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gure&&img src=&https://pic4.zhimg.com/0fa392a8e333cbbb80f3b9115bea615b_b.jpg& data-rawwidth=&440& data-rawheight=&15554& class=&origin_image zh-lightbox-thumb& width=&440& data-original=&https://pic4.zhimg.com/0fa392a8e333cbbb80f3b9115bea615b_r.jpg&&&/figure&
三岁那年，我亲眼见一只雪狐将父亲叼走，转眼消失不见。&br&那时我尚且年幼，不知那是何物，我哭着指着父亲消失的方向说:&狗狗把爹爹叼走了！&&br&姐姐一把将我抱起，飞奔而归。一路上我把脸贴在姐姐剧烈起伏的胸膛，似枕柔软，似家温暖，却一片咸湿。&br&&那是暮雪山上的雪狐，是一妖物。&姐姐红着眼把我放在床头。&br&木床那头，母亲泪如雨下。&br&&br&翌日，城西张真人闻讯赶来，说当年先生予我斗米之恩，怎奈他今时蒙难，我无以为助，特奉上一柄剑，此剑名曰青翎剑，可镇宅保家，邪魔避之。&br&母亲抱着我连忙道谢，将剑收好，说灵儿快叫师父。&br&张真人笑说:若夫人孩儿为男儿，我当可让他叫声师父，适时教他降妖除魔，安邦卫国的本领，只可惜，她是个女儿身。&br&女子无才便是德！说完，他拂袖而去。&br&&br&第二年，姐姐年满十四岁，是待嫁的年纪。&br&我常听她对母亲说:&娘你看，这是我最喜欢的绸缎，出嫁时我要将它带入夫家。&母亲在一旁眯着眼说好，好。&br&&姐姐要出家吗？&我睁大眼睛。姐姐摸着我的头笑，她说等你长大就懂了。&br&&br&三天后，姐姐吊死在梁上。&br&母亲一手捂着我的眼，一手伏地哀嚎。&br&我不知发生了什么，听着母亲哭，我也跟着哭。&br&什么都看不到，只依稀从指缝间，看见黑发上那血红色的绸缎。&br&&br&后来我听闻，是县衙老爷的公子玷污了待嫁的姐姐，姐姐羞愤难当，悬梁自尽。&br&母亲料理完后事，每日抱着我到衙门前击鼓鸣冤。&br&衙门人知是我娘俩，大门紧闭不开。&br&母亲一手抱我，一手持槌击鼓。&br&鼓击了一天，没人应。&br&夜幕回家，待清晨鸡鸣，再去。&br&鼓敲破了，敲门。鼓槌断了，便用手敲门。&br&一共敲了四天，母亲手肿了，流了血，依旧无人应。&br&&br&第五天，母亲抱着我走了四十里路，来到城中知府门前。&br&夜已黑，母亲席地而坐，我躺她怀里睡觉。&br&我看着天上星星，时隐时现，我问母亲，明天会不会有人开门？&br&母亲说会的，一定会开。&br&&br&第六天，天微亮，母亲抱着我说，灵儿乖，自己用手捂着耳朵。&br&我挣脱着下来，说娘，我在门前玩，不会乱跑。&br&我躲在石狮后面，看母亲击了半天鼓。&br&到了下午，门终于开了一条缝。&br&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拽着母亲头发，往里拉，接着是噼啪两声，随后出来一记重脚，母亲往后一个踉跄，退下石阶。&br&母亲的脚，始终没能迈进门槛。&br&&br&母亲过来将我抱起，说灵儿走，咱回家。&br&我那时年幼，尚不懂事。&br&我望着母亲脸上的两道红印问，娘，鼓又击破了吗？&br&母亲说，没有。&br&&那为何不再击鼓？&我又问。&br&&因为泪流干了，不伤心了。&母亲说。&br&我说娘，你骗人，你眼里还有泪。&br&母亲蹲下身子将我放下，笑了一下说:娘没骗你，&br&是今天风大，眼里进沙子了，来，你帮娘吹吹。&br&我贴着母亲湿润的眼睛，轻轻地吹了一口气。&br&母亲说:好了，不迷眼了，走，咱回家。&br&我挣脱母亲的双手，我说灵儿要自己走。&br&&br&第七日，晚上到家，母亲走街串巷，托人写了一封信。&br&&br&翌日，日上三竿时，母亲把我手拉至门前，将一把剑放在我手中，指着门前道士说:这是张真人。&br&&见过张真人。&我刚说完，张真人就环出双手，将我抱起。&br&母亲流着泪说:灵儿，娘舍不得你，你拿着这把剑，跟张真人好好学艺，若比不过张真人，就不要回来。&br&我哭闹着说不要，但挣脱不开。张真人脚步不停，我只能远远的看母亲闭门入院。&br&走了半里，张真人见我哭闹不停，执拗不过，便放我下来。&br&我跑回家，张真人在背后跟着，他步履轻缓，身轻如燕。&br&我敲击院门，母亲不开，里面不应。&br&我说真人帮我，张真人挥掌开门，我进院刚跑至屋门，脚迈了半槛，回头看见院子井旁有母亲的手绢，我便去帮母亲捡起，又想起母亲从不让我到井边玩耍，便好奇伏着井沿，伸头探了探，却看到井水里浸着母亲的双脚。&br&&br&我坐上井沿，嚎啕大哭。&br&&br&我记不清那天我哭了多久，我只记得那天风很大，很冷。&br&眼泪才刚落至胸膛，转眼就被风吹到心上，阵阵冰凉。&br&&br&迷糊中张真人抱起我，差人叫来弟子，料理后事。&br&&br&张真人带我至山上道观，见我每日思母啼哭，在秋菊盛开的那天，牵我至道观一雕塑前说，在道祖面前可不许哭鼻子，道祖会不高兴的，你待他高兴了，他便会带你腾云驾雾，去天上玩，你说好不好。&br&我哭着说，好。&br&张真人摸着我的头，说:答应师父不哭了，以后也要听师父的话，师父永远是你的亲人，好不好？&br&我哽咽说，好！&br&&可不许反悔哦，灵儿乖，来拉拉小指勾&&br&&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br&&你勾勾&&br&&我勾勾&&br&&谁说谎话摔跟头&&br&&br&我破涕为笑，他也笑了。&br&从此我叫张真人为师父。&br&&br&师父他每日与我讲道，要我心宽洪量，于人于妖，都要放下仇恨。&br&他说虽然人妖殊途，但人有美丑善恶，妖亦如是。&br&他说恶人杀不完，恶妖灭不尽，唯有弘扬道法，劝其心向善。&br&我问若有妖杀父，有人弑母，害兄弟姐妹，也不诛之？&br&&br&他说，因阴阳之恒，顺天地之常。&br&他说，不坠极端，脱离二边。&br&我说，不懂，不懂。&br&他说，凡事都有定数，有人死，有人生，这都是命数，若违反天地规律，必然招致灾祸。&br&……&br&我说，讲什么慈悲为怀，这是佛还是道？&br&他说佛道有异，但其心相通。&br&&br&我说道术道术，师父我要学术不学道。&br&师父却说要先学道，道成才授术。&br&&br&入道后，唯道为务，持斋礼拜，奉戒诵经，烧香燃灯，不杂尘务。&br&真是枯燥。&br&&br&熬到第四年，师父才教我一些刀剑之功，拳掌之术。&br&……&br&&br&&br&十年后，我自觉学艺初成，说我要下山。&br&&br&师父说，不可。&br&&br&&如若不从你？&我问。&br&&那就胜我。&师父双目微闭。&br&&br&这一年我败，我翻出道观里的各种书，潜心研读，早晚修炼。&br&&br&第二年，平手。&br&&br&而今我入此观已满十二年，今日与师父比试，胜之。&br&&br&夕阳西下，暮如沉钟。&br&下山，回家。&br&&br&&br&我奔至十二年前的家院，敲了敲门，依稀从门缝里看到院里杂草丛生，一片荒芜。&br&井已枯，屋已凉，世事无常而心难忘。&br&我最终也没进家门，只道了声:爹，娘，姐姐，我回来了。&br&&br&一个人，一柄剑，剑伫立青石路边，我跪在林家院前，泪流满面。&br&&br&&吱呀&一声，邻院门声嘶哑，一张满是老茧的手为我拭泪。&br&&你是？&&br&眼前老太白发苍苍，双眼浑浊，想必已经昏花，我啜泣道:老奶奶，我是灵儿。&br&&哦，你是那……邻家的灵儿啊，都长这么大了，你爹死时，你才这么点……&老太抬手比划，臂若枯木，手如枯枝。&br&而后，老太邀我进屋同坐，我见夜幕将至，便同她入房。&br&&br&翌日，天微亮，天上灰云舒展，耳边鸡鸣狗叫，我起身洗漱，完毕，入屋，向老太道声安，径出房门。&br&&br&&孩子去哪？&老太声音嘶哑无力。&br&&衙门&&br&&去那为何事？&&br&&击鼓，鸣冤！&br&&br&&br&清晨，旭日东升，万物初醒。&br&路上，晨鸡报晓，燕语莺啼。&br&我脚下每一步，踩在当年母亲抱我申冤走过的路。&br&这里每一处，都有母亲的影子。&br&这一步，一路，我看到太多母亲的眼泪。&br&那年我尚小，不懂为母拭泪，而今我能做的，就是让母亲泪不空流。&br&&br&向前走，这街上人来熙攘，热闹非凡。&br&朝上望，这上空天高云淡，碧空如洗。&br&独映我的孤独。&br&&br&我步至衙门前，持槌击鼓。&br&&br&咚……&br&咚……&br&咚……！&br&&br&只三声，门开，一兵卒现身，见我手中佩剑，伸手至我腰间，欲取，被我一肩撞开。&br&“哎……”他连忙追随。&br&我不由分说，径直步至堂前。&br&一步，&br&两步，&br&三步，&br&…&br&十五步。&br&&br&这区区十五步的距离，我走了十二年。&br&&br&而母亲，走了一辈子，未至。&br&&br&&br&县官待整衣冠，睡眼惺忪，哈欠连连，一副倦容。&br&堂上正中央挂一牌扁，上书:明镜高悬。&br&&br&“何人击鼓？报上名来！”&br&&大胆刁民，见本官为何不跪？&&br&县官整好衣冠，端坐堂前，为官几十载，虽年老体衰，但余威尚存。&br&&br&&有物相赠，故此不跪！& 我轻笑，向其言道。&br&&何物？& 他向前倾身，面露微光。&br&&br&&正是此剑！&我左手持剑示之。&br&&哦，此剑有何异？&&br&&br&&可斩妖，除魔。&我答道。&br&&嗨，斩妖依术不依剑，不足奇也。&他面露失望之色。&br&&br&&此剑遇妖则出青光之色，瑰丽恢宏，妖魔避之，有镇宅驱邪之效。&&br&&哦？快呈上来！&他满脸笑意。&br&&br&从门外追我至堂内的那兵卒正立我身旁，从侧边上来欲取。&br&&且慢！&我说，&我要亲自呈上。&&br&&br&我剑拔出鞘，以刃示之。&br&县官不解，说道:&何不双手持剑呈上，却出鞘而示以剑刃？&&br&&br&&剑不出鞘，堪以见血？&我怒目而视。&br&&br&&大胆！&&br&&拿下！&&br&县官顿时怒起，拍案而立。&br&&br&约有八名士卒手持杀威棒将我困住，八根木杖以四面八方的角度擦身穿过，他们围成圈，以杖紧贴我身，然后往里压。&br&若是平常人，定动弹不得，但我只抖擞精神，便气从肤出，一股真气以雷霆之势出击，震断八人手中杀威棒，兵卒皆倒地，全场骇然。&br&&br&县官惊慌不已，口齿打颤道:“兴师有名，杀人留姓，敢问你是？”&br&我说:你不必知我是谁，你只需知道，十二年前有对母女向你呈冤你不接，今日向你送上来的便是剑。&br&&br&看剑！&br&&br&我顺势而上，持剑跳至堂案前，县官惊吓过度，椅翻倒地，我向前一步，欲以利剑刺其咽喉。&br&&br&出击！&br&&br&剑几乎接触其喉瞬间，突然一只略微干枯的手从我背后出现，抓住我的右臂，向后一拉，我刚出手的剑被拉了回来，在半空从前到后，由上而下划出一个凌乱的弧度。&br&&br&我不明所以，一时怒起，转身中腾出的左手瞬时出掌。&br&这一掌势若龙腾，气如虎跃，掌触其胸的瞬间，我听到一声&咔嚓&肋骨断裂的声音。