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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方,天寒,地冻,人野.  
这是几名野性的大中专生,在五六十年代,用刀,用枪,用血,写下的野性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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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下钓鳇鱼  
我是个福星灾星双照命的人,医学院刚毕业就被分配去了&北极村&,而且赶上开始执行粮食低标准.  
多灾多福的人,在特殊岁月,自然会有许多苦辣酸甜的故事交织在一起.  
从哪儿开始呢,就从初冬吧,这是个终身难忘的日子,为了求生存,野性突然迸发出来,从此不可收敛.  
按当地气候规律,进入了十月,朔风呼啸,雪花翻飞,但今年的天气有悖常规,风和日丽,成双成对的天鹅还没南飞,交颈理羽,在江面上戏谑着,林中鹿鸣呦呦,似乎时光要逆转,来个倒夏.  
江对岸,早已驶入船坞准备越冬的苏联客轮马特洛索夫号又驶向了黑龙江面,船舷上扯着五光十色的彩旗,像是要参加盛大的节日庆典,穿戴得光鲜耀眼的俄罗斯姑娘们跑上了甲板,嬉笑着,疾步快舞,长裙飘飘,像要飞翔,一位女中音用俄语唱起了田野小河边红梅花儿开,甜润委婉的歌声,久久在江面上荡漾.  
一位谢了顶的老人站在江岸,眼里闪着凶光,用狠毒的语言咒骂苍天:&老天你瞎了眼!怎么还不变天?真想饿死人啊!&  
从上月起,粮食定量减到每人每月十八市斤,人们在挨饿,期盼着刮起刀子样北风,江套子一夜之间结冰,好捕鱼.  
距山村五里多地的黑龙江上游,有一个江套子,早年间有位名叫刘六的渔夫,用滚钩在套子口钩到一条过千斤的鱼,用船运了下去,献给了皇上.从此以后套子名叫刘六套子,鱼也有了名,叫鳇鱼(摸样酷似中华鲟,只生长在黑龙江和乌苏里江),当黑龙江流淌冰排的时候,套子因为水稳先结了冰,流动中的冰排互相撞击,发出巨大的响声,鱼就恐慌,大小鱼群:鳇鱼,七里夫子,鲤鱼,岛子,折罗,牙罗,铜罗,傲花,桂花,边花,白鱼,鲫鱼,雅八刹,草根,槐头,鲶鱼,虫虫,红尾梢,牛尾巴啷,嘎牙子,七星子,川丁子成群结队往冰下钻.刘六套子口水深五六米,很容易进大鱼群.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许多人家等待冰冻捕鱼.去年初冬,刘六套子刚结冰那几天,山村的居民几乎全部出动,有人用网,有人用钩,有人用叉,好家伙,捕出八万多斤鱼.就是那位骂天的老者,在冰眼旁吊起一盏灯笼,一夜之间叉到四十多条折罗鱼,粗略估计有一千二百多斤.  
傍晚时分,西伯利亚的寒流突然袭来,像群闻到血腥的饿狼,在野地上狂奔,&嗷---&&嗷---&吼叫,令人毛骨悚然.黑龙江上掀起了黔色山丘状的大浪,云朵样冰排一块接一块浮出水面,相互撞击,&哗哗----&的响声,坐在公社卫生院医生办公室里都听得到.  
在医学院读书时同学们就送我个绰号---&马大哈&.一学期丢了四只钢笔,晾晒衣服三天不往回拿,排长队买肥皂,可轮到了,袋里既没带钱又没带肥皂票.来到工作岗位,生活方面依然马马虎虎,前天竟然把粮票菜票全丢失了,已是两整天空着肚子,胃肠咕咕地吵闹,阵阵绞痛.还有两天才能发下半月的粮票菜票,将忍受怎样的折磨!想喊,想骂,想咬,想蹦高,抬头看见黑龙江,感情冲动如脱缰野马,无法驾驭,拉开门,茫然奔江岸走去.寒风旋卷着冰雪,摔在脸上,被饥饿压缩的理智像弹簧,突然膨胀,&咦!懵懵懂懂来到这做什么?我郭钢,五尺男儿,岂能作懦夫!&旋即从江边走了回来.
  一个小女孩在等待换药,我走回医生办公室,她愣愣到望着我,突然小嘴一咧,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扭身跑出屋.我不知道由于五官扭曲,面目狰狞可怖到什么程度,竟然能把小患者吓跑了,瞬生惭愧.我竭力调整,如同测肺活量,一次接一次做起深呼吸,心绪渐渐平稳.从头到脚感到冷,上牙打着下牙.我坐到火炉旁,伸手拿到&&外科学&&,走马观灯,想以此打发时光.咕噜噜饥肠打着节拍鸣叫.我抬手按揉腹部,其实是一种虚假无实际意义的安慰.胃肠联合起来抗争,开始痉挛,发出一阵强似一阵的绞痛.我全身颤抖,站起身时,眼前无数金星,光环,忽明忽暗四散飞舞,天地也在不停旋转.蓦然想起宋院长,我来报到的那天,他曾许诺,遇到什么困难,将鼎力相助, 万般无奈,只好找他了.  
院长名叫宋山水,本地人,一九五六年齐齐哈尔医士学校毕业生.从外表看他像个豪爽的伐木工,大骨架,宽额头,坚挺的鼻梁,二十多岁的人上唇就长出了浓重的胡子,腰间总是束根皮带,说话常带不干净的碎屑,社员的孩子来卫生院看病,他喜爱的抱过去亲热一番,有时尿到他怀里,笑笑说:&我X,这小子跟我很有感情,还要给留点纪念.&  
猜测,如果他有余粮剩米,很可能帮我渡过难关.希望如一束阳光照进心田.主意定了,可有生以来第一次向人求借,接近院长办公室门口,脚再也抬不动,低头看看,腿脚没什么异样,又往前迈步,但关节还是僵硬了,几度鼓劲,像囚犯拖着十八斤重镣铐挪进了院长办公室.  
宋山水头伏在办公桌上,两肩一耸一耸,在哭泣,听到门响抬起头,欠起身子.两行泪珠沿着面颊向下滚.  
望着他悲痛伤心的样子,怜悯充溢,可胃肠又是一阵绞痛,提醒我先别管他人的事情,几经呶动嘴唇,总算张开口:&宋院长,我不当心,把粮票菜票丢了,想同你借一斤粮票,饿的实在抗不住劲了,求你了.&我竟拿出一副乞丐腔,骤然间心下好酸楚,一个大专生的人格,只为一斤粮食就出卖了,不由憎恨自己,堕落下贱到如此地步.  
宋山水听我讲到丢失粮票,像被针扎了一下,全身一嗦,嘴大张着,嘴唇抖抖颤颤.  
我伸着脖子等他说话,&谢谢&两个字已在喉间.宋山水却双手捂住脸,猛然扭身朝室外跑去,刚出门就&呜呜&地放声大哭.  
&唉!他怎么了?&向他借斤粮票,触动了他哪根神经,行或不行都应该回我句话.傻大黑粗的小伙子用得着做出这种样子嘛?&我带着纳罕,还有怒怨,走回宿舍,哐一声踹开门,一头躺到炕上发誓:&老子就是饿死,也绝不再低三下四向人求借.&  
&噢呜---&风中似乎躲藏着千百头怪兽,发出长长的悲咽.  
我躺在炕上,不经意的看到我那身皮夹克,猛然想起爷爷的话.我和爷爷分手时,爷爷领我到秋林商店买了块英格表和皮夹克,试穿时,老人家在一旁说:&你分配去了天边,那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万一遇到活不下去的情况,便宜的把表和皮夹克卖掉,凑够路费往家里走,我养得起你,积攒下的家底你这辈子花不完.要不是你执意要去那鬼地方看看,依我的想法,你就在家呆几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爬起身从墙上摘下皮夹克,打定主意去和社员换二斤粮食,如果讲不成,一斤也可以.刚要迈步出门,宋山水走进来,他披着两肩雪花,右手拎着鱼网,左手拿根柳条,还有竹梭,放停当之后,从衣袋里掏出条烤熟的小鱼干,放到炕沿上说:&真对不起,实在无能为力.&情词诚挚.  
我毫不客气,顾不上说话,拿起鱼就嚼,只五六秒钟就把它弄进了空空的胃中,又想起白天的情景,不由问道:&白天为什么事那样伤心?&  
宋山水眼里立时泛起一汪泪,渐渐溢出来,沿着鼻梁两旁向下滑,他轻声一叹:&意想不到粮食定量突然减到这么低,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你嫂子偏赶上这个月分娩.我上过几次山,运气不佳,獐狍猪鹿什么也没打到,今年秋天,水头一直不合适,只捕到很小几条鱼,孩子生下来就没奶吃,黑天白日哭,昨晚死了,生是......&  
我的心揪住了,猛到一缩,惊得呆愣的望着他.此时我真正知道了自己在语言方面是个低能儿,从小学到大专读过的语文书至少二尺厚,竟然说不出一句恰当的安慰话来,思来想去,愈发内疚:&院长,实在对不起,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我还给你添负担.&  
宋山水摇摇头:&你千里迢迢来到这么边远的地方,又赶上特殊困难岁月,我有责任帮助你.&  
我胸中热浪叠起,眼睛也湿润了.
宋山水说:&我想通了,只能伤心一阵子,不能伤感一辈子,人的一生,总是要遇到不幸和磨难,什么叫男子汉,不就是要有韧性,经得起乌云和风浪.我们都年轻,应当百折不挠,你说对么?&  
我忽然想起,在县卫生局等候分配工作时,卫生局长谈论起他,称他为北国的骄子,四年前顶风雪,冒严寒为社员,淘金汉送医送药到门,走过的山路长达三万多里,听他方才讲的这些话,心中敬意油然而生.  
&再忍一晚,你能不能抗得住?&宋山水盯着我的脸:&要说心里话.&  
&咱们都是实惠人,实话实说,我家境非常好,从小没受过苦,这两天真真尝到了挨饿是啥滋味,不怕你笑话,我简直饿昏了头,闪念之间险些投江.眼下有二斤馒头,一口气都能吞得下.可人心是肉长的,你在如此困境中,若是再从口中省下来,叫我怎能咽得下.你相信我,咬咬牙能挺得住.&  
我倒是可以向亲友求借,但打心眼里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家断了粮.&  
&看情形,眼下谁家都很难熬,就别再拖累别人.&  
&咱们这地方,由于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只要人勤快,不会饿死.天这一落雪,山上打不尽的獐狍猪鹿.特别是江里淌冰排这几天,鱼群都躲进了江套子里,如果运气好,五六天捕到的鱼,一冬天吃不完.我不知道你肯不肯付辛苦,跟我学学捕鱼?&  
&我什么苦都可以吃,既然来了这样的地方,就必须适应环境,适者生存.再说,我这人天生喜欢寻求刺激.&  
&看天气,气温在急剧下降,刘六套子一准会在今夜封冰.&宋山水说着话把柳条穿入网里挂到墙上,拉开网,对我说:&你认认真真的看清每一个动作,用最短时间学会补网.&说着把破烂的地方剪下一片,有穿梭引线把洞补上.颇具诱惑的说:&今晚你若能把网补好,明晨穿到刘六套子冰下,根据眼下的水头,保你有吃不完的鱼,不再挨饿.&  
我紧盯着宋山水剪网补网的每一个动作,如同观看外科老师做教学手术,全神贯注.他补完两个洞,我全然看懂了,补网的关键在剪裁,只要剪对,从起梭到止梭一根线可以补到底.转转脑筋体会,补网和某些外科技巧很有相似之处,功底在用剪刀和打结.这事难不住我,生产实习期间全班同学只我一个人做过胃大部分切除术,手技连我的指导老师都感到惊讶.  
从考入医学院,我就立志毕业之后成为一名有造诣的外科医生.凭什么?凭刻苦.作为受人敬重的外科医生必须掌握准确无误的术前诊断,了如指掌的各脏器局部解剖,娴熟的手术技巧,而术后管理又要像慈母般细心,舍此那是屠夫式外科医生.学习人体解剖,走进标本室,浓烈的福而马林味道夹裹着人肉的荤腥一齐塞进鼻孔,赤裸的尸体愣睁着眼睛,以死者的无惧无畏考验着学生的胆量,许多同学捏捂着鼻子往后躲,但我往前凑.我常常只身孤影一个人在标本室学习到深夜,准确记牢了各脏器的解剖.特别是那些具有重要临床意义的血管和神经的来龙去脉.在教学医院观摩老师做手术是实地学习操作的好机会,可一个组的同学挤到手术室里,视野受到局限,许多细节看不清.我利用文体活动时间往医院跑,手术室护士长冷着脸不许进.我花了二十多元钱买了许多糖果贿赂护士长.诚可感天,护士长说:&我们不喜欢你的礼物,请你原样拿回,但你的学习精神感人,对你特殊关照.&从此以后,我去观摩手术,通行无阻.只一个人从不同角度看老师操作,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然而看花容易绣花难.我最初练习打手术结,每分钟只能打十个,五个松动,五个滑脱,起早贪黑练习三个月,每分钟能打六十个外科方结,个个牢靠.  
