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把腿打折第一招出腿还是手 怎么每两下打趴一个 ?

黑道悲情1-3
作者:孔二狗 回复日期: 05:33:52 
  第十六节、放鸽子
  尽管刘海柱在这一仗里吃了大亏,但是刘海柱却一夜成了名。为什么呢?原因有二:
  1、在1982年我市最繁华的“商业区”跟市中心最大的混子头子打了一架,被二十多个人打,却没被打死,不但没死,还打断了张浩然的鼻梁骨。而且,后来传说变成了四十多人手持片刀砍刘海柱一个人,刘海柱没死。还有更离奇的,说刘海柱让五十多个人每人照他脑袋来一下,然后,刘海柱没死……把刘海柱说成了《哈利波特》里的伏地魔。
  2、刘海柱那解放大卡车60脉的猛冲已经把人吓得够呛,他居然还回轮碾!这显然是要置人于死地。如果说第一下撞过去的时候有冲动的成分在内的话,那么回轮这一下充分说明了刘海柱在理智的前提下那不碾死人不罢休的劲头儿。
  像刘海柱这样的浑人,还有谁敢惹?!
  成名归成名,但刘海柱却在第二天从医院里消失了,抓了一大堆药以后消失的,踪迹全无,他具体去哪儿了没人知道。刘海柱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已经是二月二了。医生都说:这人消失了肯定是想死吧!这人的天灵盖被钝器打出了个窟窿,当时没死还能来医院已经是个奇迹了,居然他还自己私自出院了,一旦感染,必死无疑!
  在刘海柱消失的这段时间,张浩然也着实消失了一段时间,有传说说张浩然是怕刘海柱寻仇。反正,俩人一齐不见了。
  就在这俩互相都要掐死对方的硬茬子消失的时候,我市自不再文革武斗以来最大的一起斗殴开始了。这场流氓斗殴就其场面和恶果而言,远胜文革时我市的任何一场武斗,只是这场斗殴属于冷兵器斗殴,武器远没文革武斗那么先进。
  这样的大场面,当然是来自于两位顶级江湖大哥的争斗。不错,就是东霸天和土匪大院的卢松。
  这两个加在一起几乎控制着全市当年至少30%混子的江湖大哥的争斗,是因为一起“放鸽子”事件。
  现在人们对“放鸽子”这个词的理解大概是:不守承诺,说到没做到。但是要知道,在三十年前的中国,“放鸽子”是像“仙人跳”一样的专业犯罪术语、黑话。“放鸽子”这个词在中国过去三十年激荡的变化中显然是被重新演绎了,被演绎得更加广泛了。
  什么叫“放鸽子”?养鸽子的人会把鸽子放飞出去,这鸽子说不定就会带着一群有主人或没主人的鸽子飞回来,这叫“诱鸽”。
  当时惯用的一种诈骗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把一个看似清纯良家少女模样的姑娘简单的打扮打扮,对外谎称她父母双亡,虽然不像是旧社会一样在身上插个草标写上“卖身葬母”,但实际意思大概也差不多。到了农村看着哪个富裕人家的小伙儿正打着光棍,找个说媒的就开始撮合,由于要的聘礼大概是正经人家姑娘的一半再加上这姑娘模样不错,所以很容易就把这亲事说成,然后结婚。通常1、2个月后的某一天,在这家没人的时候,家里的驴、马、骡子这样的大牲口、还有猪、自行车、现金,全都飞了。这些有可能是从后院墙“飞”的,也有可能是被一个收猪的车拉走的。反正等这户农村人家的人回来时,肯定是人财两空、家徒四壁。
  “鸽子”又回到了主人的身边,带着“战利品”回来的。
  这种诈骗方式在当今看来一点儿都不高明,甚至有点弱智,谁要是现在这么操作肯定脑子有问题。但是在20多年前,这样的诈骗却大行其道。
  为什么啊?因为刚刚经历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国人们都太单纯,对这样已经在中国绝迹了几十年的骗术没有丝毫的防备。这些淳朴的农民刚刚分到了点儿地,手里刚刚有了俩闲钱,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呢,哪儿想到就这么两年就冒出这么多牛鬼蛇神来。
  其实牛鬼蛇神们也是始终在探索诈骗之路,在其后的二十几年里不断更新自己的技术手段,老百姓的防范意识也是越来越强。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是不断有人在受骗。可能有人会问难道放鸽子结婚时不需要登记户口薄吗?可能还真不用,比如二狗在农村的亲戚在八十年代经常十几岁才上户口,可见当时农村对户口的管理有多松,随便一句“户口薄找不到了,等补完再领证。”可能就糊弄过去了。
  话说回来,“放鸽子”这活儿,不是谁都能干的。只要是诈骗,就存在被拆穿的风险,而且“放鸽子”放出去的是个人,是个女人。如果没点儿保障,这失手的鸽子下场会怎样可想而知。所以,“放鸽子”这一行为的背后,必定有个流氓团伙在撑腰。
  东霸天就是我市当年的“鸽子王”,当时东霸天整个团伙每天都在吃香的、喝辣的,靠的就是“放鸽子”和“仙人跳”。当然现在的江湖大哥早就不屑于去干这样的事儿了,都去搞工程开矿了,可当年东霸天干这个可是相当领先潮流的。
  这件事情的起因就是鸽子王东霸天放出的一个鸽子。当时东霸天手下至少有五个鸽子,这个鸽子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她不但长得最漂亮最精明,而且还是东霸天最亲信的手下哼哈二将其中之一的亲妹妹。当时东霸天手下直接的兄弟至少有20多个,但是这些靠东霸天吃饭的小兄弟绝大多数见到东霸天都不敢大声说话,因为东霸天显然是个精神多少有些分裂的人,比较暴戾。
  能跟东霸天说上话而且能被东霸天当朋友看的,就俩人,一个绰号叫胡司令,另一个就是这鸽子的亲哥哥。
  据刘海柱说,鸽子的哥哥姓陈,纯粹的莽汉一名,是东霸天手中的一杆枪,有啥硬骨头都会让他去啃。说这姓陈的又多莽撞呢?刘海柱也举了个例子:这姓陈的跟人吵架从来没吵到过第三句,也就是你一句然后我一句直接就动手了,要么就是我一句然后你还一句就动手了。而且,这莽汉打架有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无论是挑衅还是真动手,他的第一招肯定都是伸手就掐人家脖子!
  “掐脖子”肯定不是武术中的某个招式,即使在街头斗殴也不怎么实用,可这莽汉就爱用。为什么呢?因为掐人家脖子是对敌人的蔑视,是展现自己的强大。眼睛一瞪牙一咬,单手掐住人家脖子,这是一种什么气势?!磅礴啊!何等的磅礴!!气吞万里如虎!封狼居胥!
  二狗掐指一算,过去三十年中,二狗所知道的爱掐人家脖子而且总能掐成功的就俩: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李玮峰。这莽汉居然有我们国足队长李玮峰才有的大气磅礴!要知道,李玮峰从李金羽的脖子掐到德国人的脖子,再从德国人的脖子掐到日本人的脖子,这三个脖子足足用了三、四年才掐完,可这陈姓莽汉有时候一天就能掐三个人的脖子!当然了,他掐脖子在造诣上还是不能跟李玮峰比,因为李队长不但掐出了中国而且还掐出去了艺术,比如李队长翘起兰花指用中指和大拇指轻轻掐住李金羽咽喉和满面春风一脸微笑去掐了日本队长铃木启泰的脖子的这两个镜头,可能在这陈姓莽汉的掐脖子生涯中从没出现过。这种举重若轻的风度不是谁想能学就学到的,必须得当上国足队长才差不多。这陈姓莽汉能达到的境界就一个字:“虎”。
  以下为了方便起见,就把这陈姓莽汉称之为陈玮峰,把他的妹妹称之为陈白鸽。据说陈玮峰和东霸天两个人从小住隔壁,而且俩人家庭成分完全相同,都是知识分子家庭。不同的是落实政策以后,东霸天的父母恢复了工作,而陈玮峰的父母则早已离开了人世。按理说,陈玮峰和陈白鸽也都应该安排工作,可是他俩的父母去世太早,这兄妹俩都是过于劣迹斑斑,不可能有单位接收,所以,这哥俩儿继续跟着东霸天混。
  在出事儿之前,东霸天也说:“现在咱又不缺姑娘,你别让你妹妹去干这事儿了。”
  “我也总说她,可她非说要多赚几年钱。”
  “听我的,最后一次吧!”
  “行啊,最后一次!”
  好像有个自然规律,那就是啥事儿基本都出在最后一次上,陈白鸽也没逃过这定律。看来人要是做什么事儿想收手,一定要立马就收,千万不能抱有“最后一次”的侥幸心理。
  大家都说,这陈白鸽不但长得水灵秀气、举止得体,怎么看怎么像是大家闺秀,说她是职业骗子谁信啊。当然陈白鸽本来就是大家闺秀,只是这大家闺秀在前些年的浩劫中变了质。
  当然了,如果说这陈白鸽不是那么的乖巧讨人喜欢,她的成功率也不会那么高,近似于100%,不但屡屡得手从没失手,而且别的鸽子都是只能钓到一般的富户,这陈白鸽动辄就钓到村长儿子,厉害不?而且这陈白鸽在干活儿的时候是鸽子,平时就是这群兄弟们的公共汽车,她好像是很enjoy这样的生活,这总没人逼她吧?
  她这次失手纯属大意,也可能因为是最后一次狂欢,她不但想顺走这家人家的东西,还想把她“老公公”的哥哥家里的东西也一起带了,结果,被抓了个现行。她和接她回巢的两个,被留了下来。所谓自然村这东西,一般一个村子就两、三个姓,互相之间都是亲戚。
  两个男人还好,顶多就是挨揍。可陈白鸽被轮了,美丽有罪。有人说是五个人轮的,有人说是十二个人轮的。究竟是多少人轮的好像没什么太大关系,总之,陈白鸽被轮到大出血。
  不可否认的是,20多年前,国人的法制意识极其淡薄,尤其是在农村,更是蔑视法律。他们认为只要遇上了骗子,无论怎么收拾,都是理所当然。
  腊月二十三出的事儿,腊月二十六东霸天知道的。陈白鸽回来时,毫发无损,但是棉裤的上半截,全是血。看着从小玩到大的邻家小妹陈白鸽,东霸天摘下了自己手腕上的那块“上海”牌手表,递到了陈白鸽的手里。陈白鸽一直想要这块手表,东霸天从小会哄陈白鸽。
  手表掉在了地上,表蒙子摔掉了,陈白鸽跪坐在床上小声抽泣,不说话。这次,东霸天没能哄好陈白鸽。
  陈玮峰也没说话,他在看东霸天,这莽汉就听东霸天的,他相信东霸天能给他妹妹报仇。这信任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这是多少年来累积的。跟着东霸天这么多年,没少为东霸天做事,但东霸天也确实没让他吃过亏。
  “血债,要用血来偿。”东霸天说得轻轻松松。
  要是不熟悉东霸天的人,听到他这句话肯定没有任何感觉,甚至以为东霸天在敷衍陈家哥俩。
  但是,只要是熟悉东霸天的人,都会知道东霸天刚才那七个字的份量,听到那七个字都会毛骨悚然。因为,东霸天上次说出这七个字的时候,是他弟弟被房二拍成了脑震荡的时候。如果不是房二和李灿然命大,那天晚上,或许两条命就没了。
  东霸天一招手,一屋子的兄弟全跟着出去了。“你留下,陪你妹妹。”东霸天偏偏留下了最不愿意留下陈玮峰。
  黄昏,距离市区六十公里的一个汽车、电都不通的村子西头的一个小学的院里,出现了一群“城市人”,人不多,十几个。寒风嗖嗖的,针似的刺到每个人都脸上,围脖上都是冰茬。这十几个人围着一个帽子、围巾、围脖都没戴的人,耐心的听他说话。
  这个人当然就是东霸天。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东霸天继续念叨着毛主席语录。
  “什么意思啊?”别人可不像东霸天那样有文化。
  “绑了他们家几个娘们儿回去,该怎么着怎么着。别跟整个村子的人开战,真搞大了,民兵出来拿枪给咱们都突突了。”东霸天就是脑子清楚。
  “不揍他们啊?”胡司令纳闷。
  东霸天悠悠的叹了口气:“揍?揍能让男人痛苦吗?”
