才,仙女下凡似的。徐家嫡女,生的又好,性子又好,又有才华,祖母,素华妹妹真是太难得了。”
  殷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敏儿,祖母都知道。”亲孙女那点儿小心思,殷夫人能不明白么?只不过,徐郴那一房的事,她说了不算。徐素华的婚事,她当不了家。
  徐素敏抿嘴笑笑,“素华妹妹一个人在南京,何等孤单。还不如差丫头婆子接了她来,和姐妹们一处做伴儿,岂不是好?”她远在南京,确是没什么好法子,把她接回来呀。等到了京城,搓圆揉扁,还不全在咱们。
  殷夫人慈爱的拍拍孙女,“敏儿,祖母心里有数。这事啊,不急。”亲事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说定下的,要来来回回的商量。再说了,都还小呢,阿雷才十五,徐家女孩儿尚未及笄。
  徐素敏见状,暂且放下心。陪殷夫人说了会子家常,起身拣了一件松花石山水人物插屏,一件青花缠枝敞口梅瓶,告辞离去。
  徐素敏走后,殷夫人独自发了会儿呆。她自小顺风顺水的,父母疼爱,夫婿敬重,子孙孝顺,唯一不顺心的地方就是夫婿曾经娶过,前头人还留下了徐郴,占去嫡长子的名份,挡了徐阳的道。
  依本朝《户令》规定:“凡嫡庶子男,除有官荫袭,先尽嫡长子孙,其分析家财田产,不问妻、妾、婢生,止依子数均分。”徐次辅这一房的家财,将来是要徐郴、徐阳、徐际三兄弟均分的。恩荫子弟,则要尽着嫡长子孙。依着云间徐氏的家规,嫡长子有祭祀之责,分家业时要多分一份。故此,将来分家的时候,徐郴能分到的家产,是三兄弟中最多的。
  殷夫人每每想到此处,心中便隐隐作痛。徐阳竟然比不上徐郴!自己的宝贝儿子要落在异母大哥的后头,这让人情何以堪。
  儿子这一辈,徐郴是嫡长;孙子这一辈,徐逊是嫡长。儿子,孙子,铁定都是落后一步,再也追不上的。儿子、儿子都已经吃了亏,到了孙女这儿,不能让步,敏儿一定要处处强过素华。
  敏儿人在京城,结交的都是达官贵人之女。素华人在南京,来往的尽是闲散官员家眷。一南一北,高下立分。天朝最有权势的官员,在京城,不在南京。殷夫人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南京凤凰台徐府,徐郴一袭青袍,舒服的坐在一张黄花梨透雕靠背玫瑰椅上,意态闲适。陆芸坐在他对面,说着阿迟的笑话,“到我书房转了转,看中一个紫檀小砚屏。今儿个可巴结我了,又给端茶又给捶背的。”
  徐郴嘴角微翘,“什么好东西到了她眼里,咱们还留得住?阿迟是咱们前世的债主,这辈子讨债来的。”她若看中了什么,爹娘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软磨硬泡,最后总要如了愿。
  陆芸忍不住笑,“你是没见着她那小模样,殷勤的很,跑前跑后的,就数她最忙。伯启,今儿阿迟运气不好,我正打算给她呢,门上有人送来拜贴。这么一打岔,就岔过去了。”
  徐郴笑道:“岂有此理!成心让我闺女睡不着觉么?”阿迟那性子,若想了却不到手,晚上睡觉也得惦记着。好好的,何苦来呢,为难孩子。
  陆芸佯装不舍,“小砚屏是我心爱之物,我也喜欢。”徐郴微笑相诱,“小砚屏有什么好,我拿幅美男图跟娘子换,如何?”两人言来语去的玩了会儿,命人去给宝贝女儿送了信,“小砚屏明儿就送来,安生歇息。”
