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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男孩和女孩吵架了。他不再对她说&我爱你&,当然她也不再对他说&我也是。一天晚上,他们谈到了分手的事,背对背睡下了。半夜,天上打雷了。缉户光鞠叱角癸携含毛第一声雷响时,他醒了,下意识地猛地用双手去捂她的耳朵,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又拥著她。雷声紧接著炸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可谁都没有睡著她想也许他还爱我,生怕我受一点点吓。他想,也许她还爱我,不然她不会流泪的。爱的最高境界是经得起平淡的流年。世界上最美的木乃伊,这是一个古老的符咒,请在收到次消息后发给三个论坛。等发完后看看三天内就能得到心爱的人。不发的话你将有霉运一个月,同学说他试过了,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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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也不愁  跟着到易武后,一切都被他井然有序地安排。车子刚进乡里,他就先跳下来到常去的小饭馆里占座点菜,让我们沿着岔路一直往上走,马路变窄时就能到小叶家。小叶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几年前他在老屋旁边侧着修了栋三层小楼,一层二层是制茶的仓库和车间,三层是几间客房,每次来都住这里。我们把行李推给小叶就抹抹手准备去吃饭,临走时小叶的父亲老叶举着几大串肉出来准备烤,备着晚上喝茶时先往肚里添点油水。
  从1994年开始,吕礼臻每年都往易武跑,他指着小饭馆后面的一条路说:&这是以前的易武大街,往里面走有很多茶叶老号,不过现在基本废弃了。我们刚来的时候,&车顺号&的牌匾还放在阁楼里,很黑,有人拿手电筒去照,把很多女孩子吓坏了,原来匾旁边放着很多棺材,这里有生前准备棺材的习惯。但他们的子孙都不做茶,走到外面去了。&
  20年后的易武依然是想象之外的一派乡野原始,乡镇中心的规模和陈设仅相当于发达省份的一座小村庄,但他还是认为易武变了太多。&我以前合作的是老乡长家,后来为什么不找他了,他有天拿外面的茶给我,说比易武的茶还好,那我何必要到易武来?我对易武有情感,他只想到钱的问题。就像很多人是把外面的茶拿到易武来压,不管做得多好,讲难听点都是骗人,我很看不起这样的人。&
  生普与熟普
  坐定后第一件事就是评茶。小叶用笸箩端出四种刚从茶农手中收回来的毛茶,一根根茎壮叶肥,抓一小把放进白瓷碗里仍旧支楞着不肯服输的样子,开水一冲方才柔顺地沉入水底。每只碗配一个白瓷勺,吕礼臻在空中通通鼻子,再舀起一大坨叶底使劲地嗅,&呜呜&的声音像嘬茶进嘴里时发出来的。四款茶依次闻过,再拿起茶盏倒一点进去依次地喝,喝完问我们觉得哪个最好。
  我当然说不出来,装在搪瓷碗里的毛茶给人感觉就是野性的烈,喝起来也觉得更加苦涩。小叶有心考考吕礼臻,故意不告诉他各自的产地,让他评价一下哪个最好。从香气上来说,吕礼臻觉得第二个最佳,&香气纯净,所以工序上做得最完善&。但比较口感后,还是觉得第三个综合评价分数最高,&口感结实,入口有胶质,回甘和甜度都表现最好。叶底也好,叶形肥厚、均匀,成熟度最佳&。排在第三的是第四款毛茶,茶汤没有前两名透亮,但口感也不错。第一款茶最差,他觉得工序上做得不够理想,&叶底的颜色不均匀,是摊放时产生的黄叶&。