  “那怎么才能?“
  “你就听我的吧。”东霸天有点不耐烦了。
  “那他们家里有男人呢?”
  “一起绑来。胡司令,去吧!记着,偷摸的,别惊动太多人。”
  “好!”
  在胡司令面前,东霸天就是个元帅。一声令下,胡司令带着人颠颠的就去了。
  寒风中的东霸天看着胡司令等人的背影,诗兴大发:“六月天兵征腐恶,万丈长缨要把鲲鹏缚。”
  东霸天朗诵玩又觉得不太对,现在天这么冷,似乎“六月天兵”不是很应景。不过还好,他把毛主席诗词倒背如流,又来了句:“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这下应景了。
  朗诵完,东霸天不再说话了,绰着手在小学的院里溜达。他恨一个人,他让这个人冷。但他也总是想让自己冷,看来,他恨自己。一张俊脸冻得通红,哈气呼到衣服领子上全是冰茬子,可偏偏他穿的最少。要是再穿得少点儿,估计离冻死不远了。
  天越来越黑,风越来越大,派出去的兄弟们却迟迟不回。孤零零的溜达在小学的院里的东霸天却一点儿都急。他对胡司令有信心,因为绑人这活儿永远是胡司令最熟悉,没失过手。
  踱着小方步的东霸天还掏出了收音机,这收音机是他妈妈平反以后给他买的,也是他的最爱,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别看他一出手就把手表给了陈白鸽,可他这收音机是说什么都不送人的,这是他命根子。最近他爱听这个《隋唐演义》,他就是张浩然口中所说的成天没正事儿的人。
  正当东霸天津津有味的听着评书时,胡司令和十多个兄弟推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跌跌撞撞的冲进来校门。
  “何事惊慌?”东霸天停住脚步问。他听评书刚听到了这么一句。
  “追上来了,他们追上来了。”胡司令神情很是狼狈。
  “不必惊慌,把斧子架她俩脖子上。”东霸天不急不忙摁掉了小收音机,站在了胡司令等人的前面。
  看到了东霸天,胡司令果然不太慌了,用现在的广告词说就是:心里那个踏实。东霸天这人确实让人觉得心里踏实。
  果然是追上来了,几个村民拿着镐把和镰刀,已经冲到了小学门口,但是人不是很多。由于没电,那时候农民休息得都早,都是天黑就躺下,虽然才6、7点钟,但这个时候多数人都进被窝了。所以,也就是追来了这么有数的几个。
  “把我姐放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拎着镐把喊。
  “放人?呵呵,那是不可能的。”站在最前面的东霸天神定气闲,手里还提溜着小收音机。
  这几个村民看到东霸天如此淡然,也是一愣:这东霸天怎么看都不像是劫匪,倒像是个书生。
  “你们要干啥?”领头的小伙子问。
  “干啥?!你们不知道你们干啥了吗?”
  “操,不就是玩了个女骗子吗?咋了!”
  “那是我妹妹。”
  “那你们抓我姐干啥?!”
  “你对我妹妹干啥了,我就对你姐干啥!”
  “你们敢!”这小伙儿作势要抡镐。
  “你动我就剁了她!”东霸天最擅长绑架人质了。
  “你们敢!”这小伙儿嘴挺硬,但是镐头就是不敢抡。
  “大年三十以前,给我拿一千块钱来,这俩娘们儿我保证没事儿。”
  “凭啥!”
  “凭你们玩儿了我妹妹。”
  “三儿,去报官!”这小伙子转头说。
  “哈哈哈哈,报官?你们知道你们犯的是什么罪吗?轮奸罪!你们报了官,就这罪,七年起!”
  “……”领头的小伙愣了,不敢动了。
  “给一千,我保证这俩娘们儿一根寒毛都不会少。给五百,我动一个。要是你们一分不给,我让她们全拉拉胯。”拉拉胯是标准的东北话,意思就是胯骨都掉了,走路都走不好。
  “……”
  “我叫东霸天,市里的,钱弄好,市区东边五金百货门市找我,一找就找到。”
  “……”
  追来的几个小伙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啥好。他们哪见到过这么霸道的人啊!这人仿佛是在说一些自言自语的话,但是话中又透着威严,虽然一直也没横眉立目,但不怒自威,似乎有着让人不得不听他的话的魅力。
  “都让开点,大年三十之前,我等你们。”
  东霸天提溜着小收音机,大摇大摆的从这几个提着镰刀、镐把的小伙子中间走了过去。这几个小伙子不由自主的侧身让开。胡司令等人推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跟着东霸天走了出去。
  远远的,这几个村民又听到了东霸天的诗朗诵:“我失骄杨君失柳, 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
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忽报人间曾伏虎, 泪飞顿作倾盆雨。”
  看人家东霸天,无论发生什么事儿,走到哪儿,都能找出恰如其分的一首词朗诵一下。
  回去的路上,胡司令问东霸天:“咱不给白鸽报仇了?”
  “报,当然报。”
  “那要是他们给了咱们一千块钱呢?”
  “呵呵,那就等钱拿到手再收拾他们。”
  “那如果不给呢?”
  东霸天挺下来脚步,看了看胡司令说:“我说了,血债,要用血来还。不是,用钱来还。”
  东霸天这招叫杠上开花。杠完了,再开花,双吃。
  腊月二十八下午,东霸天没等来那一千块钱,却等来了土匪大院的一个小孩儿。
  “冯大哥,我是卢松的兄弟,卢松说想跟你谈谈。”
  “谈?谈什么。”
  “那一千块钱的事儿,那是卢松的亲戚,实在亲戚。”
  “呵呵,既然卢松说了,那就谈谈吧,他想怎么谈?”
  “想今天晚上请你喝酒。”
  “好,我去。”
  “卢大哥一定备好了酒菜等你。”
  “好!”都是一个级别的江湖大哥,东霸天这面子必须要给。
  这小孩走了以后,胡司令问东霸天:“冯哥,咱们带几个人去?”
  “我一个人去。”
作者:孔二狗 回复日期: 18:56:05 
  第十七节、中心岛
  刚刚改革开放,老百姓压抑得太久,过年时真热闹。腊月二十八黄昏,大街上办年货的人还是熙熙攘攘。
  东霸天就溜达在这大街上,孤身一人溜达在这大街上,手里,还提溜着那小收音机,饶有兴味的看着路上这些幸福的面孔。其实东霸天本来挺热爱生活的,他小时候学习好长得漂亮,老师和同学都喜欢,只要是考试,要么不排名,只要排名他就没第二名过。只是后来浩劫了,他顿时由天使坠入了凡间。不对,应该说是坠入了地狱。他在地狱中遇到了太多的事儿,才变成了今天这样。
  东霸天这人胆子忒肥。全市想要他命的人不会少于十个,可他就敢一个人在街上瞎逛。有人说东霸天是艺高人胆大,说东霸天这人啊,学什么都是天才,就连学武术也是,他父母刚进牛棚时他才十二、三岁,他白天挨欺负晚上就自己练力量、反应速度,甚至还有点招式。三、两年下来,四、五个壮汉根本没法近他的身。
  反正东霸天就是得瑟,优雅的得瑟。想从他嘴里听到一句脏话,挺难,可能他也的确一辈子都没说过。
  单刀赴宴这事儿,东霸天没少做过。但是单刀赴卢松这样的江湖大哥的宴,东霸天倒还是第一次。他不怕可能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势力或者艺高人胆大,更重要的是他相信卢松的人品。谁设鸿门宴卢松也不能设鸿门宴啊。都是混社会的,但人家卢松的信誉可比东霸天好多了,别说不像东霸天那样“放鸽子”
  二狗不知道那时候全市究竟具体有几家对外营业的国营餐厅,但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不超过十家。据说卢松请东霸天吃饭的地方就是现在市政府宾馆那里,那是当时最有排场的饭店,平头老百姓可能一辈子都没去过,谁要是有幸去了一次,那肯定得显摆个一年半载的。可人家东霸天,常去。
  究竟是不是给卢松的面子和该怎么给卢松的面子,这的确是个问题。虽然东霸天这人有点儿六亲不认,但是卢松的面子该给还是得给。
  小收音机开着,东霸天就溜达进了饭店,虽然步伐还是挺潇洒,但是其实早就冻得跟三孙子似的了,手指头冻得通红,比平时粗了好几圈。
  东霸天进去一看,一桌子七、八人,就认识个卢松。也难怪东霸天不认识,土匪大院的人忒多,各个都跟卢松有关系,谁能分得清哪个是哪个啊。卢松这个团伙和东霸天、张浩然的团伙都不太一样。无论是东霸天还是张浩然,他们手下都是一群小兄弟,这群小兄弟都靠着他们吃饭,自然唯其马首是瞻。可这卢松虽然也有不少兄弟,可是这些兄弟绝大多数都不是靠卢松混饭吃的,而且多数都有正式工作。这些人都是在土匪大院和卢松一起长大的,敬佩卢松的为人,只要卢松登高一呼,肯定是应着云集。癞土匪癞不?可是就是这么癞的人,只要卢松说一句话,他该干啥就得干啥去。
  为啥二狗敢这么说呢?因为有当事人说那天喝的那瓶酒就是癞土匪提供的,癞土匪撒泼撒娇又上吊又抬棺材的,弄了这么一瓶酒,居然就这么给卢松拿来了,足可见卢松在土匪大院的人格魅力。
  主位上坐的是卢松,在一群东北大汉中间的卢松看起来像是从小人国来的。只有在张口说话时那洪亮的嗓门才惹人注意:“来了,小冯,里面坐。”
  卢松把东霸天让到了里面,坐在了自己旁边。东霸天也没客气,把小收音机往桌子上一放,身子向后一倚,直接就问:“卢大哥找兄弟来,想谈啥?”
  “咱们先喝酒!喝完酒再说!”
  “说完再喝呗,我酒量不好,怕喝了两口忘了说啥了。”
  这是东霸天少有的正常说话,只因为坐在他旁边的是卢松。换在平时,东霸天早就开始朗诵诗词了。看来东霸天尽管在外人面前表现得精神不太正常,但是实际还是挺正常的。即使不是正常的,那也是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我做东,喝完了再说!”卢松的霸气跟东霸天比不相上下。这俩人的霸气值接近,只不过是一正一邪。
  “呵呵,那就喝吧!”