&br&&br&那人被击退数步，朝半空吐出一摊血来，头上所戴斗笠应声而落，露出灰白发色，脸上皱纹舒展，我定睛一看，竟是:&br&&br&“师父？”我心里一酸，深呼吸，抑制眼泪上涌的情绪。&br&&br&师父有反应时间却并未接掌，也未运气聚于胸前护体，可见师父对我没有防备。&br&&br&“灵儿，跟师父回家。”师父嘴角还有残存的血丝，微微咳嗽。&br&“师父，您应该站在我这边。”我既心疼，又有点生气。&br&&br&那县官见我师父来了，从吓呆了的惊魂一刻回过神来，站起来抖抖袖子说道:&br&“原来是张真人的徒弟，张真人讲道传道，扬善止恶，远近闻名，道术亦精湛非凡，年方半百，虽未成仙，却已得道，想必您的弟子也应是道德高尚，通情达理之人，有什么误会说出来，不要贸然动刀动枪，伤了和气不说，若真出了人命，恐怕你们菱山道观将祸从天降，数百教众，何苦同你共受这无妄之灾？”&br&&br&“狗官，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br&听他夸耀师父又拔高自己，我气不打一处来，欲持剑相向，被师父制止。&br&&br&师父满眼关切的望着我，说道:“若心怀仇恨，则前路无光，苦海无涯，回头是岸。”&br&我说，师父你等我杀了他们，便同你回山。&br&师父说，不可。&br&我问，有何不可？&br&师父说:你忘了我曾教你的，万事皆有定数，因阴阳之恒，顺天地之常，你至亲之死那是她们的命数，你父母之死与这县官无关，你姐姐的死只与他子有一点关联，但他们皆罪不致死啊。&br&&br&我说，其子害我姐，此恶如魔，而他身为我县衙父母官，却置之不问，私藏包庇，其孽如妖，今时今日，他父子二人将命殒于此，这就是因果报应。&br&师父说，若论因果报应，今日你若向前，便种下了因，果便是明日的祸。&br&我说:因由他种，我承果痛，于情于理，不符道义。&br&师父说，冤冤相报何时了？&br&我说，既已种恶果，岂由他人收？&br&&br&我挥剑一扫，一股青光毕现，明镜高悬牌扁划为两半，一块落到地上，一块砸到那县官的头上。&br&县官慌不择路，想跑却被椅子绊倒，倏然倒地，大叫道:“张真人救我！”&br&师父欲言欲拦，我不由分说，纵身而跃，立斩其颅于堂上。&br&&br&其大公子闻声赶到，惊吓过度，瘫坐在官堂门槛。&br&我顺移到此处，双手举剑，剑触其颅，他屎尿其出，我尽收眼底，于我内心深处，一如当年玷污姐姐般肮脏。&br&&br&我欲剑穿其颅，被师父的哀叹打断。&br&&br&“枉我十二载为你讲经论道，却难阻这天降之灾！”师父哀叹完，又愤恨的说:“你可知这大公子他儿子年方十八却文武双全，今年以头名之势高中状元，得以面见圣上，于金碧辉煌殿堂之上，对文武百官，其人不怯，能高谈阔论，谈为官之礼，谈治国之道，又仪表堂堂，落落大方，甚得今皇欢喜，已将公主许配于他，你杀了他父亲，菱山道观面临血光之灾，顷刻被夷为平地。”师父欲哭无泪。&br&&br&我说:“怕什么，我武艺超群，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若来个千千万万，定叫他血流成河，万里哀嚎！”&br&&br&师父听后，一副怒我不争，哀我不幸的样子说道:“你说他人恶如妖魔，那你此番举动，你此番言论，又与妖魔何异？”&br&&br&我狂笑道:“&br&师父您言重了，&br&我若为妖，世人皆消，&br&我若成魔，诛神灭佛！”&br&&br&师父听闻此言，气的浑身发抖，“早知今日你这魔性，我怎该带你上山，授你各式本领，悔不当初。”&br&&br&我心里一酸，哽咽道:&br&“师父当真以为灵儿爱学武功，爱学道术？&br&学功疲劳，学道枯燥，&br&男子汉，当出门顶天立地，&br&女儿身，当持家相夫教子。&br&我日也练剑，夜也练剑，我这持剑生茧的双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有力量为九泉之下的母亲拭泪。”&br&说完，我已泣不成声。&br&&br&师父亦受触动，深感我幼年不幸，他说:你还年轻，你还有大好前程，别再罪孽深重，他失去了父亲，别让他的孩子也再失去父亲，收手吧，再前进一步就是地狱。&br&&br&我心意已绝，说道:“事已至此，唯有一往直前，若前路是地狱，我亦不退步，既行此路，莫问前程，既踏此步，莫管后路。”&br&&br&师父说:“灵儿可记勾指之诺乎？当年在道祖雕像下，你曾说过，会永远听师父的话呀！”&br&“收手吧，此诺重于誓，灵儿呀，莫忘啊。”&br&说完，师父已老泪纵横。&br&&br&“弟子终身难忘。”我心里五味杂陈，眼里泪花翻涌。&br&&br&“那收手，跟我走？”&br&“不！”&br&&br&“若再不收手，我视你心已入魔，为不祸及我门，我定将你逐出师门，而后清理门户，以示天道正义，保我菱山道教。”&br&师父义正言辞威胁道。&br&&br&而我从他满眼期待里看出了悲伤，不舍，这定是谎言。&br&只是为了不让师门蒙羞，为了不祸及师门。&br&或者说，抛开我这些光正伟岸的借口，我只是想让师父心安理得的弃我不顾。&br&&br&“不要！”师父大喊道。&br&&br&我持剑于胸前，小指勾轻轻划过，便让这锋芒毕现的剑刃断我连心指勾。&br&小指勾如薄瓣从花中飘落，落地无声。&br&鲜血从断口处不断向外翻涌，绚烂如花。&br&我姐死时，母亲捂住我的眼睛，我没能看到姐姐死时的样子，我只看到，姐姐死时梁上所吊的绸缎，就是这颜色，赤如我血。&br&姐姐，我为你申冤了！&br&母亲，您可以安息了！&br&无论我承担什么罪恶，&br&无论我承受什么苦果，&br&这一切，都是值得的。&br&&br&“何苦，何苦呢？”师父悲愤交加，浑身发抖，气血上涌，嘴角沁血。&br&&br&我看着师父，我目光如炬，我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字字诛心:&br&&br&“勾指既断，儿誓即散，你我师徒，自此义绝…恩断。”&br&&br&说完，我闭上眼睛，任泪直流。&br&&br&&br&当年的县官大公子如今快年满四十，瑟瑟发抖，惊恐不已，竟说不出半句话来。&br&&br&青翎剑削铁如泥，遇骨无阻，我双手持剑往下使力一插，这剑便从其颅入，由股出，最后猛然拔剑，血连带着脑浆如水浪般溅出三尺多高。&br&师父已无力阻我，他今番想阻止的不是杀戮，而是杀人的心。&br&&br&我懂，师父曾教过我:&br&心未止住，杀戮便不会停步。&br&&br&这也就是他不好好修炼成仙，却一心想弘扬道法，扬善止恶的缘由，也正因如此，我才要杀人止恶。因为我的理念与师父不同:&br&心跳停住，杀戮才会结束。&br&&br&故此，以杀止杀。&br&&br&“天意，天意！”师父无奈哀叹道。&br&我无意领会师父这意味深长的话语，若要我用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加以解释的话，想必是: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不报，时机未到……&br&“师父，一人做事一人当，人命当由我身抗。”&br&我持剑握拳拜别，又恐师父在杀人现场出入被人误会，便于大堂墙上，出剑刻字:&br&剑不出鞘妖不消，剑若出鞘必斩妖——林灵儿。&br&&br&“嗨，这还是师父教的呢？恐怕他老人家都忘了呢。”我嘴上没说，心里这样想着。&br&师父站在字墙前摇了摇头:“不到情非得已，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不要剑拔出鞘，这句箴言，恐怕早被你抛在脑后…抛到九霄云外去了……”&br&&br&若什么事都按照师父的理念去深思熟虑务必面面俱到，但后下手遭殃，恐怕剑未出鞘人已经倒地了吧。&br&“师父，灵儿是小辈，无人知我是谁，自然无人知我是您弟子，此后是生是死，全凭个人造化，再与您无关，故个人善恶仅代表个人立场再与菱山道教无半点牵扯，还准弟子先行一步，自此您叫我为林灵儿，我称您为张真人，不再以师徒相称，还望珍重！”&br&&br&师父嘴唇蠕动，不，是颤动，我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或许他已说不出什么，我只觉耳边嗡嗡做响，便心一横，夺门而出。&br&&br&师父，珍重！&br&&br&亲历了太多生死离别，抛下了太多情真意切，故与师父的告别，分别，诀别远非之前想象中会哭的悲天跄地。&br&唯心沉痛，而已。&br&&br&最后一刻的离开，或许是永远的分别。&br&不是为了不再相欠而离开，而是为了不再牵连而离开。&br&这辈子，欠师父太多太多未报恩情。&br&所以这一路，我不会再让眼泪流下，我会留下一路祝福。 &br&愿师父无忧无虑，无烦无恼。&br&愿师父长命百岁，流芳百世。&br&愿师父得道成仙，普渡人间。&br&……&br&&br&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br&师父，您说灵儿是有多么不争气。&br&泪坝还未用手轻触，就轰然崩塌，顷刻土崩瓦解。&br&倾泄而出的悲伤，如同滚滚洪流，在体内不断翻滚，冲刷。&br&所到之处，肝肠寸断。&br&我多像孩童，哭从家门出，嘴说永不回，可刚迈过门槛，就归心似箭。&br&却又要抱着不可一世的倔强，强忍的眼泪撕裂坚强，泪光闪闪，徒留悲伤。&br&可是，话既然说出了口，就再也收不回了；指已经断下来了，就再也接不回了；剑已经沾了血，就再也净不回了。&br&我也要学母亲当年安慰自己说，是风沙太大迷住了眼睛。&br&是的，出门便是漫天黄沙，一如我心荒凉悲壮。&br&可为什么风沙那么大，明明迷住了眼睛，却痛的是心呢？&br&......&br&&br&夜幕降临，四下无人，我靠在林间一古树旁，抱着所有情绪，昏昏入睡。&br&翌日，丽日临空，我无处可去，随意步入一家店内。&br&店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我找个空位坐毕，忽听后座人言：&br&“不知是谁血洗当今状元郎家父县衙，我主子连夜被召入宫中共议调查凶手之事，那状元郎可不是别人，而是未来的驸马爷......”&br&“嗨，你我这小城，与京城毗邻而居，况这等事，关乎今皇威严，一夜之间震荡京城呐。”&br&“皇亲命陨，国戚头落，龙威震怒：何人猖狂至此，焉敢欺我朝中无能人异士？” &br&......&br&听闻那几人言论，我顿无饿意。&br&店小二从后笑脸相迎，问需哪种酒菜？&br&我置之不理，欲起身而走，惊觉双肩一沉，被一双手按住。&br&“这位公子，甚是面生，不常来小店吧？”&br&“放开！”我自小在菱山便被师父当男儿养，我是师父最后一个弟子，也是唯一女弟子。出门在外，早已习惯男装男束。&br&“我给你推荐几款好菜，乃是本店赫赫有名的招牌菜。”小二笑脸发褶。&br&我对此置若罔闻，将其一把推开，刚跑至门边，一块四尖流星镖风驰电掣般急速飞转，割断了我的发束，我及腰长发散布双肩。&br&“我就说，林灵儿怎会是一男子？”小二话毕， 从柜台里跳出一个黑衣武士。&br&&br&我回头一望，店内客人瞬时而散，漫天流星镖如同百朵莲花迎面而来，切合空气发出沙沙声，我避之不及，只得出剑相迎，筋疲力竭之际，流星镖尽皆被我打落在地。&br&而那黑衣武士双手顺势捶地，流星镖又像百莲盛开腾空而起，随着他双手一推，带着一股将我吞噬的力量席卷而来。