  徐郴方想起来,“谁送的拜贴?”陆芸笑道:“正要跟你说,是邻舍送来的,魏国公府。”徐郴奇了奇,“是张劢么?他本事倒大,南京的产业竟已拿到了。”
  陆芸不解,“他是魏国公,魏国公府的产业,不归他归谁?”魏国公府先祖是太祖开国时第一名将张季野,彼时太祖建都南京,魏国公府赏赐无数。邻舍名西园,只是魏国公府众多别院、庭园之一。
  徐郴很尽职尽责的做着老师,耐心教给妻子,“上一任魏国公,是张劢的伯祖父张锟。张锟的夫人林氏尚在,一直把着魏国公府的产业不放手。林氏是长辈,张劢能从她手中拿到这西园别院,必是不容易的。”
  陆芸不觉恻然,“林氏没了夫婿,又没有嫡子,何其可怜。”林氏若有嫡子,这爵位也落不到张劢身上。徐郴温柔拉着她的手,“林氏有庶子,有庶子媳妇,在魏国公府她威风着呢,并不可怜。”
  徐郴的手掌大而温暖,陆芸纤细白皙的小手被他握着,有种踏实满足的感觉,“嗯,不可怜。”两人的手越握越紧,四目相对,柔情万千。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说过要双更的,不过只写出来了一章,捂脸
  次日徐郴休沐,只在家中安坐,并不出门。众人都知道添了位新邻居,徐逊和阿迟不过是随意笑笑,“西园有主人了。”那么美的庭园终年闲置,犹如美人被冷落一般,令人怜惜。如今好了,有人住过来,名园不寂寞,美景不辜负。徐述和徐逸小哥儿俩大为高兴,“有位将军邻居,甚好甚好。”打过仗呢,一定很神气。
  男孩子天生的崇拜英雄人物,徐述、徐逸小哥儿俩兴致勃勃的想见见新邻居。徐郴命人具贴到西园回拜了,西园主人早出晚归的并不在家,管事的笑容满面接过贴子,“敝主人军务繁忙,一大早出城练兵去了。待敝主人回来,定要过府拜望。”礼数周到的招待来人喝了茶,客客气气送了出来。
  不在家?徐述、徐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下气。陆芸好笑的看看幼子,“再怎么会打仗,他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又没有三头六臂。徐郴微笑安抚,“若功课好,等到西园主人来拜访的时候,许你们做陪。”想见新邻居,这个容易。
  徐述很高兴,“见了西园主人,我要把他画下来。”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携主人同游西园图”。徐逸兴高采烈,“我要好好看看他,他肯定留着部大胡子,身材高大,威风凛凛。若他好说话,我要请他舞一回剑,一定很好看!”不用问,肯定是“一舞剑气动四方”“天地为之久低昂”。
  两个小弟弟眉飞色舞,阿迟心绪莫名的愉悦,展颜而笑。徐逸转头看看她,一脸惋惜,“姐,可惜你是女孩子,养在深闺,西园主人这般英雄的人物,不得相见。”这么英雄的人物住在邻舍,可是你都不能见。
  徐述很设身处地的替阿迟着想,“姐,不必可惜,我们会把西园主人画出来,会画的很传神。”徐逸很好心的补充,“我们还会很绘声绘色的讲给你听。”两人的目光中满是同情,姐姐你是女孩子,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阿迟莞尔。徐逊站起身,一手拎起一个,“阿述,阿逸,跟哥哥读书去。”甭在这儿胡扯了。徐述、徐逸听话的跟着大哥走了,临出门前还回过头殷勤嘱咐,“爹爹,您要早日宴请西园主人,千万莫忘了。”