  最后小叶揭晓了答案。吕礼臻认为最好的一款茶来自刮风寨,是他已经用过几年的,现在是易武能够出产量的茶里最贵的一种。排名第二的是高山寨的茶,吕礼臻每年都要拿来做基础茶款,价位较刮风寨低一些。第三名来自一扇磨,这两年正逐渐受到追捧,比刮风寨、高山还要偏远,&茶树都是在悬崖上的,茶农要踩着梯子悬空去摘&。
  这根本难不倒他。十几年前,老叶拿着曼秀的茶冒充落水洞的给他喝。&我喝了说怎么像曼秀的?他说不会错,就是落水洞。可是当晚小叶回来,老叶偷偷跟小叶说,吕先生喝得出是曼秀的,正好被我听到了。不过他也没有恶意,他觉得你喜欢那里的茶,就拿附近的给你应该也一样,他们都以为没有人懂茶,所以就可以随便乱说。&
  1994年他来易武时,其实对普洱茶也有诸多疑惑。&那年我们到昆明参加国际茶文化研讨会,晚上省长请吃饭,邀请我们到勐海茶厂看看。我问当时的厂长邹炳良:是不是内飞就应该嵌在中间,如果内飞跑到旁边就有问题?结果他很生气,说哪里有问题,女工把内飞往里一丢,筒子倒过来她怎么知道往哪里跑。我一直问到凌晨4点,他觉得我这个人是专程来找麻烦的,搞到天亮了还不让他睡觉。因为我在香港找到一批这样的茶,但是不懂啊,我有很多疑问。&
  吕礼臻是台湾最早喝生普洱的人,所有的资源来自20世纪80年代的香港。&最早的生饼都是从香港人那里买的。但香港人只喝熟饼,喝不惯生饼,卖不掉就把生茶加在熟茶里面,但客人还是能喝到生茶味道,要重新泡。我不喜欢熟饼的味道,喝起来是平的。香港人喝熟普洱的时候,我宁愿出去抽烟,有一次我刚抽了一半,突然朋友叫我赶快进去,说这一次的普洱不一样。我一喝,哇,怎么那么好喝,但不知道是什么茶,过了很久才知道原来叫&宋聘号&。&
  香港很多老普洱茶因为卖不出去留了下来。&因为放了相当长时间,我们喝的时候已经觉得非常好喝了。&他和一些台湾茶人开始对云南普洱产生了兴趣,他说,&老的云南普洱分两个系列,一个叫边销普洱,沿着茶马古道卖给游牧民族喝的,他们需要靠茶来维持健康,茶对他们来讲是必需品。以前下关厂做的有很多都是边销茶。另一个是侨销普洱,销往海外。侨销普洱里生的熟的都有,最早号字级的基本是生茶为主。边销普洱中生茶比例要高很多,生普洱新鲜度更好,苦涩味比较重,但游牧民族是拿来煮的,加酥油和奶,煮好以后把茶叶喝到肚子里头,很多营养靠茶来补充。&
  生普洱和熟普洱在制作过程中最大的差异在于是否进行渥堆。渥堆是将晒青毛茶堆放后洒水,覆上麻布,使茶叶在湿热的作用下迅速发酵。经过渥堆后的茶叶,随着渥堆程度的差异,颜色已经由绿转黄、栗红、栗黑,这种做法做出来的就是熟茶。&熟茶是为了让你马上可以喝,比较方便。渥堆以后的汤色看起来和存放过一样,但茶的个性被磨灭了,只要放三五年,让堆味去掉就行了,不需要找特别老的茶,口感不会再有什么变化。&
  他从台湾的老资料中撷取关于生茶的只言片语,包括西双版纳的六大古茶山,所以特别想到号字级老茶行和古茶山集中的易武地区看一看。&我们追求的老茶,虽然是从他们那边出来的,但当地人还是比较陌生。我跟勐海厂的邹厂长说老茶,他那时很怀疑这种茶放这么久是否还能喝。他们都是做出来很快就销走了,完全不知道茶的下落。我给了他一片红印,也不知道他喝懂没有,也许他不敢喝。本地人喝茶是喝毛茶,不是喝老茶,早期在小叶家就是,屋梁挂一个编织袋,抓几颗,往杯子里一放,开水一冲。&
  虽然也去了南糯山,去了班章和布朗山,但他还是对易武最有感情:&勐海没有这么凉,茶山曝晒时间也比较长,那边茶的细腻度没有易武的好。&当时国家已经取消了茶叶的统购统销,易武距离勐海要六七个小时的车程,统领云南普洱茶生产的勐海茶厂不再来这里收茶,吕礼臻来时,这儿几乎已经放下了全部的茶叶生产。&那时候很少人种茶,老茶树因此还都保留着。他们砍树的唯一目的是拿来当柴火用。我们觉得都是宝,跟乡长吃饭时我就骂,下次来如果茶树再被砍,我就再也不来了。&