  都是江湖中人,酒下得极快,一会儿功夫,一瓶茅台没了。那时候喝酒时用小酒盅喝,可不是像现在用杯子喝。没十分钟,酒就下没了,可以想像他们喝得多快。
  东霸天在当时可以算得上是有钱人了,八块钱一瓶的茅台酒也不是喝不起,但是他的确也没喝过几次,因为这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那得有供应票。请客喝茅台这更多的是一种礼遇。
  如果当时有照相机照下来,那肯定是十分搞笑的一个画面,因为土匪大院出来的人有个共同点特点,那就是:衣服袖子的肘部和裤子的屁股部分都打着补丁,这一群打着补丁的人在全市最高档的饭店喝限量版的茅台酒,有点意思。本来打补丁都是因为衣服磨坏了才打,可是土匪大院这批人居然新做的衣服上也打着补丁,不知道是为了防磨还是为了彰显自己勤俭节约,直到85、86年还是这样。东霸天穿得就时髦多了,在这群人中显得格外另类。
  “喝了这么多酒,还没吃菜呢。”卢松给东霸天夹了块焦溜里脊,据说那时候这么简单的一道菜全市只有这个饭店有。
  “卢老大,你找我到底干什么啊?”东霸天又开始间歇性的狂躁了,刚才装了会儿人,现在有点撑不住了。
  “喝酒,继续喝酒。”卢松又叫了一瓶酒。茅台是没了,普通的酒还是有。
  “呵呵,喝!”东霸天看样子是强忍着。卢松的面子肯定得给。
  不一会儿,四瓶白酒喝了下去,大家脸都红了。
  “卢老大,说吧!再不说我一会儿多了。”
  东霸天第三次请求卢松快点“下茬子”,按理说东霸天根本就不是这么个急性子的人,只是他太不愿意跟着眼前这帮衣服上打着补丁的丐帮弟子们喝酒了。他不但不与无名之辈交手,更不与丐帮弟子喝酒。
  卢松可能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该下茬子了,该说就说了。
  “小冯啊。你绑的那两个人是我亲戚。”
  “哦,知道。”
  “知道?”卢松一愣。
  “当然知道啊,不然你找我来干嘛?”
  “听说你跟他们要一千块。”
  “对。少一分不行。”
  “他们都是我实在亲戚,家里没什么钱,所以找我来说说。”
  “恩……”东霸天没说话,继续听卢松说。
  “一千块肯定是拿不出来,五百行不行?”
  “不行。”
  “你觉得我卢松这面子不值五百块钱?”
  “和值不值没关系,他们碰的人是我亲妹妹,不要回这公道我没法混了。”
  “我说句话,值五百吗?”
  “我说了,一千块,少一分不行。”东霸天淡淡的说。
  土匪大院在座的人都怒了,都横着眼睛看东霸天。
  东霸天很无所谓,大口大口的吃着焦溜里脊。
  “恩!”卢松也没再多说什么,掏出了一把刀放在了桌子上,铮亮的一把剔骨刀。
  东霸天斜着眼睛看了看刀,又夹了块焦溜里脊放在了嘴里,一句话没说。
  卢松脱掉了蓝棉袄,脱掉了背心,虽然瘦骨嶙峋,但是一身都是精瘦肉。
  光着膀子的卢松攥起了钢刀,一口酒喷在了钢刀上,随手一刀就扎进了自己的左胳膊,眼睛都不眨。这一刀扎得真狠,起码戳进去了十公分,可卢松哼都没哼一声。
  “东霸天,我这一刀,值五百吗?”卢松话说完,把刀一拔,扔在了桌子上。
  东霸天继续嚼焦溜里脊,默不作声。
  卢松这是纯老流氓的做法,用东北话说就是在比谁更“光棍”,啥叫“光棍”?据说当年东北当年有人落草当胡子之前先把自己瘫痪在床的亲妈给杀了,然后一把火把房子点着了,上山为匪,变成了纯光棍汉,这样的人,谁见到不怕?卢松肯定不能干出杀亲妈这样的事儿来,但是卢松往自己胳膊上扎了一刀意思就是:东霸天你不是狠吗?我这样干,你敢吗?
  卢松肯定是答应了他农村的亲戚肯定把这事摆平,否则他不可能因为五百块钱就扎了自己一刀。
  通常像卢松这样的人耍完光棍以后,按道上规矩,他只要提出不是太过分的条件对方都得接受了。毕竟卢松是个有头有脸的江湖大哥,他扎自己一刀,别说五百,两千都值。如果卢松对面的人不是东霸天,换了任何人,卢松都不会扎自己一刀。
  卢松斜着眼睛看东霸天,一起吃饭的一桌子也斜着眼睛看东霸天。虽然都没说话,但是那嘲弄的眼神却都已经说话了,就俩字:“服吗?”
  据说东霸天当时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嘴里还嚼着好几块焦溜里脊。不慌不忙脱下了确良上衣,又一个扣一个扣解开了棉袄,都脱完了扔到了地上,里面还有件背心。东霸天琢磨了一下,又把背心脱了,露出了一身雪白的肌肉。
  老天太眷顾东霸天了,东霸天不但长的像电影明星,就凭那身腱子肉如果去拍三级片,肯定也会是有女粉丝无数。
  一桌子人,没一个说话,都在看东霸天准备干啥。大家其实也都明白了,东霸天肯定是想给自己来一刀,还上卢松。
  东霸天的嘴依然在慢条斯理的嚼着,顺手摸过了带着血的剔骨钢刀,端详了一下自己那雪白的胳膊。
  大家都明白了,东霸天也是想扎自己的胳膊,还是没人说话,也没人拦着,因为卢松已经自己扎了没人拦,现在要给东霸天同样的机会。
  东霸天猛的一抡胳膊,这明晃晃的钢刀就进去了至少十五公分。
  “你……”有人要说话。
  “等一下!”东霸天慢腾腾的说。
  只见东霸天拔出了刀,嘴里还在细嚼慢咽,继续端详自己那雪白的胳膊和汩汩流出的血。
  咋了?东霸天在这看什么呢?大家都犯迷糊。
  马上大家就都知道了,东霸天这是对自己刚才扎那一刀不满意!!!
  只见东霸天又是一刀,又扎在了同一条胳膊的几乎同一个部位!!!东霸天连哼都没哼一声。这一刀更狠,直接把胳膊扎了个对穿。
  连卢松都看傻眼了:这他吗的是人吗?更让大家开眼界的还不是这,还是在后面!!
只见东霸天并不急于拔出刀,而是手按着刀柄站了起来。东霸天嘴里嚼着东西,面朝着卢松,轻声细语的说:“你看一下。”
  东霸天摁住刀柄,用力向前一剜:“看见了吗?”
  在座的一个老爷们儿当时就吓出了声。东霸天让卢松看啥?!东霸天让卢松看自己的骨头!!手臂骨!!
  卢松没说话,喝了一口酒。
  东霸天转头,拿刀又是一剜,问另外一个人:“看见了吗?”
  “看见了吗?”
  “看见了吗?”
  “……”
  那天晚上,据说东霸天一共问了八次。没一个人回答,东霸天问到谁,谁仰脖喝一杯酒。
  他把这群土匪吓着了。
  曾经参加了那天晚上酒局的一个当年的老流氓后来每次说起这件事儿都闭紧了眼睛,仿佛睁开眼就能看见东霸天那骨头似的。
  东霸天和卢松这两个江湖大哥,谁更光棍!?那还用说吗?
  问了八次以后,东霸天拔出来刀,扔在了桌子上,嘴里还嚼着里脊肉,拽过背心来简单的往自己的伤口上一绑,说话了:“我说了,一千块,一分钱不能少,卢松你要是觉得非要少给俩钱,那你干脆甩点儿吧,我接着。”
  “明天下午三点,解放公园。”
  “好!”
  东霸天穿上了棉袄,批上了外衣:“明天下午,我等你。”
  说完,东霸天起身走了。没人拦着,也没人送。既然已经甩点儿了,那就明天干吧!
  一个小时后,胡司令在医院看见了东霸天。
  “怎么了?冯哥。”
  “没怎么,今天酒不错。”
  “胳膊怎么了?”
  “自己扎的。”
  “为什么?”
  “卢松跟我耍光棍,非要少给五百块。”
  “哎,少给五百就五百呗?”
  东霸天冷哼了一声说:“这是陈家哥俩儿的脸面,你懂吗?”
  “恩,恩,是啊。”胡司令在东霸天面前总是点头哈腰。
  “给个面子就给免去五百,我哪儿给得了那么多人面子。”
  “恩,是啊,是啊。”
  “再说,我早就看不上卢松了。”
  “恩,是啊,是啊。”
  “是什么是!!我跟他甩点儿了,明天下午三点,解放公园!你把人都给我叫上,不管谁有什么事儿,都必须给我来。就算是明天天上下钉子,也都给我顶着铁锅来!”
  “恩,是啊,是啊!”
  胡司令和陈玮峰不太一样。陈玮峰是和东霸天从小玩儿到大的,情同手足,而这胡司令则是从小就欺负东霸天的,欺负了东霸天起码五、六年。直到东霸天他们哥俩儿连饭都吃不上了去混社会以后,胡司令是彻底被东霸天打服了。不但胡司令服了,胡司令的那些小兄弟也都服了,东霸天来者不拒,把这些人全都招至麾下。要是没有东霸天,或许胡司令就是市区东边的老大。
  东霸天一说话,或许仇家没哆嗦,可这胡司令就先哆嗦上了。当然胡司令在全市也只怕东霸天一个人,在外人面前,胡司令也是一条猛汉。
  可能有人会问:为了五百块钱,扎了自己一刀,然后又甩点儿跟土匪大院的火拼,值得吗?难道真就是仅仅为了陈家兄妹的所谓面子?
  据二狗分析:有一部分是为了陈家兄妹和自己的面子。更重要的是:争夺中心岛。
  啥叫中心岛?二狗前几天在国观看到了一篇文章是介绍地缘政治学的,那上面说:“我们所住的这个世界上有中心的,谁占领了中心岛,谁就会成为这世界的领袖,一战、二战的参战国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争夺这个中心岛。”
  看到这条二狗受到了启发:我市的中心岛自然就是市中心,市中心最大的两股力量就是卢松和张浩然,东霸天如果想成为全市混子的霸主,他必须西进,必须占领市中心。西进的首选,就是干掉卢松和张浩然。
作者:孔二狗 回复日期: 07:14:32 
  第十八节、洒向人间都是怨
  虽然东霸天比卢松还光棍,甚至可以说是全市最光棍,但是他也不如前面说的落草当胡子那些。因为最起码东霸天还惦记点家人,尤其是惦记他那弟弟。
  东霸天对他弟弟的感情挺不一般的,爹妈不在的时候,只比冯朦胧大两岁的东霸天就是冯朦胧的父母。弄到一个苹果,东霸天也要等冯朦胧回来再吃,等冯朦胧回来,或许那苹果已经烂了。据说他俩有两年冬天就一件棉袄,可东霸天愣是一次也没穿过,一直给他弟弟穿,后来据说是他们在南方的奶奶给邮来了一件破棉袄,东霸天才穿上棉袄过冬。现在大家应该都忘了穿不暖是什么感觉,可东霸天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那种万箭穿身的感觉。
  东霸天对寒冷开始时是恐惧,现在变成了半自虐似的折磨自己,不戴帽子不戴围脖在东北冬天基本不可想像,可东霸天就是不戴。
  据说东霸天小时候对弟弟也不错,但是没现在这么好,他之所以对冯朦胧如此照顾,是因为他爸妈在关进牛棚前跟东霸天说了一句:“从今天起,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照顾你自己,也照顾你弟弟。”
  东霸天从那天以后就成了男人、纯爷们儿,那一年东霸天才十三岁。从那以后,要是有人欺负冯朦胧,东霸天肯定趴在冯朦胧身上替他挡。要是冯朦胧吃不饱,东霸天肯定把自己的那口饭让给他。
  就这样,冯朦胧虽然只比东霸天小两岁,但是到了二十多岁还像是个孩子,成天弄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可他那只比大他两岁的哥哥东霸天,却早在十几年前就成了条汉子。
  这不,东霸天刚在楼下包好了伤,就去住院部看冯朦胧了。这哥俩儿关系非同一般,沟通起来没什么障碍。东霸天在外面跟任何人说话都跟刚吸完K粉似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再即兴朗诵几句毛主席诗词,谁背后都说东霸天是半个精神病,可东霸天跟冯朦胧说话时,似乎从来都是挺正常的。
  “医生说你啥时候出院?年前能出院吗?”