宋山水拿着梭子,用征询的目光望着我说道:&要不要再示范?&  
我从他手中拿过梭子:&瞧我的!&  
宋山水伫立一旁,看我剪网,飞梭走线的路线,认可的点点头:&你小子不笨哩!&他说话的口气明显的亲近:&专心致志地干吧,我回家去准备钓鳇鱼的铁线和铁钩,看今年的水头,在刘六套子的冰下,准能钓出几条鳇鱼来.&说着迈步欲走.  
&喂,别忙走.&我用手中的梭子指指灯.  
宋山水搭眼看到灯油不多了,走出屋,回来时手里拎个油桶,边往灯里加油边说:&灯油要尽力节省,全年的办公经费只剩下一元六角钱了.&  
胃肠拼命吵闹的声浪,煮沸了进食的欲望,敦促肌肉神经不停的工作.鸡啼第一遍的时候,我把这长四十米,百孔千疮的破烂鱼网补完了,断了的上下纲全部连接好.我颓唐的伸伸腰,合衣躺到炕上,等待天明.  
夜贪婪地拥抱住北纬五十一度的山村,说它贪婪很恰当,它想侵吞白昼,永远占领这片土地.早晨八点多钟的时候,光明以极强的扩散力往里挤,夜像街头的无赖,磨蹭着,迟迟不肯让出盘踞的空间.  
我拎着鱼网走到江边,公社干部食堂的钟响了,声音虽然沉闷,但极撩人胃口,大肠小肠都要拧劲,我用力勒勒裤腰带.  
浅薄的霜雪覆盖地面,印着许多杂乱的足迹.显然,众多的人已赶在我前面去破冰下网,套子里准是进了很多鱼.想到这儿,我把鱼网往肩上一搭,快步奔刘六套子走去.
走出岸边柳林,看到江套子冰面上数不清的人.近处两伙:一个铁塔般的男人,抬手摘去狗皮帽子扔到冰上,头顶上热气腾腾,手中冰穿急起猛落,万朵冰花在穿尖下飞扬;另一伙,两位大人,一个孩子,大人弯着腰正从冰眼里往外出网,孩子站在冰眼旁欢快的喊着:&鱼,又一条,啊呀,一连七八条啊!&他举手又跳高,喊出句俄语:&乌拉!&  
我也看到了网上的鱼,弓身又摆尾,鱼鳞闪亮光,不由吞口水.  
继续往前走出三四十米,准确认出了喊乌拉的孩子,他是宋山水的表弟,名叫大年,一个脸如桃花,眼似秋水,俊俏的令人叫绝的混血儿.浑身霜雪,身材颀长,正在出网的男人是宋山水的舅舅名叫李月,在供销社当主任,是公社党委委员.戴红头巾的妇女是宋山水的舅母,她身材较胖,是俄罗斯族,名叫娜达丽雅.我向他们近前走去,想借冰穿打冰眼.  
&偷渡者&跑过来,围着我跑了两圈.这是只经过苏联猎人训练过的北极犬.它全身长而黑的毛,坚实而高的四腿,大身段,阔脸,竖而尖的双耳,炯炯有神闪着亮光的眼睛,一道白鼻梁,瞅上去,很让人喜欢.今年秋天不知是什么原因,苏联集体农庄的庄员大部分搬迁走,&偷渡者&被主人遗弃,它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游过江来,娜达丽雅把它收养,起名&互夏&,它经常跟着宋山水往卫生院跑,我喊它&偷渡者&.&偷渡者&跟我有缘分,每逢见到我老远就摇头晃尾,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有时候,它还向我讨食,我省口油麦面馒头给它,它嗅嗅,抬头疑惑的望着我,人模人样的摇头.  
&偷渡者&横身挡住我的去路.  
我已经饿了三天,又匆匆走了五六里路,胃肠嚣喧的筋颤肉抖,看见别人网到了鱼,垂涎欲滴,心急如焚,这关口还要碍手碍脚,不由火起,抬腿踢去.&偷渡者&灵巧闪开,一口叼住我裤管,奋力向另外方向拉扯.猜测它可能有目的,于是开口喊道:&松口,领路.&&偷渡者&松开口,扭身朝前方跑去,跑出五六米回头望望,见我跟上来,径直朝套子口飞奔.  
来到套子口,只见冰面上写着---郭大夫,我已经把冰眼打好,鱼网就下在这里,河神保佑你好运.显然宋山水早早来过,打完冰眼有返回了村子.  
我用长长的柳条把网穿到冰下,网还没撤完,就感到纲绳牵动,拉出网一看,竟然网住了一条二尺多长黑花细鳞鱼.  
食欲使我冲动的发狂,一只手把鱼按到冰上,一只手拼命刮鱼鳞,急不可待,把鱼捧到面前就狠狠咬下来一大块鱼肉,突起恶心,胃肠翻江倒海,&哇---&一声,酸水从口和鼻孔喷射出来.邪乎,这胃肠端起了绅士架子,饥饿到如此地步仍不接受血腥.我顿生愤怒,声嘶力竭的喊着:&让你吐!让你吐!&一口,又一口,再一口,一连吃下了十几口鱼肉,就连鱼脊骨也被我&喀哧,喀哧&咬断了.&偷渡者&蹲在我身前,歪着头,端详我的吃相,眼睛不断的眨动着,最后从口角露出一丝嘲笑.&哈哈---哈哈---&我不由狂笑起来,这鬼嚎样,伴着热泪的笑声,竟使脚下的冰抖颤起来.  
&偷渡者&扭身跑去,它跑回来时嘴里叼着一个红头巾包,飞快来到我身前,竟然立起了身子,我取过包,打开一看,里面有半个馒头还有拳头大一块狍肉,不尽惊喜,狼吞虎咽,然而运送食物的通道太狭窄了,几经哽噎,不得不挺直脖子,端肩又缩膀,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迅速把全部食物填到了胃肠中.  
这时候大年喊了声:互夏.&偷渡者&叼起红头巾跑去,跑出十多米又扭身跑回来,连同我吃剩下的鱼一块叼跑了.这狗真够鬼的,送我一些食品,拿走我半条鱼,两不吃亏.然而,没过多大一会,才知道,错怪了它,它是要把鱼给我煮熟,李月已开始生火.  
太阳升过山顶,江岸树梢上一层金光,冰面青亮亮.我没捕过鱼,第一次生动的直视鱼入网中,左冲右突,尾和鳍拼力摆动,不停顿的挣扎.遥远荒凉的北地,鱼的密度使我吃惊了,还不到一个小时,网住的鱼数也数不清.
宋山水拖着一张小木爬犁来到近前.  
&网住很多鱼啊!&我无法掩饰心中的喜悦.  
&你把爬犁上的钓具卸下来,我摘网,要先烤几条鱼,填填肚子.&宋山水说完,匆匆去出网.  
爬犁上有好几捆电话线粗的铁丝,每隔两三米栓着一把特大的鱼钩,假如把鱼钩钩到一挂大车上,用铁丝作套绳,拉走车时,鱼钩也不会变形.  
想不出他要钓怎样的鱼?  
李月端着一盆冒热气的鱼,放到冰上,问我:&你怎么会饿到吃生鱼的程度?&  
&我把粮票丢了.&  
&你是哑巴?怎么不对你们院长说一声?&  
&......&  
&你在这儿无亲无友,假如把你饿个好歹,我们这些山里人还有点人情味么!别看吃低标准,一人省一口也不会让你饿着.我是大老粗,不会文诌话,往后实实惠惠,有困难对大伙说一声.&李月说完扭身就走.  
宋山水跑到岸边,折了四根细柳枝当筷子,我俩蹲在冰上刚要吃鱼,李月又走回来问我:&你把食堂粮票丢了,找没找过食堂管理员?&  
我丢粮票的第二天曾经找过管理员,请求他,把下半月的粮票菜票提前发给我几天.他黑着脸说:&粮票发放时间是原则问题,提前半天也不可以.&说话的语气斩钉截铁.当时我心里是恨他的.细想想,我辈普通百姓就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照顾是情分,按原则办是本分.于是嘱咐自己,往后的日子不能对管理员抱成见.不想在人前提此事,沉默着.  
李月却急了,朝我嚷:&你倒是说话啊!&他那嵌在浓眉下的大眼睛喷出火来.  
&我是找过他的.&被逼无奈,我只好开口.  
&他个娘!跟他没完.这些年大伙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可盼来一位外科大夫,饿坏了,他李诚负得起责任吗?&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不行,这个问题要拿到党的会议上说说,实话对你说,你毕业分配留在县人民医院,陆书记掀翻了卫生局长的办公桌,才把你要到这里来.&   
宋山水说:&舅舅,你别唠叨起没完,鱼都凉了.&  
&好,好,你们吃.&李月走了.  
满满一闷罐鱼,足足五六斤,顷刻间被我们俩吃个精光.  
宋山水说:&我要测测你的眼力,方才吃鱼时,看到什么没有?&  
我摇摇头.  
&有条鳇鱼从冰底下游了过去.好兆头,咱俩马上行动!&
宋山水把网住的二尺多长的鱼,用铁线上的特号鱼钩硬生生从脊背钩了进去,把两三斤重的鱼当鱼饵,闻所未闻.  
一道铁线拴着二十多把挂着鱼饵的大鱼钩顺利的穿到了冰下.宋山水让我把铁线两端拴到两岸大树上.正晌午时他问我:&累不累?若是累了,就回去休息.&  
&不累也不饿,今天是星期日,就在这儿玩个够,饱饱眼福,看看怎么从冰下钓出鳇鱼.&  
&也好,这是一种特殊享乐,世界上极少有人亲眼看到二三百斤重的鱼从冰眼里钓出来.不身临其境,如果有人讲起那让周身每根神经都兴奋的场景,你准会说比小说家还能夸张,去拾些柴,呆一会咱俩烤鱼吃.&  
我刚要迈步,岸上栓铁线的大树摇曳起来,落在树枝上的一群山雀唧喳叫着,展翅飞去.  
位居中间的那个冰眼像是爆炸了一颗手榴弹,击起三四尺高的水柱,落下来时浪花翻飞,江水从冰眼里溢了出来.  
我跑到冰眼旁,真真切切看到冰下有条两米多长的大鱼在摆动尾鳍,不尽欢喜,刚要放声高呼.宋山水却用手势示意我离开些,他猫着腰,悄手悄脚来到冰眼旁,身躯突然暴胀,手中鱼叉闪电般飞了出去.这是一种短柄鱼叉,三股锋利的叉尖上都带倒刺,叉柄上栓着长长的绳子,是怕鳇鱼弄断鱼钩加的保险.  
&偌大个头,可怎么把它弄出水?&  
&不怕,它现在劲头蛮大,要让它挣扎一会儿,等这家伙筋疲力尽的时候,我们再出手.&宋山水掏出烟包,用旧报纸卷了一根烟,抽的有滋有味.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宋山水吩咐我扩大冰眼,不尽的快意使神经兴奋到了颠峰状态,我陡然增加了很多力气,大斧子轮地呼呼生风,冰一块接一块的绽裂开,眨眼间扩展到马槽子大.  
宋山水捞着冰块,还不时往棉裤上擦手,手是越来越红了,而棉裤上却多了一片一片白冰,他一迈步,棉裤就吱嘎的响.  
我俯身捞冰,腿不由自主有些抖颤,生怕一头扎下去,那可刺激的太过分.  
&马步叉开,重心放低.&宋山水说.  
照他的话办,人是站稳了,可手一入水,似有千百银针刺入毛孔,抓到冰块,立即往高处抛去.  
鳇鱼在水中左突右突,可铁线把它限制了,于是又摆尾绞水.宋山水猛的把我拖开:&快躲躲,它这一闹腾,冰眼周围全是水,踩到鞋上,可滑得没法控制.&  
宋山水这人看上去一副山里人憨厚的样子,可整治鳇鱼的招数很刁钻,他把手钩子从鱼鳃下轻轻往里伸,鳇鱼要摆头的刹那间,他猛力往上一提,钩尖就从嘴里露了出来,就这样,先后从两侧钩进去两柄手钩子,我俩各自抓住一柄手钩子,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就把鳇鱼拖到了冰面上.  