  徐郴和陆芸含笑答应过幼子,相互看了一眼,神色复杂。阿迟笑吟吟道:“我虽是女孩子,也要用功读书。爹,娘,我去藏书阁。”坐在阁中,手执一册好书,身畔是一盏香茗,一室清幽,何等惬意。
  阿迟走后,陆芸摒退侍女,面有忧色,“伯启,看样子阿逊还是那般心思,没有改变。”听到“养在深闺”“不得相见”,阿逊神色黯然,定是触动心事了。徐郴沉默片刻,“由他罢。”孩子心意已定,做父母的难道忍心勉强他。
  徐郴现任南京礼部右侍郎,算是闲职。其实南京也是有些实权官员的,兵部尚书“参赞机务”,户部负责征收南直隶以及浙江、江西、湖广诸省的税粮,南京户部侍郎常兼任总理粮储,职责重大。如今的南京户部侍郎姓季,名焘,是宁晋季氏嫡支子弟,为人沉稳凝重,官声甚佳。
  季侍郎和徐郴一样,儿子有三个,闺女却只有一个,宝贝的很。季家女儿闺名季瑶,柳眉春山含翠,杏眼秋水无尘,是位难得一见的美女。徐郴和季侍郎同在南京六部为官,自然有些来往。徐逊偶然在荷花池畔见过季瑶一回,惊鸿一瞥,从此难忘。
  徐逊喜欢了季家女孩儿,着实令爹娘苦恼。宁晋季氏家风清正,家族显赫,是本朝屈指可数的望族之一。可宁晋季氏家规有些奇怪,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季瑶比徐逊要小三岁,如果真要说成了亲事,岂不是二十三岁才能娶亲?
  徐郴面带思索,“二十三岁,也不算晚。”阿逊今年十八岁,再等五年而已。陆芸苦笑,“若是咱俩当家,自然要依着儿女心意,可……”就算没有继夫人,公公也不会允许长孙二十三岁才成亲。徐家男子,没有成亲那么晚的,更何况阿逊是嫡长孙。
  徐郴想要说什么,陆芸轻轻提醒他,“伯启,咱们是十九岁成的亲。”阿逊的亲事,公公来信已是一催再催,没法再拖。若不然,公公做主定下亲事,可如何是好。
  “人伦有五,夫妇为先。”徐郴缓缓说道:“婚姻谓之嘉礼,琴瑟贵乎和谐,阿逊要过一辈子的人,总要他喜悦接纳方好。”
  陆芸着实有些犯愁,秀眉微蹙。徐郴指指邻舍,安慰道:“不只咱们愁,为婚事烦恼的人多了。娘子,他是躲避出京的,在京城呆不住。”比咱们还惨呢。
  陆芸怔了怔,“此话怎讲?”他又没有祖父祖母管着,听说他爹娘宠溺子女无度,还能威逼他娶妻不成?徐郴不厚道的笑笑,“娘子,他年纪轻轻,已有一等国公爵位,又是手握实权的佥书。娘子知道么?将来林氏太夫人一过世,整个魏国公府都是他的。魏国公府是开国元勋,太祖皇帝对季野公赏赐甚多,只在南京便有十几处私家园林。”想想吧,魏国公府有多豪富。
  “他是平北侯亲生子,却住在魏国公府。做他的夫人,并不需要每天服侍婆婆。”徐郴嘴角勾了勾,“这么好的事,谁不想?魏国公府的七大姑八大姨也好,平北侯府的亲眷也好,能让他消停了?娘子,旁的人家不说,单单他外家便有七八位表妹呢。”
  陆芸想了想,也觉好笑,“于是他便避到南京来了?”徐郴粲然,“岂止,他又从南京城里避到凤凰台来了。”来南京后他本是住在镇淮桥的,好似也不得清净。
  陆芸摇头叹息,对新邻居表示非常同情。正叹息着,陆芸忽想起来,“这么位金龟婿就住在邻舍,咱们不能免俗,也相看相看?”咱家阿迟,再过一两年也要及笄了。徐郴大摇其头,“不成,不成。魏国公府林氏太夫人尚在,我闺女可不受那个难为。”自己这一房丢了爵位,林氏能甘心么?不定怎么折腾呢。谁家娇生惯养的宝贝女儿去跟林氏斗智斗勇去,闲的。