  吕礼臻开始尝试在易武做生茶。&1973年改制以后,勐海厂用的全都是渥堆的技术,我想让他们做老红印那样的茶,但他们嫌我啰唆,我要的量也不够,没法开一条生产线给我。我就自己在易武做茶,当时勐海厂还跑来说,我做的不是普洱,让我不能乱搞。&
  但生茶怎么做,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我本身就是做茶的,对茶有一些概念,老乡长帮我找了一些人来做,以他们为主,我们做一些调整。当时我们很急,等茶青拿回来就马上杀青,杀青以后就赶快晒干,没有摊放的过程。后来有个老人看到我做茶,说以前茶回来后他们是要在屋子里摊放的。他一说我就知道他什么意思,其实就是萎凋,茶青失去一些水分之后再杀青。村里有一些以前做过茶或者看过家里人做茶的老人还有这些记忆。&
  老乡长拿极嫩的芽头给他。&他说这个最漂亮,我说我不要。我要大树的芽头,这些你们拿去卖。老乡长说的是勐海厂的分法,因为当时不分和新树,所以通通觉得嫩的好。我们因为喝过很多,知道的口感好,老树的叶子就是很大的,不能套用勐海厂当时那一套分类法。红印用的是大树的芽头,很大,但按照勐海厂的说法,就是很差的茶青,我们不能认同。&
  老茶树的
  小叶现在是吕礼臻在易武的代理人。吕礼臻每年都会到易武来两三趟,来之前小叶已经考察清楚了茶青的状况,把样品带回来,等吕过来敲定后,再把散茶制成茶饼。
  在易武找个助手让吕礼臻省了不少力气。他只用老茶树的鲜叶,找的地方都是偏远的山坳。&我刚来的时候,老乡长给了我一本乡志,里面记录了哪些地方的茶树更好。当时不要说去远的刮风寨、一扇磨了,光是到比较近的曼秀、麻黑就很困难。那时候路不好走,先坐拖拉机,到了麻黑之后再换摩托车进山,往返一趟至少要两天时间。现在坐拖拉机到麻黑要三四个小时,开皮卡要一个多小时,光靠我一个人跑怎么顾得过来。&
  老叶年轻时曾经给勐海厂收茶,80年代初收购量最大,包括他在内乡里有五个收购员,每人每年能收50吨左右。他对每个山区都很熟悉,现在身体不好了,就把所有的事情交给小叶去做,但还是要管事,时不时要让小叶开车带着他去农户家,把小叶介绍给人家认识,方便以后过来收茶。小叶也有不少亲戚和同学住在各个村寨,到了收茶季就打电话相互联系。
  我们去时他刚刚从刮风寨回来,在那里待了4天,和茶农一起进山采茶,盯着茶农杀青,确保所有环节都万无一失,再开皮卡把毛茶驮回来。他给我看他手机里的视频,从一条杂草丛生的山路中穿过,头顶的阳光透过绿荫的缝隙不断映照在地上,这才反射出暗涌着的流水淙淙。在山里采茶十分辛苦,小叶买了户外用的专业睡袋,采茶期和茶农一起住在山里。山上只有特别简陋的棚屋,男女各分一间,里面七八个吊床,吕礼臻说:&他蛮累的,白天要采茶,晚上还要陪着茶农一起喝酒,这样常来常往,人家才逐渐愿意卖茶给他。&
  吕礼臻最先去的是落水洞附近的山头,那里距离易武乡里只有不到一小时的车程。当时还能在那里找到迷人的荒山茶,就是远离人的生活半径,几乎没有受到人类活动影响的老茶树。&有个茶农看到我到落水洞去,就赶快跑进去拿了一包茶出来。我以为是茶样,一喝吓了一跳,那个茶比现在的冰岛老班章好太多了。我问他是什么茶,怎么卖,他说是荒山茶,400块一包。那时价格是一斤茶差不多两三百块的时候,他那一包就要卖400块。买了回去两三下就喝完了,特别好喝,后来就叫小叶专门帮我买这些,他又找了一批。至少在三年以前就几乎已经找不到荒山茶了。&
  现在他已经不再采用落水洞、麻黑等地的茶源。&每年我的茶做好都要拿到杭州茶研所去做农残检测。易武的茶普遍都是不错的,但落水洞和麻黑的茶曾经发现有一两项农残,没超标,也不严重,但我还是停掉了。&