&不会是龙子龙孙吧?&我望着这条黄乎乎的大鱼不由问.  
&看来你真的没见识,在鳇鱼中这属孙子辈分.黑龙江里过千斤的鳇鱼多的是,我老爸......&宋山水的话突然停顿,唉地一声叹:&还是不说这些.&  
  谢谢,我会坚持下去的,我想看看那个特定年代的故事,我们这些网络一族感不感兴趣,这些真实的场面读起来确实很吸引人的,而且这是我爸爸的作品,所以我会努力做好的.
我猜测他必定有伤心的往事,不便多问.蹲下身端详鳇鱼.它右眼受过外伤,瞎了,这只独眼龙用左眼斜我,相下乡射手在瞄准.忽然一甩尾巴,手拳大的冰块,嗖地飞了起来,猝不及防,正打在眼眶上,立时出了血.真真是瞎了眼,看我表面斯文,就以为软弱可欺.我可是遇激谅怒,野性十足的人.  
那年我七岁,刚上学,一条蛇在操场上,竖起半截身子,吐出红信,咝咝的发威,我走过去,抓起尾巴抡了两圈,把它拎进教室,吓的全班同学嗷嗷叫着往外跑,连老师也不敢走进教室.校长赶来申斥我:&拿蛇吓唬老师,你这学生也野的太过分了.&我说:&小小一条蛇怕它什么,我不但敢拿,还敢吃了它.&当着校长的面就咬了一口,校长目瞪口呆.打那以后,同学老师,街坊邻居都叫我野孩子.假如不是冲动不计后果的个性,我不会被分配到最边远的县份来.一九五八年我们班在市郊参加勤工俭学劳动.一天中午班长让我同一名绰号&水牛&的同学回伙房打水.我正往桶里舀水,&水牛&拿来一桶水果罐头要我俩一同吃.问他是哪儿来的,他往隔壁一指.我走过去,看隔壁的床上躺着我们学院被打成右派的校长,他下放在这儿劳动,人已病的昏昏沉沉.偷吃病人的食物,简直是奇耻大辱!我吼一声:&给人家送回去!&&水牛&瞪着眼,蛮横地说:&你管得着吗?装什么蒜!&说着打开罐头就吃,还唾了我一口.一个正受着高等教育的人,干着小偷小摸的勾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义愤填膺,迎面给了他一拳.院子里摆着把农家四股叉,他抓起来朝我就扎,脚下一滑没躲开,一股叉齿刺进大腿,忍住巨痛,照他裆里飞去一脚,踢得阴囊绽开,睾丸也露了出去,当场昏过去,为此我俩都受到记大过处分,毕业分配到边远地区,当然也含有发配的意味.  
一条离水鱼,还怀着角斗士心理,和我斗恶,难道怕你!操起大斧子,在空中抡圆,带着呜呜的风声,朝鱼头砸下去:&去死吧!&花白的脑浆四溅而起.  
宋山水嘿嘿的笑.  
笑也无妨,它伤及我,势必还以颜色,做人不可以委屈自己.  
到天大黑,我俩从冰眼里钓出四条鳇鱼,最小的一条也有一米多长,有一条鱼嘴上挂着根折断的鱼钩.宋山水拔出断钩,拿到手中说:&这把断钩锻制太过,一味追求硬度,忽视了脆性,大力之下必然折断,做人如锻钢,炼硬又炼韧.&  
他借题发挥,似有教训我的意思,我心里不是滋味,敷衍的恩了一声.  
宋山水要把两条大的鳇鱼归我,让我着实吃了一惊,他的理由是我带来的福气,他说:&钓了这些年鱼,从没有一天钓到四条鳇鱼,你吉人天相.&  
&我一个单身汉,要这么多鱼干什么?&我拒绝.  
&三斤鱼可以同附近的淘金汉或者伐木工人换一斤粮食,还可以同鄂伦春族猎手换野生动物肉.咱们这里村屯分散,每月巡诊都要走五六百里山路,填不饱肚子,怎能走的动!&  
&我只要一条,你拉家带口,多拿些!&  
&看鱼的势头,今冬钓出几千斤鱼不成问题,往后常年相处,以诚相待,不需客气.&  
&我太占便宜,心里过意不去.&  
&大江正在跑冰排,根据往年经验,这几天套子里的鱼会越聚越多.我每天来溜一遍鱼网和鱼线,可能会耽误一点工作时间,内外科病人你要多操些心.&  
&没问题.&  
&钓到鳇鱼的事先不要张扬,等过些天钓多了,拿到公社一部分,给大家分分.&  
&你可不要太傻,自己要留足.&  
&我是党员,不能过于自私,但也不会让自己亏着,这些天肚子里像有只手拧搓胃肠,挨饿的痛苦真难忍受.&  
我回到宿舍,洗手时又犯下大错,受到严厉惩处:洗手前早已感到双手麻麻木木,意识到发生冻伤,这种情形下,外科的处理原则是慢慢用雪揉搓,直到手变红,可以减轻病情.我却离经叛道,冒冒失失把手放入温水中,手立时变了形,手指手背起了许多水泡,一串串,像吐鲁番葡萄,水灵灵.  
马马虎虎,对自己不负责任,这回又有罪遭了.
  没人感兴趣就当名著写:)  我不是真正网络一族,不过我很兴趣特别是属于别人年代的故事  你父亲应该是个对生活很有感受的人
  第二章
书记授枪  1
寒冷像铁面无私的教员,挨它教训过后,心中肃然起惧.我两只冻伤的手经过细心的治疗虽然已经痊愈,但痛的一夜没合眼的滋味不敢忘记.我跑到供销社买了狐狸皮帽子,厚实的毡袜,棉胶皮鞋,准备出诊时穿.前天晚上宋山水从仓库里找出来为往诊医生备下的狍皮大哈,狼皮手巴掌,交到我手中说:&我舅妈正为你加工'翁得',雪兔皮袜子,卫生院别的钱可以不花,但防寒用品必须购置齐全,就是这套装备,到了零下五十度那些天,你能不能抗得住,我都担心.&我说:&到了天太冷的时候,硬是不出屋.&宋山水鼻子一哼:&嘴上说,当患者家属鼻涕一把泪两行的站到面前往诊时,心就软了.&我说:&可也是.&  
狍皮大哈是用狍皮缝制的大衣,皮板熟得柔软如棉花团,一柞长的毛,毛是中空的,保温性能极好,但容易折断,为了防止弄的满身断毛,就毛朝外穿.今天早晨我把狍皮大哈,狐狸皮帽子穿戴上,对镜子一照,立即想到很像住冰屋,驾着狗爬犁纵情于无垠极地的爱基斯摩人,不由盼望尽快来位照相师,照张相片寄给爷爷.爷爷准会说:&瞧这身野性打扮,还满得意哩,这我就放心了.&  
卫生院有件让人很烦心的事情:药房的火炉子从灶口往外冒烟,这无孔不入的钻劲,令人惧怕,钻进眼时,辣的眼泪止不住的流,钻进喉口呛得人咯咯的咳,拉开门,给它一条宽敞路,可它却把屋子里的热气全领走了.刚入冬时犯风,刮西北风才冒烟,近几天有风无风都冒烟,已经到了非修不可的地步.昨天上午宋山水找来一位会砌火炉的师傅,宋山水喊他四哥.四哥审视一番说:&火炉子和火墙全都要拆,重新砌,四个工,一百二十元.&我当时吓了一跳,开口一百二十元,正好是我两个月工资.宋山水说:&四哥,你狮子大张口,不怕闪舌头!&四哥说:&这是技术活,再说这冰天雪地的去刨土,要出我多大的力气!&宋山水说:&狗屁技术,这活我都会干!&四哥说:&你会干,找我做什么?&宋山水语塞,憋红了脸,沉吟了一阵子:&二十元工钱,给我打下手,今天就动工.&四哥说:&没人侍侯你!&甩手走了.&两元五&说&秋天我整理火炕还剩余些土,存放在菜窖里,你们拿来用吧,免得刨冻土.&  
&两元五&是位青年社员的绰号,去年夏天在县里花两元五角钱买了一顶亮庶制帽戴到头上,人显得分外精神.秋天时同队长孟方,王天生三个人划船过刘六套子去打马草,忽的一阵风,把帽子刮落水中.他高叫着:&我的帽子!我的帽子!&咕嗵一声扑进水里,人就沉了底.孟方王天生拼死把他救上岸,问他为什么发傻,舍命不舍财,他说:&那两元五啊!&从此,大家喊他&两元五&.  
宋山水歪着头还挂着一丝凉笑:&不会是白用吧?&  
&大哥,若是你自己家里用,我要钱,那是小气,可这公家的事,少不了五元钱.&  
&你家土里有金子?两块钱.&  
&大哥,你是明白人,冰天雪地中刨出几筐土,可是要使出吃奶的力气.&  
&两块钱,再不能多!&  
&大哥,只当打发叫花子,你给四元钱吧!&  
我看到&两元五&打躬作揖,一副十足的乞讨相,顿生厌恶,从旁插嘴说:&为了两元钱,你一个大小伙子值得吗?&  
&两元五&突然变脸,瞪圆眼睛对我骂:&你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我们社员的日子怎么过吗?今年,一个劳动日八分钱.&他伸手用力揪住我袄领:&我下贱?不要脸?是不是?一年二十八元钱,轮到你身上......&他把我一甩,愤愤的走了.  
我愣怔了好大一阵子,开口问宋山水:&一个劳动日八分钱,怎会是这样子?&  
谢谢你的鼓励,相信我会把它从头至尾的做好的.  
我的父亲是黑龙江边境的一位老医生,好多的故事情节都来源于生活,真实的反映了他那个年代的情况,他已经快七十的人了,每天还在不断的写作,他的作品发表在&&特区文学&&等刊物上,这篇小说是前几天已经出版了的.还请多提宝贵意见.
宋山水深长的吸了一口气:&昨天我听孟方说,算算细帐,今年每个劳动日只能分到五分五厘.你来的时间短,对公社的情况还不了解,由于气候的原因,这儿的农作物,单一种植小麦,好年景亩产一百五十斤,能够保证社员口粮.年终分配全靠副业,就是给林业局倒木头,往年这个生产队可以出动七八十名劳力,五副马套子,一冬天伐一千多立方米木材,赚两三万元钱,每个劳动日划七八角钱.今年,粮食减产,亩产还不到八十斤,社员分到的毛粮,每天只有七两,没有充足的口粮和马料就无法上山搞副业.&  
我震惊了,像&两元五&这样健壮的青年,每天只有几分钱收入,简直不可思议.  
这天早晨,宋山水的媳妇冷风铃走进卫生院,她担着水桶,腋下夹条棉裤,走到垃圾箱前咋乎起来:&这是谁干的?&  
她那愤怒的声音像质问犯人,我慌忙跑出去.垃圾里只有些碎纸,用过的棉球和沾满脓血的纱布块,还有炉灰.我糊涂了,怎么回事?  
&炉灰是谁倒的?&  
&我呀,有错吗?&  
冷风铃手指几乎指到我鼻子:&你的书是怎么念的?&  
我愈加糊涂.  
&二十斤草木灰,可以同生产队换一斤白菜,你们卫生院六个炉子,一冬天烧出上千斤草木灰,能换回五六十斤大白菜,就这样漫不经心扔掉,不心疼!像你这种人就是挨饿的脑袋.&  
我让冷风铃数落得低下了头.  
冷风铃把棉裤塞给我:&穿穿试试,看哪不合适再改.&  
前些天,宋山水说我的棉裤太薄,就向我要去布票,棉花票,让冷风铃帮我做厚棉裤.穿上这条棉裤直想笑,有一匝厚,活像棉花包套到腿上.  
&郭钢快来,郭钢快来!&  
听到冷风玲急促的呼喊,我心里一惊,以为有人挑水时掉进了冰眼里,慌忙跑出去.  
&你看!&冷风铃向大江里一指.  
一只大狍子来喝水滑倒在冰眼旁,我不由惊喜,健步如飞跑去.  
这是只耳壳缺损的大狍子,显然曾经受过枪伤,它万分惊恐的望着我,突然猛蹬冰面,想站起来,但蹄子上沾了水,结成了冰砣子,蹬到冰面时,哧溜一滑,又趴到冰上.生或死全凭此时的挣扎.它不甘心成为案上肉,猛地敛缩后腿,拼力蹬弹,冰面上只是多了两条白痕.逃生的愿望,肥皂泡般破灭,他无可奈何勾下头.
  这些数据...