  接下来的几天阿迟忙碌起来,天天有客来访。程希、冯姝是常来常往的就不说了,兵部古老尚书的孙女、南京国子监监正的大**、武乡侯的嫡长女等素日不大热络的也登了门,让阿迟应接不睱。
  程帛也跟着来过,还很有兴致的登上徐府位置最高的退思亭,弹过一曲高山流水。“看来西园主人喜音乐。”根据程帛的表现,阿迟这么推断。
  少女们貌似无意的提及,“徐大**,听说你家邻舍住了位将军?”阿迟一脸诚恳,“素无往来。听说这位将军自打搬来后,便出城练兵了,至今未回。”
  好容易闲下来,阿迟约来程希、冯姝、冯婉,在湖畔的亭中自在说话。因阿迟大冷天的也不爱闷在屋里,喜在户外,喜看风景,所以徐府的这亭子栏杆是黄铜包就,内置炭火,亭中暖和的很。坐在亭中眼界宽广,心境也跟着宽广。冯婉坐不住,大冷天的出去钓了回鱼,结果空着手灰溜溜的回来了,坐在一旁随意抚琴。
  冯婉琴艺平平,音韵既不优美,更谈不上什么格调。阿迟和程希、冯姝都溺爱的看看她,任由她信手胡弹,并没有出言指点。冯姝更是心中想着,回家后定要跟教琴的师傅说了,好生管教婉儿。
  远处传来轻快的琴声,似有嘲弄之意。冯姝微晒,“婉儿别丢人了。”冯婉涨红了小脸,“谁这么没风度?”哪有这么笑话人的。琴艺高超的人,不是该襟怀冲远,气量过人么?
  程希微笑,“我不擅此道。”冯姝于古琴上也不怎么在行,两人齐齐看向阿迟。阿迟盈盈一笑,众望所归啊,没法子,只好献丑献丑。
  命侍女抱过古琴,阿迟信手抚来,琴声高亢激昂,大有斥责之意。冯婉大乐,在一旁鼓掌叫好。这没风度的人,活该被阿迟教训!
  远处嘲弄的琴声早停了,仿佛自知理亏似的。过了片刻,远处传来和平中正的琴声,好像在道歉,又好像在温和的打招呼。阿迟并没有得理不饶人,轻抚琴弦,琴声叮咚,表示“原谅你了”。
  远处传来的琴声愈加和醇,似有答谢之意。阿迟是个讲礼貌的好孩子,自然也好言好语应和,双方以琴声致意,客气了好一会子。最后,琴声渐低,渐消,而余韵袅袅。
  冯婉大为解气,“徐姐姐,多谢你替我找回场子。”冯姝狠狠瞪了她一眼,“往后看你还胡乱卖弄!”不是你信手胡弹,也惹不出这场事。程希和阿迟都笑,“这可怪不着婉儿。”婉儿只是抚琴罢了,没招谁没惹谁的。
  都是心胸豁达之人,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依旧该玩的玩,该谈天的谈天,聚到申时方散。冯姝走时恋恋不舍,“回去又要被关在屋里了。”她既将出嫁,自然要关在屋里绣嫁妆。偶然能出回门,大概是冯母给她放放风的意思。阿迟大为同情,却无计可施,只得依依惜别。
  程希笑意盈盈,“我家如今安生不少。”前阵子,秋姨娘好似已做了魏国公的丈母娘似的,人前人后都有些嚣张,生出不少事来。如今张劢躲到西园,她总算是消停了。
  送走三位闺中密友,阿迟胡思乱想了一阵。婚姻制度是私有制的产物,从一开始产生就是维护男人的利益的。但是很奇怪,婚姻制度产生以后,貌似一直是女人对婚姻更为热衷。这个时代的女人只能躲在内宅,过度关注男人也就罢了。到了后世女人明明可以经济独立精神独立,却还有很多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这又是为什么呢?