  “差不多吧,我想回家过年。”冯朦胧被房二那一板砖拍得挺狠,但是还好并没毁容。
  “恩,好好养伤吧!春节咋也得回家吃顿饺子。”
  “哥,你胳膊咋了?”冯朦胧注意到东霸天抬手不方便了。
  “没事儿,自己碰的。”
  “你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没有。”
  “真的?”
  “真的。”
  “哥你别再跟别人打架了,你听听别人背后都怎么说你。”
  “呵呵……”东霸天拍了拍冯朦胧,转身走了。
  每次跟人家甩点儿火磕前,东霸天都习惯性的去看看弟弟。目的应该有二。1、也许这就是看弟弟的最后一眼。2、看着弟弟还好,他就放心了,毕竟一家哥俩儿,就算是他自己战死街头,还有他弟弟为父母送终。
  这么看来,东霸天这人还是挺有爱的,起码不像外人眼中那么可怖。但是东霸天洒向人间的,基本全是怨恨,全是。
  除了他的家人,其他人都应该感受不到他的爱,就连手下那些小兄弟也一样。当然,陈玮峰除外,因为陈玮峰在没人跟着东霸天混的时候就跟着东霸天混,在东霸天成天在街头挨揍的时候就陪着东霸天挨揍,冯家兄弟和陈玮峰这三个人是一起滚大的。尽管陈玮峰不姓冯,但基本就是冯家哥俩的异性兄弟,跟自己家人没区别。
  第二天一大早,胡司令就集了三十多个小兄弟来到了五金门市部附近。这地方,是东霸天等人聚会的窝点。
  “多少人啊?”东霸天来得比谁都早。
  “四十多个。”
  “都带了什么家伙?”
  “斧子、管插、枪刺,还有把喷子。”
  “恩,好!可以一战!他们互相都认识吗?我看有的人我都不认识。”
  “恩,有些生面孔,我得让他们认识一下。”
  “不用了,一会儿吃饭前集体剃个光头吧。”
  “啊?!”
  “容易辨认啊!”
  “这大冷天的……”
  “让你去就就去,你问问他们谁不愿意?谁不愿意可以不剃。”
  东霸天这话问得忒多余。谁愿意剃头啊?大冷天的弄得跟个劳改犯似的。但是谁敢不去剃头啊?谁不怕东霸天的淫威啊!今天不去剃头,明天东霸天说不定想出什么招来折磨人。
  东霸天这么干也有自己的目的,他这是多年以来积累下来的经验。首先,剃了头能给人以决一死战的气势,试想四十多个小伙儿一起剃了光头去打架,谁见了心里不是一激灵。其次,打架难免把头打破,头发多缝针太麻烦,干脆先把头剃了,省着到时候麻烦。
  据说东霸天早就想搞一次这样的近似于誓师大会似的剃头活动,只是碍于对手不够强硬。这次的对手是土匪大院的老大卢松,东霸天认为是时候祭出这心理震慑的手段了。
  “咱们排队去理发店,理到下午也理不完啊?!”胡司令问。
  “剃光头还去理发店?谁家有推子拿出来,咱们自己推!”
  那个年代去一次理发店理发要几毛钱,一般比较会过日子的人家都自备理发的推子。这东西虽然说不是家家有,但是普及率也挺高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四十多个小伙儿全光头了,就连一贯注意自己形象的东霸天也剃了个光头。
  看着眼前这群光头小伙儿,东霸天由衷的满意:“风云突变,军阀重开战……”
  没人爱听东霸天的诗朗诵,但是都得假装很欣赏、很崇拜的看着东霸天。
  “把那两个娘们儿也带上!”东霸天说。
  “带她俩干什么?”
  “咱们要是被他们打跑了,这俩娘们儿就归他们了。”
  下午两点多,东霸天带着这四十多个光头小伙儿全来到了解放公园的人工湖旁边,其中有好几个走路摇摇晃晃,因为他们在来之前每人干了一碗七十多度的烈酒。这是东霸天看书学来的,这酒叫壮行酒。
  这一战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三十年,但仍然被人津津乐道。二狗认为能被人传颂的群架需要具备以下几个特点。1、参战的人数足够多,只有足够多的人参战才会利于传播。如果仅仅是东霸天跟卢松两个人开战,就算是这俩人各自使出了葵花宝典和九阴真经也不行,因为没人看见。2、参战的双方要足够大牌。如果是两群无名之辈群殴,那么可能真的没人会记住,因为在民风彪悍的我市,在九五年之前几乎每年都会爆发两、三次大规模的群殴。如果不是东霸天和卢松这样的天皇巨星级人物交手,人们也早已淡忘。3、双方要势均力敌。如果不是双方势均力敌的话,那么这一战毫无精彩可言,无非就是一群人追,然后另一群人跑呗。
  以上三个特点,这一战全具备。
  东霸天这边弄了四十多个光头战士挺威武。可人家卢松也不孬,不但也集了人,而且还抽象出来了一条宣传语在院里宣传:“东霸天要跟咱们土匪大院叫板啦!”
  这句宣传语不知道是谁设计的,总之效果是十分的好。几乎所有土匪大院的小年轻听到这句话的反应都是:“东霸天牛逼啥?!干他!”
  没费吹灰之力,卢松就从土匪大院里带出来了六十多个人。这六十多个人中不但有郝土匪这样的狠角,甚至还有蔫土匪这样的独行侠。而且,这支队伍中还有后来成为全市最大流氓头子的张岳!只是那时的张岳还是个在放寒假的学生,不显山不露水。在卢松的眼中,张岳就是个小孩。在这次大战中,张岳不但要跟在卢松的后面,甚至还要跟在郝土匪这样的人后面。毕竟,张岳是卢松侄子辈的。
  即使张岳在后来见惯了大场面也登上了黑道一哥的宝座,但是他每次说起这场恶战时仍是澎湃不已,到最后结尾总是几个字:“卢松牛逼,东霸天更牛逼!”能被张岳称之为牛逼的人,其牛逼程度肯定无需置疑,而且可能仅此二位而已。
  四十多个铮亮的光头在冰冻的人工湖边儿等着,六十多个戴着棉帽身穿带着补丁的衣服小伙儿又浩浩荡荡的杀了过来,这是什么样的阵势!
  东霸天稳如泰山,永远气定神闲,他站在了这一群人的最前面,他那颗新剃的光头,也显得格外的亮。站在他一左一右的是陈玮峰和胡司令。
  土匪大院那边儿也是卢松站在最前面,一左一右分别是郝土匪和蔫土匪。土匪大院五大土匪来了仨,剩下了一个老的和一个癞的,可见土匪大院也是倾巢出动。
  两伙人马,在距离两米左右停了下来。
  先是对视三秒钟,为啥要对视三秒钟?因为两帮人都要看看对方队伍里有没有认识的,如果有,那么一会儿打起来就避开。通常情况下,两帮聚集了这么多人的架很难打起来,但是今天不同,因为这场架的起因是女人。女人总是能激发男人的雄性激素。
  东霸天指着挖人工湖挖出来的假山先发话了:“卢松,往那边看,你要的那两个娘们儿,就在那,现在我还没动她们一根寒毛。一会儿你要是有本事把我们打跑了,那这两个娘们儿你就带走,我一分钱不要。公平不?”
  东霸天不但要打赢这架,还要赢得堂堂正正。
  “公平!”卢松也发话了。
  虽然看到这四十多颗光头有点震,但卢松还是自信满满,他对他身后那六十来个小伙儿有信心。土匪大院出来的,没一个孬种。
  “别他吗的废话了,干吧!”
  陈玮峰早就压不住火了。他早就想为他妹妹报仇了,一直没找到发泄对象,他早就想把那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给上了,可是东霸天始终拦着。现在陈玮峰可算是找到对手了。
  卢松仰着脖子斜眼睛看陈玮峰:“你是谁啊……”
  卢松话还没等说完,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手就卡住了他脖子。还没等卢松明白怎么回事儿,他那又小又瘦的身子已经被陈玮峰俩手提了起来。
  可卢松一点儿都没有慌乱,虽然已经在空中失去了重心,但他抡起手中的钢管又准又狠的砸到了陈玮峰的太阳穴上。这一下忒狠,陈玮峰吃痛,撒开了卢松,回手就去摸别在自己腰间的匕首。手还没碰到匕首,卢松又是一钢管砸到了他手腕上。
  东霸天一脚就把卢松蹬到了冰封的人工湖面上,卢松在冰面上滑出了至少三、四米。
  几乎同时,在“草你吗!”“操!”的叫骂声中,这场大战彻底打响。
  与其说这是一场两伙儿硬茬子的血腥厮杀,倒不如说这就是一场雄性荷尔蒙分泌过剩的有暴力情结的年轻人的年终集体狂欢。六十人对四十多人,人数也接近,人一多了差了十几个人没什么感觉。
  据说东霸天在开战之前曾经做过战略部署,开战以后所有人必须跟着他向前冲,谁也不许落单。杀出一条血路,然后再掩杀回来。然后再冲,再回来。目的就是冲散土匪大院的队伍。
  东霸天的战术简单归简单,但毕竟是有战术。土匪大院的这些土匪们虽然各个都不差,但是有点乌合之众的感觉,在东霸天等人的左冲右突之下,果然散了群。
  冰封的湖面是这场狂欢的第一战场,也是流血最多的战场,因为在这厮杀的都是恋战的人。山和湖之间就是一条小路,在小路上根本就活动不开,所以都打到了湖面上。
  人造山上是这场狂欢的第二战场,那里也是追逐打斗的战场,因为有胆子小的挨了两下就往山上跑,有人跑肯定就有人追,所以山上仨一群俩一伙儿的打得也十分热闹。
  尽管土匪大院的土匪们暂时被冲散,但是毕竟单兵作战能力强而且人数相对较多,所以不到一分钟就挽回了颓势。双方战成了平手。
  两伙人各有三分之一在逃跑,也各有三分之一在追赶。这两伙儿人还各有三分之一的人在对掐,对掐的人,多数都集中在湖上的冰面上。
  冰面上,起码有十几对在捉对厮杀。这杀得是真猛啊,在一声声怒骂中手中的钢管朝对方的身上、头上狠砸,有的互相揪住对方的衣领子拿着菜刀朝对方脑袋上抡。
  张岳曾经评价说:这场架还好是在冬天打的,要是换到了夏天,非打出几条人命不可。冬天人穿得都多,东霸天他们那帮里有好几个玩命抡斧子的,全是照着脑袋上抡,要是土匪大院这帮人不是都戴着棉帽子,肯定有几个脑袋被开瓢。土匪大院也有不少攥着匕首捅人的,但是对方穿得太厚,一刀扎进去,或许连皮肉都伤不着,倒是把棉大衣和棉袄扎了个窟窿。
  不到两分钟,视野所及的范围内只剩下了不到四十人。其它的要么是跑了,要么是去追人了。剩下的冰面上捉对厮杀的,基本全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这些人,都不能跑,跑了以后在社会上就没法混了。
  阴暗的天空下,冰封的湖面上,血迹斑斑。
  而且,这些人也都在找和自己重量级差不多的人单挑。
  东霸天跟卢松抱着滚在了一起,都扔掉了手中的武器,互相掐对方的脖子,俩人掐得脸色都铁青。东霸天本来肯定比卢松力气大,只是东霸天昨天自残得过重,左手臂无力,所以跟卢松掐了个平手。
  郝土匪在跟胡司令的交锋中显然处于下风,左边的胳膊被打得耷拉了下来,显然是断了,腿也有点瘸,不过还是在勉力支撑,十分凶险。胡司令那粗钢管抡得虎虎生风,郝土匪只有招架之功。
  蔫土匪跟陈玮峰也滚在了一起,居然也在对掐。不过人家陈玮峰掐人是专业级的,蔫土匪是业余的。估计再掐一会儿,蔫土匪非昏过去不可。
  这架才打来不到五分钟,就已经打成了这效果,再打两分钟,非出人命不可!第一个死的估计就是郝土匪。
  呼号的北风中,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喊声:“都他吗的别打了!”