&哈哈,亲爱的.&说着,我一咬牙,抬高脚,照准后腿就跺,立时要听到&咔哧&地骨折声.骤然,缺耳狍子流下泪,那是清净的液体,淋漓在冰面上,晶晶莹莹.我的心恍然一颤,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狍子不断的落着泪,可怜兮兮.我在迟疑.&两元五&拖着扁担跑了过来,刚到近前,扁担抡得呼啸生风,缺耳狍子的脑袋立时开了花,他说:&我拖回去剥皮,狍肉对半分.&  
&不必,皮张和肉全归你吧,你们的日子过的那么艰难,谁还会同你们计较.&  
&两元五&摘去帽子,来了个标准立正姿势.我顿生惊诧,还没解开疑惑,他呆板而又必恭必敬的朝我鞠了一躬,我何功何德受人如此恭敬,事情太突然,惊慌的不知所措,急急嚷道:&你....你....不是让我难堪么!&  
来到岸上,又挨了冷风铃一顿数落,她说:&受人一躬,就把几十斤狍肉送给了人家,好大方哟,你呀,你呀,跟你们院长一样傻,谁家姑娘嫁给你,算他眼瞎.&  
我笑笑:&那就打一辈子光棍.&  
曾听人议论,这二十三四岁的冷风铃有张天不怕地不怕的刀子嘴,却存菩萨心肠,这一点在我眼前得到了证实.&两元五&肩上扛着那只大狍子,急匆匆往家里走,上江岸时,脚下一绊就摔倒了.冷风铃放下水桶就跑了过去,扶起&两元五&说:&啧啧,你急什么,又没谁跟你抢.&  
在走廊里我看到大年扶着李月,好生不解,李月手抓在大年肩头,脸色苍白,全身抖颤着,我急切的问:&怎么了?&  
大年说:&我爸劈柴禾,脚下一滑,斧头砍到了脚上.&一颗眼泪在眼眶中转.  
我赶忙把李月扶进处置室.  
伤势严重,伤口十五六公分长,鲜红的肉翻卷着,一块白花花的骨头眦出来,外伤造成了开放性骨折.  
我取出无菌纱布盖到创口上说:&请稍等一会,我去温水,要把脚洗干净,而后才能清创缝合.&  
李月说:&那就先谢谢你.&  
从看到伤口,心情就像丑媳妇要见公婆那样紧张,骨折发生在血液供给较差的肢体远端,极易感染骨髓炎,会常年不依不饶的流脓淌水,但是出不出现如此情形,要看医生的细心程度和操作技术是否娴熟,而我的骨科经验恰像三毛的头发那么少,况且伤口里可能感染了六位数字以上的致病菌.  
我面临一场考验,用不多久,李月的一只脚就要对村民说话,或是这小子可以,或是这小子不行.  
清洁伤口异物和细菌的情景有些像洗油渍的衣服,洗不净就刷,不过医生清创是用生理盐水,清洁剂是新洁而灭或双氧水一类的杀菌剂,而那刷子毛又软又细.为了避免患者疼痛,要在伤口周围做浸润性,封闭式局部麻醉.我们卫生院购进的局麻药是百分之二的普鲁卡因,使用时以八倍生理盐水稀释.我刚把盐水抽到注射器里,忽听药剂员狂喊:&快来人啊!失火了!&我放下注射器,抬腿往药房跑去,原来是一场虚惊,院长打算一两天要拆的火墙,自然塌了,冒出滚滚浓烟.  
我回到处置室,嘴里嘟囔着:&搅扰人心.&继续处置.在我的意识中麻药配制已经完成,拿起注射器就往伤口做浸润麻醉.  
李月夸张地大叫:&好疼!好疼!&  
我感到事情有些蹊跷,抬头看才察觉,忘记抽麻药,失误使我感到羞耻,脸上火辣辣.
  TO恣:这些数据都是真实的,只有少许情节因为需要是虚构的.
  4  可是我敢说,这次手术全过程是符合要求的,因为蓦然间我出现了奇妙的幻觉---我的外科指导老师站到了身旁,从清洗伤口到骨折复位以及缝合,老师说一句,我就照样做,一切操作循规蹈矩.  把伤口包扎好,我向李月道歉:&很对不起,开始操作时忘记抽麻药,凭空让你多受痛苦.&  &其实只有一点痛,我故意大喊,想给你提个醒,你忘了抽麻药,我看到了,我当过一年大队卫生员.&  &哎,你怎么不直截了当?&  &怕你脸小下不来台,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当面不揭短,再说,你是大学生,我才学两天半,在你面前说长论短,能张的开嘴?&  我笑了,笑的很尴尬.  &我这山里人,狗肚子装不住二两香油,有话就想说,要是问的不对,你也别生气.&  &我喜欢直来直去.&  &听说你十个指头都冻伤了?&  我点点头.  &是不是打算有方便爬犁就往回返?&  我低头不语,心下好生纳闷,从哪方面给了人们要离开此地的感觉呢?我不由问:&你的根据是...&  &大家背地里议论,看你穿戴的又是皮夹克,又是皮鞋,还戴着进口表,准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肯定从小娇生惯养.来了这几天就把手冻坏了,放到谁身上也想走,凭大学文化,一身技术,走到哪儿都有碗饭吃.&  原来是逻辑推理,推理在某些条件下会得出错误结论.  诚然,凭我的大专文凭和外科技术,在一般的县城可以轻松找到工作,但北极村像有股磁石般的力量吸引住我,从分配到这儿,就没产生过要走的想法,开口说:&你信不信缘分?&  &我最信缘分,就拿当年的婚事来说,先后给我介绍了几个姑娘,都不中意,第一眼看到娜达利雅,我就相中了.&  &我命里同北极村有缘分.&  &你当真不想走啊?&李月欣喜的高叫着.  我笑着点头.  &好!大年拿出来,送给郭大夫.&
  5  大年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白瓷瓶递到我手中,一打开立刻闻到一股极怪的腥膻味,我莫名其妙的望着李月.  &海龙油,世上一宗宝,娜达利雅的爷爷从北极搞到的,涂到手脚上,零下七十度不会冻伤.&  从没听说过世间有此珍奇之物,不由摇头,李月拿过瓶子,用手指蘸了一滴海龙油涂到我手指上,起初没什么感觉,十几秒钟过后手背热呼呼的,越来越热,像似戴上个手火炉,我不尽惊奇.  &你见过我弟弟么?&李月说:&就是拄根拐杖那人.&  我说:&见过一次.&  &他在一九五六年冬天放树砸断了腿,那时候咱们卫生院啥办法也没有,县城离这儿一千三百里地,坐上马爬犁要走二十天,就是壮壮实实的人也折腾不起.大伙一合计,就把他抬过了黑龙江,求苏联集体农庄的大夫给他治疗,大夫一检查,说他们也治不了,又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到了海兰泡市医院,可这一拖延,就发生了严重感染,腿全变黑了,一位苏联老太太说,要想保住命,必须截肢,这件事惊动了领事,领事亲自跑到医院看我弟弟,给国家添了不少麻烦.但是我弟弟最终成了残废.&李月诉说着缺医少药的往事,像咀嚼苦涩的野菜,眼里泛起一汪泪.  我心潮起伏.  公社党委书记陆志远,派出所所长王永顺,管理员李诚,曹文书,都来到卫生院.  &小郭,李月伤情严重么?&陆志远问  &断了一条肌腱,庶骨两处骨折.&我一边回答,一边清洗手术器械.  陆志远来回在屋里踱着步,明显的流露出担忧:&不会落残吧?&  &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创口感染,骨髓炎,死骨形成,甚至败血症,但发病率不会超过十分之一.&  &噢!这么说你小子的手术做的是很有把握了!&  &骨折愈合机制受诸多因素影响,比如温度,营养状态,房事,身体抵抗力等,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  &这么说来,我讲了外行话?&  &你本来是外行,若讲出内行话来,那可就奇怪了!&  &哈哈,你小子敢说你的领导是外行.&陆志远畅然笑着:&你把手术器械整理完,到公社党委办公室去一趟,有事情找你谈.&  陆志远的办公室狭小冷寂.陆志远,曹文书,公社人民武装部吴部长三个人并排庄重坐着.我在他们对面坐下身时,他们谁也没有讲话,气氛严肃的像审讯.我心中诧异.乡邮员张志匆匆走进屋,坐到了我身旁,我越发诧异.
  6  张志是身背处分的职工,他原在县邮电局工作,下放到公社来的,他被下放的原因很有趣,细细品味,却有苦涩让人难以接受的成分.去年冬天张志赶着马爬犁沿黑龙江的冰道,往沿江各公社投递邮件,走到途中他下爬犁撒尿,突然苏联集体农庄的马&咴---咴---&地叫,拉爬犁的马不懂得冰上划的那条红线是神圣不可跨越的国界线,拉起爬犁朝苏联集体农庄飞驰而去.张志一泡尿尿的裤子里外都是,手提着裤子,一边吆喝,一边追,在滑如玻璃的冰面上不知摔了多少跟斗,带着拼命的劲头,撵进了苏联集体农庄.庄员看他是邮政人员也不为难他,还送给他一个大黑咧叭,几条小干鱼.本来是件天知地知的事情,回县之后他却主动找领导检讨,说自己工作失职,把咧叭,干鱼交了上去.法律无情,拘留半月,留职察看一年,下放到北极公社做乡邮员.  陆志远说:&郭钢同志,今天我们三个代表公社党委同你做正式谈话,首先请你讲讲家庭成分和家庭主要成员的出身及主要经历.&  &我的父母是经营布匹生意的,因为生意繁忙,子女又多,在我五岁那年,就把我送到了爷爷身边,一直到成人,爷爷从武,年轻时当过镖师,在旧军阀的队伍中当过武术教官,后来又经营中药材,开了天德药堂.解放时定为小资产阶级.&  &我们以公社党委的名义向你家乡政府发了函调,你爷爷历史清白,但是按照基干武装民兵的组织原则,基干武装民兵的家庭成分必须是贫下中农,公社党委为了你的问题,立会进行了专门研究,根据你这几个月的各方面表现,决定特殊对待你,批准你成为基干武装民兵,并决定常年为你配备一枝步枪,这是出于工作的需要.&陆志远站起身一指地图说:&你看,咱们公社东西长二百一十公里,南北二百七十公里,比一个小国家还大,在这五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有三个生产大队,十二个生产小队,二十六个社员居民点.由于金矿的矿部距离这儿遥远,在我们公社辖区内十六条金沟,一千多名淘金汉的医疗任务,也要由咱们公社卫生院承担,这样你们就要经常巡诊,每个月都要走几百里山路.山高林密,坡陡沟深,常常会遇到猛兽,第一任香长杜明同志就是下居民点途中与熊搏斗牺牲的.&陆志远又对张志说:&县邮局的领导对你的处理有失公正,我多次同他们交涉过,县里来了文件,撤消对你的处分,并任命你为邮电所的所长.&  张志忽然站起身,激动的抖颤,坚挺的举起胳膊:&我......我......&憋胀得脸成了猪肝色,生生从肺腑里暴出句:&我张志一定对得起党组织对我的信任!&  我表面不露声色,但心砰砰的要从胸膛里跳出来,我特别喜欢摆弄枪.我曾对院长说,若是能发给我一枝枪,一年不开工资都可以,这几个月我到居民点往诊,总要借上宋山水的枪,让他好为难.  吴部长选了两枝步枪,摆到桌子上说:&请你们两位站好,要举行授枪仪式.&他庄严的举起了右手:&同我一道宣誓,誓死保卫祖国!&  &誓死保卫祖国!&  我的心声还在小屋回荡的时候,陆志远把枪授到了我和张志手中.