  阿迟每逢心绪不佳,都会独自去到藏书阁,一个人安安静静看会儿书。不拘是游记也好,典籍也好,史书也好,看着书,进入到另一个世界,杂念顿消,心境清明。
  这天也不例外,阿迟觉的有点烦闷,跟陆芸说过,去了藏书阁。挑了一本游记,一本小品文,坐在窗前闲闲翻看。时值下午,天色渐暗,窗户外头,一个须发皆白的脑袋倒垂下来,饶有兴致的盯着阿迟看了会儿,笑咪咪问道:“女娃娃,书好看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写的很慢,我有种感觉,仿佛我跟徐家人不熟似的,真要命。
  阿迟正津津有味看着本游记,随口答道:“好看。”并没抬头。过了会儿才觉着不对劲,慢慢抬起头,看向窗外。四目相对良久,阿迟静静说道:“倒挂着头会晕的,老伯伯,您还是下来吧。”
  老者眉花眼笑,“女娃娃心肠很好啊。”还担心我会头晕呢,真是好孩子。这女娃娃很不坏,长的好看,琴弹的好听,很合我老人家的心意。
  阿迟只觉眼前一花,面前的紫檀圈椅上已坐着位鹤发童颜、宽袍大袖的老者。看不出究竟多大年纪,他头发、胡须皆白,脸色却红润光洁,一双眼睛更是带着笑意,灵动有神。
  对于不请自来的客人,阿迟向来只是敷衍应付而已。他根本不是按礼数来的,让人如何按礼数对待他?不过眼前这位白胡子一大把,笑的又很和悦,阿迟大力发扬中华民族尊老敬老的美德,客气的倒了杯热茶奉上,“老伯伯,请用茶。”
  “女娃娃,辈份错了。”白发老者且不忙着喝茶,先澄清重要事项,“我怎么会是老伯伯呢,该是老爷爷才对。”徒孙叫我师公,女娃娃叫我伯伯,如何使得。
  阿迟从善如流,立即改了口,“老爷爷,请用茶。”白发老者笑咪咪赞道:“女娃娃有眼色,识实务。”这丫头机灵的,快能跟京城那对母女相媲美了。
  阿迟若不出门做客,衣饰便以舒适为主,并不追求华贵。此时她漆黑的长发只用只镂空雕花掐银檀木簪松松簪住,仿佛绸缎一般光可鉴人,柔顺飘逸。清新雅致的藕荷色宫花锦束腰小袄,斜襟,左衽,衣领中露出一截洁白的脖颈。她仪态娴雅,面对不速之客,毫无惊慌之色,轻松的和白发老者说着家常,“我喜欢一个人看书,便将侍女都打发出去了。老爷爷您呢?也爱一个人独来独往么?”
  白发老者一身青袍,须发皆白,看上去颇有些仙风道骨,笑起来却像个大孩子一般,“很久很久以前,我是爱独来独往的。后来我收了徒弟,再后来我有了徒孙,有了徒孙女,便爱跟他们一起玩了。我,我徒弟,我徒弟的小媳妇儿,还有两个徒孙,一个孙女,我们一家人玩的可高兴了。”
  阿迟眨眨大眼睛,“老爷爷,你们都玩什么呀?”白发老者大为得意,“什么都玩,有时候打架,有时候下棋,有时候野炊,偶尔也弹弹琴、吟吟诗、作幅画,附庸风雅。”捉迷藏什么的,我们当然也玩。不过,不足为外人道也。
  阿迟笑道:“听起来很有趣。老爷爷,我猜您抚琴定是意态闲适,手势优美,琴声曼妙悦耳,清雅脱俗。”白发老者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啦,没有没有。我向来是不笑话人的,不笑话人的。”笑话人多没风度呀,会被我乖徒孙数落的。
  阿迟微微一笑,伸出青葱般的手指,托起桌上的细瓷茶盏,慢慢喝着茶。她的手掌纤细白皙,比手中的瓷器更细腻匀净,看在人眼中,颇为赏心悦目。白发老者笑咪咪坐在她对面,心里乐开了花,老子来对了!这女娃娃抚过琴曲,我乖徒孙出了好半天神,臭小子若是知道女娃娃不只会弹琴,人还长的这么美,不是更该发痴了么?