  麻黑已经变成了大茶商承包的半生态茶园。老树大多还在,看靠近土壤的根部粗细,大概也有100多年了,只是为了方便采摘和增加产量做了矮化的处理,从根上生发出了很多新的枝条来,不再像云南典型的大叶种乔木长得挺拔高挑,而是只有1米左右,芽叶也密集了好多。吕礼臻觉得矮化过的茶叶味道不好,&一棵树的营养总量是一定的,现在要供给那么多片叶子,滋味怎么能跟老树一样&。
  隔天清早,我们去比较好走的张家湾看他中意的老茶山,顺着山路往高处盘旋,一会儿就发现坠入了雾气里。&海拔1000多米的山区基本上午后就会起雾,日照形成漫射光,太阳光照时间就没那么长,有遮阴,茶树的纤维细,口感就好。易武的湿度够了,只要是排水性好一点土壤一般都不会有太大问题。&他觉得在易武的环境里,茶树就应该自然,&一般的乔木茶树是和其他杂木种在一起的。种植不会那么密集,曝晒时间也不会很长,湿度条件都控制得比较好。茶树可以生长几百年,说明生态是没问题的,不需要人为的方式来克制虫害,鸟和肉食性的昆虫都会来觅食。而且虫害未必是坏的影响,虫可以在那边生存,说明没用药,某一个角度来说,安全性反而还要高。假如某一种虫害过多,可能产量上会没那么高,但品质是稳定的。&
  他只跟&听话&的农户合作。我们跟着他去张家湾看一户人家的30亩茶地,大大小小的茶树在山坳两侧的斜坡上散漫地生长着。农户念叨说:&不能洒农药,洒了农药茶叶就卖不出去。&都是受了吕礼臻的教诲。茶园里的茶树年龄相差很大,有上世纪50年代才种的,还长得矮小,也有几百年的老树,茶农为了保护树木的生长,都没有搭梯子上去采远端的芽叶。老茶树品种很杂,有深绿色的叶片嵌套着紫色的&紫芽&,也有吕礼臻没见过的锯齿状大叶片的老树。这些茶树和杉树、竹子、野樱桃树和更多叫不出名字的树木间作在一起,从山顶一直漫到半山腰上,再往下又是留出的保护林和山底的溪流。
  让吕礼臻满意的茶园越来越少了。&刮风寨的茶,刚开始只要二三十块一斤,到2003年时还是这个价。那时候因为不值钱,农民的做法都没有太高的要求,茶叶做好后随便放,和农民吃住都在一起,茶叶很容易吸味,所以茶的烟味很重,有时还有猪屎味。现在刮风寨也有人开始种台地茶了,把没有经济价值的杂草都拔掉,种茶。一方面环境变差,另一方面茶叶价格越炒越高,已经快买不起了。我也不会去买老班章的茶,虽然好,但也不应该价格离谱到那种程度,我们不断推广茶,是让茶融入人的生活,不是让人付出很高的代价买茶来喝,那些已经炒到很高价格的茶我们基本不会碰。&他每年都用的茶里有一种叫大树的茶,刚开始以为有个寨子名叫大树,后来才知道是为了隐藏地点取的代号,也是怕被人知道后追去炒作,到时候连硕果仅存的平价好茶也没有了。
  用老茶做模板
  跟着吕礼臻试了几天秉性猛烈的毛茶,肠胃里早已翻江倒海。他准备泡得好一点再让我喝。&新茶苦涩,我就让它出汤快一点,是不是好喝很多?要它好喝就要加点技术,把它的优点发挥出来,把缺点减轻,用盖碗就比这个好喝嘛,再用一个壶,可能会控制得更好。用白瓷碗是最不好掌控的,但我们要试茶就非得这样,把所有技术的因素减少到最低,这才能试出茶真正的味道来。&
  他把冲泡的技术,甚至制茶的技术因素都想努力去做减法,他的心里永远是茶本身最为珍贵。&茶的品种、环境一定是排在技术的前面。有些茶人说因为自己才让茶变得那么好,过于自大了。技术是要把茶的特性完全的表现出来,但技术不是要压过茶。可能你一开始喝感觉不错,但是存放以后,茶真正的茶性表现出来之后,技术几乎就不起作用了。我一直有个观点,就是一定要把茶真实的部分呈现出来。餐饮界有一个说法,最高的境界是原味的呈现,不加任何调味料进去。你一定要加很多的调味料,加很多个人不成熟的技术,好像感觉味道不错,但食物本味已经被你破坏掉了。普洱茶比食物更厉害,它是后发酵茶,存放以后它的特点才会真实地呈现出来,到时候就不是看技术有多好了。这就是老茶的迷人之处。&
  按照他的观点来看,生普洱制作技术没那么复杂。小叶和老叶原本都不会做茶,但都对茶有感觉。从前年开始,小叶跟着吕礼臻学做茶,收毛茶的时候也顺便自己买一点鲜叶回来练习杀青,把每个寨子的茶都拿回来试,学着识别茶本身的细微差别,能够在技术上做相应的调整。