  大家都听出来了,这一嗓子说卢松喊的。跟着东霸天翻滚在地上的卢松肯定意识到了:马上就要出人命了。
  可卢松毕竟不是裁判,这也不是一场足球比赛,不是他想叫停就叫停的。
  哪想到卢松这一嗓子喊完,又传来了另外一嗓子:“都别打了!”
  大家也听出来了,这嗓子是东霸天喊的,能在这关节上还不说脏话的,除了东霸天还有谁?
  绝大多数人都停下了手,这两个老大显然都是有绝对权威的。
  只见滚得跟土驴似的东霸天和卢松俩人都松开了对方,站了起来。
  卢松指着两三对打红了眼还没停手的吼:“给我住手!”
  终于,没人再打了。
  大家都把眼神望向了站在冰封的湖面上的这两个踉踉跄跄、满脸是血的江湖大哥。
  可能所有在场的人都认为这场群架该结束了,该谈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最血腥的,还在后面。
作者:孔二狗 回复日期: 06:32:22 
  第十九节、文斗
  刚才盘旋在整个人工湖上空的嘶吼和怒骂声全停了,一片寂静,就剩下了呜呜的风声。
  天空越来越阴沉,像东霸天和卢松的脸一样阴沉。
  这俩人的胸脯都剧烈起伏,但谁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对视着。土匪大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卢松身后,东郊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聚在了东霸天的身后。东霸天和卢松都回头,他们在清点自己的兄弟,看看有没有人死。
  还好,一个都没死,万幸。但是这群刚才还干净利落的兄弟,身上都沾满了血污和泥污。身受重伤的应该不少。郝土匪已经站不起来了,坐在冰面上手捂着膝盖,他的膝盖和胳膊应该都遭到了钢管的重击,胳膊肯定是断了,腿具体怎么样还不知道。陈玮峰的眼眶子裂了,鼻子在不停的流血,止不住。其它脸上、脑袋壳子上有刀伤的人不在少数,基本70%的人都挂了彩。
  综合而言,东霸天的人更显狼狈。因为,东霸天的人都是光头,被菜刀剁在了头皮上以后,立马就是个大血沟子,血从额头上往下淌。
  不过打群架好像有这么个自然规律:看起来最狼狈而且浑身都是血的,反而通常都不是伤的最重的。什么样的最可怕?最可怕的通常都是看起来表面没什么伤,但是回家以后觉得脑袋迷糊、疼、发沉,过几天去医院以后在医院住了三天院,然后一命呜呼,像是陈玮峰这样太阳穴上被卢松抡了一钢管的人,现在看起来是没什么大事儿,但是也许三天以后他就得进医院。再就是外表看起来没什么伤,到了医院一查:我操,脾被踢碎了。
  成天打群架的东霸天和卢松自然深谙其中门道。
  卢松先说话了:“伤的重的,都送去医院。”
  “该走的都走,我和他的问题我们俩解决。”东霸天说。
  两位江湖大哥在没有经过任何沟通的前提下,达成了共识:这架不能打下去了,毕竟是在斗气,不是开屠杀大会,只要再打两分钟,这群打红了眼的人的斧子就该朝脖子上抡了,那枪刺就该朝心脏上扎了,一分钟就得死一个,至少。
  “听话,该去医院的去医院。行动不方便的找个人送,胡司令,带他们走。”东霸天说。
  “别跟他们去他吗的一家医院。”
  “从这出去以后,谁也不许动手,把家伙都给扔到这!”
  叮当的一通乱响,湖面上扔下了十几把斧子、钢管、枪刺。不仅仅是东霸天的人在扔,土匪大院的人也在扔。
  这两个江湖大哥的权威尽显无遗,他俩都说不打了,刚才那些已经想要人命的弟兄们齐齐罢手。让他们走,他们真就扔下家伙走,没一个敢吵着要继续打的。
  这才是真正的江湖大哥。身手好下手狠有什么用?再好再狠也不过是一个人。真想成为江湖大哥,就要在小弟面前拥有绝对的权威,说一不二!在东霸天和卢松之后,我市再也没出现过如此有权威的大哥,就连日后的李老棍子、赵红兵、张岳也全不行,他们都管不太住手下。
  走的人分两类。一类是伤得重的,另一类是被刚才的恶战吓得肝颤的。虽然这两群硬茬子表现出来都是凶悍,但是胆小的还是不在少数。有些时候人在危险当时不觉得害怕,冷静下来一分钟开始后怕。这些人绝大多数都在后怕:我刚才要是一红眼杀了人怎么办?我要是刚才被那斧子抡到脖子上怎么办?
  人都是肉长的,除了东霸天这样有点喜欢自虐的人以外,有几个人能做到经历了刚才那大场面事后不哆嗦的?没几个。
  土匪大院的人从公园的正门出去了,东霸天的人从公园的后门出去了。刚才追人追得远而且没受伤的人也陆续都回来了,各自站在自己的大哥身后。卢松和东霸天身后,各站了二十多人。
  冰面上,除了血污,还有沾了血的凶器。
  寒风中,卢松又说话了:“这事儿,本来是咱们俩的事儿,不该牵扯这么多兄弟。”
  “对,就是咱们俩的事儿。”东霸天顺过了气,刚才他差点儿被卢松掐死。
  “再打下去,损伤太大,谁都是爹妈生的,凭啥给咱们俩玩命。这样吧,咱们俩单挑吧!”
  “行!”
  “兄弟们,把家伙都扔了,全扔!”
  “扔!看我们俩的。”
  “姓冯的,敢立个生死状吗?”
  “立!”
  那个年代不但农民法律意识淡薄,就连城市人法律意识也相当淡薄,卢松和东霸天都以为只要立个生死状,那么法律就不会追究。其实咱们中华人民共和国啥时候承认过“生死状”这东西啊!
  可是连个笔杆子都没有,拿啥立生死状啊?这些人都是拿凶器来的,谁打架还带管笔过来?
  “你们听着,我和卢松立了生死状,谁死谁倒霉。”
  “谁死谁倒霉!”卢松两条又黑又重的眼眉扬了扬,可着嗓子重复了一遍。
  “都退后!”
  湖面的中间,就留下了东霸天和卢松俩人。
  “文斗还是武斗?!”卢松问。
  操!卢松居然想到了文斗!
  啥叫武斗?!俩人拿相同的武器火磕,谁把谁干倒谁牛逼。就是刚才那打法,那就叫武斗。
  啥叫文斗?!俩人拿相同的武器,你给我来一下,然后我再给你来一下,规则是谁也不许挡,谁也不许躲,谁也不许两连击,谁先倒下了或者谁服软了谁输。
  看来卢松这人就是爱耍光棍。昨天耍光棍没能耍过东霸天,今天还要耍光棍!文斗不是耍光棍是干什么?据说,在这次文斗之后,文斗开始在我市的混子间流行。但只流行了一年,八三之后,我市再也没人文斗过。因为文斗这东西,一个巴掌拍不响,起码得俩亡命徒才行。而且,文斗这东西似乎也不太适合情感和心智健全的人,正常人谁干这事儿啊!?
  干这事儿的人都是半个疯子。
  但不管怎么说,东霸天跟卢松这场文斗虽然无数次被模仿,但是却从未被超越。这是一个高度,一个高峰,这高峰由这两位江湖大哥共同缔造,缺了谁都不行,换了谁都不行。
  “文斗!武斗你不是我的对手!”
  “操!文斗就文斗!”
  “你把我干倒了,那俩娘们儿还归你!”东霸天指了指人造山。
  “痛快!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刚刚追打完一个东霸天小弟回来的张岳亲眼目睹了全过程,裤管子上全是雪泥的张岳站在半山腰看的这场文斗,能让张岳这样的狼崽子都吓一跳的单挑是什么?只有这一场。张岳还说,卢松动起手来那气势,看起来真不像是1米55的,倒像是1米85的,站在将近1米8的东霸天面前,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哪儿弱。
  “你先来!”东霸天这人从不占便宜。
  卢松从湖面上捡起了一把枪刺:“这东西怎么样?”
  东霸天也捡起来一把:“行!”
  都是五六制式枪刺焊了个把,从外观到锋利程度都差不多,的确是谁也不吃亏。
  “朝这儿抡!行不!?”卢松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壳子。
  “行!”东霸天向来是来者不拒,有人划出个道道来他就敢玩儿。
  可能有人会问:这俩人这光棍耍得也不行啊!要是真耍光棍,干脆拿把斧子朝对方脑袋上剁呗,卯足了劲瞄准了来一下肯定干死!
  二狗要说的是:这是文斗,要是谁朝对方脑袋干一下,那对方还有还手的机会吗?一下就结束了,没的玩儿。再说,凌迟处死和砍头哪个狠?肯定是凌迟处死啊!
  这俩人玩儿的,就是接近于凌迟处死的游戏。枪刺这东西是捅人的,拿来砍人虽然也很锋利,但是显然没砍刀厉害。
  “来吧!朝这!”东霸天指了指自己新剃的光头。东霸天的光头铮亮,连个疤瘌都没有。
  东霸天话音儿没落,卢松那一枪刺已经抡了下来,结结实实地剁在了东霸天的光头上。
  “哎……”
  没怎么防备的东霸天居然哼了一声还退了一步。血顿时就从东霸天的脑瓜顶上淌了下来,顺着脑门子就往下淌,一直淌进了东霸天的眼睛。东霸天伸手擦了擦,半天都没还击。大家都说其实卢松第一下就把东霸天给砍糊涂了,卢松个子小可劲儿真不小,东霸天挨了这一下以后半天都没找到北在哪儿。
  卢松把脑袋上戴着的俩耳朵的蓝色棉帽子往地上一摔:“来吧!该你了!”
  半分钟后,东霸天终于一枪刺抡出去,剁在了卢松的脑瓜壳子正中间。
  “操!”卢松也哼了一声。
  血都没擦,卢松回手就抡了东霸天一枪刺。
  东霸天这次也没停顿,回手又抡了卢松一枪刺。节奏明显加快了,俩人都红眼了。
  卢松又一枪刺抡在东霸天脑门子上。
  东霸天再给卢松来一下。
  ……这俩人连哼都不哼了,你一下,我一下。东霸天胜在力气大,卢松胜在抗打。
  最后一下是东霸天抡的,抡完以后卢松停手了。
  人们后来都说东霸天和卢松那次对抡了20多刀,卢松顶不住了,停下来了。
  站在半山腰的张岳数得一清二楚:这俩人各抡了九刀,而且停下来的原因不是卢松抗不住了,而是这俩人眼睛里全是淌进去的血,啥都看不见了,最后那三、四下这俩人都是闭着眼睛抡的。
  俩人的脑袋,都变成了血葫芦。啥叫血葫芦?就是整个脑袋都是血,没一个地方不带血,比鬼片还鬼片。
  卢松擦眼睛,东霸天也擦眼睛。擦也没用,刚擦完,血就又淌了下来。
  这时候,观战的人肝都颤了,剩下来观战的,都是刚才恶战肝都没颤的,但现在,没法不颤。谁没见过玩命的?谁见过这么玩命的?