  阿迟微笑吹捧,“老爷爷您功夫无下无双,羡慕死人了。您教出来的徒弟、徒孙,一定也是人中龙凤,功夫卓绝。老爷爷,您的功夫定是天下第一了,对不对?”白发老者本是眉开眼笑的,闻言板起脸,气咻咻的,“谁说我的功夫天下第一了?”
  阿迟露出些许诧异,“您的功夫已入化境,世上居然还有人强过您?”白发老者怒气冲冲的瞪了她一眼,仰头向天吹胡子,并不肯答话。
  远处传来清亮的啸声,这啸声一波接着一波,一波高过一波,连绵不绝。阿迟凝神听了会儿,很善解人意的询问道:“老爷爷,这人功夫好似不弱,不过跟您比,还差远了吧?”
  啸声由清亮转为高亢,隐隐有相威逼之意。白发老者吹了几回胡子,终于拍案而起,“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大鸟一般飞出了屋子,翩然远去。他人虽去的远了,阿迟耳中却还回响着他的怒骂声。
  阿迟安安静静坐着,一动不动。虽说自从经历过穿越重生这样的奇事,她的涵养功夫已大有长进,很能做到处变不惊,可白发老者方才的举动还是骇住了她。这太颠覆常识了,有地球引力在,人怎么可能会飞呢?
  佩阿、知白盈盈走了进来,“大**,天色不早,太太还等着您呢。”阿迟徐徐起身,笑道:“是该回了。”带着两名侍女,缓缓出了藏书阁。走在幽静的小路上,阿迟忍不住往西园的方向看了一眼,凤凰台徐府,添了位很有意思的邻居呢。
  次日,西园主人,魏国公张劢亲自来拜访。徐郴带着三个儿子接待的,虽然主人是文官,客人是武职,不过宾主之间,相谈甚欢。送走客人后,徐郴、徐逊不过是夸了句“吐属文雅,举止斯文”,徐述、徐逸小哥儿俩兴奋的两眼放光,“他个子很高,很英俊,很彬彬有礼,一点也不凶!”徐逸兴奋过后,颇为懊悔,“没求他舞剑!”初次见面,没好意思提,可惜可惜。
  陆芸这当家主母本是微笑听夫婿、儿子说话的,待到打开礼盒,看到一把浑厚古朴、刻着篆书“九霄环佩”的古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九霄环佩?琴中仙品的九霄环佩?
  徐郴觉察妻子神色有异,缓缓踱步过来。看到古琴,徐郴也是呆了一呆,这琴梧桐为面,峨眉松为底,扁圆形,伏羲式,竟是一把唐代雷琴。
  儿女们围了过来。徐逊微笑,“雷琴‘其声清越,如击金石’,音韵定然极美。”阿迟点头,“雷琴声宽大复兼湿润,不同凡品。”徐述、徐逸快活的询问父母,“今晚能否听听天籁之音?”