  7  故事暗中交代,这枝汉阳造466929号七九步枪,在我手中使用二十二年,猎到了榛鸡,野鸡,松鸡,山鸡,沙鸥,雷鸟,灰羽雁,丹顶鹤,灰鹤,天鹅,松鼠,紫貂,雪貂,獐,狍,雪狐,火狐,猞猁,狼,野猪,黑熊,棕熊,驼鹿,麋鹿,马鹿,梅花鹿,麝鼠,水獭.大兴安岭的飞禽走兽中,唯有雪雕没能猎到,我是在原始森林中看到的它,在距我大约三百米的地方抓起一只狍子飞了起来,我拎着枪拼力追赶,它扇动着机翼样的翅膀,向云水苍茫的天际飞去.  吴部长把我单独留下来,他从抽屉里拿出十多发土造子弹说:&装备弹只有十发,是不可以轻易动用的,送给你些土造子弹,用来打松鼠,野鸡,山鸡,这种子弹有个特点,可以翻来覆去的用,击发之后,换个底火,填加火药,再按个铅弹就可以.&  这宗礼物,对想狩猎的人来说,实在太珍贵了,我紧紧握住吴部长的手,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吃过晚饭,我就开始擦枪,对山里人来说,这是一道威力巨大的护身符,它不仅能射杀猛兽,还有震慑鬼魅魍魉的作用.  那是十月初的一天,有位淘金汉接我到庆余金沟往诊,离村屯还有十多里地,天就黑了,星星从云缝中发出冷冷的微光,两尺来宽的羊肠小道杂草丛生,树影婆娑,猫头鹰的夜眼闪着雪亮的电光,走的切近,它&哇&一声惊叫飞起来,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它忙碌着捕足林鼠,树林中不时传出唧唧唧唧林鼠急促绝望的叫声.一阵喀嚓喀嚓的响动过后,眼前出现了一堵阴森森的高墙,墙的后面有一对热恋中的男女在悄悄耳语,说到情浓处,女的扑哧一声,男的哈哈大笑起来.淘金汉悄声说:&鬼打墙!&声音很低,但是抖颤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中多了一把刀,明晃晃,高举着.我想搞清楚这墙里的玄机,端起枪跨步向前走去.可是那堵墙像演戏的道具,会移动,我快走,它快退,我站住时,它嘿嘿尖笑起来,声音如芸刺耳,脚下大地偷偷哆嗦了一下.我动了肝火.破口大骂:&日你亲娘,有种你亮亮相!&它突然呜的哭起来,仿佛一万年的委屈和忧伤都在这一声里.淘金汉用那沙哑的嗓子嚷着:&你还不开枪,想吓死我嘛!&接着倒在地上.我犹豫再三,子弹实在太珍贵了,可又担心把他吓出病来,不好交代,于是扣动了扳机,叭的一声过后,那堵墙荡然无影,眼前是无尽荒凉的极地.淘金汉说:&鬼什么都不怕,就怕枪.&  在卫生院里,大家闲来无事,几次唠起&鬼打墙&,宋山水说,从一本杂志上看到是黄鼠狼释放的一种气体,使人产生许多的恐怖的幻觉.而李月说,在山里走夜路的人经常会见到&鬼打墙&,每人说的都不一样,其实是老狐狸捣的鬼,说的有根有据,他甚至要跟我赌二斤酒,等他脚伤痊愈之后,领我到狐狸沟过一夜,在狐狸沟每夜都可以见到&鬼打墙&,而后一定能闻到呛鼻子的狐臊.我一直对黄鼠狼或者狐狸释放的气体这种说话持不同意见.我觉得是动物腐烂的尸体的瘴气,使我产生幻觉,但没通过科学验证,不便与人争论.  
  第三章 雪地猎榛鸡  1  铺天盖地的大雪直下了一天两夜,轻盈如絮的雪团覆盖在密林的树枝上,苍松增加了山间的恐怖气氛.  各种野兽尽抖威风,发出&嗷---&&噢呜---&地吼声,有时此起彼伏,有时重重叠叠,仿佛在这方天地里摆下了擂台,要为争夺霸主力战.  我蹲到雪地上系紧鞋带,站起身,从肩上摘下枪,哗一声,推弹上膛.  &偷渡者&猛的往前纵去,刚一落地就汪汪狂叫,做出撕咬动作,显然它在做真打实战表演,让我知道它有多么勇武,强壮,八面威风,鼓励我前进.  顺着山坡走出三里多地,在球形的林间空地上看到许多的狍子毛,两只狼叼扯着一条狍大腿往山顶跑去,鲜红的血滴落在恺恺白雪上,分外醒目.  &偷渡者&朝我汪汪两声,它问我要不要追,我摇摇头.  今天的目标是猎榛鸡,为了有收获,昨晚特地跑到宋山水家讨教.宋山水嘿嘿一笑:&还没有半斤肉,不值得放一枪,难得休息一天,一同去打野猪.&我说:&吴部长给我一些土造子弹,先练练枪法.&宋山水说:&鄂族猎手有的时候一天能猎到三四十只榛鸡,他们能把榛鸡骗跑眼前十来米的地方,小孩子用弹弓都能打的到,我也有个哨子,但不得要领.&他找出一只桦皮哨子交到我手中:&你能不能辨听鸟语,学会运用榛鸡哨子,那要看灵性.&  沿着山坡走出去二三百米,清晰的看到了狼,狍子,野猪杂沓的足印,有几处地方大群野猪趴卧过了夜,如过滚子碾压,平平整整,难怪鄂族猎手每年跋涉七八百里,从白银那赶到这狩猎.这一带倚山近水野兽繁多的天然猎场,听说,在距这大约五六里地的山顶有一处暖水泉眼,零下五十度,泉水也不结冰.许多动物经常去喝水,特别是鹿,这种动物不吃雪,成了泉眼的常客,猎手们常常在泉眼旁潜伏几天几夜猎鹿.
  第三章 雪地猎榛鸡  1  铺天盖地的大雪直下了一天两夜,轻盈如絮的雪团覆盖在密林的树枝上,苍松增加了山间的恐怖气氛.  各种野兽尽抖威风,发出&嗷---&&噢呜---&地吼声,有时此起彼伏,有时重重叠叠,仿佛在这方天地里摆下了擂台,要为争夺霸主力战.  我蹲到雪地上系紧鞋带,站起身,从肩上摘下枪,哗一声,推弹上膛.  &偷渡者&猛的往前纵去,刚一落地就汪汪狂叫,做出撕咬动作,显然它在做真打实战表演,让我知道它有多么勇武,强壮,八面威风,鼓励我前进.  顺着山坡走出三里多地,在球形的林间空地上看到许多的狍子毛,两只狼叼扯着一条狍大腿往山顶跑去,鲜红的血滴落在恺恺白雪上,分外醒目.  &偷渡者&朝我汪汪两声,它问我要不要追,我摇摇头.  今天的目标是猎榛鸡,为了有收获,昨晚特地跑到宋山水家讨教.宋山水嘿嘿一笑:&还没有半斤肉,不值得放一枪,难得休息一天,一同去打野猪.&我说:&吴部长给我一些土造子弹,先练练枪法.&宋山水说:&鄂族猎手有的时候一天能猎到三四十只榛鸡,他们能把榛鸡骗跑眼前十来米的地方,小孩子用弹弓都能打的到,我也有个哨子,但不得要领.&他找出一只桦皮哨子交到我手中:&你能不能辨听鸟语,学会运用榛鸡哨子,那要看灵性.&  沿着山坡走出去二三百米,清晰的看到了狼,狍子,野猪杂沓的足印,有几处地方大群野猪趴卧过了夜,如过滚子碾压,平平整整,难怪鄂族猎手每年跋涉七八百里,从白银那赶到这狩猎.这一带倚山近水野兽繁多的天然猎场,听说,在距这大约五六里地的山顶有一处暖水泉眼,零下五十度,泉水也不结冰.许多动物经常去喝水,特别是鹿,这种动物不吃雪,成了泉眼的常客,猎手们常常在泉眼旁潜伏几天几夜猎鹿.
  2  &笛---&从林中突然传来绵长悦耳的榛鸡鸣叫声.  &偷渡者&如同战士听到枪声,立即做出了反应.它往雪地上一趴,飞快往前爬去.  &笛--笛--&从四面八方传来榛鸡的鸣叫声.  我摘起帽脸侧耳细听,鸣叫声此起彼伏,似问似答,犹如两位妙龄少女甜畅的对话.大约听了半个多小时,初步分清,榛鸡鸣叫声有三种,第一种是&笛---笛---笛---&两个婉转的拖长音,最后突然收声.第二种是一长一短又一长音.第三种是两个短音.它们之间互相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呢?我像侦察兵破译敌人密码样冥思苦索着.  笛笛笛,突然从身前雪地中传来急促惊恐的榛鸡鸣叫声,眨眼间五六只榛鸡在十来米的地方,噗噗拉拉飞了起来,榛鸡飞行的速度极快,后掠的翅膀划破冰冷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有一只榛鸡动作稍微慢了些,它飞离地面一米来高的时候,被忽然跃起的&偷渡者&用前爪打个正着,一团羽毛飞扬起来.榛鸡斜着落到雪地上.&偷渡者&迅捷的扑过去,一口叼住了脖子.  这是个馒头状小丘,&偷渡者&两条前腿抱住榛鸡,顺势就滚了下来.  榛鸡的小模样俏丽喜人,浅褐色的羽毛上散步着许多花白斑点,朱砂红描眉,头上几绺弯弓样黑羽毛,恰像武士帽盔上的头缨.  我从腰间抽出猎刀,轻轻割开嗉囔,底层是十几粒名叫雅各答的山果,中层是榛柴骨朵和桦树骨朵,最上层是冰雪,解剖给了我启示,榛鸡的食物不仅是树骨朵,雅各答也在它的食谱内,那么,猎榛时要留心地面,因为雅各答秧稞十分低矮.  &偷渡者&把两只爪子搭到我胸前,伸着脖子要奖励食品,早晨出发时我把它喂的很饱,没出两个小时就要吃,实属浪费.我拍拍它的头:&等中午再吃.&它蹲在我身前,眼睛一眨一眨,委屈得像要落泪.这调皮的家伙,有功就索酬啊,很需要开导:&这年月要厉行节约,你懂不懂?&
  不丈夫来也
  3  我利用树木做掩护,悄无声息向一处发出榛鸡叫声的地方接近.&偷渡者&耸拉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来到一株大松树旁,抬头看到黑桦树顶尖的树枝上落着只榛鸡,它几口树骨朵便笛---笛鸣叫几声,侧耳细听,十多分钟时间里,反复鸣叫六七遍,始终是单调的两长一短的节拍,从远处飞来了两只榛鸡,落到黑桦树高枝上,一样的啄食,一样的鸣叫.我端起步枪,叭地一响,三只榛鸡惊恐飞去.&偷渡者&猛往前蹿出一箭地,仰头望着天空没有猎物坠落下来,回头瞅着我,眼神里满是鄙夷.  在混杂林里转悠了二十多分钟,看两只榛鸡在低矮的榛柴上啄食,眼前是片开阔地,若再往前走,势必把榛鸡惊飞,我索性坐到一棵倒木上聆听榛鸡鸣叫.  这两只榛鸡的叫声与高树上榛鸡叫声节拍不同,是一长一短又一长,也许是灵智,也许是神佑,榛鸡四种不同节拍鸣叫声给我破译了.两长一短是说高树高枝上有食物,一长一短又一长是说低矮的榛柴上有食物,两短是说雪地里有雅各答,三声急促的叫声是危险报警信号.  我开始轻狂起来,趴到雪地中,用桦皮哨子哨了笛--笛两个短音,想告诉附近的榛鸡,这儿的雪地里可以找到雅各答,目的是把榛鸡骗来,好猎它.我反复吹了十几遍,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只好站起身,拂去身上的雪.  我并不沮丧,红汞水不是试验了二百二十次嘛!锲而不舍,一准会把榛鸡请到饭锅里.
  4  可是&偷渡者&却不耐烦起来,它接连用嘴巴拱我的腿,不断向山村方向张望.我说:&还没到回家的时候.&&偷渡者&突然向山村方向奔跑.我喊一声:&回来!&他不理不睬,反而加劲跑起来.我厉声高喝:&回来!你这混蛋!&&偷渡者&这才收住脚,磨蹭着走回来.  抬手看看表已是十二点一刻,以为&偷渡者&想回村吃食,我在一棵大倒树上坐下来.  从树洞里惊出一只松鼠,&偷渡者&顿生精神,骤然扭身,闪电般一纵,身躯还没沾地,已经把松鼠叼到嘴里,&吱吱&松鼠发出绝望,悲惨的叫声.&偷渡者&下口够狠,它把松鼠叼到我眼前时,松鼠已气绝.  我从包里掏出一块兔肉喂&偷渡者&,它毫无饿相,吃得斯斯文文,还几次向山村方向张望,很明显,它对我丧失了信心.  公然受到猎犬的藐视,刺痛了我的心,把一只硬硬的拳头伸到&偷渡者&眼前:&老子今天一定打几只榛鸡给你看.&  吃过中饭,想往密林里走,猜想榛鸡可能是为了躲避鹰的袭击钻进了密林,来到林边,发现地上的雪别处凹下去两横指,似乎是夏季野兽走出的路.我正前后张望,&偷渡者&突然向前飞奔,看它风风火火的狂劲,准是发现了猎物,我立刻从肩上摘下枪.