&br&我持剑竖起一块真气聚集的剑盾抵挡，身陷囹囵，终因体力不支，无力抵抗，剑盾被破，真气尽散，无数流星镖划过我的面颊，双臂，胸前与脊背，化作空气里的黑影，随风而散无影无踪。&br&我脸上，我身上无数道伤口隐隐发疼，阵风拂过，鲜血飘洒，又觉裂口变大了一寸，疼痛又侵入一分。&br&我自恃武艺绝伦，不可一世，胜师下山那段回忆翻涌，挑灯夜读往事历历在目，还妄想匡扶正义， 锄强扶弱，这一切的一切，不过如水中月，镜中花，终是浮梦一场，终成过眼云烟。&br&天下之大，岂止一隅之地。&br&我不过是个坐井观天的小姑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骄纵蛮横让我如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br&不过我岂怕死？&br&我只怕我死的太狼狈，死时太孤单。&br&我只想再见师父一眼，“师父，你在哪里？......你的伤口还疼吗？......对不起......师父......对不起......”&br&&br&“对不起......”&br&&br&我这一生，自命不凡，自视清高，却也只能报个小仇，报不了大恩。&br&我这一生，报不了父母情，报不了姐妹情，就连师徒情，也无缘报了。&br&我这一生，一开始就孤苦伶仃，最后也落个孤独无助。&br&不过， 终于可以入地再见双亲，不知在地下你们可还安在？&br&灵儿长大了，不会不认得我了罢。&br&&br&黑衣人双手慢慢从背后拔着两把阴森森白光光的斩钢刀，只需待他刀光毕现，也就是我血流如注的瞬间。&br&我闭上眼睛，迎接死亡降临，我虽无倾城之容，却也貌美如花，此般容颜尽毁，韶华即逝，就算予我一线生机，我也不愿再握。&br&落到这般下场，生亦何欢，死亦何苦。&br&如果可以选择，下世愿做蝼蚁，想活苟且活着，想死也只一瞬，无牵无挂，无痛无痒。&br&不要再体会生死离别，不要再抛下情真意切。&br&就做一只蝼蚁，穷尽一生也只须臾。&br&&br&闭着眼睛，依然能感受到斩钢刀寒芒四射，刀光变亮的一瞬间，忽感一阵凌厉的掌风从我身边擦过，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所触之人，摧筋断骨。&br&我睁开双眼，先是一怔，而后心里涌出一股酸楚:&br&&师父！&&br&我扑到师父怀里:&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br&师父抚摸我的头，他的声音也略微激动:&别怕，别怕，师父在。&&br&&br&我抬头看了一下师父，顿觉阳光很刺眼，照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把头埋在他怀里，随后又蹲下来用双手捂着脸哭泣道:&师父，我成了这个样子，已无活下去的念头……&&br&师父毫不在意，笑道:&无碍，无碍，你不觉得……&&br&突然，三根银针无声无息的扎进师父的后脖，师父顿时嘴唇发紫，他也瞬间反击一掌，远处一个黑影遁地躲过，随后钻出土拉起使用流星镖的黑衣人遁走。&br&我见状心里一慌，忙起身扶着师父，师父却摆摆手，说道:&无碍，无碍！&&br&&师父，您已毒气攻心，怎还说无碍？不要安慰灵儿了……&我抽泣道，恨自己无能帮不到师父。&br&&br&师父没有说话，就地盘腿打坐，运气逼出毒针，毒血，半柱香的时间，师父气色恢复正常，再等他起身时，竟看不出半点虚弱的样子。&br&&师父，您怎有如此神通？我刚看你那两掌，竟有排山倒海的气势？&我惊讶道。&br&&这也正是为师刚刚想要向你讲的…我得道后依然潜心修炼，虽未成仙，却已近半仙之实，自然练过一丁半点仙术，刚刚为师所用的就是我修炼已久的愈创术，那毒虽是采用的稀有蛇毒精炼而成，若非毒针扎至脖颈，只消片刻，便能化险为夷。&&br&&br&&师父那您一定要将此术传授给我啊！&我既兴奋又忐忑，我兴奋这术可以愈创愈伤，又恐自己道行不够，学不了这仙术。&br&师父说，你若学，我便教。&br&我问，那要学多久？&br&师父没说话，默默地伸出两个手指。&br&&两个月？&我问道。&br&师父摇摇头。&br&&两年？&我继续问道。&br&师父又摇摇头。&br&&二十年？&我已心灰意冷，届时我人老珠黄，韶华已逝，无人问津，又有何用。&br&&br&师父终于点点头。&br&&br&虽然结果很失望，但惴惴不安的心情还是平复了下来，&也罢，我已看透生死，看破红尘……&&br&师父笑了笑，说道:&何需那么悲观，不用你学，我自可让你恢复往日如初的面貌。&&br&&当真？&我的心又悬了起来。&br&&师父可曾骗过你？&&br&我如释重负，终于松了一口气。&br&这时候师父捏起一个物件儿示我目前，我定睛一看，竟是我的左手小指。&br&&br&&师父，对不起…断指难再生，亦不能接，是弟子意气用事，毁儿誓之盟，只因报仇心切，实属无奈……&我心里五味杂陈，泪流满面，泪水沾到伤口，疼痛又加深一分。&br&&br&师父说:&断指可接，我这愈创术，可愈百创千创万创，唯有一创不愈。&&br&&师父您说！&我止住泪水，十分好奇的问道。&br&师父清清嗓子，缓缓说道:&心创不愈！心若受伤，有形为创，无形为伤，两者皆不愈。&&br&&师父，还请您详述？&我急不可耐的问道。&br&&开智者用脑思考，明慧者用心决断，你要记住:心在则形在，心存则神存。&师父顿了顿，想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心灭则心神俱灭！&&br&&弟子愚钝，还望师父继续指点迷津。&我依然十分困惑。&br&&br&&刑天断头可活，比干挖心则死。&&br&&br&&我懂了，将此术炼到最高境界，断头亦可活啊，但该怎么吃饭呢？&我问题不断。&br&&br&师父很是耐心，继续讲道:&断头了不先想着怎么把头找回来，还想着怎么吃饭……赶紧跟我回山去做饭。&&br&我听此话虽然开心，却依然忧心忡忡:&师父，想必逃走的那两个黑衣人必会通风报信，我跟你回山，菱山祖业不保啊，灵儿宁愿自尽，也不愿让师父为难。&&br&师父说，&我预料会有此劫，心生一计，却不知躲不躲得过。&师父叹了叹气，继续说道:&我可以算出劫数，却算不出命数，这次是生是死，皆看你我造化。&&br&&br&&师父，您有如此神通，却为何一再让我？故意输我允我下山，而不是把我困在山上？&我为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大甚感羞愧。&br&&br&&堵不如疏…拦的住你一次，拦不住你每一次…未能将你教好，为师之过，与你无关。&师父轻描淡写的说道。&br&&br&我低下了头，我想起我曾在大堂上留下的大名，真是不知羞愧，当权者想要铲除异己，况且需要借刀杀人，或者暗杀，而我只是无名小辈，不懂权谋，却狂妄自大，引火烧身，殃及池鱼。&br&真是悔不当初。&br&&br&……&br&&br&最终我跟师父回了菱山，一路上师父忆起了我年幼时很多往事，能跟着师父重温我曾在菱山道观里生活学习的点点滴滴，那些辛苦，那些欢乐，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日子，就如同昨日近在眼前，很多细节无比清晰，荒唐往事也历历在目，真是倍感幸福。&br&&br&入观时天已迟暮，师兄们皆来迎我，关切的问我伤势如何，大师兄更是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创伤膏，说这能最大化的淡化疤痕，我笑着说不用，不用，此番心境一如师父那般云淡风轻。&br&&br&翌日，旭日初醒，公鸡蹄鸣，忽听师兄说，大军将至，此时兵临山下，他们要我躲躲，避着我共商对策。&br&&br&&师父！&师兄们齐声叫道。&br&&br&我见师父来了，便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听其安排。&br&&br&师父让我躲在屋里，他与众人师兄弟迎接来势汹汹的部队。&br&&br&终于等到大军上山，等待的每一刻我都如坐针毯。&br&&br&人数众多，道观里挤不下。&br&为首的是一名横刀立马的大将，怒目圆睁，从他的双唇闭合中，懂唇语的我轻而易举的读到了他说的话:&br&真龙庇佑，国泰民安，盛世之下，狂徒林灵儿却犯下株连九族之罪，死罪难逃，然皇恩浩荡，念菱山道观香火旺盛，若此刻将其交出，可保众人性命无忧，道观无扰，如若不从，莫说这小小道观，就是这整座山，也能顷刻夷为平地。&br&&br&其人口气之狂，皆在意料之中，我何德何能，小小年纪竟惊扰皇帝，让其大费周折，兴师动众押我问罪。&br&&br&师父说，请允三日期限，定将她抓回送上。&br&&br&那首领竟不正眼瞧师父，后面的兵皆欲拔刀相向，师父使了个颜色，众位师兄搬来许多奇珍异宝，一次又一次，好说歹说，那位首领才心满意足的满载而归。&br&&br&这些奇珍异宝都是道观一代一代掌门数百年传下来的，如今因我散尽，我心痛不已。&br&&br&师父支开了众位师兄，只留了大师兄与我在其身旁。&br&师父说，人多嘴杂，此事不可透露半点风声……&br&&br&原来，师父懂一点幻化之术，他将变成我的样子，代我受死。&br&我说不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代我死，那我活着比死了还难受。&br&师父说:&你忘了，我曾说过，心在形在，心存神存，为显龙威，他们定要将你斩首示众。我幻术不精，但与你师徒十二载，变你一人并无疏漏，刀斩头落，但我心依存，幻术便不会破，你们俩只管装扮好平常百姓，盯着我的头颅，莫让流浪野狗衔了去，保护好尸体，身体每处皆不可少，若发现心跳已停，莫慌，那是我用了龟息功，用以掩人耳目。&br&随后，你们出点钱，将我尸体装进棺材带回山，记住，棺材要特质，木材用赤木，四周要留有暗孔以供我吸天地之气，汲日月之灵…三天宽限期限足够打造…多备点钱财，若有人问路若出各种状况，一律用钱打发，不可耽误。&br&这事不可告知你们其他师兄弟，有人若问就说守尸三天后埋葬。&br&三天时间正好够我复活。&br&灵儿同我来，我为你先疗伤，免得你满脸伤疤吓坏路人。&&br&&br&我不免担忧，恐事生变，隐忧问道:&若是不斩首，用其他刑法呢？&&br&师父说，若是五马分尸…结果皆同，凌迟也只是痛苦时间长点，而我已打点好，会有人建议，要么斩杀，要么绞杀。&br&&br&&绞杀？&&br&&br&&绞杀是皇帝开恩，予以保留全尸的手段，用的是黄绳，寓意触皇即死……&&br&&br&师父一如昨日轻描淡写，而我万分紧张。&br&&br&&br&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三天后，师父幻化成我的模样，戴着木枷，押至刑场。&br&&br&为避免生事，菱山道观暂被封锁，只许两人出去领尸，三重官兵防守，只许进不许出。&br&山脚下棺材已定制好，雇了几个壮汉，抬棺等候。&br&&br&午时三刻，刑官下令，绞杀。&br&是绞杀而非斩杀，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样，师父更易复活。&br&随着一声令下，随即传来脖颈断裂的声音，师父幻化的林灵儿已吊死，死状略显凄惨。