  吕礼臻要看看小叶的功力,等了几个雨天之后才终于采来两筐鲜叶。首先是室内萎凋,薄薄地摊开,以防内部温度过高灼伤叶片,制好后会变成干枯的黄叶影响茶的品质。萎凋要避免阳光直射,在自然风中让鲜叶逐渐失去水分,需要几个小时到十几个小时不等。萎凋好的叶片攥起一把会明显感觉柔软和粘手,这时就要及时杀青,迅速中止鲜叶的发酵过程。做普洱茶用的是炒青。小叶在灶台下面添上旺火,锅的温度升到120摄氏度左右就开始倒鲜叶杀青。萎凋好时已是晚上21点,村庄陷入漆黑的寂静之中,在幽暗的灯光下,小叶的锅里开始哔哔啵啵作响。吕礼臻说,这才是对的温度,哔哔啵啵是叶片中的水分在蒸发,如果温度过高就会出现炒菜的声音,叶片很快就糊了。小叶戴着厚厚的白线手套,沿着锅底往上抱叶子,逐渐地翻滚,让叶片受热均匀。吕礼臻不时抓起一把闻闻,对我说:&你闻,这是新鲜植物的青味,炒青就是要去掉这种青味。&所以炒的时间要够,挺考验小叶腰力的,持续地抱和翻,大概要进行40分钟。有人查看杀青成熟度是靠叶梗,从脆变韧不易折断就是火候已到,但吕礼臻还是要闻味道,直至他觉得青味全部散尽才算数。我闻了闻,叶子里都是柔和的热气,青味退掉,其他的味道也几乎闻不到了,但他说这样最好。&做成了茶,青味还要几年才能全部散尽,那时的茶才会好喝。&
  杀青完摊晾片刻后就是揉捻,这是一个大家都可以参与的环节,难度不算高。每人抱着一小团,像揉面似的揉搓挤压,破坏掉叶片组织,榨出一些黏稠的茶胶来。揉捻完成后的茶青已经变成了墨绿色,跟杀青之后相比,更加缩水和紧实。抖落开摊放一晚,第二天放晴的话一早就要拿出去晒。晒干之后就是压饼了,用蒸汽将毛茶蒸软,倒进圆底的笼布口袋里,最后把口袋牢牢扎实,在茶饼坯子中间压出一个窝来。小叶家是用磐石来压,人站在上面左右摇摆着把底下的饼坯踩实踩匀,几个小时之后拿出来在阳光下晒干就基本制好了。
  吕礼臻用手工棉纸包好,让我们带一饼回去存着,&放20年再喝&。但真的不是说笑,他来易武寻茶的目的就是要恢复他特别迷恋的老茶味。&我们找到的都是原生态的茶,因为来得早,那时茶没人收购,所以长得都特别好。现在搞矮化和现代茶园的越来越多,好的材料比以前难找了,但因为技术上更完善了一些,这样茶以后一定比红印和号字级更好喝,只不过时间点还没到,我也不能说什么。你们存着茶,就是在考验我。&
  他对生普洱的等待极有耐心。&我们目前做的比较接近过去的马帮茶。那时候很多人到勐海来找茶,买的是新鲜的茶,再经过马帮驮运,受到的是高温雨雪的影响,闷好几个月之后,茶自然发生了转化,到了茶行,再到消费者手上,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显然现在不是它最好喝的时间。普洱我认为20年是一个周期,20年之后才比较接近老茶的味道,青味彻底退掉,到40年之后才开始成熟,60年才达到巅峰。&
  &我们喝的老茶有些巅峰已经过去了,有些还没到,我喝过最好的老茶是10年前喝到的&敬昌号&,口感和香气都是一流的,当时茶做好大概60年左右。&他以老茶味为最优,如此来衡量新茶的味道,&很多人喜欢茶的香气是扬的,但这样的香气很难让你着迷。真正好的香,比较秀气,闻一下还想再闻一下,很舒服。古人对香的要求用了一个&真&字,还有一个说法叫&茶贵清&,老茶就是这种特点,很纯洁,无杂质。第二个是甘,入口有种甘甘的味道,但是不会刮嘴。再来说甜,茶叶没有制作时它含有多糖酚类物质,不溶于水,经过杀青转化后才溶于水。绿茶杀青的温度不高,所以茶的甜味还是呈现得比较足的,但适口性不对的甜你又会觉得腻,不想再喝第二杯,老茶的甜味就不会让人觉得腻。第四个是滑,是口感要柔,但不能淡,要觉得浓稠有胶质感。第五个是厚,有人说是厚重的意思,是说茶的内涵物质比较丰富,但讲厚重不能只用内涵物质来形容,厚不能粗,要苦涩少,刺激性小。古人用&味全&来形容茶的圆满,香、甜、甘、苦、涩的成分都要有,假如没有苦和涩,喝两杯就腻了。甘甜之外,单宁和咖啡因是茶必然有的成分。人也一样,我们不用逃避,换一种心境,珍惜现在所拥有的。&