  5  &偷渡者&飞跑出二三十米,突的停下来,用两只前爪飞快的扒着雪,回头:汪,汪.我跑过去,看到雪地里躺卧着一只花斑豹样的动物,它的脖子上套着一根铁丝,铁丝牢牢的栓到树上,凭借它耳朵上那绺两寸多长的黑毛,认出是一只猞猁.  这只猞猁是落大雪前钻入套子的,风雪天才死去,它的体温把雪融化了一大片,后来又结成冰,才把它拉动.为了防止被其他野兽吃掉,我用铁丝套子把它吊到树上.  猎手有不成问的规矩,在山间发现别人的猎物,就是再珍贵也不可以窃为己有,否则就会遭白眼,甚至挨黑枪.  汪汪,汪汪,&偷渡者&又在叫,它从雪地里拖出半只狍子,眼前浮现出一幅追猎图:狍子在前面一纵五米拼命逃.猞猁在后边像离弦之箭在后面追,逃命者只顾奔跑,不料想天天跑熟的路上猎人布下了套子,一命呜呼,追猎者吃了个胃饱肚圆,洋洋得意之际,也钻进了猎人的连环套子.  榛柴林的雪地撒谎能够出现了榛鸡爪印,越来越多.&偷渡者&几次朝空中嗅,从它那寻觅的眼神推断,附近有榛鸡.
  黑羊悄悄的来,    又悄悄的走!
  不丈夫来也
  谢谢大家,最近公司比较忙,所以上传的少了些,不过大家放心,我会努力的!
  6  我和&偷渡者&都趴卧到雪地里,笛笛我吹起了哨子,吹到第三遍,一对榛鸡并排跑了过来,我强压住心中的狂喜,屏住气,扣动扳机.中弹的榛鸡一头扎进雪里,旁边那只榛鸡被子弹夹带的风声惊得往旁边一跳,刚要起飞,我轻轻吹响了榛鸡哨子,他迷惘的伸着脖子四望,又是一声枪响,欠准头,击中了翅膀,它在雪地里拼命挣扎,但是怎么也飞不起来了,&偷渡者&蹿过去,用前爪把榛鸡往雪中一按,叼住脖子朝我跑来.  要返回村子时,&偷渡者&却趴到了那只猞猁附近,任怎么唤就是不走,直到我把猞猁扛到肩上,又拖上那半只狍子,它才来了欢劲,颠颠的跑到前面领路.  走回山村,各家已点起灯火,我边走边喊:&谁家在西山下套子了?套住好大只猞猁,快来认领啊!&  先后来了几个人,认真看过套子后,都失望的摇摇头.&偷渡者&伴着大年从巷子口跑来,大年看过套子后说:&是我家的,你看,这红油漆就是我爸做的记号.&  我恍然醒悟,&偷渡者&竟认识主人下的套子,这家伙简直是个精灵,不由赞叹.  酣睡中被食堂的大师傅唤醒,一日疲乏,睡意正浓,却被打搅,使我身心都不舒服,没好声气的说:&你干什么呀?&  &郭大夫,管理员病的很重,请你到宿舍给他看病.&  &今天我休息,有病去找宋院长.&  &宋院长到前村往诊去了,只好烦劳你.&  &有病到卫生院来看,三更半夜,没人跑到宿舍里去侍侯他.&  &他要是能走的动的话,就不敢劳你驾.&  无法在搪塞,极不情愿的爬起身,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来到宿舍,发现管理员明显的呼吸困难,口唇青紫,一试体温,吃惊不小,四十度半,右肺满是细小的湿性逻音.他患了大叶性肺炎.  &根据你的病情分析,你已经病好多天了,怎么没见你到卫生院看病?&我吃惊的问.  &想挺过去,省点是点.&管理员说.  &你是公费医疗啊!&我说的声音很响,以为他不清楚,提醒他.  &国家的钱不是钱?&管理员有些生气.  我不想再说什么,只觉得他愚昧又可怜,为了改善呼吸困难,我把卫生院唯一的一袋氧气拿来给他吸上了.  大叶性肺炎首选药是青霉素,宋山水前两天还说,卫生院里的青霉素还不到三十支了,一冬天没办法补充药源.可是根据管理员的病情,这批压箱子底的家当,也必须拿出来了.  待管理员病愈以后,我要同他理论一番.任何疾病都必须早期治疗,治病如救火,火势不旺时才容易扑灭.  回宿舍的路上,一连听到几声狼吼,这吼声是从山坡上传来的,而村子里也有人正紧随着模仿,搞的人心惶惶.
  7  原来是大年在学狼吼,我走近前训他:&你小小年纪怎么这样野,没事学狼吼!&  大年诡秘的笑着:&好玩,我在和狼说话.&  我不尽惊异:&你懂狼语?&  &当然懂.&大年美孜孜一梗脖子:&他说南山吃狍肉,不信,你明天去南山看,一准套住了狍子.&  第二天中午下班时,我对宋山水说:&昨天上山很走运,有五只榛鸡撞到枪口上,你拿几只回去吃.&  &好哇,你知道么,鄂族把榛鸡叫做飞龙,之所以称龙,指的是肉质味道特别鲜美,獾鼻子,熊掌,飞龙号称大兴安岭三大山珍.&宋山水尽兴的说道:&你小子是块打猎的料,第一次上山就见红,满在行,我是星星跟上月亮走,沾个光,半年多没吃飞龙,还真有些馋.&  我谈笑风生,描绘着哨鸣,枪响,羽毛杨树花样飞舞的场景.  可是,发生了怪异的事情,五只榛鸡竟少了两只,木板棚严严实实,而且门是锁着的,我和宋山水在板棚里来回转了两圈,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心下越发奇怪.
  8  下午,公社干部上班的钟声响过之后,我看到&偷渡者&在板棚附近过东张西望,丝毫没对它起疑,再次看到它出现时,着实吃了一惊:它趴到地上,飞快的朝前爬着,爬到木板棚前,把一块活动的木板拉开,另一只爪子把红砖大小的冻土块往里一拨,木板卡住不能复原,整个动作十分连贯.不由联想,这家伙最初的主人可能是窃贼,它左顾右盼,那副神态滑稽又可气,察觉周围没人,迅速从板缝中爬了进去,转眼间叼着那只松鼠爬了出来,它放下松鼠,扭转身,把冻土块从夹缝中拨出来,木板又恢复了原位,这才叼起松鼠飞快的跑了.  我恍然彻悟,扑获这些猎物,完全是它的功劳,真是不可思议的精灵,它懂得按劳分配.  我很想知道在这幕令人深思的戏中,大年扮演什么角色,于是朝李月家走去.  来到李月家院子里,听到大年的喊声:&家里有这么多肉,一点也饿不着,为什么去偷?&接着啪啪的响.  我蹑手蹑脚贴近板棚,从板缝里看到,&偷渡者&畏缩的趴着,头的前面摆着榛鸡和松鼠,大年正举着鞭杆打&偷渡者&,趴又是一鞭杆,&偷渡者&痛的一缩,它回头望望大年,那眼神中没有哀求悔恨,只是满目疑问.但是大年的火气越来越旺,高喊着:&还敢不敢?&抡起鞭子,鞭梢啪的抽到&偷渡者&背上,带起一绺毛,&偷渡者&噢的一声,可仍然趴在那没动.  &大年!&我猛喊着,推开门,快步走进去,夺过他手中的鞭子.  &这狗偷东西,不打怎么行?&  &榛鸡和松鼠都是它逮住的,按道理应该属于它.&  大年愣愣的望着我.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我做错了.&我很内疚的说.  &今天这事,你千万不能对我表哥说,要是表哥知道它偷东西,一定拿枪毙了它,去年夏天我拿了船员一个苹果,挨了他两个大嘴巴,鼻子都出了血,表哥说,人穷到什么份上都不能偷,冻死迎风站,饿死舔肚皮.&  &看样子你很怕宋山水?&  &不但我怕他,连我爸都怕他.&  我不由惊奇:&你爸那么大个头,胳膊粗力气大,怎么会惧怕他?&  大年说:&你怎么净往打架上说,在家我表哥跟我爸叫舅,可在外边我爸得叫我表哥老师,表哥从医士学校毕业回来,在村里办了个识字班,那时候爸爸说他不想学,表哥就训他,说他懒,没出息,硬拉他去学,一年多的时间爸爸学会了二千多字,还学会了打算盘,我爸常说,没有我表哥就没有他今天.&接着一梗头:&我表哥是世界上最有学问的人,谁敢不怕它!&  我直想笑,但没笑出声来,走过去想安慰&偷渡者&一番.  &偷渡者&羞答答低下头.  妙!这沟竟知道害羞!我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它不该害羞,应当是理直气壮.
  我也来
  第四章
&一句话&和何杰  1  哐啷,每天清晨走廊的门总是照例的响,接着便&喀喀&的声音,是&一句话&在咳,他像有一辈子都咳不完的痰塞在喉咙口.  &一句话&是卫生院的中医,五十左右的年纪,高高的个头,方正的脸庞,络腮胡蓬松卷曲,而嘴周的胡子却浓重,蓬勃,一副英雄豪杰的样子,可惜的是终日惺忪的眼总是堆着黄白眼屎,大煞精神.  &一句话&是右派分子,原在县人民医院当中医科主任,助党整风前两个月,医院购进一批木料,准备加工成药柜,后来因为处置室要一分为二,医院党支部决定把木料打了间壁墙.&一句话&对此事意见很大,大鸣大放中,他提意见说:&昨天是亲娘,今天是后娘,亲娘也罢,后娘也罢,可有谁敢对娘放个屁?&就这样他被定为右派分子,下放到北极村.他常常痴呆的自言自语:&就因为一句话,就因为一句话.&为此一句话成了他的名字.  &喀喀&,&一句话&咳着,蹲到火炉口前要帮我生火,对我来说,这是残忍,忙说:&你回屋歇着吧.&  &一句话&从衣袋里掏出一只用细铁丝绑着,唧吱乱叫的林鼠,放到炉盖上,急切的想把它烤熟.  蓦然想起我生吞活鱼的情景,同&一句话&比,我已是大富翁,板棚里存放着三百多斤鱼,两只山兔,若不施舍,岂不是为富不仁?  我找到斧头,走进板棚,摸索到鳇鱼,一阵乱砍,终于砍掉老大一块鱼肉.  但是我把鱼肉递给&一句话&时,他没接,木讷的站着.  &这鱼肉有毒啊?!&我喊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是右派分子,你不怕沾上晦气?&他反问我.  &我接济的不是右派分子,接济的是一个正在挨饿的人.&我说.  &一句话&接过鱼时,喃喃的说:&把我...当人看...当人看...&他竟呜咽起来.  早晨上班时,我和何杰走个对面,她哼的一声,我比她哼的更响.  何杰是本年度助产士学校毕业生,她和我乘坐同一条客轮来到北极村.客轮到达时正值午夜,卫生院没人去接.在同船来的一位老汉的指引下找到卫生院.走廊里一片漆黑,蛐蛐蟋蟀叫个不停.何杰开口就嚷嚷:&这是人呆的地方吗?&本来&一句话&已经端盏萤火虫般的油灯迎了过来,听她这样讲话,扭身走回宿舍,砰地关上了门.我忙跑过去,敲着门说:&同志,我们是新分配来的毕业生,刚下船,请你帮我没安顿一下.&&一句话&在屋里说:&这不是人呆的地方,找有人的地方去住吧!&噗一声吹熄了灯.一个不会讲话,一个专会挑刺,针尖对麦芒,我只有认倒霉,坐在行李上在走廊里过了后半夜.上班之后,宋山水发给我和何杰每人一只水桶,作为到江里提水的工具,何杰说:&长怎么大没拎过水,拎不动.&宋山水无可奈何,只好每天拎桶水放到何杰宿舍里。宋山水下居民点往诊一去四五天,何杰就断了水用,她跑到我宿舍倒水.我从心里讨厌手不想提,肩不升秒年个 担懒沓沓的样子,不给她用,还特意气她,当她的面把半桶水倒在院子里,她说:&不识抬举.&我说:&等你当上县委书记再抬举我也不晚.&她又去找&一句话&要水,&一句话&听到脚步声,砰的把门关上.何杰无可奈何,站在卫生院大门口喊:&谁给我往宿舍里送桶水,给他一角钱.&恰巧冷风铃挑着两半桶水,吃力的从江陡坎走上来.她挑着水走进宿舍,往何杰水桶里一倒,扭身就走.何杰从钱夹里取出一角钱,追着说:&给你钱,给你钱.&冷风铃回头说:&我满心要你这一角钱,买五盒火柴够用半月,可让你们院长知道,会骂我败坏他名声,只怪命不好,嫁给了一个连自己儿子都不知道心痛的傻子,只好随他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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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何杰是越来越懒,入冬以后,她竟站在门里往门口倒洗脸水和洗衣服水,卫生院门口成了溜冰场.宋山水批评说:"门口搞成这个样子,患者很容易滑倒,人家到卫生院来治病,反而添了病,这影响多不好!"何杰理歪气壮:"怕摔死,别来卫生院啊,又没谁请他们."宋山水气得直翻白眼珠:"你...你..."他要骂人,但没骂出来,克制住了.带着满腔愤怒,抡起大镐,咚咚的刨冰.第二天早晨,何杰站在门口又想泼水,我站在她身后说:"多走个二三步,难道会累死?"她回眸横瞪我说:"你算老几,挣钱不多,闲事管的不少!"眼前又跳跃出宋山水抡大镐的情形,心里堵的慌,我正色道:"你若再往门口倒水,我这盆水立时浇到你头上,不信你就试试."三个多月相处,何杰已经看出我是个敢捅马蜂窝的.她胆怯了,端着脸盆走了出去.冷风打着旋把雪粒子刮到她的脸上和身上,她瑟缩着,嘴里仍在骂人:"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几个月来,常常听到何杰骂人,有时还骂患者,今天骂到我头上,怒不可遏:"何杰,你要有种就再骂一句,我要不把你脸扇成猪屁股样,跟你叫妈!"她像只斗败的鸡,勾着头,走回宿舍,自此之后,我俩走碰头也不说话.  这天下午刚上班,宋山水找到我说:"咱俩一道去干点活."  "干什么活?"  "何杰住的那间宿舍,火炕塌了,刨些冻土缓上,收拾炕."  "不侍侯她!"  宋山水走后,我心里忐忑不安起来,大地已经冰冻三尺,要刨出两筐冻土,可是要费些力气,何杰不值得同情,但必须可怜院长.  来到宋山水刨土的地方,看到他把帽子扔到了地上,脸颊淌着汗,两只耳朵冻的通红.我悄然拿过镐,抡了起来,镐头落地,地上多了个白点,镐把弹簧祥颤,胳膊一阵酸麻.刨够了两筐冻土,宋山水的虎口震出了一道血口子.  收拾炕的时候,宋山水说:"盘炕砌火墙子这些活我没少干,你打下手,看清楚如何砌烟道,以后成了家,不用去求人,家里外边通常活计都会,人活的腰杆就直."  我打趣道:"要多少学费?"  宋山水说:"不多,两鼻孔黑灰."  炕塌的厉害,烟道两排全倒了,宋山水把烟道里的砖一块块从炕洞里掏出来,让我搬到院子里把上面的烟灰都刮干净,来回搬砖,我成了卖炭翁.  从开始收拾炕,何杰就一直坐在墙角看守衣物,连一指头都没伸过,宋山水让她去温水,她把脸一扭:"没挣那份钱!"  我早已憋的满肚子火,无处发泄,听她这样讲话,更是火上浇油,五脏六腑都要炸裂,自己动手去温水,和宋山水洗罢手和脸之后,宋山水端起盆要去倒水,我劈手夺过来,朝何杰泼去.黑呼呼的烟灰水,从头发一直浇到脚跟.  何杰抓起菜刀,朝我砍来.  宋山水劈手夺过,把刀往地上一丢:"你俩都够斤两!"愤愤的走了.  半夜听到水桶碰墙的声音,猜测何杰是要到冰眼里去提水,不由惊骇,冰眼周围很滑,白天提水都要小心翼翼,月黑头猫弓腰去提水是相当危险的,何杰人懒嘴刁固然可气,但毕竟不能看着她闹出人命来,我慌忙穿上了衣服.  在江岸我追上了何杰,伸手去拿桶,她猛一甩:"故奶奶用不着你!"