&br&&br&怎还需太医验尸？确死无误。&br&不过他身为凡人，定看不出蹊跷。&br&&br&太医未至，从他们的耳语间，我读出太医腹痛，正如厕。&br&刑官等不及，正欲宣告而散。&br&&br&忽然，其背后传来一声:&我来！&&br&一人佩剑而上，我恐师父受难，无声无息，出飞针刺其膝，他单膝受痛跪地，摆摆手道:罢了，罢了。&br&&br&入棺，封棺，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br&行至巷口，有一老太婆拦住，要卖些纸钱，贴补家用，我主动上去送钱，好言打发，她说:我风烛残年，十分可怜，卖些纸钱，不语乞言，你若拒收，我不接钱。&br&我看她的纸钱上隐约印着奇异的符号，拒收，她执意相送，说不能白收钱。&br&你推我往，数次后，我按捺不住，持剑相逼:要么走，要么拿钱走？&br&她见状，便收了钱走了。&br&她收钱时，我留意到她手心有一黑痣，听师父说过，此为凶兆。&br&继续走，至桥头，过了这桥，便到菱山脚下。&br&有一老头在桥头，执意要卖白烛。&br&他说，给人送行要点白烛，照亮下世的路。&br&同上一样打发不掉，最后恶言逼走。&br&他那白烛上，有怪异的纹路。&br&他的掌心，也有颗黑痣。&br&&br&行至山腰，抬棺的几位壮汉怨声载道，都说口渴难忍，大师兄说，不远处就有山泉，要不，就停在这歇息一会儿？&br&我点头同意，他们兴高采烈的跑去喝水，师兄说，他怕他们回来时迷路受阻，耽误行程，便陪同喝水。&br&我说好，我在这看着。&br&他们走后，不一会儿，来了一个道士，他叫我:灵儿。&br&我问:你是？&br&他说: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师兄啊，我躲过围兵，偷跑出来，前来迎你们。&br&我想不起，师兄众多，有的多年前便下山修行，最近听闻菱山有难才回来。&br&我说:师兄，灵儿在棺材里。&br&他说，里面是师父，师父偷偷告诉过他，要他暗中保护。&br&这样说也有道理。&br&他说，你走了这么久，一定口渴，不远处有山泉，你前去饮水，我在这看着，后面就一鼓作气，直登山顶。&br&我说好，那我就速去速回。&br&我跑至一半，忽感一阵隐忧扰心，便立即返回。&br&那位师兄见我来，说:你速度好快，我见你们没备纸钱，正想下山去买点，用以掩人耳目。&br&我想也对，真是百密一疏。&br&他笑了笑，冲我挥挥手说道:师妹，回见！&br&我也挥手道别，他走后，我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br&转念一想，忽感汗毛直立，毛骨悚然。&br&&br&他的手心，也有颗黑痣，莫非，他们三者是同一人？&br&慌张中，我匆忙看棺口，棺材盖依旧封好如初，没有分毫动过的痕迹。&br&&br&我定下心来，忽闻一股淡淡的血腥味。&br&滴答，滴答。&br&棺下，有水滴落地的声音。&br&我趴下一看，一股寒芒刺目，棺下，赫然现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剑柄在土里，剑头已入木。&br&&br&遁地术？&br&我惊慌不已，手足无措。&br&手中青剑落地，清脆声把我惊醒。&br&我祈祷着，只要剑偏离心脏，就相安无事。&br&我持剑的手在颤抖，我挥剑开棺，踮起脚尖，扶着棺沿，伸头探了探:&br&&br&万念俱焚！&br&&br&剑刃穿过的地方，正是心脏。&br&&br&全都死了！&br&什么也看不清，眼前除了模糊视线的泪水，就是漫天的血光，我一路持剑，从山上杀到山下，从桥头杀到巷尾，那些爱怨声载道的人，那些卖纸钱蜡烛的人，不论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全都死了。&br&我眼里全是火，泪却没有温度，我的血被烧的滚烫，心却阵阵冰凉。我持剑从城南杀到城北，那些长得像坏人的，那些手上长痣的人，全都死了。&br&我手起剑落，那些穿着兵服的人，脸上写满了恐慌，眼里写满了绝望，他们身上写了个&死&字，随后沐浴在血色海洋。&br&我又折路到城西，拖着剑一路从城西杀到城东，就这样:&br&手起剑落！&br&一人头颅应声而落，滚到很远的地方。&br&手起剑落！&br&一人头颅随剑而落，跌入永恒的梦乡。&br&手起剑落！&br&一人头颅风吹即落，我闻到血腥扑鼻的芬芳。&br&……&br&我这剑，轻松斩断骨，随意砍断颅，唯独难断万千思绪。&br&刺入，拔出，几番轮回，回忆拉扯，往事浮现:&br&&br&这一剑，是第一年勾指立誓的泪光。&br&这一剑，是第二年忆母情深的断肠。&br&这一剑，是第三年四处而躲的迷藏。&br&这一剑，是第四年背书诵经的惆怅。&br&这一剑，是第五年日复一日的寒窗。&br&这一剑，是第六年闻鸡起舞的自强。&br&这一剑，是第七年寒冬腊月的银装。&br&这一剑，是第八年山泉直落的回荡。&br&这一剑，是第九年寂寞空庭的独唱。&br&这一剑，是第十年仇火未灭的满腔。&br&这一剑，是十一年自命不凡的虚妄。&br&这一剑，是十二年不可一世的倔强。&br&这一剑，是那一天走投无路的迷茫。&br&这一剑，是那一天生死一刻的反抗。&br&这一剑，是那一天身中数伤的悲怆。&br&这一剑，是那一天师父出手的回光。&br&……&br&这一剑，是今时今日一剑穿心的绝望。&br&&br&从皓日当空到日落山河，再从日落山河到满城灯火，一路手起剑落，几近虚脱。&br&眼里的最后景象，是漫天飘洒的雪花。&br&无数银亮的箭矢载着月光，带着穿越山河的力量，像密集的漫天雪花，从天而降。&br&本能驱使我持剑抵挡，而我已无力提剑，力竭倒地的瞬间，眼前是一晃而过的白影，她为我挡住了遮天蔽日的箭雨，她身轻轻，笑盈盈，徐徐缓缓地向我走来……&br&&br&醒来时，眼前是银装素裹的苍茫，周边是一望无际的空旷。&br&什么也忆不起来，只记得眼里的漫天血光，刀光剑影，恍若隔梦。&br&一个肤若白雪，身姿婀娜的女子向我走来。&br&她白衣飘飘，裙摆随风摇曳。&br&她身轻轻，笑盈盈。&br&她明眸剪水，一如初见。&br&她蹲下身子，将我揽入怀中。&br&我伏在她剧烈起伏的胸膛，似枕柔软，似家温暖，我把脸深深地埋进她的怀里，嘤嘤而泣:&br&&br&&br&&姐姐，师父……死了…&&br&&br&……&br&&br&很多天以后，我和她坐在暮雪山的悬崖上，抬头望月，看明月的清清朗朗，举目赏雪，看飘雪的纷纷扬扬，我转身凝望，她的眸子清澈明亮，她的眼里落满星光。&br&&br&我终于开了口，也终于止住泪流:&br&&br&&姐姐，你叫什么名字？&&br&&br&&我叫雪沐。&她语气轻和，眼神却冰冷。&br&&br&&为什么要救我？&&br&&br&&我能看到过去，救了你，也就是在救过去的自己……&&br&&br&她双目明亮，却暗流忧伤。&br&之后她双唇紧闭，再不言语。&br&她话语的意味深长，带给我止不住的无尽想象，当寻求解释成为一种奢望，我的双眼开始黯淡无光，没有光亮，怎有方向，袅袅余声不再回荡，我的思绪也停止远航。&br&&br&话毕，我们一同坐着，看着满城灯火与漫天星河，风冷冽如初拂过，雪依旧瑟瑟而落，只是我们，再无孤单，与落寞。&br&&br&很久很久，我们都睡在一张床上，她身姿曼妙，酮体如雪，我凝神注目，痴痴望着，我的手指在她身上游离，同身为女儿身，竟一时忘了。&br&&br&她双目微闭，睫毛挺立，月光皎洁且微凉，透窗撒落她脸上，明净如画，倾国倾城。&br&只是，隐隐约约有股哀伤从她眼里流淌，像是地上的寒霜，一路蔓延到天上。&br&如果，同我在一起，不能止住你明眸里如水而流的伤，那么我的胸膛，注定要一直冰凉。&br&……&br&&br&我们每晚，都会坐在悬崖前。&br&有天她指着山下说:灵儿，你看着山下远方万家灯火，会不会突然很难过，你难道不想找个好人家，嫁了？&br&&br&“我看着山下，那些烟火，我会想起我的漂泊与沦落，那时我四处奔波，无处可躲……在菱山点点滴滴汇成的美好记忆，也早已支离破碎，鲜血淋漓，我忘了我是我，我只记得我全身都是火，而在这里，你重塑了我的具体轮廓，你让我知道，我是正在绽放的花朵……”&br&&br&雪沐姐姐！&br&&br&她转身望我，与我凝眸相视。&br&&br&我看着她的眼眸，澄澈明亮，星辰银河，尽收其中，她眼睛一眨，满天繁星，纷纷闪烁，明月也觉黯然失色，遁入云中。&br&&br&她眼里有纷扬的飘雪，有摇曳的篝火，有闪烁的星河，也有我，在停泊。&br&&br&我想，永远与你厮守，我们不需要姻缘与月老，就这样携手到天荒与地老。&br&你说，好不好？&br&她说，好。&br&她终于笑了，笑靥如花。&br&&br&天上鹅毛大雪依旧四处飘落，漫天飘雪载着银色月光在风中翩跹起舞，像是一团璀璨的萤火，带着能烧掉孤独与无助的炽热，驱赶了我内心的流离失所。&br&她睫毛落雪，经久不化。&br&&br&三生有缘，才能和你相遇，相识，相知，我愿化身囚鸟，我愿画地为牢，我愿一生为你烦恼，我愿一生受你困扰。&br&你说，好不好？&br&她说，好。&br&她又笑了，她笑容浅浅，在我心中漾出一朵朵曼妙的水花，向四周扩散，不断晕染，化成涟漪，阵阵回旋。&br&&br&姐姐一切都好，只是她行踪成迷……&br&&br&有一天，我对她说:&br&姐姐，我爱你……&br&她听后摸摸我的头:你若爱我，就去那林涧取一汪清泉，供我止渴。&br&&br&她回来的很晚，我把装满泉水的青瓷碗放在桌上，水都干了，她也没喝。&br&&br&又一天，我对她说:&br&姐姐，我爱你……&br&她听后摸摸我的头:你若爱我，就去那银林摘一些水果，供我消饿。&br&&br&她回来的很晚，我把装满水果的青瓷碟放在桌上，果都坏了，她也没吃。&br&&br&又一天，我对她说:&br&姐姐，我爱你……&br&她听后摸摸我的头:“你若爱我，就去银花丛中看那花团锦簇，摘来几朵，供我悦目。”&br&&br&那天，我跑至一半，想起姐姐行踪诡秘，便回头暗自追随，一看究竟。&br&&br&她身轻如燕，踏雪无痕，在灰云笼罩的天空下，如同一团白光，转瞬即逝。&br&&br&我寻着她消失的方向，一路前行，直至天黑，也未曾得见。&br&&br&再往前，就是下山的缓坡。&br&&br&我正欲回头，眼前极远处飘来一束白光，我伏在地上观望，一动不动。&br&&br&那团白影愈来愈近，距我五丈远停下，伴随着一团绵长的灰云蔽天遮月，最后一丝银光消失不见，此刻，什么也看不清。&br&&br&一双狭长的媚眼反射着山下灯火不断闪烁，在漆黑的夜幕下，散发出绿色的光芒，阴森森，明晃晃，我见状不免发慌。&br&&br&耳边是寒风吹落雪花的瑟瑟声，也夹杂着骨头碎裂的声响，我不断匍匐前进，那声音也由远至近随风传递。&br&&br&终于，我看清那双绿眼，澄澈明亮，媚眼如斯。&br&&br&那团白影愈来愈近，我却觉天旋地转，目眩神迷。&br&待我醒来时，雪沐姐姐就在眼前，她身轻轻，笑盈盈，上前扶我:&br&妹妹，你怎么躺在这里睡着了？&br&&br&一切都恍若隔梦，我如堕雾中:&br&&br&姐姐，我做了一个梦……&br&&br&姐姐微微一笑说道:以后不要出来了，山下满城官兵尽在搜捕你，暮雪山天寒地冻，无人愿来，记住，千万不要下山。&br&&br&我还是没能耐得住寂寞，在雪沐姐姐不在眼前的一天，偷偷溜下了山。