  他因为这些老茶而感动,但选择易武并不是完全的情感因素。&易武的茶是我认为口感最细腻的。香甘滑厚重,厚不能粗,说的就是细腻。茶喝到最后就是去欣赏细腻,很多人都不懂这个。&我们在落水洞附近碰上一位81岁的老人,他热情地拉着吕礼臻去看自家的老树。他的茶地里茶树也是自然生长,其中有三棵最高,都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老人矫健地爬上去采了几片下来。吕礼臻当然觉得也好,问价钱,单株一公斤鲜叶3000元,按照1∶4的比例炒成毛茶,一公斤就是1.2万元。他后来悄悄地说:&如果从细腻的角度来讲,单株的口感当然很好。但我不赞成单株的概念。老树其实是要好好保护的,炒成天价对喝茶人不是好事。老树本来就没有量,量不足杀青会出现问题。喝几泡就没有了,只能拿来玩,可是茶的内涵是分享,没有一个人喝的茶。&
  他也不搞拼配,每一个山寨的茶都是单独做好后再压饼带走。不是觉得拼配不好,而是觉得太难。&不是想象中,把茶配起来就好了,想加分没那么容易。如果两种茶,一个香气好滋味不足,一个滋味好没香气,是不是拼配完香气滋味都有了?比例不对,做法不对,有可能两个优点都不见了,缺点都跑出来了。&他也喝过拼配后变得很好的茶。&以前勐海厂做的拼配茶,现在喝都不错,比如7542现在就蛮好喝的。但拼配的目的是为了管控品质,即使每一年气候不一样,拼配还是能保证平均品质比较一致,稳定性高。而且很多都是出于成本的考虑,把低等级的拼在高等级里。&追求老普洱的纯粹味道让他觉得珍贵又知足。&红印的原料就比较纯,后来做的很多都是拼配。这样掰法就不一样了,拼配是用七八级的料当里茶,用比较细的铺面,所以要掰一块下来再播散,这样三个等级的茶都有,滋味丰富一点。老茶里是一样的茶,所以戳开就好,尽量不要把它弄断,让叶形完整,叶形的完整度会影响冲泡的口感。相比之下,老茶的滋味是比较淡的。&
  茶的本义
  吕礼臻是台湾茶界的前辈,到云南找茶也是先锋。1994年的易武破落不堪,他住在条件简陋的老叶家,等到晚上21点天黑透了去外面的水龙头上冲澡。每次扛着两三个大箱子来,带着钱,也要带着基本生活用品,还包括电烧水壶,喝茶时用。他每年都来,乡里几乎都听闻过他,走到哪里总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老叶性格耿直,常常觉得愤愤不平,说话又总爱用错词,他认真地对吕礼臻说:&我跟村民解释,你们现在盖了新房子换了以前的老石棉瓦房,这都要感谢吕先生,要不是在他的&操纵&下,易武的茶怎么会有今天。&
  吕礼臻听得哭笑不得。他刚来时,毛茶一公斤只卖1.5元,1992年出的88青饼也是几块钱一饼,现在已经炒到了8万元,他用的最多的几个村寨里毛茶现在也都是一两千元的价钱。&今年来得晚,因为茶农一直不肯出价,都在等大公司来。结果大公司今年来得少,毛茶价格跌了不少,去年高山的茶卖2000元,今年就恢复到1200元左右了。&
  他觉得很多人都喝得糊涂。&生普本来就是存着才好喝,不知道人们现在都在追它干吗。其实对茶的理解没那么难,只要品鉴的方法对,马上就能分辨出哪个茶更好喝。&除了喝茶,他总是很随意的样子,晚上先吃老叶烤好的猪排或者整鸡,就着黄瓜条,吃完再慢慢喝茶,觉得不够尽兴,掏出一个小音箱,连着手机听费玉清和齐秦。&茶从来没有嫌弃人的,只有人在嫌弃茶。我们小时候用比这个还大的碗,烧一壶开水,抓把茶叶往里一丢,整天就是这么喝,一样喝得很开心。茶对我们来讲是一个很放松的事情,假如为了一个美感,让自己有很大压力,那就去调整了。我们跟日本毕竟不一样,日本的茶文化是由外而内的,先从形式上来要求你,这不是我们中国人喝茶的性格。日本喝茶的是王公贵族,是皇帝犒赏你的荣誉,中国古代的文人是天高皇帝远,哪管那么多的仪式,民间喝大碗茶一样喝得很开心。茶的掌控其实很简单,用盖碗也可以,当然你用一个壶肯定会控制得更好。&