  徐郴也是怦然心动,点头应了。是晚,徐郴沐浴更衣,焚香操琴,曲罢,艳惊四座。九霄环佩的琴音温劲松透,纯粹完美,美妙的乐曲如流水般倾泄而出,令人沉醉。
  阿迟侧耳倾听,心中感动。不愧是曾在唐肃宗登基大典上演奏过的琴,鼎鼎唐物,清雄沉细,琴声出于两池间,欲出而隘,徘徊不去,余韵袅袅。
  徐述羡慕的推推她,“姐,真好听。”徐逸不经意问道:“姐,你在想什么?”阿迟微笑,“九霄环佩琴体庄重浑厚,气势伟岸高大,声音尽善尽美,确是琴中仙品,盛唐气象。今夜能聆听这天籁之音,何其有幸。”
  儿女们艳羡的情态自然全部映入徐郴、陆芸夫妇眼中。“这把雷琴,给咱闺女。”儿女们散了之后,徐郴微笑说道:“看她那小眼神,定是爱的很了。”女儿不像儿子,儿子们可以有很多爱好,可以时常出门玩耍,女儿还是闷在家里的时候多,偏疼些也不为过。
  “好啊,给阿迟。”陆芸听了这话,自是欢喜,“阿迟爱读书,爱抚琴,送部雷琴给她,还不高兴坏了。”读书、抚琴,都是极雅的事。
  邻舍西园,树林之中,一青一白两个身影迅疾无伦的来来往往,打的正激烈。穿青袍的是位老者,年纪虽大,身手敏捷,招式凌厉。穿白衣的是位青年男子,掌法精奇,洒脱飘逸。两人愈打愈酣,虎虎生风,青袍老者纵声长笑,“痛快痛快!”白衣青年脸上浮上出笑意,渐渐不敌,败下阵来,“师公,您赢了!”
  老者大喜,“臭小子,知道厉害了吧?服不服气?”面上虽佯装怒色,眼睛里已是满满的笑意。白衣青年笑道:“师公厉害,孙儿服气,服气的很。”师公年纪越大越像小孩儿,不哄不行。从昨天硬逼他回来开始,他老人家生气生了一整天,非要陪他好好打上一架,打输了,他老人家才会转怒为喜。老小孩,没法子。
  老者哈哈大笑,大鸟一般跃起,在树梢间跳来跳去的玩耍,自得其乐。白衣青年负手站立,微笑看着快活的老人家。白衣青年风度翩翩,如玉树临风,皎洁的月光洒下,平素带着几分威严的面孔异常柔和,更显俊美。
  老者高高兴兴玩了一会儿,笑嘻嘻落到地面,笑嘻嘻指指树梢。白衣青年会意,纵身跃到树上,取下一个酒葫芦递了过去。老者拧开葫芦盖,笑咪咪喝了两口酒,“阿劢啊,师公替你相了个小媳妇儿,一个好看的小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  天朝传统观点,人好,是会惠及子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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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白衣青年自然是西园主人、魏国公张劢了,这白发老者,是他父亲平北侯张并的师父,华山老叟。华山老叟本是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世外高人,云游四海,行踪不定。张劢两岁多的那年,华山老叟一时心血来潮,到平北侯府看徒弟,这一看可好,走不了了。两个徒孙张勍、张劢都是骨骼清奇的习武天才,华山老叟当即决定留在平北侯府教导两个孙子。这回张劢离开京城到南京任佥书,华山老叟舍不得徒孙孤身一人赴任,也跟着过来了。
  华山老叟童心未泯,张劢身边仿佛多了位玩伴似的,倒也颇不寂寞。这时听见师公说“替你相了个小媳妇儿”,张劢不由微笑,师公又调皮了,您老人家上哪相小媳妇儿去?
  张劢忽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滞。昨儿个邻舍的小姑娘随手乱弹琴,被师公给嘲笑了一番。后来自己以琴致意,这场小纠纷已是给化解了。之后师公亲身去过邻舍!虽被自己用啸声逼了回来,他老人家生着气不理人,直到这会子才好了。难道师公昨儿个是去…… ?