&br&&br&刚下山还未入城，见一老道在一处无人问津的偏僻地方摆摊算卦，路过时他叫住我:“姑娘印堂发黑，恐祸事将近，敢问最近是否遇奇事，或被妖魔缠身？”&br&&br&我笑说:“师傅您言重了，我手中这柄青翎剑可是得道成仙之人开过光的，遇妖则出青光，瑰丽恢弘，妖魔避之。”&br&&br&那老道却抬手缕缕胡子，哈哈一笑:“青翎剑乃降妖之剑，若沾人血，则奇光尽熄，恐怕已不能驱邪避妖了。”&br&&br&我闻之有理，便上前一步，将最近疑事全盘托出: ……敢问师傅有何妙招？&br&&br&这位老道从袖口掏出一道金符，缓缓说道:此妖道法不低，把此符放其枕下，她将于梦中原形毕露……记住，她现形之时就是其命陨之时，一定要先下手为强，若半点怠慢，尔命顷刻即消。&br&&br&我学了几年斩妖除魔的本领，却从未遇妖施展过，听算卦师傅此言，难免有些瘆得慌，我伸手颤颤巍巍的接过金符，道谢后转身回山。&br&&br&回山后，没能见到雪沐姐姐，几处稀松的银花丛中，稀稀落落的几滴血迹，更是坚定了我心中疑惑，我于房中床上，偷摸着将金符放入席间，只待夜间，静观其变。&br&&br&等了很久，雪沐姐姐仍未归，我草草吃了点果子，坐床上歇息，因上山下山疲惫不堪，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br&&br&夜里，屋内，月光透窗倾洒一地，如同满地白霜，忽感一袭寒意侵入，我蜷蜷身子，身边绒物柔软，异常温暖，我紧紧抱着，像是那只……我睁开眼睛，全身发慌:&br&&br&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只雪狐！&br&&br&三岁那年的阴影赫然出现，忙中不慌，慌中不乱，我一把抽出剑。&br&&br&出剑！&br&&br&那妖狐沉沉睡着，竟无半点防备，被我一剑挑喉。&br&&br&妖狐绒毛已被鲜血浸染，像披在身上的血毯。&br&&br&一阵白光乍现，雪狐慢慢变回人形，正是雪沐姐姐。&br&&br&她喉管已断，说不出话来，嘴里却一阵呜咽，像是要诉说什么，此刻我隐隐有些心疼。&br&&br&但人妖殊途，又怎能于心不忍？&br&&br&可是，她却明明救过我命呐！&br&&br&纠结不已，此刻雪沐姐姐泪光翻涌，她却用尽余生力气抬起头，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外天空，泪花始终没有飘落。&br&&br&最后，她用手沾血，颤抖着，于墙上写下一行字:&br&&br&雪山妖狐，至死不哭！&br&&br&&br&可是，我哭了。&br&&br&窗外大雪纷飞，载着微凉的月光，夜如明昼。&br&&br&我以剑割腕，嘴角喃喃:&br&&br&天亮了，你睡着了，给你披上血毯，别着凉了，你能感知的温热，是我最后一次对你的抚摸。&br&&br&纷扬的雪花不断飘落入窗，一层一层，覆盖我身，它只顾将我埋没，不理会我多失落。&br&&br&为什么，会是她？&br&为什么，要是她？&br&不忍，不甘，不愿。&br&这天，岂遂我心？&br&&br&我拖着剑出门，漫无目的走着，剑入雪三分，划出一道剑痕，于下山缓坡附近，咯噔一声，我听见剑刃触骨的声音。&br&&br&这就是那天，雪沐姐姐吃人的地方。&br&&br&我揪心，难过的扒开一堆苍茫的白雪，被雪掩盖的血迹下，有鹿头，鹿角，鹿骨……&br&&br&大雪漫天飘洒，染白我一头乌发。&br&我躺在冰凉的雪地上，看着一片又一片雪花映入眼帘，雪花触眸即化，我不敢眨眼，怕雪会停下。&br&&br&真是凄凉如毒，一侵入骨。&br&&br&真是痛彻心扉，撕心裂肺。&br&&br&错了？是我错了吗？&br&&br&多么孤独的自我猜测。&br&&br&雪花一如既往地飘落，它不顾风阻与我的无助，每一片映入眼前无比清晰。&br&&br&我看的清它的纹路，它却看不出我的孤独。&br&&br&我欲持剑自刎，被一声响雷惊落。&br&&br&电光闪耀，声若龙啸！&br&&br&我想起了皇城里的天子。&br&&br&雪沐姐姐，我还不能陪你死。&br&&br&这皇帝不管人间疾苦，只顾笙歌夜舞，纵使民不聊生，他也能谈笑风生，他哪体恤民情，只解女人风情。&br&&br&他不死，我不笑。&br&&br&……&br&&br&强攻不成，只能夜袭，于金碧辉煌殿堂之上，我生平第一次见到皇帝。&br&他坐在龙椅上，似笑非笑，意味深长。&br&金光尽显，龙椅熠熠生辉，他也威风凛凛。&br&&br&莫非在等我？&br&&br&他率先开口:&br&&br&昨日天帝托梦于我，今日将有一有缘人相会。&br&天帝说，除了芸芸众生，世上还有这两种人:&br&&br&一种人憾天地，他若哭，则地动山摇。&br&一种人感天地，他若哭，得天地垂怜。&br&&br&今日他托我度你:&br&我本是蛇，受尽十世艰辛万苦，化蛇为蛟，又化蛟为龙，今享十世皇权，死后入天化为擎天柱玉雕盘龙，永静无动，无喜无悲，这是我的命数，今日我命不该绝，你杀不了我。&br&&br&天帝修炼之时，遭受万般劫难，而你，已受九世苦难，每一世，都有他似曾相识的经历，故你为有缘人，而这一世，正是你修成正果的时候，你若听劝，就一路西行，到半仙城，除魔后天降云梯，踏步成仙，若想顺利入城，谨记路上遇人不助，遇难不帮，若你不听劝，我只能道:可惜，可惜。&br&&br&我听后便觉荒唐，向其说道:&br&&br&不论真假，我只当你信口雌黄，今日，你死我活，必见分晓。&br&&br&我欲持剑相向，他却微微一笑，摊开双手，金光闪闪，一本天书立现眼前。&br&&br&他说:&br&天要度你，非我所愿。&br&当年玄尊成神，一心向善，普度众生，道尽天机，遂遭天谴，他自负神通，于天谴前掐指算出天劫难躲，便用尽其智，余善，化为&br&三世天书，天帝欲以天火焚之，有神劝曰:此为至善，不宜毁之，若久传于世，必遭世人争抢，届时天下大乱，成末日之势。若阅后即焚，尚可存于世，得有缘人阅，亦感天恩浩荡。&br&天帝心宽洪亮，允之，遂三世天书得存。&br&然人可知天命，不可知尽天命，此书共有三卷，共分上，今，下三世，前世为情，今生为己，下世为欲，只能阅一卷，且阅后即焚，你如何选？&br&&br&我想了想，天要度我？&br&那若看今生，则前路尽知，生无波澜，也再无惊喜。&br&若看亲人今生，他们转世为人还好，若转世为鱼鸟花草，不免难过，若看下世，亦无趣也，不如看看前世。&br&而看自己前世已无任何意义，雪沐已死，我与她相处的今生，目前当属她前世，倒不如看看雪沐的前世，也便了解她的恩怨情仇，与我相处多日又是怎样的一番感情，得知真相，也能平复我尚且悲痛的心情。&br&&br&&br&&br&【未完，待续】&br&&br&&br&&br&这个故事本人原创喔，&br&而且一开始还写哭了(&_&)，&br&不是我想把灵儿写这么惨，&br&而是因为她的生辰八字，&br&五行缺赞。&br&&br&&br&&br&&br&&br&&br&谢谢你的阅读！&br&O(∩_∩)O
三岁那年，我亲眼见一只雪狐将父亲叼走，转眼消失不见。 那时我尚且年幼，不知那是何物，我哭着指着父亲消失的方向说:"狗狗把爹爹叼走了！" 姐姐一把将我抱起，飞奔而归。一路上我把脸贴在姐姐剧烈起伏的胸膛，似枕柔软，似家温暖，却一片咸湿。 "那是暮雪…
&blockquote&&b&我的第一场知乎Live 「如何写出一个好故事」：&a href=&https://www.zhihu.com/lives/195008?utm_campaign=zhihulive&utm_source=zhihucolumn&utm_medium=Livecolumn& class=&internal&&Live&/a&&/b&&br&&b&第二场「如何完成一场高质量的采访」：&a href=&https://www.zhihu.com/lives/648128?utm_campaign=zhihulive&utm_source=zhihucolumn&utm_medium=Livecolumn& class=&internal&&Live&/a&&/b&&br&&b&第三场「如何成长为一个能写大稿的记者？」：&a href=&https://www.zhihu.com/lives/085952?utm_campaign=zhihulive&utm_source=zhihucolumn&utm_medium=Livecolumn& class=&internal&&知乎 Live - 全新的实时问答&/a&&/b&&br&&b&第四场「如何设计故事结构，使其精彩动人？」：&a href=&https://www.zhihu.com/lives/686464?utm_campaign=zhihulive&utm_source=zhihucolumn&utm_medium=Livecolumn& class=&internal&&知乎 Live - 全新的实时问答&/a&&/b&&br&&b&第五场「如何写出富有个人风格的故事？」：&a href=&https://www.zhihu.com/lives/471296?utm_campaign=zhihulive&utm_source=zhihucolumn&utm_medium=Livecolumn& class=&internal&&知乎 Live - 全新的实时问答&/a&&/b&&/blockquote&&br&&br&&p&GQ报道 | 喊麦之王：追踪三个月，看YY快手第一红人MC天佑如何统治直播江湖
&/p&&br&&p&这是为GQ9月刊所写的一篇报道，六七月份去了两次大东北，跑了六七个城市。
&/p&&br&&p&一开始接到这个题目我其实是拒绝的。2016年，恐怕没有哪个话题比直播更热。也没有关于哪个话题产生的新闻报道比直播更多。对于报道者而言，这已经是一片不知道被反复开挖了多少遍的土地。然而，硬着头皮读了一两百篇报道，我却产生了很大的困惑，好奇心被激起。因为没有几篇文章能够帮助我真正理解喧嚣背后的逻辑。既然如此，那一定还有得做。&/p&&br&&p&我的从业经历中，这可能是第二艰难的一篇文章，第一难的是《帝吧风云》。本文之难，第一，离个人生活阅历和审美趣味太远。YY上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话语体系，外行人很难理解。第二，与采访对象沟通交流存在巨大障碍，他们的思维方式与行事风格在初期很难适应。但你必须要尝试融入他们，这是职业之必需。第三，写作的姿态、行文的分寸，需要审慎、克制。也许一篇带有强烈情感倾向与价值判断的文章会很有效地唤起读者的阅读快感，转发量会比现在高很多，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效果。那样的文章或许将成为一篇爆款，但它会显得廉价，并不高级。&/p&&br&&p&我不希望用“低俗”、“肤浅”、“非主流”这样的词汇去进行定义，这失之简单。这种隐含价值倾向的词汇，遮蔽了定义背后更为丰富的现实。而穿透人们固有的刻板认知，揭示人与事的丰富复杂，本就是操作特稿的目的所在。&/p&&br&&br&&p&以下为正文。