  这俩人这玩法有点吓人,俩血葫芦脑袋晃荡在这冬日的下午,显得格外诡异。看得人人都心惊肉跳。
  “干脆咱们双手抡吧!”卢松说。
  “行!”东霸天似乎比卢松伤的严重,晃晃当当,有点儿站不稳了。
  卢松和东霸天对砍都砍糊涂了,都忘了一件事儿:东霸天昨天的光棍耍得过分了,现在左侧的胳膊根本抡不起来。要是卢松记着这事儿,他肯定不能占东霸天这便宜。东霸天要是记着这事儿,也不能答应。
  个子不高的卢松蹦乱起来,双手抡圆了枪刺,力辟华山似的剁在了东霸天的头上!泰山压顶!
  “嗷……”方圆一公里都能听见东霸天的这声粗重的吼声,这声是从鼻腔和口腔一起发出的,像是临断气的人的那种吼声。
  据说东霸天像喝多了似的“咣,咣,咣”倒退了三步,眼看就要摔倒,枪刺的尖儿扎到了冰封的湖面上。
  扎住了,半躬着身子的东霸天还是没倒,但是意识肯定已经模糊了。因为,东霸天拿着枪刺拄在冰面上足足半分钟没动。
  不是不想动,是一动就得跌倒。
  “姓冯的,你还行吗?!”卢松又擦了一下眼睛上的血,嗓门明显没以前那么洪亮了。
  据说卢松这句话还没落地,东霸天“霍”的起身冲了过来,伴随着天崩地裂的一声“呀!!!!”,单手抡起到枪刺重重的剁在了卢松的脑壳上。
  卢松连哼都没哼一声,当场倒地。
  张岳看见了东霸天把卢松剁倒后还呲着的两排白森森的牙,这两排白森森的牙在东霸天那全是鲜血的脸上,格外的刺眼。
  最后这一下,东霸天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剁完卢松以后,他自己腿一软,也要倒,又是一枪刺扎在了冰面儿上,又没倒,他那哈喇子拌着脑袋上淌下的血,一滴接着一滴的滴答到了冰面上。
  爷们儿就得戳着,死也得戳着。
  胡司令赶紧扶住东霸天,不扶东霸天,东霸天随时都可能倒。
  土匪大院的人扶起了卢松,但是卢松的意识显然还没清醒,腿还是软的,不使劲扶着肯定马上又倒。
  在东霸天和卢松对砍的时候,没一个人说话,没一个人助威也没一个人骂。
  此时分出了胜负,还是没人说话。
  东霸天一说话就流口水:“卢松……明天前,一千块钱。”
  “……”卢松半睁着眼睛,没回话。
  “走……”
  东霸天是被人架出去的,直接架到了医院缝针。
  卢松基本上被人抬出去的,也直接进了医院。
  这次文斗过后,我市的江湖中出现了第二个“50后”脑残,谁啊?!卢松啊!此脑残非彼脑残。啥叫脑残啊?最坚硬的头盖骨被砍坏了呗!
  谁是第一个“50后”脑残啊?刘海柱!
  张浩然擂在刘海柱脑袋上的那一钢管,给刘海柱脑袋砸漏了!砸出了个窟窿!砸出了窟窿还能活?
  当然能活,刘海柱不就活到了现在吗?!活的还好着呢。
作者:孔二狗 回复日期: 18:23:51 
  第二十三节、人情债
  东霸天清楚的很,陈玮峰这下算是完了。要是个普通人干出陈玮峰这样的事来,或许只会判个十五年或者二十年的,因为毕竟是蔫土匪捅刀子在先。但陈玮峰不同,他在全市所有的派出所里都挂着号,恶名在外。同样的罪行陈玮峰就得罪加一等,而且,犯了事儿的陈玮峰又畏罪潜逃,再罪加一等。
  这下陈玮峰还能有好?肯定不是死刑就是死缓。
  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如果是东霸天跑路,或许还说不定真能在外面扎了根隐藏个十几二十年,因为东霸天这智商在那摆着呢。可陈玮峰哪有东霸天这智商啊?能在外面跑上个一年半载不被抓住已经是奇迹了。而且,陈玮峰跑出去的时候没带钱没带粮票,不再犯罪怎么活?肯定是跑到哪儿罪就犯到哪儿。这样下去,没几天就得完蛋。
  在杨五家那冰房冷屋里,东霸天辗转反侧又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别人犯愁还能挠挠脑袋,可东霸天连挠脑袋都不能挠?为啥啊?!纵横交错阡陌交通整整十道大刀疤,谁自己挠脑袋啊?!那得多虎。
  半夜,冯朦胧来了,看样子是才录完笔供。坐在东霸天旁边一句话都不说。东霸天也没问,问也是白问。这哥俩儿沉默了足足十分钟。
  “哥。”还是冯朦胧先说话了。
  “恩……”
  “你说陈哥要是被抓着,能判死刑吗?”
  “……”东霸天没说话,他又不是法官,他要是法官,他宣判陈玮峰无罪。
  “哥,你说如果我不找陈哥来吃饭,他或许就不会犯这么大的事儿,是吗?”
  完了,冯朦胧心里有阴影了。
  “二子,你别瞎琢磨。这蔫土匪是出了名的蔫坏,他盯着陈玮峰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不动手他明天也得动手,今天也好,他不是把蔫土匪给干死了吗?要是今天你不提醒他一声,说不定他就被蔫土匪捅死了。一个是捅死别人,另一个是被人捅死。你选哪个?!”东霸天就是会开导弟弟。
  “当然是捅死蔫土匪啊!”
  “那就对了!总比被人捅死好。再说,陈玮峰也未必会判死刑。”
  “是吗?我觉得也未必是死刑。”
  东霸天没再说话,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东霸天对谁都没耐心,就对弟弟有耐心,那耐心跟张浩然老师教导三十个流氓弟子差不多。
  “白鸽呢?”东霸天问。
  “在家呢,也刚回家。”
  “恩。”
  “哥,你也回家吧。现在出了人命,你在外面不安全。”
  “我?你就别管了,你先回家吧!”
  冯朦胧走了,东霸天还是睡不着。
  冯朦胧的确不欠陈玮峰什么,但是东霸天却欠陈玮峰的,而且欠的还太多。具体的事儿就不说了,单说陈玮峰走上混子这条路,东霸天就居功至伟。如果没有东霸天,谁能想像小时候连蚂蚱都不敢动手去抓的陈玮峰会成为掐脖王子?而且还敢于在闹市的街头杀人?东霸天在不自觉中,一直在把忠厚的陈玮峰当枪使。
  还有陈白鸽,东霸天不知道也没注意陈白鸽什么时候由一个小女孩变成了个大姑娘,等东霸天发现陈白鸽已经变成了个大姑娘的时候,陈白鸽已经跟他手下的那群小兄弟混在一起了。再后来,陈白鸽又去当了鸽子,彻底跌进了万丈深渊。
  东霸天愧对这兄妹俩。
  或许连冯朦胧都不知道他临上警车时的那句“陈哥让你照顾白鸽”对东霸天的冲击有多大。陈玮峰已经决定一辈子不理东霸天了,而且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真的能做到。但是在逃亡之前,还是把妹妹托付给了他。
  这叫什么?这就叫信任。
  欠陈玮峰的,东霸天基本上是没办法还了。现在东霸天能做的,是对得起陈玮峰对他的信任。
  这血债,只能用人来还了。
  东霸天必须现在就要见陈白鸽,因为现在陈白鸽的人身安全都有问题。蔫土匪死了,陈玮峰跑了,谁也不能保证土匪大院没人会对陈白鸽下手。
  东霸天起床,穿衣服,出门,外面真冷,东北昼夜温差大,有时候白天都接近零度了,到了晚上又是零下二十度。冻得上下牙不停撞击奏出了交响曲的东霸天敲开了陈白鸽的家门,形容憔悴的陈白鸽拉开了大门,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来了”。
  东霸天才注意到:陈白鸽现在不仅仅早已成了大姑娘,甚至脸上已经多少有了些沧桑。
  白鸽今年是22岁还是24岁?东霸天有点儿想不起来了。
  回到了房间,陈白鸽合衣钻进了被窝,盯着天花板,一句话也不说。两只一向流光溢彩的大眼,今天黯然失色。
  东霸天坐在炕沿,认真的端详着陈白鸽,心里肯定泛出五个字:这孩子,命苦。童年父母双亡,青年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哥哥,早已是被众人所唾弃的破鞋,而且,前段时间又被轮。虽然最后东霸天为她出了头,她也挺感动,但是她真宁可东霸天不为她出这个头。因为这样一闹,两个团伙就有近百人都知道了这事儿,很快就会被全市的人都知道。以后想嫁人?不太可能了,谁能承受得住这个社会舆论?就算是来自农村的劳改犯,也未必会要她。
  “吃东西了吗?”东霸天问。
  “没。”
  “你别太担心了,你哥哥那么聪明,不会被公安抓到的。”
  “……”陈白鸽无奈的笑,是那种对生活丧失了希望的麻木的笑。
  “你怎么想的?以后咋办?”
  陈白鸽沉默了半晌,说:“哥,还记得我第一次当鸽子吗?”
  “记得,怎么了?”
  “那次,我真爱上了那个小伙子,我真不想回来了。”
  “那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呢?”
  “我不敢说,再说,我已经答应了你们要回来。”
  “你……”
  “哥,我还想再当一次鸽子。”
  “恩?”
  “当一个再也不飞回来的鸽子。我要找个农村的穷苦人家嫁了,然后一辈子也不回这里了。”
  “……”东霸天没说话。其实,东霸天在来之前已经打定了主意,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哥,你说行吗?”
  “白鸽,你哥临走之前,让儿子嘱咐了我:让我照顾你。”
  “恩,二哥也跟我说了。你看看,我就知道你们俩肯定能和好。你们俩这不是和好了吗?这样多好。就是不知道,我哥啥时候能回来……”陈白鸽的眼神里好像是有了点儿喜悦。
  东霸天就算是铁石心肠,现在也该被眼前这个仿佛是在说梦话的姑娘打动了。他仿佛是回到了20年前,陈白鸽又成了他怀里抱着的那个咿呀学语的天真的孩子。
  “你哥没事儿,你相信我,就算是回来,也不会判死刑。”
  “我觉得也是,现在的人怎么都那么坏呢?怎么一动手就要杀我哥呢?警察也知道是那个人要杀我哥。”陈白鸽话多了起来。
  “白鸽,刚才我说,你哥让我照顾你。”东霸天又重复了一遍。
  “我都听见了啊,这还用我哥说吗?你不是一直照顾我吗?”
  “我的意思是:我得照顾你一辈子。”
  “你的意思是……”
  “咱们俩结婚吧。”
  陈白鸽愣了,她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还有人会向自己求婚,而且,求婚这人居然还是自己一直喜欢的东霸天。自从她十七岁那年被住在自己家的一个哥哥的朋友半夜爬上了床糟践了以后就一直自甘堕落,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脏了,配不上东霸天了,干脆堕落到底。可现在,东霸天居然张口就要跟自己结婚?!
  陈白鸽石化了,呆呆的看着东霸天。
  “白鸽,咱们俩结婚吧。”
  “……不用结婚,你照顾我就行了。你的心意我明白,我哥哥要是知道了也肯定高兴。但结婚,真的不用了。”
  “白鸽,咱们结婚吧。”东霸天说话神经质归神经质,但是从不拖泥带水,除了吟诗以外根本没废话。
  “真不用。”
  “听我的,结。”
  “……你,你不嫌我脏吗?”陈白鸽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以前的事儿,我不管,以后,你就我这一个男人。谁敢碰你一指头,我杀了谁。”
  “哥……我可能,再也怀不了孕了。”陈白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别叫我哥了,以后我是你丈夫。”
  “哥……”陈白鸽哭了。
  “明天我们就去领证去。”
  陈白鸽哭得说不出话来。
  东霸天拉灭了电灯,衣服都没脱就钻进了陈白鸽的被窝。
  光东霸天的这些朋友,钻进过陈白鸽被窝的至少就有十个。可东霸天真没钻进过这个被窝,因为以前东霸天一直把陈白鸽当小妹妹,两个人太熟了,哪有哥哥对妹妹下手的?