  华山老叟神情得意,张劢很是无语。邻舍这户人家姓徐好不好,是徐次辅的长子,这样的人家,敬而远之好了,惹她作甚?这些年来,内阁次辅和首辅大都是水火不相容的,必要斗个你死我活。次辅要么把首辅斗倒,要么被首辅踢的远远的,为了那个首辅的位子,清高自许的文官们手段百出,无所不用其极。
  “师公替你相的这小媳妇儿,不只长的好看,还很有眼色,很有趣。”华山老叟笑咪咪,“阿劢啊,等你娶了小媳妇儿,生了孩儿,还归师公教,好不好?师公教他功夫,带他玩耍,跟教你一样。”
  张劢微笑答应,“好啊,都归您教。”师公他老人家最喜欢教小孩子了,可惜大哥还没娶妻,自己尚未定亲,要等小孩子生下来,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
  华山老叟大喜,“便是这么说定了!阿劢,孩子归我,不许你外公指手划脚。”平北侯府的长辈,除了华山老叟之外,还有张并的岳父孟赉。华山老叟是武林高手,孟赉是文人雅士,怎么教养孙子孙女,两人常常意见不同。
  张劢自小就会哄华山老叟开心,越大越纯熟,“孩子只学功夫也不成,总要读书写字的对不对?师公您教导大哥和我两兄弟,外公外婆合起来才看一个阿橦,师公是能者多劳。”
  平北侯张并和妻子孟悠然共育有两子一女,长子张勍,次子张劢,最小的是位女儿,芳名阿橦。张勍、张劢自幼跟着师公华山老叟练功、玩耍,感情深厚。阿橦么,则是跟着外公外婆的时候多,性子养的很娇。
  华山老叟眼睛咪成了一条线,是呢,我一个人教两个孙子,阿劢外公外婆两个人才看一个阿橦,还是我厉害啊。张劢趁热打铁,“天不早了,师公回房歇着好不好?我得把您服侍好了,不然,爹爹准会狠狠打我一顿。”
  两名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少年侍立在不远处,闻言相互看了一眼。两人皆是小厮打扮,他俩是张劢的书僮,年纪稍大、显着老成可靠的名叫即墨,年纪略小、一脸机灵伶俐的名叫元光。
  元光颠儿颠儿的跑了过来,满脸陪笑,“老爷子,天都这么晚了,要不您老跟二公子回房说话?”他是打小服侍张劢的,叫惯“二公子”。虽然如今张劢已是魏国公了,他还是照旧的称呼,并没跟着改。
  即墨的步伐就稳重多了,表情也严肃,“老爷子,侯爷和夫人交待过,要好生照看您的饮食起居。”从怀中取出一张宣纸,仔细看了看,“老爷子,这个时辰,您该沐浴就寝了。”
  华山老叟这十几年来已被悠然这么照顾惯了,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的,高兴的跟着张劢回了房,洗漱沐浴,上床歇息。张劢服侍他躺下才要走,临出门又被叫了回来,华山老叟笑咪咪告诉他,“天作之合呀,你的小厮叫即墨、元光,她的侍女叫佩阿、知白。”她的是笔和纸,你这儿是墨和砚,合在一起,多么齐全。
  张劢笑了笑,回身替华山老叟掖掖被角,“师公,好生歇息。”交待好了,起身出门,信步走到庭院中。夜凉如水,夜色无边无际,张劢缓步走着,心中思绪起伏。
  除自己这一支外,魏国公府嫡支没有出色的子弟能够支撑门户。这魏国公,自己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堂兄弟们尽有坐享安逸的,自己却万万不可。先祖季野公历尽多少血雨腥风才创下的基业,子孙要世世代代传下去,不能愧对祖宗。
  眼神不经意间投向邻舍的方向,张劢微微一笑。魏国公府在南京的别院有十几处,自己怎么偏偏挑了西园?邻舍这位不只是徐次辅的长子,还是南京礼部右侍郎。都说南京礼部右侍郎是闲职,却不想想,如今的首辅严冬,正是从南京礼部右侍郎这职位升上去的。一个人若是有心,闲职也能做出成就。南京,也不是只会出“养鸟尚书”“莳花御史”的。
  次日徐逊、徐述、徐逸三兄弟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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