&/p&&br&&p&GQ报道 | 喊麦之王：追踪三个月，看YY快手第一红人MC天佑如何统治直播江湖&/p&&br&&p&编辑：曾鸣 采访：何瑫 张婉茜 杨丹 单子轩&/p&&p&撰文：何瑫 摄影：贾睿 视觉：梁爽&/p&&br&&p&━━━━━&/p&&p&2016年是直播年。有数据说，今年头半年，平均十八分钟就有一个大大小小的直播平台开通。很多人眼中，直播浅薄、无聊、是互联网又一个现象级泡沫，但也正是它，短短两三年的酝酿，终于在今年引发全民狂欢，激起让人瞠目结舌的又一个浪潮。&/p&&br&&p&喧嚣表象下，隐藏着被人们视而不见却又直抵人性深处的运转逻辑。数以千万计的人流连其间，主使者凭借着对人性的巧妙把控，成功地在虚拟世界中打造出一个以金钱为直接武器的真人角斗场。主播们借此足不出户实现阶层跨越，直播平台亦坐收丰厚分成。&/p&&br&&p&散发财富气息的同时，这一隐秘庞大的线上王国，亦催生出一个个耐人寻味的个人故事。MC 天佑便是其中之一，这个25岁的主播倚仗一套被底层社会接纳追捧的行事风格，被数以千万计的人尊称为喊麦之王。&/p&&br&&p&毋庸讳言，MC 天佑的人生履历和价值取向，尚难获取主流社会的认可尊崇。但必须承认，他是直播世界的代表性产物，是时代土壤结出的果实。理解了他的故事，也就理解了直播，乃至理解了这个时代广大人群的审美趣味与精神境况。&/p&&p&━━━━━&/p&&br&&p&&b&战役&/b&&/p&&br&&p&MC 天佑没有想到，前一天晚上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会让他三分钟花费近一百万。日，他睡至中午起床，随心所欲地消磨时间，等候晚上七点的直播。对于这位在 YY 直播平台上拥有1600万粉丝的头号人气主播而言，那才是一天真正的开始。&/p&&p&然而，一出意外打乱了节奏。&/p&&p&下午五点，主播“老六”面对屏幕前几万名观众向他宣战：我不骂你天佑和你佑家军，咱俩直接干一下子。谁也别让大哥充一分钱，不然死全家。&/p&&p&88条项链（价值约人民币十万元），老六连刷两组。“我先刷二十万，天佑你只要跟了，二百万随时候着。啥也不图，就为给大哥出口气。” &/p&&p&事件的导火索是争抢“每周之星”。战胜几十万名主播登顶周星排行榜首，将成为全 YY 瞩目的焦点，人气飙升。而拥有了人气，也就将拥有金钱，利益面前，纷争不止。&/p&&p&人气能够引来金钱，人气亦来源于金钱。此次周星的争夺者是老六和天佑的徒弟小 CC，规则简单明了，就是一场砸钱竞赛。观众为主播送上用人民币购买的虚拟礼物，谁收到礼物多，谁就赢。 &/p&&p&为主播献上礼物的人，按照贡献金额高低，自然分化为了两类阶层分明的角色：“土豪”与“游客”。土豪不仅享受着游客崇拜的目光，亦拥有游客渴望的特权——他们是主播百般恭维的贵宾，亦拥有和主播相同的权力，可以将不顺眼的游客随时踢出直播间。&/p&&br&&br&&p&即使是土豪，相互间也分高低贵贱。在屏幕右上角，土豪们按照投入高低在贵宾席上一字排开：国王、公爵、伯爵、子爵、男爵、勋爵。座次最高的国王首次开通需12万元，之后须每月续费3万元。&/p&&p&小 CC 和老六的争夺，最终演化为了背后两大土豪“315”和“小蚂蚁”的战役。两人合计投入了50多万元，仍互不相让。&/p&&p&战事正酣，天佑直播时表态支持小 CC，对老六的金主小蚂蚁表示不屑：“你就不明白一句话，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你这俩钱儿，不用哪个土豪出手，就我们大主播拿出来的钱 ，都能给你干停喽。”&/p&&p&好事者随即将话传给了老六。辗转反侧一夜后，有了他向天佑宣战的一幕。&/p&&p&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天佑来到 YY 不足两年，二百万已只是他一个月的收入，但对老六而言，这是直播五六年的积蓄。但他还是不愿罢休，在这个以江湖争斗为最大看点的世界里，有人在乎钱，有人在乎面子，老六属于后一种。&/p&&p&天佑随即应战。当着十六七万“佑家军”，他直播时开门见山：骂小蚂蚁不后悔，这么多土豪，为什么骂你不骂别人？因为你老贬低我家兄弟，为了让他们能抬得起头，六哥你这二十万我跟了。他连刷666条项链（人民币九十余万），登上周星榜首。&/p&&p&凌晨1点，老六临时开设专场，回击天佑。这已演化成全 YY 关注的事件：土豪为主播豪掷百万的故事并不稀奇，但主播拿自己钱抢周星实属罕见。他的直播间涌进八万多人，大约是日常十倍。&/p&&p&老六回敬了666条项链，重新登顶周星榜。但他的兴奋只持续了两分钟——观战多时的315按捺不住好胜心，为天佑送出88条项链，将老六再次踩回榜单第二。&/p&&p&“哇”地一声，老六掉了眼泪。&/p&&p&这是一种直抵内心的屈辱与绝望：315此时出手，是没把老六“不找大哥充钱”的声明放在眼里。在这个战场上，人民币就是最硬的拳头，面对这位累计出手数千万元的“神豪”，老六无力抗衡。&/p&&p&随后几日，双方支持者纷纷入局劝解安慰，事件逐渐平息。双方都声称自己不失体面：天佑得了周星，老六虽然输了，但也爆得大名，直播间人数翻了一倍不止。至于一百多万的代价究竟值不值，则是众说纷纭。&/p&&p&唯一稳赚不赔的，只有 YY 官方。按其制定的分成规则，此战投入资金的50%将入其囊中。历时十余年，这家总部位于广州的公司凭借着对人性的巧妙把控，成功地在虚拟世界中打造出了一个以金钱为直接武器的真人角斗场。这不仅使数以万计的主播们足不出户便实现阶层跨越，也使 YY 坐享丰厚利润，在2012年敲响了纳斯达克的钟声。&/p&&p&而 MC 天佑，则是在角斗场中最为风光强势的角色。曾经，他在网吧收银谋生，却因私挪款项被老板劝退，如今，他成为了登上各大网红排行榜的“喊麦之王”。&/p&&p&很难相信，坐在眼前的是一个年入数千万的25岁男子。花 T 恤、大裤衩、赤脚人字拖，与我交谈时，他不停变化坐姿，偶尔一脸痛苦地皱起眉头——长期坐台直播让他深受痔疮之苦，但他一直下不了做手术的决心：术后卧床休息需要停播一周，少赚几十万不说，YY 里的明争暗斗，离开一周，指不定生出多少是非。&/p&&p&━━━━━&/p&&br&&p&&b&呐喊&/b&&/p&&br&&p&运营多年，YY 已然生长为一个庞大的在线娱乐帝国。它像是一个封闭独立的平行世界，这里的明星们享有的人气与金钱，与现实世界等量齐观。&/p&&p&但声名财富，都仅限于平行世界内部。跨出这扇门，鲜有人在意他们是谁。两个世界间，存在一道看不见的结界。&/p&&p&但 MC 天佑正在跨越这道结界。他走上微博红人节的星光大道，在王思聪的私人聚会上与其相谈甚欢，成为湖南卫视《天天向上》开场嘉宾，不久前还宣称获得了2500万的广告代言，金额超过 papi 酱。&/p&&p&“其他 MC 只是 MC，天佑是网红，是明星，是老板。”天佑的助理刘璐瑶坐在天佑工作室的红木沙发上对我说。今年四月，天佑在家乡锦州买下这座三层写字楼，签约两百多名主播，未来还将进军杭州，办一所网红学院。&/p&&p&我搭乘天佑耗资110万元购置的房车从工作室前往他家。沿途经过渤海大学，他露出百感交集的神情。这是见证他命运变换的地点：几年前，他在学校门口卖炸串谋生，不时被城管追打。而如今，曾经的街头小贩成了校园里不少漂亮女生的雇主。结束了一天的课业，女孩们精心打扮，在天佑工作室的直播间里品尝另一种人生。&/p&&br&&br&&p&MC 一词是 Microphone Controller 的缩写，“掌管麦克风的人”，擅长的表演形式叫做“喊麦”。“天下风云出我辈，气势磅礴敌已退，不知是苦还是累，如今我心已经醉”，类似于此的纵情呼喊发端于迪厅夜店，发达于网络直播。它有点像是简易版 rap，节奏感极强，讲究押韵。&/p&&p&这种被概括为“县城 DJ 音乐+拖拉机节奏+大嗓门+东北腔”的演唱风格，流行音乐界长期无视乃至鄙视。我联系了四位乐评人对喊麦发表看法，遭到一致拒绝。其中一位情绪激动地挂了电话：“对不起，我是一个正经严肃的乐评人，请尊重我的职业，谢谢。”&/p&&p&但在三四线城市及广袤的乡村大地，喊麦焕发着强大的生命力。而MC天佑则被数以千万计的拥趸尊称为喊麦之王。《十年戎马心孤单》、《曾经的王》，这些代表作里反复出现的字眼是：帝王、江山、称王、称霸、成仙、成龙、做英雄、成大事。总之，就是鼓励你做一个有钱有面子的社会狠人。&/p&&p&对于在社会底层辛苦谋生的听众们而言，喊麦满足着他们对上流社会的想象，是困苦生活的一针安慰剂。天佑如今最火的作品是《一人饮酒醉》，江山和美人，是喊麦界两大永恒的主题，而这首作品将其交汇在一起：&/p&&p&&i&戎马一生为了谁&/i&&/p&&p&&i&能爱几回恨几回&/i&&/p&&p&&i&败帝王 斗苍天&/i&&/p&&p&&i&夺得皇位以成仙&/i&&/p&&p&&i&豪情万丈天地间&/i&&/p&&p&&i&续写另类帝王篇&/i&&/p&&br&&p&《一人饮酒醉》&/p&&br&&p&他受人追捧，亦遭人嘲弄。知乎上有人提问“如何评价直播平台上的喊麦，到底有啥可看的？”排名第一的回答是：“有人喜欢去巴黎喂鸽子，就会有人在村口逗黄狗”。天佑对此不以为然：“有些人老说喊麦低俗，请问什么叫低俗？相声、二人转也是俗，现在都是雅了，只要坚持，没什么雅俗之分。再说这个世界上俗人比雅人多多了”；“来我直播间，让你找到三线城市迪厅的感觉。”&/p&&p&今年四月，他想参加郑钧发起的原创音乐榜，却因“不接受喊麦作品”而被回绝。他发微博质问郑钧：同样都是给大家带来欢乐，请问为啥看不起喊麦？不跟这些人扯犊子了，你们高端。&/p&&p&在他眼中，喊麦是“底层人民的呐喊”，是个人命运的写照。7月底的一次直播，他用一个多小时回忆往事：“你们知道我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吗？我原先只想当个狗懒子，可是当不上。所以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成为王，成为龙。”&/p&&p&━━━━━&/p&&br&&p&&b&困境&/b& &/p&&br&&p&6月末的锦州，一年中最燥热难耐的时节。天佑赤裸上身躺在客厅沙发上浏览 YY 上的大小事件，为晚间直播寻找谈资。距离7点开播还有十分钟，他起身套上 T 恤，来到电脑前调试话筒。&/p&&p&这间卧室一年多前改造为专门的直播间，床铺被近三米宽的红木写字台取代，白色墙壁也升级为金黄色的专业吸音墙。在此直播的日子已步入尾声，新购置的两百余平的别墅已装修完毕，即将入住。&/p&&p&疾速增长的财富，令他在接连购入豪宅名车时享受愉悦，却并未改变他行为习惯的底色。接连三天，他的晚餐都是一瓶三元钱的绿茶，一份十元钱的外卖。&/p&&p&这是他多年习惯的情形，匆匆进食是一种常态。一家人围坐在桌前有说有笑的就餐场景，很少出现在他的记忆里。&/p&&p&不同于今日的颓败萧条，男孩李天佑出生的时候，东北大地还是好光景。父母同在国营药厂工作，五六百元的月工资，足以在当时过上体面舒适的生活。但天佑读小学时，下岗潮不期而至。怀揣着一万六千元工龄买断金，夫妻俩由手捧铁饭碗的国企员工，变成了开小饭馆的个体商贩。&/p&&p&身背重负，一些本应投入更多精力照管的人和事，他们疏于应对。例如，他们的儿子。