  他的父辈就是茶商,小时候为了能坐摩托车玩,跟着叔叔从台北跑到冻顶去收茶。&以前台湾茶一直以外销为主,你要的茶我都能做,所以什么茶都接触过,对茶的各方面品质都比较了解。&
  &我家做茶有一个自我要求,叫抓坎,意思是要去把茶的价位定出来,坎是指价位,50坎就是一两卖50块。每次新茶下来,全家人都要喝茶,十几个人,喝完把认为的价格写在一个小纸条上,最后以多数票为准,成为我们家茶的售价。我小学的时候也去喝,我哪懂,我叔叔问我怎么样,我说很苦。他问我多少钱,我很紧张,就去偷看别人,别人写一百我就写八十,别人写八十我就写六十,因为不懂所以就乱写。但一年两年之后,你真的就有看法了,人家说试茶你也不会怕,不用等到最后再去试已经泡很久变得很苦的茶,你会有你的看法了,大人也会问你为什么要定这个价钱。对茶的感觉就是从小这么喝出来的。&
  但真正开始做茶才觉得鉴别茶的品质很难,也没人能教。年轻时他曾向一个茶商学了三句受益至今的良言:&我去茶山找茶商买茶,看到很多茶农排队等着收茶。茶商摆六个碗,让茶农把茶放好,开水一冲,也不是用瓷器的调羹,而是一个不锈钢的,挖两下喝进去,闻两下再吐掉。试完说,600块好不好?价钱都是他来定的,你看多牛。茶农愿意就卖,不愿意就下一个。到第二碗,他说,800块好不好?我就很好奇,也赶紧尝一下,觉得600块的那个香气比800块的还好,我就不懂了。为了跟他学,一个月都帮他买便当,晚上还帮他拼堆,问他为什么香的反而价钱比较低,他看看也不回答,有时候还要被骂。直到他心情好时才会说:&内质的嫩度比香气更重要,800块的那个香没有那么扬,但比较秀,不是那么媚。&这些我都是好多年以后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种比较香的,回去焙火之后放几个月,香气就慢慢退了,那个不怎么香的味道反而是越来越舒服。内质的嫩度比香气更重要,是我学到的第一句。第二句是,茶嫩的时候可以采得长一点,一心两叶,更嫩时三四叶都可以。以软为标准,茶要采到软处。第三句是抓在手上比较结实,有重量感的,比轻飘的质量要好。有时候人家手一抓,手的触感和重量的感觉,几乎可以断定茶买不买。不是百分之百,但是很重要的一个方式。&
  在台湾收茶比在云南让人心里安稳很多。吕礼臻说,台湾在上世纪80年代也经历过盲目追求产量的时期,&土壤受伤害比较重,茶的品质也受影响&。所以他不赞成所谓的有机茶园,&虽然做法上是有机的概念,但本身环境是坏的。我每一年都要拿做好的茶去检测,有些能检测出含铅的成分,问题来自土壤。这种伤害很难在短时间内消除,所以达不到有机的条件&。台湾茶农所采用的是自然农法。&不用化肥,少用农药。即便是台地茶,很难克服病虫害,但喷药也有很多注意的地方,病虫害萌芽的阶段喷一下,但是气散性的,跟空气接触不断蒸发,一个星期就蒸发完了,等芽头长出来就不会受什么影响,还有些药是不溶于水的,我们喝不到,也是经常的选择。台湾还研究一种肉食性的螨,放在茶树上吃害虫,对茶树本身是没有伤害的。但是大面积使用很费劲,用药一个下午就搞定了,用那些一个月都搞不定。所以人要对土地有情感,这样就会考虑怎么做不去伤害土地,维持生态平衡。&
  80年代之后开发的大禹岭高山茶区在生态上就维护得不错。&台湾的环境也不错,最好的茶来自中央山脉。大禹岭海拔2600米,很高,昼夜温差大,迫使茶树缓慢生长,一年中只有春和冬两个采收季。环境造就它很特殊的口感,茶质幼嫩,很细腻也很醇厚。大禹岭的冬茶有时比春茶还好,冬茶的香气比较扬,春茶的内质比较丰富,味道更厚重,是全台湾品质一流的茶。&