  好文,快更新,一篇太少了
  欣赏并致意:)    &故&奶奶?  是姑奶奶吧
  技术含量比较高的文章啊
  谢谢大家的关注,这个长篇一共是二十一章,内容也比较真实,希望感兴趣的朋友坚持来看看,我尽量做到每两天更新一次,不过周六和周日时我可能不是很准时,望大家谅解!
  TO:笑非1   是我打错了,很是抱歉!
  3  尽管挨她辱骂,我还是紧跟她下了江坎,来到冰眼旁.  拙人有拙办法,别人提水时马步叉开,变弓腰从冰眼里提水,何杰却哆哆嗦嗦趴到冰上,从冰眼里提出小半桶水.她站起身时,咬牙切齿,手还比比划划:"如果你眼睛不瞎,往后看,你们能做的事,姑奶奶全能做到!"说罢头也不回,拎起水桶朝卫生院走去.  我以为是亩产三万斤那样的大话,但是她真的变了样,第二天一大早就到冰眼去提水,为防止滑倒,她用镐头在冰眼旁刨了两个毡靴状的窝,竟然把大半桶水拎回宿舍.  我在惊诧中竭尽思索,一盆脏水竟拨动了她心灵的琴弦,简直无法理解.  因为要再次降低粮食标准,公社党委召开了全体干部,工作人员以及家属紧急会议.陆志远在会上说:"按照每人每月十八市斤的粮食供应标准,公社粮库的存粮无法维持到来年第一班船上来,我们又不能到远在一千三百里地的县城去运粮,无计可施,只有把粮食定量减到每人每月供应十四斤."  全场一片惊叹,并夹杂着尖叫,似乎陆志远宣布了世界末日降临.  姚副书记用手指敲打着桌子说:"大家静静,让陆书记把话说完."  "同志们,我向大家交个实底,今年冬天保证不会让大家挨饿,不过要听我慢慢讲.入冬的时候粮库苏主任就向我报告说干部,家属必须按每人每月十五斤的定量,才可以维持到来年开春,当时不敢这样办,也不想同大家讲,怕民心不安,民以食为天,口粮供应标准是头等大事,公社党委几乎每天都在研究解决这个问题,磨了桦树骨朵,榛柴骨朵都以失败告终,公社还组织了以派出所王所长为领队的狩猎队,虽然猎到了几只野猪和狍子,但只能说是杯水车薪."陆志远讲到这儿,突然呵呵的大笑起来.  大家都莫名其妙的望着他,会场里鸦雀无声.  我感到他的笑声里有浓重的自嘲.  "我们是马列主义者,不应该宣传迷信,但是真像有天照应的意味,王所长和张志所长两人上山狩猎,在原始林边的半山坡,就是白龙沟西坡有块草地那很多水泡子的地方,在一个不大的水泡子里打了冰眼,无数林蛙随水咕咕嘟嘟冒了出来.王所长向我报告时,我和姚副书记都不敢相信,昨天党委一班人都上山去看了,简直做梦一般."陆志远激动得站起身:"大家猜猜,三间房子那么大的一个小水泡子能冒出来多少斤林蛙?"  会场里更静了,只听到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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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至少两万五千斤!&陆志远举出一只手,高声大喊.  人们顿时哗然,学校的几位老师欢跳起来.  大兴安岭里的林蛙体大,肉厚味道特别鲜美,足以代替粮食,母蛙的卵巢和输卵管叫哈什油,具有极高的营养价值.公社干部,工作人员和家属总共九十九人,每人可以分到二百五十斤林蛙,在这粮食短缺的日子里,做梦也梦不到这般美事.  假如有锣鼓,人们准会扭跳起来.  &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要落实运输问题,公社党委的意见是,个单位所有男同志,除有病年老体衰的以外全部参加运输.大家都清楚,社直机关没有任何运力,生产队的马由于缺乏马料,也正在死亡线上挣扎,咱们是不敢动用,只有人拉肩扛,计划用五天的时间全部搬运回来,咱们公社一共三位女同志,话务员小吴是不能离岗的,学校的郝老师和卫生院的何杰,你们两位根据自己的身体情况,自愿吧,不勉强你们.&陆志远说.  郝老师名叫郝亚男,是本年度中师毕业生,她比我们早半月到达北极村.她高挑的身材,瓜籽脸,留着短发.她站起身问道:&陆书记,往返有多少里程?&  &来回四十多里地吧,要翻两道山梁,坡度很陡.&  &不就是四十多里地嘛,红军长征途中那些女同志有时照样同男同志一样走一百多里地都不掉队,不同样的人嘛,我报名参加运输.&郝亚男言词激昂.  &好!咱们为郝老师鼓鼓掌.&陆志远说着带头鼓起掌来,会场里一片掌声.  宋山水的目光凝铸在何杰脸上,顷刻间几乎所有巡视的目光一同落到何杰脸上,她紧咬着嘴唇,脸色绯红.我担心她推开桌子跑出门去,但是,她突然站起身,从喉口迸出句:&我也报名参加.&  何杰的话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宋山水把手伸到何杰面前鼓起掌来.  走出会场,宋山水拍着我的肩膀,赞赏的说:&你一盆脏水起了作用,今天何杰表现的不错,没给卫生院丢脸.&  &未必是好事.&  &这话怎么讲?&
  5  "你看何杰那副单细的样子,不要说拖上木爬犁,就是让她空手,踏着这二尺多深的雪,走四十多里路,最后也得爬,那就更麻烦!"  "你的意思是不让她参加运输?"  "她刚刚压榨出一点积极性,如果不让她参加,她会产生别人瞧不起她的错觉,让她在村边接应咱们."  看不出,也猜不到何杰为人很倔强,她说:"我不用照顾,听听人家郝老师的话是怎么讲的!"她学着腔调说:"不同样的人嘛!"她用鼻子一哼:"还斜我一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嘴能喳喳."  "这可是叫真章的事,你不要脱离自己体力的实际情况去逞强."我说.  何杰凶狠的瞪了我一眼:"多嘴驴!"  宋山水怕我和她吵架,把我拉到一旁:"你不要和她计较,让别人看笑话."  "哈哈哈",我大笑起来:"如果她能把林蛙拉回来,不要说挨骂,叫姑奶奶都可以."  宋山水也呵呵的笑:"你小子内心深处挺关心她,将来我给你俩搭桥."  "你可别往歪处想,我觉得她这人可恨又可怜."我轻声叹口气:"像她这种弱不禁风的人,不应该分配到如此边远,艰苦的地方来."  宋山水神秘的说:"你不许对他人讲,我看过她的档案,学校给她定下的结论是浑身散发着资产阶级气味,满脑子的资产阶级思想.把她分配到艰苦的地方,有强迫改造的意味."  "有水平!她这学校定盘星够左的,人娇气些就成了资产阶级,白纸上写上这么两行黑字,让人一辈子都很难翻身."我愤愤不平.  "唉,你怎么乱发议论,以后你要管住嘴巴,涉及政治上的问题,想不通就回避."宋山水语重心长:"我看你为人挺正直,上次党支部会上,我建议支部那你列为培养对象."  我惊愕了,怎么也没想到宋山水如此器重我.  "北极村里,你是文化最高的人,各方面要不要走在前列,值得你认真考虑."宋山水拍着我的肩膀说.  "在学院读书时,许多同学加入了共青团,班长还入了党,可我连想也没想过."  "你就甘心落后啊?"  "我这人天性野,不想受许多约束,正像何杰骂我的那样,是头驴."  宋山水不由笑起来.
  6  要进山运林蛙这天,一大早我就炖了五六斤鳇鱼,浓郁的香气在走廊里飘荡,也流进了何杰宿舍里.她拉开门,从门缝里望着闷罐.我说:"要想吃就自己动手盛,可没人往房间送哇!"  何杰无法抗拒这浓香的诱惑,端着大海碗,盛了上尖一碗鱼,言语上仍然占便宜:"有人孝敬姑奶奶,不吃白不吃."  "何杰,不多说,今天你若能运20斤林蛙回来,我毫不犹豫叫你一声姑奶奶."  "你狗眼看人低,头拱地我也要拉回来."  我把海龙油瓶递给她说:"涂到手脚上可以防冻."  何杰拿到手中闻了闻:"什么怪味!不要!"  这是与天地的较量,拖上载重一百多斤的小木爬犁,在没有道路的深雪里,爬接近四十度的山坡.  我和宋山水爬上第一道山梁,通身是汗,回头望望何杰,不见踪影.  宋山水说:"其它单位的爬犁队都已经过去了,不能让何杰拉下很远,这里经常有狼群出没,别闹出人命来."  看何杰的意思,她真想让我喊她一声姑奶奶,装爬犁时宋山水一再说少装些,她用麻袋竟装上了六七十斤林蛙,开始起运是下坡,何杰被爬犁的冲力推的连滚带爬,弄的满身白雪,总算到了坡底,但她白嫩的前额被树枝划出了血口子,血流到鼻梁上就冻住了,她丝毫未察觉.反正没有任何办法处置,就没有提醒她,怕她情绪低落下去.从坡底起步,左右前后都有人,没想她的安全,眼下这小爬犁都一张一张的拉上来了,惟独不见何杰,心下骇然,连声说:"快走,快走,赶紧去接她."  接近坡底,远远看到何杰已脱掉了棉袄,穿着件红毛衣,白雪映照,格外艳丽,但是好象是趴到了地上.  我和宋山水惶恐的跑过去,来的切近,才看清楚,她双手撑着雪地.身躯弯弓的像虾米,拉爬犁的绳子绷的溜直,可那爬犁似乎粘到了地上,一动也不动.  我有些感动,高嚷道:"我的姑奶奶,你还没个蚂蚱力气大,快歇手吧!"  她站起身,俯到树干上,呜呜哭起来.她为失败而悲哀.