&/p&&p&夫妻俩每天清晨出门谋求生计，接近午夜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天佑只得独自上学，放学后独自来到父母开的饭馆，看到哪桌有熟人，就在哪桌蹭着吃上几口，抹抹嘴，独自背着书包回家。 &/p&&p&这个家庭从未将“学习改变命运”视为信条。比起知识，他们更愿意相信别的东西。“别人家都望子成龙，希望孩子考个好学校，我从来没有。根本没时间管。”天佑的母亲说：“反正我自己学习就不好，我教育出来的孩子估计也考不上大学。无所谓，我就顺其自然。”&/p&&p&缺乏家庭关爱的天佑，在外也一度受人欺凌。刚上初一，几个高年级生拿砖头拍伤了他的肩膀。他回家哭诉，父亲告诉他：别没出息回来哭，你打回去，要赔钱爸房子卖了也给你掏。&/p&&p&次日一早，他在校门口将对方一砖拍晕倒地，一战成名，成了“校霸”。从此，他树立起坚定不移的人生信条：自我的尊严需要靠压制别人得以彰显。他最爱读的书是《毛主席语录》：“里面非常多的计谋，对付人什么时候该软，什么时候该硬，那里面都写明白的。”&/p&&p&随后的一年多，是他生命中的一段惬意时光。其他孩子一天5元伙食费，爸妈只给他3元，但这不是问题，他每天都能要来一两百元“保护费”。他在校门口一次买五六个洋娃娃，看谁漂亮就送给谁，周末带着十几个“小弟”滑旱冰、逛公园，都是他买单。&/p&&p&享受着成为“大哥”的快感，学习在他眼中毫无价值。“我说话在全学校都好使了，还学什么学？整天就琢磨怎么有脸，怎么熊人。”&/p&&p&如今，他在 YY 上一呼百应充当“佑家军”的领袖，某种意义上正是十几年前“校霸”生涯的重演。这是他渴望已久的再度“成为王，成为龙”的时刻，只不过，两次“成王”之间，相隔了十几年漫长困苦的底层生涯。&/p&&p&贫穷与受人压制，曾是他长久面临的困境。而“校霸”经历让他拾回了自信，更令他迫不及待想去征服成人世界。初中未读完他便退学，“那时候看那些混社会的，走到哪别人都喊你一声哥，特别羡慕那种生活。”&/p&&p&但在好勇斗狠的世界里，身高尚不足一米六的天佑很快发现，自己又重新变回了任人指使的小角色。“那时候也能挣点钱，但是挣得比较可耻。”别人打架找小弟撑场面，他就去给人站场，一次一百元。&/p&&p&无所事事，被人欺压，东北话将这样的年轻人称作“狗懒子”。天佑的父母曾一度试图将他拉回正轨，但收效寥寥：送他去读职高，不到一年退学，去内蒙古当兵，也因受不了打骂而提前半年逃走。&/p&&p&从内蒙古逃回锦州时，天佑已经成年。不时回想初中时的风光体面，却发现自己一无所长，这令他深感沮丧。几经考虑，他去舞蹈班学习街舞，冀望借此再度获取尊重的眼神。&/p&&p&家与舞蹈班，相隔五六公里。他每天步行往返，在近四十度的酷暑中灼烤两三个小时，为了躲避嘲笑。“那个年龄骑个自行车让熟人撞见，真的很丢人。”&/p&&p&街舞场上，他一度找回自信。学了两个月，他便开始跟着舞蹈班去演出，一场50元酬劳。没演出时，他就在舞蹈厅跟人聊天打牌，时间久了，流行于东北坊间的搞笑段子，他讲得滚瓜烂熟。&/p&&p&当时的他并不曾预料到，这段碌碌无为的浑噩时光，竟为后来出人头地意外奠定了基础。段子的主题，不外乎赚大钱、当大哥、带大金链子玩女人。这些在主流视野中世俗粗鄙的荤俗桥段，日后在他直播间里，却成为了深受欢迎的精神养料。&/p&&p&演出市场日渐惨淡，赶上淡季，一个月只有三四场，收入一两百元。生活难以为继，他去网吧做了收银员。去时他身无分文，便从收银匣偷偷拿钱。事情败露后，老板说，钱我不要了，你走吧。&/p&&p&此时已20岁的天佑，决心“认真干点能赚钱的事情”。他向爸妈要了三千元，在大学门口搭起简易铁皮房，卖炸鸡排。一周后，城管半夜拆除铁皮房，他只好买辆三轮车露天炸串，四处游击。 &/p&&p&一天中午，一辆本田雅阁停在炸串摊门口，走出一个上学时总被他欺负的人。他没来得及低头躲开，对方先开了口：几年没见，哥你咋卖炸串了呢？&/p&&p&尴尬寒暄几句后，对方说，别遭罪了，我现在做二手车买卖，你凑几万块本钱收台车卖吧，这钱好挣。&/p&&p&东拼西凑了几万元收了辆车，却迟迟找不到买家，他情绪依旧苦闷。一天他开车带一个女孩兜风，对方放了一首歌，是他从没听过的风格，突然让他来了精神。女孩告诉他，这叫喊麦。天佑说，你等我学，一个月后我指定比他喊得好。&/p&&p&他进入了一个叫做聊聊的直播平台。开启喊麦生涯的第一步，是要给自己取个名字。人们通常习惯于在网上使用假名，但天佑选择实名。现实中尝够了受人冷落的滋味，好不容易遇到找寻存在感的机会，他不愿错过。 &/p&&p&从此，李天佑成为了 MC 天佑。 &/p&&p&━━━━━&/p&&br&&p&&b&重生&/b&&/p&&br&&p&对天佑来说，8月7日是一年一度享受荣耀的大日子。几十号主播从全国各地来到锦州，为他庆祝25岁生日。而在线上，还有上百名主播和诸多土豪排队道贺，送上巨额礼物。这是属于他的夜晚，原本两小时的直播延长至将近五小时，结束时，礼物总额超过了三百万元。&/p&&p&直播渐渐发展成了一门大生意。进入2016年，更是成为资本竞相追逐的风口。对于站在时代潮头的天佑而言，这是几年前完全不曾梦想的生活。从财富与声望两方面而论，他都实现了不止一级的阶层跨越，也在很多时刻感受到了曾极度渴求的尊重。&/p&&p&但他仍需面对另一种声音。专栏作家韩松落在为 GQ 撰写的文章中谈道：“看和被看里，都是无尽的无聊、乏味和空虚，这种大面积的、长时间的无聊和乏味，让我毛骨悚然……不给文明增量，也不给经济增量，只是用互相消费来挨过暗淡时光。”&/p&&p&此之砒霜，彼之甘露。城市中产眼中空虚乏味的直播，却是主播们紧紧握牢的改写命运的稻草。“除了当主播，有任何合法的路子能让我赚现在这些钱吗？根本不可能。”天佑在 YY 上的死党刘一手告诉我。&/p&&p&和天佑类似，他也初中未毕业就在社会上混迹。“我原先就四个字：一无是处。就一最底层的盲流子。”而今年初，26岁的他离开家乡佳木斯，在省会哈尔滨买下近两百平的豪宅，开上了奥迪 A6。&/p&&p&尽管遇到非议，主播们如今至少已走进了主流视线。而几年前成为主播时，天佑和刘一手们踏入的则是一片远离主流的隐秘疆土。&/p&&p&天佑最初学习喊麦时并不顺利。聊聊上鱼龙混杂，不乏坑蒙拐骗之徒。有人让他银行转账缴纳学费，随后便没了踪影。有人教他冬天时把嘴贴玻璃上，先冻硬再变软，喊麦就能更流畅。然而嘴唇粘在玻璃上取不下来，只好用热水浇，烫得满嘴起泡。&/p&&p&几个月后，他还是摸清了喊麦的门道。在聊聊上喊麦的精髓是宣泄情绪，说的更直白一些，就是骂人。谁骂得多，骂得狠，骂得有创意，谁就受追捧。“为你痴，为你狂，为你我 TM 耍流氓，曾经占据我心房，现在上了别人床。”麦词直白明了，逃不脱钱、性、暴力。&/p&&p&有人难以忍受，亦有人陶醉其中。现实生活中困顿压抑的年轻人，将这里视为发泄减压的乐土。一位曾经的聊聊主播向我总结道：“来这玩的都是被生活操翻的人。在这儿我们可以感受一下操翻别人是什么滋味。”&/p&&p&阶层、财富、乃至体格的强弱之分都被抹平，只看谁更猛更狠。天佑的好朋友王小源说：“如果现实中我欺负你了，你当我面敢骂我吗？你不敢。但在网络上，你可以随便整。”&/p&&p&天佑迅速沉迷其中，找回了暌违多年的快感，每天喊麦四五个小时。很快，他便比其他MC人气高出一筹。追随他多年的粉丝小野说：“很多MC都想当大哥，但他没当过哥，只能瞎胡喊。天佑当过哥，后来成了弟，那种让人压了很久的爆发力太强了，听他骂人太爽了，别人比不成。”他像一根被按住太久的弹簧，压得比别人低，但弹得也比别人猛。&/p&&p&喊麦界没有版权概念，各 MC 相互借用麦词。天佑属于少数具备原创能力的 MC，自己摸爬滚打的穷苦往事才是他更愿意呐喊宣泄的东西。时间久了，他不再只是一个 MC，更成了一个价值观输出者。&/p&&p&一首《女人们你们听好了》，是他至今最满意也流传最广的作品： &/p&&p&当前浏览器不支持播放音乐或语音，请在微信或其他浏览器中播放 &b&MC天佑-女人们你们听好了&/b& 来自GQ中国 《女人们你们听好了》&/p&&p&“在这个社会上有很多女人提出来我要车我要房， 我很好奇的是，你们哪里值？有什么勇气提出来这个要求？你有学历？长得漂亮？那么天佑在这里问一句，又有几个女人会做饭？又他妈有几个女人是处女？……此次录音献给那些因为金钱背叛男人的女人们，希望你们能够珍惜那所谓的真爱。”&/p&&p&这段四分三十秒的激情呼喊，源自令他耿耿于怀的往事。那时他19岁，和街舞班上认识的女大学生成了情侣。女孩一年多后毕业，在移动大厅当客服。每到月底，收入微薄的两人买一堆五元钱一袋的速冻饺子，日子虽苦，却是天佑美好的回忆。&/p&&p&但幸福的生活戛然而止。一天清晨，一个开着宝马740的男人敲开天佑家的大门：你差不多行了，别耽误人家了，把她东西收拾好给我。“我都想拿菜刀要砍他了，但是一想人家那么有钱，心里也挺怵……说话聊天那架势，楼下宝马车停着，我就没吱声。”天佑回忆道。&/p&&p&对方走下楼后，天佑站在窗口向下张望。他看到女孩走进宝马，两人开车离去。不久后的一个夜晚，爱恨交加的天佑在 QQ 空间发了一篇日志，控诉女人为了金钱抛弃爱情。这便是日后让他走红的《女人们你们听好了》。&/p&&p&如此狂放的呼喊迅即激起争议：“太痛快了，喊的都是我们男人的心声。”在杭州“乔尼造型”做美发师的“残爱”从此成为了天佑的“铁粉”。而知乎上则有人怒斥道：“只能说是白痴理论，词中更是无限双重标准，全都是针对女人的话，一种男人无错的态度，除了恶心人还有什么？”还有人称他的作品面向低智、无趣、刚愎自用的男人，“loser 的精神自慰剂”。&/p&&p&有争议在天佑眼中并非坏事。他的助理“不离”对我说：“这首麦成功之处就在于它的争议性非常大，有人觉得说得特别对，有人觉得这什么玩意？但这都没关系，越有争议，别人越能记得住。”天佑顺势又喊了两首麦，形成三部曲：《女人们你们听好了续集》《回复给那些评论我作品的女人们》。&/p&&p&争议声中，《女人们你们听好了》开始病毒性流传。一天晚上天佑去逛锦州夜市，听到买苞米的小贩放这首麦，他随口问，好耳熟，谁唱的？小贩说，MC 天佑啊，你不知道吗？老流行了。朋友告诉他这首麦在快手上传疯了，他便顺手注册账号发了一段七秒种的视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李天佑。”一觉醒来，多了四十万粉丝。&/p&&p&但在走下坡路的聊聊上，作品的火爆难以转化为物质收益。而二手车买卖却渐有起色，他开始考虑退网专心卖车。就在此时，曾和他一起在聊聊喊麦的 MC 大嘴鼓动他换个平台，到 YY 上发展。 &/p&&p&彼时，大嘴已在 YY 直播一年多。他向天佑宣称，每月至少收入十几万元，天佑将信将疑。不敢确信的不只是他，还有大嘴的母亲。在 YY 直播第三个月，大嘴赚了四万七千元，自豪地打电话让在外地酒店洗碗谋生的母亲回家。他把钱全摆桌上，希望给她一个惊喜。&/p&&p&他没想到，母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孩子，咱去自首吧，你是不是贩毒呢？&/p&&p&━━━━━&/p&&br&&p&&b&崛起&/b&&/p&&br&&br&&p&与那些从零起步的新主播不同，天佑来到 YY 时，从聊聊和快手上带来了大批追随者。这些人并不明白 YY 上的规矩，闯入各个直播间不停刷屏：请问在哪可以看到天佑？&/p&&p&有主播将此视为砸场挑衅，放出狠话：这个逼崽子能挺过一个月，我妈不出三天就死。但用 YY 上的行话来说，天佑也因此“赚足了画面”。加之《女人们你们听好了》早已是 YY 上广为流传的“神曲”，本就有很多人好奇，它的作者究竟是何许人也。&/p&&p&天佑的初次亮相磕磕绊绊，不知所措，但直播间仍然涌入了一万多人。人数破万是大部分主播整个生涯梦寐以求的目标，天佑却只用了一天，这在 YY 上史无前例。&/p&&p&比起人气，更令老主播们惊奇不适的是他的性格。YY 上早已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利益格局，对新面孔并不友善。与现实社会类似，初来乍到的新人，往往低调谨慎，小心行事。&/p&&p&但天佑并不理会这些。好不容易在网络中重拾自信，他不愿再次看人眼色行事。从聊聊和快手带来的佑家军们为他总结出一句口号“不狂不叫李天佑”，他当时的直播间签名是：“你想让我低头？那除非你跪下。”&/p&&p&有人将他与足球场上的伊布进行类比。后者是国际足坛顶级前锋，比起球技，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狂放不羁的个性。他的名言之一是：我是伊布拉希莫维奇，你他妈是谁？