  俩人一晚上啥也没干而且一句话也没说。早上醒来,东霸天的半边棉袄都被陈白鸽哭湿了。
  “去见见我爸妈吧。”东霸天说。
  “什么时候?”陈白鸽睁开了眼睛,俩眼睛都是又红又肿。
  “现在。”
  “我不去!”
  “冯大爷、冯大娘肯定不会同意的。他们都知道我……”
  “恩,对,那我们也要去打声招呼对不?”
  “我怕冯大爷、冯大娘骂我。”
  “他们骂过你吗?”
  “没。”
  “要骂,也是骂我,走吧!”
  “不走,他们肯定接受不了。”
  “对,我知道,我就是打个招呼,虽然他们没怎么养我,但是毕竟生了我。我必须要去说。”
  “我……”
  “早晚也是一刀,早痛快早心宽。”
  “恩。”
  “去洗把脸,好好打扮一下。”
  “恩。”
  见父母的结果这俩人早就知道了,但他俩还要认认真真的走完这个仪式。
  满脑袋绷带的东霸天牵着陈白鸽的手进的家门。陈白鸽曾经无数次进过这个院,但她却从来没这么满脸通红的进过这个院。
  陈白鸽好像也忘了上一次脸红是哪年的事儿了,17岁?18岁?
  东霸天的家人全在家,爸、妈、弟弟都在。
  “爸,我要跟白鸽结婚了。”东霸天做事就是痛快。
  东霸天说话的时候,陈白鸽一直低着头。
  东霸天的爸爸、妈妈、冯朦胧一起瞪大了眼睛,都说不出话来。半晌,还是没一个人说话。最尴尬的不是东霸天,是陈白鸽,她那脸,烧的慌。
  “爸、妈,我要跟白鸽结婚了。”
  东霸天的爸爸,终于说话了:“恩,这样,白鸽你先回家。你们……你们的事儿,我们再探讨一下。”
  “恩。”陈白鸽转头就走,自从进来,她的头一直就没抬起来过。
  高级知识分子就是高级知识分子,就是有涵养,换了别的人家早就说不好听的了。东霸天爸爸是解放前的大学生,高级职称,东霸天的妈妈也是。这老两口,在全市也算是排名前十的大知识分子了。
  陈白鸽出了大门以后,东霸天的爸爸说话了。他说话有些抖,显然是气的,但是,条理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楚,说话慢条斯理:“为了这个家,你没少受罪。我和你妈都知道你受了多少罪。但是,你受罪不能成为你堕落的理由。你现在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儿咱们暂且不谈,咱们就说白鸽吧。白鸽小时候是个好姑娘,我们都知道。但是现在白鸽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们清楚吧。”
  “对,我清楚。”
  “恩,清楚就好,咱们这个家庭,是全中国最民主的家庭,我是户主,尊重家庭成员的任何选择。我今天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别冲动。”
  “我没冲动。”
  “没冲动?好吧!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好好做人,工作我帮你安排。我和你妈的工资加起来一百七十块,咱们家是全市最富裕的,只要你好好做人,无论你看中谁家的姑娘,我保证能给你娶到家。第二,跟白鸽结婚,但前提是以后你不是我儿子了,你以后也别回这个家了,我以后更不想看见你。当然,即使这样,我要祝你幸福。”
  “爸,妈,我选第二条,把户口本给我,我要去领结婚证,过几天我让朋友捎回来。”
  户口本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东霸天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爸,妈,保重。”
  说完,捡起户口本,头也不回就走了。
  冯朦胧急了,追到了院子里,抓住了东霸天:“哥,你疯了?你是不是疯了?”
  东霸天重重的甩开了冯朦胧的手:“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到了陈白鸽家,东霸天说:“收拾两床被褥。”
  “怎么了?”
  “去我朋友家结婚去,去我朋友家住去。我爸说不想再看见我。”
  “哥……”陈白鸽眼眶又红了。
  “我是你丈夫。收拾吧!”
  抱着两床被褥,陈玮峰和陈白鸽离开了家,一起离开了家。
  他们的新房,就是杨五家的那个又矮又破的门房。
  上午,陈白鸽和东霸天领了结婚证。
  下午,陈白鸽上街买了喜字和几包糖。喜字贴到了门房那不足一平米的小窗户上。
  晚上,东霸天在杨五家里找出了一挂鞭和俩双响,放了。
  这婚就这么结了,没酒席,没人闹洞房。
  东霸天说:“现在比较仓促,以后婚礼还是要办,不但要办,还要大操大办。”
  “……”陈白鸽又哭了。
  和陈白鸽这样的破鞋结婚还大操大办,这得招多少人笑话?东霸天不怕,东霸天在乎过什么?有啥事东霸天干不出来?“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爱朗诵毛主席诗词的东霸天肯定知道这句话。
  东霸天那鞭炮放完没多久,小门房那关都关不严的破门响了。
  “谁呀?”
  “我啊,二子。”
  东霸天把门一打开,就闻见了一股酒气。果然,冯朦胧满脸通红。
  “哥。”
  “你来干啥?”
  “哥你是不是疯了?”站在门房门口的冯朦胧话都说不清了。
  “你要是喝多了,就赶紧走。”
  “我没喝多,你怎么能跟白鸽结婚呢?白鸽她……”
  “她是你嫂子,叫嫂子。”
  “她不是我嫂子,她不是……”
  东霸天“咣”一脚,把冯朦胧踹出了三、四米。
  冯朦胧捂着肚子,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又向门口走了过来:“哥,你就打我吧,你打我我也不同意你跟白鸽结婚。”
  “咣”,又是一脚,这一脚更狠,冯朦胧躺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滚!”东霸天吼了一声,关上了门房的破木头门。
  “哥……”
  “滚!”
  外面没动静了,看样子冯朦胧是走了。
  陈白鸽抱着东霸天哭,东霸天也哭了。从小到大,他就没动过弟弟一指头。
  俩人抱着哭了多久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别人结婚都是喜事,都乐呵。
  外面门又响了,“咣、咣、咣。”
  “谁呀?!”
  “我呀,二子。”
  东霸天暴怒,蹦下了炕,陈白鸽拽都拽不住。东霸天拉开门,看都没看就又是一脚,冯朦胧又被踹飞了。
  “滚!!!”
  月光下,躺在地上的冯朦胧扬了扬手中的一个褥子,说:“哥,你们这炕没法生火,我怕嫂子着凉,我给嫂子把咱们家羊毛褥子送来了。”
  东霸天一回头,陈白鸽哭得更厉害了。
作者:孔二狗 回复日期: 23:09:55 
  第二十四节、灵芝
  再怎么说,冯朦胧也是东霸天的亲弟弟,共患难的亲弟弟。再怎么不能接受,最后还是得接受。
  但是别人就不一样了。在那个保守的年代,有几个人能接受得了这样的事儿?别人的指指点点,东霸天不在乎。不但不在乎,东霸天还总安慰陈白鸽:“咱们俩这才叫青梅竹马,他们不懂。他们爱说啥说啥去呗,说你你能少了根寒毛啊?”
  “不就那白鸽嘛,我上过,那是真骚啊,那浪声,哎。”
  “你也上过啊,咱们俩连桥啊,我和孟四我俩一起上的。”
  “俩人一起来啊?”
  “那是,你不知道她还被轮过啊?”
  “听说了,真事儿么?”
  “真事儿,不过我估计她乐意被轮。”
  “哈哈,我估计也是。”
  这样讨论的人,真不少。不过,谁也不敢当着东霸天的面说,除非是想死。
  那个年代,放的开的姑娘真不多,有了陈白鸽这样一个又放得开又漂亮的姑娘,一下就成了抢手货,人人垂涎三尺。但奇怪的是,绝大多数享受过陈白鸽的人回头再来骂陈白鸽贱货,好像自己是道德模范似的,再也不是苦求陈白鸽跟他上床那孙子样儿了。这种事儿,也就是国人能干得出来。
  东霸天的兄弟们各个噤若寒蝉,没人敢说一句话,谁敢说啊,别看外人敢说,东霸天的兄弟们愁都愁死了。以后咋见陈白鸽啊,见到咋办?低头?转身就跑?反正,东霸天的兄弟们没任何人就这件事发表过任何评论。东霸天结婚了,就跟没这事儿似的。
  结婚第三天,陈白鸽才见到了这房子的主人:杨五。
  见到杨五以后,回到了“家”里的陈白鸽说啥也要搬走。为啥啊?陈白鸽见到杨五才想起来,原来自己跟杨五也上过床,十八岁那年,而且就在这小破门房里,她跟杨五曾经鬼混过一个礼拜。
  “为啥要搬啊?”东霸天哪知道这事儿啊。
  “我不想住这。”
  “咋了?这冷?”
  “不是……”
  东霸天何等的聪明,看到陈白鸽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明白了。
  “忍段时间,过段时间咱们就搬家。”
  “搬哪儿去?”
  “咱们自己盖房子。”
  “恩。”陈白鸽抱住了东霸天那结实的胳膊。
  “盖完房子,咱们在新房子里办酒!”
  “恩。”陈白鸽从来没这么幸福过。
  东霸天也是有苦难言。尽管东霸天已经有了不少钱,但是还是没法有房子。那个年代一户人家都是一套房子,没人有第二套,而且房子的流通性也是特别的差,卖房子的少只又少,而且信息又闭塞,想要等着有人卖房子的时候再买,说不定得等到猴年马月。所以,东霸天想批块地基,自己盖房子。
  东霸天是出于责任娶了陈白鸽,但结婚以后东霸天真的爱上了陈白鸽。他发现,每次自己说话的时候,陈白鸽总是那么痴痴的看着自己。这样的眼神东霸天很熟悉,陈白鸽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这样看自己。那时候东霸天没有觉察,到了现在才发现,原来陈白鸽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已经好久了,只是有一段时间这眼神变了,可现在这眼神又回来了。东霸天还发现,陈白鸽其实还是那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的邻家小妹,本质一点儿都没变。
  这新婚的夫妻俩,恩爱着呢。小时候在土堆里玩过家家,现在玩儿真的过家家。也就是东霸天能抚平陈白鸽的创伤,被轮得大出血的陈白鸽,也就是跟自己最熟悉而且从小就爱慕的东霸天上床才能有感觉,才能不抵触。
  话说回来,东霸天这个人是有明显缺陷的,那就是太霸道。他不但对外人霸道,对自己人也一样霸道。比如有一天,东霸天跟兄弟们一起推牌九,陈白鸽给东霸天送钱去。结果又撞上了杨五。平时在家里都是躲着,可在这又遇见了,越不想遇见越遇见。结果这杨五还贼眉鼠眼的瞄了一眼。
  陈白鸽前脚刚走,东霸天就把牌摔了,指着杨五骂:“你他吗的再看白鸽,我把你眼珠子给你抠下来。”
  杨五自然是低着头不敢说话。不过就东霸天这性格,他要得罪多少人啊?就比如这杨五,这事儿过去以后越想越憋屈:你东霸天住在我家这么久我一句话都没说,我就随便看你那骚货老婆一眼你就这样骂我,你还是人吗?