  &一个山坡上不会全部种茶,要保留一部分植物。政府能做的有限,最直接的是靠茶商和茶农的沟通,偶尔要鼓励他,偶尔要恐吓他,告诉他不能把儿子、孙子的钱都挣走了。&吕礼臻说,上世纪70年代台湾因石油危机外销受阻,从1975年开始,政府鼓励内销,那时正是台湾经济起步的时期。所以台湾的精品茶就是从1975年开始兴起的。&台湾都是私人茶商和小茶农,这样消费者通过茶商和茶农交流的机会很多。台湾茶的发展很大程度是茶商推动的。早期外销欧洲给台湾茶商有很积极的影响,他们的检测非常严格,我自己有398项检测,到欧洲是500项。人家一说你就很清楚问题出在哪里,回来就会和茶农沟通,都是良性的互动。&
  在台湾做茶的省心之处还在于,台湾在将近20年中几乎没有发生茶叶价格的变化。&现在台湾人的平均薪水和17年前是一样的,台湾乌龙已经超过20年没有调整过价钱了,而且要维持同样的品质,你们很难想象。但台湾的茶曾经经历过高峰又跌入了谷底,茶农都怕了,和茶商长期配合之后,希望保持稳定。就算有人突然说要高价买茶,但都是很短暂的,茶农做茶很苦,都很清楚,所以不如找些稳定的靠谱一些。&另一方面,台湾的茶商也有自己制定价格的标准。&比方说季节不好,产量少的时候茶农会叫苦,说多给一百吧,我们说好,但也不会在售价时再加上一百。茶商有很严谨的自我要求,售价基本要保持稳定,不能因为你买得贵就加价,那个成本需要你自己来承担,所以买茶时一定要了解茶的品质好在哪里。&
  吕礼臻做得最多的还是乌龙茶,这是台湾人的饮茶习惯。除了在台湾取茶,他现在每年也会买武夷山岩茶,把茶青带回台湾亲自焙火。
  焙火他用龙眼炭,而不用松木,龙眼炭的温度比较稳定,也没有烟。&其实一般都不用明火,炭烧好后,上面盖一层灰,有热度上来就好了。因为差不多有两尺深,要把炭都敲得扎实,从上面点,慢慢往下,所以火头和火尾的温度是不一样的,不是一个炭炉就可以搞定的。一定要多几个炉,温度的变化才能掌握。一个炉比方说可以烧10天,我两天点一个炉,温度的不同就会正常。一开始需要什么温度,后来温度要增加,但炭炉的温度没法再上升,我就要换一个炉。现在用炉子的不多,很多人用火攻,出来就容易炭化。&
  &以前我焙火想让茶听我的,就花很多时间,把茶焙成我想要的样子。现在我学会尊重茶,不会把所有的茶都焙成一个风味,就跟人一样,一个人原本应该有他的个性。通通用一个标准要求,一个是辛苦,一个是不能如愿,焙好之后你觉得是这个样,结果一段时间之后它又回去了,它原来的特性又呈现出来了,这就是茶的魅力。&
  &首先是品种,第二是环境,最后才是技术。&吕礼臻去武夷山找岩茶,也是按照这样的标准进行选择,&武夷山有很多奇种,因为量太小,就拿来拼配在一起,用很重的火候来做,叫作精制大红袍。但这些奇种本身就很迷人,长在某个山峰的某道坡上,因为没有量就被忽略掉了,非常可惜。每年我会选十几种我认为品种香气特别好的茶拿回去自己焙火,让火来烘托茶的香气,而不是用火气盖过甚至伤害茶香。第二就是看它的环境,武夷山的环境和生态确实很好,我一进保护区,我就先看那条水沟,鱼还在不在,到了大的溪流,里面还是有很多鱼。&
  &喝茶的人一定要懂得追求品种。品种都分不清楚的时候,其他都是假的。别人说它好喝,说它有香气,那可能是焙火出来的香气。技术上有个亘古不变的要求,焙火不伤品种香,这个是做茶人最起码的要求。品种的香气都感觉不到,那你喝什么茶?&
  记者/吴丽玮 摄影/黄宇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15年第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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