&/p&&p&人气飙升，收入亦随之而来。直播第三天晚上，一个叫做“一人”的 ID 连刷了五万元礼物，将他送上人气榜第一，冷冷地留言：哥在打牌，先走了，有空哥还会来看你的。&/p&&p&天佑一脸茫然：这人是谁？此时的他并不了解，“一人”便是他所签约的 IR 公会的老板。公会是介于 YY 与主播之间的组织，类似于现实中的艺人经纪公司。“一人”在 YY 上累计消费上亿，仅为了捧红“IR 一哥”MC 阿哲这一名主播，他就投入了三千多万元。&/p&&p&兴奋之余，天佑产生了强烈的不真实感。此时的他并不明白，自己已然踏入了一个错综复杂的战场。有别于圈外人一厢情愿的想象，YY 最吸引人的，从来都不是女主播的娇嗔歌喉和性感身姿，而是斗争，无休止的斗争。&/p&&p&若要探究这一局面的成因，绕不开一个名字——皇族天赐。&/p&&p&YY 直播初创时，主播们依赖游客一次一两元的礼物勉力谋生。2012年4月，天赐突然现身，一个月之内狂刷1000多万元。他曾是网游世界里最著名的“人民币玩家”，率领皇族公会在《征途2》首度统一十国，投入过千万。&/p&&p&像一只鲶鱼闯入了沙丁鱼箱，天赐激活了 YY，将消费水准直接拉升了几个量级。主播收入大增、游客数量飞涨，大批网游界的“土豪”也蜂拥而至：被主播与游客轮番“跪舔”的美妙滋味，比游戏中的成就感要强烈得多。 &/p&&p&天赐的野心并不止于被人崇拜。狂刷两个多月后，他成立皇族公会，将人气主播一一收至麾下。这既是一条满足成就感的通道，亦是一笔期待丰厚回报的投资：主播每收一笔礼物，他抽取20%分成。&/p&&p&皇族一家独大的日子并未太久。嗅到金钱的气味，另一位《征途2》中一统十国的土豪宝哥随即成立 China 公会。此后一年多的基调，便是两大公会的血拼，煽动仇恨，挑起战争成为了主旋律。比起游戏中的虚拟争斗，真人间的厮杀更令人欲罢不能。OW(公会拥有者)、土豪财团、主播、粉丝组成的阵营对刷礼物，一决高低，也不乏土豪跳出阵营自立公会，从漫天礼物中分一杯羹。&/p&&p&正在双方激战时，天赐却突然解散皇族，原因至今众说纷纭。随后，土豪歪歪鱼接收了大部分皇族主播，成立娱加公会。而天佑所在 IR 公会的 OW“一人”，为 China 公会狂刷数千万后，于2014年自建 IR，与 China、娱加三足鼎立。&/p&&p&名与利滚滚而至，这个江湖却始终散发着浓厚的乡土气息。包括天佑在内的 YY 一线主播有着相似特征：家境贫寒，学历不高，长期混迹于社会底层。我接触了十几名主播，高中毕业者屈指可数。 &/p&&p&YY 也曾试图改变这种草根气质，引入一些现实娱乐圈中人，却收效甚微。他们很难融入这里的气氛，粉丝们不买账。 &/p&&p&“佑家军”的一员豪豪对我说：“那些人总是端着，一点不接地气，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他能张口就来‘操你妈’吗？不能。天佑能。我要的是一个带头大哥，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偶像。”&/p&&p&但这种气质也招致很多主播的嫉恨反感。在他们眼中，初到 YY 的天佑就像《一人饮酒醉》里的一句麦词：“我轻狂呐太高傲，懵懂无知太年少”，满身都是棱角，迟早要被磨平。&/p&&p&主播们在 YY 混久了，大都有了世故圆滑的一面，并认为这是生存所需。“你一定得有个精心维护的朋友圈子，就跟开车一样，缺油了你就要增加一些油，不然你的路就越走越窄。”“YY 六大主播”之一的李先生说。&/p&&p&但恰恰相反，天佑的狂劲越来越足。“三十岁前的男人不狂，成不了大事。不狂，何来成王的理？”开播一个月后，他质问曾经讥讽他的人：“你当初说我能挺一个月你三天死妈，那你的老母亲现在还活着不？ ”&/p&&p&人的性格特征，往往在遇到危机挑战时得以显露。狂傲的天佑很快遭到了其他主播的嘲讽攻击。换作其他主播，往往要判断双方强弱关系，暗自掂量该如何应对，但天佑习惯于加倍奉还，至今仍是如此。&/p&&p&他甚至时常与 YY 官方叫板。今年6月，两名帮他骂人的主播被对手举报人身攻击，被 YY 停播三天，他放出狠话要离开 YY：“别把我逼急了，如果我现在决定要离开，你看有多少主播跟我走？别拿道德绑架我，我没有道德，没有素质，我就是一盲流子。”&/p&&p&“我就是比较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什么拘束，我就随心走。”天佑对我说。 &/p&&p&“这种性格，你不怕别人老找你麻烦吗？”我问。&/p&&p&“不怕，来就干他呗，怕什么？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他们都知道我是什么性格，有事就干，非得干趴下一个为止。”&/p&&p&之所以底气十足，是因为随时可以调动起数以十万计的粉丝替他攻击敌人。在 YY 上，他是公认的挑动粉丝情绪的高手。他惯用的话术是：“我被人骂了无所谓，但绝不能让咱家兄弟受委屈。”佑家军们随即成群结队攻入敌人的直播间辱骂刷屏，常令对方当场情绪崩溃，甚至退网休息。&/p&&p&善于鼓动粉丝，得益于年少时当“校霸”的经验。用这套方法聚拢起的粉丝体现出鲜明特征：年龄偏小，收入偏低，容易冲动。有主播将他们戏称为“幼儿园”，天佑欣然接受：“咱家兄弟和我过去差不多，都是年轻苦孩子。”&/p&&p&18岁的豪豪在河南郑州的一家餐厅当服务员，“最喜欢天佑逮谁灭谁的劲儿”。在他眼中，这是一种在 YY 上稀缺的品质：太多的主播被人情世故压弯了脊梁，唯有天佑“勇敢面对一切挑战”。“白天端盘子总得给人装孙子，晚上看直播跟着老大出去埋汰人，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p&&p&他觉得天佑早已不是一个主播，更是一个精神领袖，一个教主，“教会我许多做人的道理”。例如：第一，不能动我父母，第二，不能动我女人，第三，不能动我利益，谁动就干死谁。又如：耍嘴皮子都是虚的，帮忙干仗才是真讲义气。 &/p&&p&每当月底收到两千多元工资，豪豪就在 YY 里充值五百元给天佑刷礼物。“老大照顾我们太辛苦了，必须支持他。他在主播圈子里有面子了，我们做粉丝的就都有面子。” &/p&&p&这种局面正是 YY 与公会 OW 期待看到的。土豪领衔，海量草根消费者跟进，吸金体系便开始运转。主播性格越刚烈，战争越频繁，就越容易得到粉丝支持，吸揽的财富也就越多。&/p&&p&由此也就不难理解，不同于其他直播平台，YY 上人气最高、影响力最大的，都是男主播，更具体而言，都是东北男主播，“性子豪爽，会唠嗑，有狠劲儿。”&/p&&p&与之相比，女主播不仅人气相对低，而且寿命周期短，风光几个月就销声匿迹的例子比比皆是。一位公会 OW 向我分析：“斗狠干仗这种事，女人做不好，心不够硬。粉丝对男主播有种崇拜感，你是我大哥，我以后跟你混了。对女主播是消费的心态，舞跳得再骚，几天看腻了，换下一个。”&/p&&p&对于天佑的崛起，YY 官方乐见其成。此前，YY 曾经历了一段滞涨期，而天佑的出现则引来了大批新用户。开播不到一个月，天佑收到官方通知，破格提名他参加年度盛典，竞争最佳男 MC。&/p&&br&&br&&p&年度盛典，堪称 YY 一年一度的吸金狂潮。入围规则简单明了：为期半个月的拉票竞赛，一元钱可刷一票，谁票数多，谁就赢。有主播调侃：“只要钱够多，拉条狗上去也能赢年度。”&/p&&p&对此，主播与公会 OW 又爱又恨。爱的是，这是一次全方位展示实力提升人气的机会，为下一年吸金打下基础。恨的是，成王败寇的游戏里，第二名都是失败，粉丝们常会失望离去，人气不升反降。不少主播因此元气大伤，甚至从此销声匿迹。&/p&&p&这是一场规模不断膨胀的战役。著名主播李先生连续三年告负后，怒砸三百万元，誓夺2015年度男金牌艺人。首届年度盛典时，三百五十万票便可问鼎，而时隔三年，他虽然拿下1800万票，却仍以900万票的悬殊差距惨败，人送外号“千年老二”。&/p&&p&天佑当时的主要对手是娱加公会的 MC 九局，喊麦界的元老。某种意义上，他是行业标准的制定者，众多 MC 都曾模仿他的喊麦方式。而真正主宰这场对决的，则是后皇族时代风头最盛的两家公会：继承皇族血脉的娱加，飞速崛起的 IR。&/p&&p&一场争夺喊麦之王的大战，一触即发。&/p&&p&━━━━━&/p&&br&&p&&b&称王&/b&&/p&&br&&p&我第一次见到天佑是在6月底，正值2016年度盛典预选赛期间。他作为 IR 公会的主将，连续一周通宵直播拉票。长期疲劳作战，他内分泌出了问题，后背密密麻麻布满了痤疮。&/p&&p&一年多前与 MC 九局的年度盛典之战，反倒赢得轻松。拉票一开始，IR一方就志在必得。IR 的 OW 一人联合几名土豪狂刷礼物，始终遥遥领先。相比于投入三千万才捧起的 MC 阿哲，天佑对IR而言是意外之喜，没有理由不顺势捧红。&/p&&p&九局提前认负，天佑成为了新一代喊麦之王。他主动为九局刷了十万元礼物，以示感谢。几天后，他前往广州参加年度盛典，从主持人汪涵手中接过了年度男 MC 的奖杯。那是他人生第一次坐飞机。&/p&&p&年度盛典后，主播们纷纷停播休息，天佑却仍然继续。其他人恢复直播时惊讶发现，天佑的直播间人数已然站上十万大关，跻身顶级主播行列。&/p&&p&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这件事。和其他大主播相比，天佑实在过于另类。“太狂了，不可理喻的狂。简直就一二愣子”。&/p&&p&这颠覆了 YY 上通行的生存之道。“混得好的主播都是人精。”一位大主播告诉我，想在 YY 出人头地，最重要的是要“会来事儿”。“说好听点是情商高，善于维护人际关系，其实就是能忽悠粉丝刷人气，还能拉下脸跪舔，坑土豪。说白了，就是高级乞丐。”他特意提醒我一定不要写他的名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