  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这杨五就是个小人。东霸天向来横行霸道,得罪人无数。他是靠自己的霸道把这群兄弟围在一起的,卢松是靠仗义把土匪大院的兄弟拢在一块的,张浩然是凭借着超强的经济头脑和孜孜不倦的布道精神把大家聚一堆的。这仨江湖大哥,各有千秋。
  不过,还是东霸天最摇摆。
  娶了陈白鸽的东霸天在别人眼中更摇摆了。为啥啊?以前东霸天在大家眼中顶多是半个精神病或者是明显有精神病前兆的。可现在他娶了陈白鸽,大家都确定了,这人就是个精神病!!他不是精神病能娶陈白鸽吗?话说回来,东霸天是不是精神病,肯定是陈白鸽最有发言权。相信,她的答案是肯定的:不是!
  再者说,大名鼎鼎的蔫土匪就被东霸天手下的陈玮峰在闹市上一刀给杀了,这事儿多出名啊?谁还敢再得罪东霸天他们?再冒出来一个人把自己杀了咋办?
  在1982年正月,东霸天的声望达到了顶峰,前无古人的顶峰。
  一晃,快二月二了,东霸天脑袋上那堆线该拆了。东霸天怕拆线吓着陈白鸽,所以没叫陈白鸽跟自己一起去拆线。那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疤瘌,谁看谁不吓一跳。
  东霸天是和胡司令俩人一起去拆的线,拆完以后,头上顶着一条条大疤瘌的东霸天心情明显不错,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刚想吟诗的东霸天看见了马路对面聚着一群人,领头的那个好像是张浩然。
  “胡司令,那群人是张浩然他们吗?”
  “是!”
  “他们在那说什么呢?”
  “不知道啊,听说他们年后开了个窑子,那窑子只许看,不许干,进去还得拿个手电筒,名堂不少,说是赚了不少钱。”
  “是吗?”
  “肯定是啊,以前他家就是开窑子的。”胡司令是坐地户,对张浩然的background了解得一清二楚。
  “叫他过来,叫他过来!”
  “叫他过来干嘛?”
  “你哪那么多废话!”
  胡司令不敢再说话了,可着嗓子喊:“张浩然!张浩然!”
  “胡司令啊,干啥?!”
  “你过来!”
  “啥事儿啊!”
  “你就过来吧!”
  张浩然领着七、八个小兄弟,溜溜达达的过来了。
  “呦!这不是冯哥么。”张浩然看见东霸天这一脑袋疤瘌估计心里也是一激灵。
  “是啊,咋了?”
  “你咋还溜达到这来了呢。”
  “我就必须在东边儿蜷着啊?”
  “冯哥看你说的,你去哪儿也没人敢拦啊!”
  “哎,浩然啊,你个子咋那么高呢?以前我觉得你没那么高啊!你看看,我蹲着说话,你站着说话。我想起我被关号子里的时候了,你有点像警察,我像犯人。”
  “哎呀,哈哈,不好意思。”说着,张浩然也蹲下了。
  “你们的个子也都挺高呗?”东霸天看着张浩然的小弟说。
  “刷”的一下,张浩然的小兄弟们也全蹲下了。
  现在的东霸天是人见人怕,嚣张跋扈到了极点。马路边儿上蹲了十来个小伙子,这风景煞是罕见。
  现在,就数东霸天和胡司令俩人最高了,因为他俩蹲在马路牙子上,其它人都是蹲在了地面上。现在这情景,好像是东霸天他俩在给张浩然他们开会似的。
  “好,好,现在咱们一样高了!”东霸天其实现在比别人高多了,起码高二十厘米。
  “……”张浩然苦笑。
  东霸天递给了张浩然一根烟,说:“浩然啊,听说你新搞了点买卖?挺赚钱?”
  “还行吧!”
  “我最近可穷啊,饭都吃不上了。咋办,江湖规矩,见面分一半呗!”东霸天就是想戏弄戏弄张浩然。
  “这……”张浩然面露难色。要张浩然的钱,跟要张浩然的命一样,但直接拒绝又不好意思。
  “浩然你觉得一半有点太多了是吧?”
  “……这。”张浩然愁死了,面对这精神病,张浩然敢说啥?
  “那就三成吧!我就要三成!”
  “冯哥你净开玩笑,你能瞧得起我这点儿小钱吗?”张浩然还真不比东霸天钱少,但是人家张浩然就是会说话。
  “那咋办啊,我总得有点好处吧!”
  “我那有俩姑娘,你看中哪个就睡哪个!咱们都哥们儿,没说的。”
  “别扯,我刚结婚,这话你要是让我媳妇知道,她不挠死你?”
  “哦,对,对。”张浩然才想起来,东霸天这精神病跟陈白鸽结婚了。
  “对什么啊对?不对!哪儿对啊!?你赚了那么多钱,一点儿也不照顾我,哪对啊!?不对!”
  张浩然恨死东霸天了,但是还不敢发作,琢磨着这对话快结束吧!再不结束太丢人了。
  张浩然回头说:“那谁,那张老六,以后每个月月初给冯哥拿条中华去!”
  “哎呀,浩然,那我就笑纳了啊!真谢谢你,我弄不到那供应票。”
  “咱都是哥们儿,不提那个。”
  “我最喜欢你了,真的,哈哈哈哈。”东霸天大笑,看样子是真稀罕张浩然,要在张浩然脸上掐一把似的。
  “……哈哈哈哈。”张浩然干笑,其实哭的心都有。
  东霸天站起来了,伸胳膊蹬腿:“哎呀!我腿麻了。哎,你们,你们也站起来吧!有时候蹲着也累啊!”
  就跟皇帝说“众爱卿平身”似的,东霸天让大家都平身了。
  “浩然,那我就真不客气了啊!”
  “客气啥啊!”
  东霸天说完,带着胡司令一瘸一拐的走了。看样子他腿是真麻了。
  这可能是东霸天唯一一次收保护费。别人收保护费都收小商小贩的,可东霸天直接收江湖大哥的,而且还是收市区里最大的江湖大哥的。
  没走几步,胡司令就问东霸天:“冯哥,咱们直接把张浩然给收拾了算了,以后全市都是咱们的天下。不收拾收拾他,看他那样还真不太服帖。”
  东霸天说:“我们老家那产灵芝,有时候上山采灵芝的人会见到俩长在一起的大灵芝,可是一般采灵芝的都会只拔掉一个,留一下。”
  “为啥啊?!”以胡司令的智商,很难能理解这里面的哲学。
  东霸天说:“积德。”
  “啥?积德?积啥德?”
  东霸天懒得跟胡司令解释。卢松这个最大的灵芝已经被他拔了,张浩然这个得留着,留着才能维持生态平衡,最后为自己所用。
  看着东霸天走远了,张浩然又神气了起来:“看了没?咱们的公司就是成功,连东霸天也感兴趣……”
  张浩然的兄弟们其实一贯也是嚣张跋扈,在马路上都是横着走,但是今天见到东霸天,没一个人敢吱声。
  当然了,张浩然也是第一次跟人家低头。不过他可能觉得,跟东霸天低头没啥丢人的。
作者:孔二狗 回复日期: 07:11:52 
  第二十五节、传道、授业、解惑
  啥叫老师?!初中要么就是高中的课本上说过: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谁是老师?张浩然就是!成天传道授业解惑,他不是老师,那谁敢说自己是?!
  虽然没有菩提树,不能坐在菩提树下讲法,但是这根本不影响张老师授课的心情。柳树下、杨树下甚至榆树疙瘩上,都能见到张老师率领流氓弟子三十的身影。他领着一群小鸟飞来飞去,放飞的是希望,洒下的是公理。走到哪儿就讲到哪儿,像是播种机。
  最近这段时间,张老师对企业文化建设和企业经营理念有了一定程度的研究,虽然不怎么深入,但也形成了自己独立的一套商业理论体系。他的这套自悟的商业理论,即使拿到了今天,也是极具参考价值的。他总是能深入浅出的讲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来,而且经过其典型张氏风格演绎之后,让人听得津津有味。
  如果说张浩然老师的企业经营理念是其理论的皇冠的话,那么他的企业文化建设就是其理论皇冠上的明珠。
  这不,这天二月二,一大早上张浩然老师就带着七、八个弟子在书店旁边的一个国营理发店旁边等着理发店营业。二月二,剃龙头么。每年就这天理发店门口最热闹。那个时代电视普及率不高又没有网络,没工作的年轻人总爱往一起聚。张浩然今天身边只有七、八个弟子是比较少的,平时张浩然身边总是十来个。他那三十来个弟子,轮番听讲。比如在拘留所和张浩然拉上了关系的张老六,自从出来真跟张浩然混在了一起,现在就是张浩然的铁杆粉丝。由于张老六的狗腿子功夫做得比较足,所以也颇受张浩然“赏识”。
  看着理发店还得十多分钟时间开门,张浩然老师就又授课了,他珍惜每一分钟。这天,他上来先讲企业经营理念。
  “我们现在虽然只开了一个这样的店,只养了两个姑娘。这肯定只是一个开始。只要收入好,我们还可以开第二个,第三个。”张浩然的经营理念一直是产业化、集约化、集团化。
  “现在咱们这个开在转盘街附近,既然以后咱们还要继续开,两个点儿的距离以两公里左右为佳。最好选在热闹的居民区。”张浩然在告诉弟子们他的“选址”原则,很符合西方商业的理念。
  “开的点儿越多,咱们的生意就越红火。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点儿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如果我们有了七个点儿,那么一个礼拜内这七个点儿的姑娘轮流换,每天来的姑娘都不同,这样,回头客就多,觉得新鲜。”
  弟子们鼓掌,的确张浩然的经营理念非一般人所能及。
  张浩然更加得意:“咱们这现在就是个试验田,只要在咱们这开好了,以后咱们开到长春去,开到哈尔滨去!让全国都有咱们的点儿!”
  得,都开连锁店了,估计再下去起码是创业版了。如果那时候股市开了,那张浩然肯定在第一时间把公司包装上市。人们都说:张浩然就是死的早,要么现在早就是中国企业界的大佬了,因为他的经营理念和思维模式,都极其现代,甚至超越现代。
  弟子们听得都挺癫狂,他们虽然没有原始股,但是毕竟即将见证一个伟大公司的诞生。听众也越来越多了,爱凑热闹的黄中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听了。
  “其实我爷爷那辈,就基本达到了这个地步。你们知道不,以前我们家的家业,那可是真大啊!你知道我们以前怎么去北京吗?只要过了老边,我们老张家的人一点钱不带、一点干粮不带也能到北京,你们知道为啥吗?”
  “为啥啊?!”大家也都充满困惑,咋这么牛呢?!
  “因为我家的铺子,从老边一直开到北京,最多走五十里,肯定有我们老张家的铺子!”
  “哎呀!真的啊!”弟子们开始膜拜张浩然了,难怪张浩然这么有经营头脑,感情着张浩然有优秀的遗传基因啊。
  这时,一向爱在公共场合笑出声的黄中华又笑出声了。
  “恩,你笑啥?!”张浩然很得意的问黄中华。
  张浩然以为这是佛陀与摩诃迦叶间拈花一笑的心领神会,是孙悟空听菩提老祖传道时手舞足蹈的情不自禁。
  这正是师徒交流的最高境界啊!张浩然以为自己在不经意间就达到了,十分兴奋。
  “我……我没笑啊!”黄中华也为自己刚才的失声后怕。
  “你笑了,你说,你笑啥?”张浩然看黄中华是个新面孔,所以穷追不舍。
  黄中华看躲不过去了,只好说了:“我……我就是想知道,你家以前那些铺子都是干啥的?”
  黄中华这么一问,大家也犯嘀咕了:对啊!张浩然他家以前是开窑子铺和大烟馆的,要是从老边一直到北京,天天住自己家的店住,一年只要去四、五次北京,那即使不弄个精尽人亡也得抽大烟抽死了。
  张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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