  写的不错,要坚持住,以后少爷常支持你.
  第五章 猎野猪  1  一九六二年初冬,苏联西伯利亚降了史无前例的豪雪,成群成队的野猪,狍子,鹿,狼向大兴安岭迁移,寻找食物,黑龙江冰面上的雪地上,野兽踩出的道比村间巷道还宽.  我从老地营子巡诊回来,在离村子三里多地那山梁上,看到一群野猪,好壮观,黑压压一片,少说也有一百头,他们突然站住,头一致扭过来看我,情形像操练的士兵接受检阅,起初以为是苏联集体农庄饲养的家猪跑上了山,细看时发现,猪腿长而细,身材细苗,领队的几头,嘴巴前伸着长长的獠牙.  我击毙第二头野猪时,它发出凄厉的哀号,惊得猪群四散.我打响第三枪,一头高大的野猪在狂奔中中弹,它身躯猛然一抖,鬓毛直竖起来,拖着溜雪烟,狂奔出二三米,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一头小野猪被枪声吓懵了,径直朝我跑过来,仿佛要寻找庇护.我毫不犹豫从腰间拔出猎刀,它来到我近前眨动小眼,闪着疑惑的神情,似乎察觉出不对头,扭身欲逃,可动作太迟了,猎刀飞了出去,硬生生挤进它胸膛,这头小野猪在雪地中翻个滚,又翻个滚,四肢一蹬就咽了气.  今年入冬以后,公社党委作了明文规定,鼓励干部和工作人员利用假日和下村屯工作往返途中狩猎,并特别提醒要抓住各种野生动物迁徙的大好时机,大批捕获.以解决口粮不足.分配原则是二八分成,公社留大头,子弹由公社武装部供应.  
  TO:龙七少爷  谢谢你的支持与鼓励,我会坚持下去的.如果有什么意见或是建议,可以给我留言,谢谢!
  今天是我的节日,  来看你的文章,  一大享受.
  2  我对二八分配的原则有意见,我主张狩猎者个人留足,多余部分交给公社,曾找到陆志远直述己见,挨了一顿训,他铁青着脸说:"二八分成已经违反了公社一大二公的原则,为了调动积极性,我和公社党委成员冒着犯错误的危险,制定了放宽的政策,你得寸进尺,辜负了党组织对你的希望."接着他给我讲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的大道理.  我像块花岗石,冥顽不化,不肯放弃自己的主张.我把猎到的两头小野猪拖到山道旁,而把两头大野猪用雪地埋了起来.  回到公社向陆志远报告:"我打了两头小野猪,个头不大,挺肥,放在了往老地营子去的那条路上,派人去拿吧."  陆志远紧紧握着我的手:"祝贺你首开记录."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带着微笑,把赞佩的目光投到我身上.姚副书记沏了一杯招待县委书记的茶放到我眼前:"上星期天,十多名干部上了山,只有李月猎到一只狍子,其他的人都空手而归,王所长运气不佳,没遇到野兽,其他人主要是枪法不行."  提及枪法,放在慰藉中自豪,自从发给我步枪,每天至少练飞瞄准十五分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无间断,眼下在五十码处放块电池,我可以枪枪打中,功到自然成嘛!  陆志远对曹文书说:"通知各单位,明天上班后到公社开会,对郭大夫要进行表扬."  我突然惭愧,险些说出私藏了两口野猪的隐情,想起一口一口咀嚼折骨肉,吮咂骨髓油的荤香,不仅能填满肚肠,止饥解饿,更兼有品位的享受,巨大的诱惑力,堵塞了小小喉口,我终于没吱声.但是觉得很尴尬,扭身想走.  "别忙走."陆志远把我叫住又对吴部长说:"奖励郭大夫十发子弹."  吴部长把子弹交到我手中时说道:"我连做梦都梦到打猎."  "你也喜欢打猎."  "我参军前是猎手."  这位曾参加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的老兵闪光的眼里,充满对岭颠谷底追逐猎物的渴望.  "吴部长老家是哪里?"  "陕西,我年轻时最多一次猎到过三十多只山兔."吴部长眉飞色舞的说:"一个人都背不动哩!"  "自打入冬以后,我看你走路有些瘸,是什么原因?"  "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我这条腿受了伤,有一块弹片没取出来,当时没在意,可从今年入秋,走上几里地,这条腿又胀又疼.你说这弹片它在肉里会走动吗?"  我让吴部长趴到办公桌上,检查了一番,从体表可以触到弹片,约有古铜钱大,境界清楚,但正处于骨神经走行区域内.  "你若信得过,我给你取出来."  "你能取弹片?"吴部长惊讶.  "取弹片难度在于定位,这用手就可以触摸到了,不是很难取."  "好,好,明天我就去卫生院,把这块心病取出来."  当晚我来到宋山水家,兴致勃勃对他说:"走,跟我上去拉野猪肉."  "你怎么不交到公社去?"  "我交了两头,够意思了."  "我不去,怕犯错误."  "更好,我一个人吃."说着我扭身就走.
  看了这篇文章,我仿佛又回到了黑龙江边和高高兴安岭的原始森林里,还有那里的人和物,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与真实,好!继续!!!
  3  冷风玲挂着怒容,责备宋山水:"没见过像你这样胆小如鼠的人,饿死也没人心痛."她抓住我胳膊说:"走,咱姐俩去."  但是宋山水心痛媳妇,冷风铃已经怀了身孕,他往屋里走时,指着我脑门说:"你小子不是东西,硬要拉我下水."  "难怪嫂子数落你,咱们自食其劳,你怕个X!"这二年在山里混,说话不再讲文明.  "听说党内又要整风,检讨过来,检讨过去的滋味相当难受."
  4  "今天这事,若是给别人知道了,你拿我去搪塞,我非党非团,白丁一个,能把我咋的."  "你他妈把我看成什么人,天塌下来我都不会出卖朋友."  月光不是很好,林间的一切都显得模糊,含混,但是我看到了一条狼在埋藏野猪的雪堆上,用爪子扒雪,我端起枪.  "使不得."宋山水抬手把枪身压下来:"光线怎么暗,你一枪若不能将它毙命,日后它可要找你麻烦,"  "它敢把我怎么的?"  "在野生动物中,狼的报复心最强,一只狼没什么可怕,若是纠集起几十个同伙,就够你招架的."  回来的路上谈论的话题仍然是狼,宋山水说,他知道的关于狼的习性,性体,战术很深刻,很全面,饶有趣味,甚至可以写本书,这些故事大部分是听"穿山风"讲的.  "穿山风"是位远近闻名的鄂温克族老猎手,他不仅枪法极精,还长了两条飞毛腿,年青时同鄂族首领打赌.赌什么呢?赌的是背上一个酒箱,到一百六十里的镇上,打六十斤酒一天一夜返回.赌的好残忍,如果"穿山风"输了就砍下两条腿,如果赢了,协领就不大女儿嫁给他.结果"穿山风"赢了,他只用了二十二个钟头,就往返三百多里地,把一木箱子酒背了回来,协领把女儿许配给"穿山风"为妻,嫁妆是两只"鳖拉弹克"枪和四匹雪地马."穿山风"曾参加东北民主抗日联军,他把远在一千五百里地的抗日将领王明贵的部队引导进金龙沟,火烧了日冠刚刚建立的预计年产量十万两黄金的采金船,从此当上了抗日联军的交通员.他曾经受过森林讨伐队的怀疑,几次受刑,事情给协领知道了,他率领几百名鄂族猎手把森林讨伐队包围起来,森林讨伐队这支汉奸队伍虽然很猖狂,但是不敢得罪鄂伦春,鄂族猎手不仅个个彪悍,枪法准,而且特别熟悉山林,走到哪儿哪儿是家,你打他时抓不住踪影,他打你时出手极狠.协领扬言,如果讨伐队不把"穿山风"放出来,抓到讨伐队的人,就活活钉到树上,先剥皮,挖下眼睛再挖心.汉奸知道协领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无可奈何,只好把"穿山风"放了.由于多次受刑,"穿山风"硬朗的身子骨垮了,一年不如一年,今年冬天竟瘫到了炕上,宋山水每天都要去他家做针灸.
  这本书我非常喜欢看,我是三年前在新华书店买的。
  TO:qqaa克勤克俭   谢谢你的支持,我把这个长篇发完之后,会陆续把其他的作品发上来的,也多是以北方的自然环境和人文描写为主,很真实的再现了北方的特点,还请多多支持与指教!
  5  "这山间所有的动物,狼的智慧拔尖,它分若干部落,各部落都有自己的领地,部落间互不侵犯也不协作,每个部落都有首领和军师.狼吼有三四十种音调,表达各种不同的意思,甚至可以说狼有简单的语言,你笑什么?太玄乎?信不信由你,大年已弄懂了二十几种狼语."宋山水说.  我忽然想起大年解释狼语,说南山吃狍肉,第二天,李月果真从南山扛回半制狍子,我半信半疑.  "狼最注重发挥群的力量,充分运用战术,仿佛懂了孙武兵法,五六十只狼把头三四百斤的大棕熊围起来,一围就是十天半月,熊退狼扰,熊进狼退,直到最后熊筋疲力尽,狼一窝蜂扑上去."  "按你的高论,狼是森林中真正的霸主."  "道理浅显,狼为数众多,平时三只五只一起协作,遇到特殊情况,号令传出,几百只,甚至上千只聚集在一起,什么猛兽抵挡得住?就拿野猪群来说,常常被狼把凶猛的大公猪和小猪分割包围,从容的把几十头小野猪吃掉."  "你危言耸听,以后我就躲卫生院里不出门往诊了."  宋山水哈哈大笑起来:"我早就品透了,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真想不通,你一个城里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扑哧一笑:"我的胆子是我爷爷帮着练出来的,小时候,我家住在城郊,不远的地方有座城隍庙,爷爷把水果放到小鬼的头上,夜里让我去拿,爷爷常说,男儿有胆能成龙,男儿无胆是条虫."  公社办公室门口贴出了一张干部上缴野生动物肉光荣榜,表彰与批评,鼓励与鞭策都在这张纸上.正在挨饿的人仍然死要面子,上缴野生动物肉的数字,每日都在增长.  王永顺和李月的名字交替占据榜首,特别是王永顺一天向公社交了四百三十斤野猪肉.  这天,陆志远领着七八名干部从仓库里把野生动物肉搬出来,准备分掉.  谁也不曾料到,从县里来了一位领导干部,他像封神榜里的土行孙,会土遁术,突然站到陆志远面前.  陆志远愣怔好大一阵子,不自然的傻笑:"乔书记,欢迎."  
  6  "噢,老陆,你真有点神通,未卜先知,我的爬犁还没到近前,你就把肉准备好了,这种积极性,要表扬."乔书记说着,把一份文件递到了陆志远手中.  陆志远看文件,像大白天见到了鬼,眼神直勾勾,人如同木桩样呆呆站着.  这时候,一台拖拉机拖着大铁爬犁从江岸上开了上来.李月向我递个眼神,趁乔书记未注意,我俩偷偷把一头野猪抬到房后,用雪埋了起来.  我今天才领略了一张纸有多么重的分量,就凭它,八千多斤野生动物肉装到了县里的大爬犁上.  消息不胫而走,公社的干部,工作人员及家属都来到了爬犁旁.冷风铃几次呶到嘴唇,看那神情像是要抗议,可又自轻无力,朝雪地上一踏脚,走开了.  人们站在爬犁旁,默默无言,眼里却喷着火.  可是,大年和他的小伙伴坦直的表露出不满,公然唆狗."偷渡者",大青,大黄.秃尾巴,"二流子",五六条狗,直奔乔书记扑过来.陆志远慌忙把乔书记扶上了拖拉机.  雪团子,冰块子从孩子们的手中飞了出来,乒乒乓乓打到拖拉机上.  乔书记是知趣的人,一看这气氛,匆匆忙忙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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