缔尊带阁的家族名字总创是冷雨阁

& 历史小说 & 特种兵王
《特种兵王》小说简介:
&&《特种兵王》已经出版上市,更名为《王牌利刃》,当当、天猫、京东、亚马逊等均有销售,有喜欢实体书的朋友可以去看一下!另外,新书《最强单兵》热血开文,希望大家前去捧场啊!老卿拜谢!炊事班的痞子兵,崛起成为特种兵王。兵王大赛,单挑各国精英,奔赴战场,为国杀敌,斗佣兵团,十步杀一人。出生入死!同生共死!成就步兵巅峰,王牌利刃!
特种兵王是原作者卿卫军精心创作的历史小说大作,笔趣阁同步更新特种兵王最新章节,书友所发表的特种兵王评论,并不代表笔趣阁赞同或者支持特种兵王书友的观点。
卿卫军的其他作品:
关键词:、、
您要是觉得《特种兵王》还不错,请点击顶部分享按钮分享到你的朋友圈来支持卿卫军吧!
推荐阅读:缔尊家族总创是谁是冷雨阁吗_百度知道
缔尊家族总创是谁是冷雨阁吗
答题抽奖
首次认真答题后
即可获得3次抽奖机会,100%中奖。
╰★Rolya _缔尊╮
╰★Rolya _妖妃╮
╰★Rolya _魔尊╮
╰★Rolya _灵尊╮
╰★Rolya _兲尊╮
╰★Rolya _仙尊╮
╰★Rolya _圣尊╮
╰★Rolya _独舞╮
╰★Rolya _璀璨╮
╰★Rolya _精英╮
╰★Rolya _魅惑
家族名字,自己选吧,求采纳(原版)
为你推荐:
其他类似问题
个人、企业类
违法有害信息,请在下方选择后提交
色情、暴力
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转载】小说:文德皇后
作者:弗如【贞观帝后吧】_百度贴吧
&&&&&&&&&&&&&&&&&&&&&&&&&&&&&&&签到排名:今日本吧第个签到,本吧因你更精彩,明天继续来努力!
本吧签到人数:0可签7级以上的吧50个
本月漏签0次!成为超级会员,赠送8张补签卡连续签到:天&&累计签到:天超级会员单次开通12个月以上,赠送连续签到卡3张
关注:202贴子:
【转载】小说:文德皇后
作者:弗如
文德皇后作者:弗如晋江地址:首发于日,最后一次修文为日,共五章74节,25万字。这文已经坑了近两年,很可能不会再续了/(ㄒoㄒ)/~~
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看帝后小说。我对小说的包容度比较大,对于历史小说,只要与史实没有太大出入,人物性格不歪曲,都能够读下去,但真正能喜欢甚至反复读下去的并不多,帝后文也是如此。这部《文德皇后》算是我读的比较早的一篇帝后小说,但连续读了十几部,尤其是后来读了霜雪明的《凤帝凰后对话录》和花绘的《母仪天下观音婢成长记》,非常喜欢,这部未完结的并未引起我太大的注意。最近重读《文德皇后》,发现作者文笔非常好,很有古风古韵,用词精致,感情描写非常细腻,对历史的考究也很细,与史实结合的很好。特别是这文在发表期间因为部分情节曾经引起很大的争议,作者几经解释,也始终不被一些粉丝认同。这更让我有了细读此文的愿望。
前言  公元626年9月16日,也就是唐武德九年八月丙子,大唐帝国建国还不满十年。都城长安城东宫重明门前,文武分班而列,册后大典即将举行。十三天之前,这里才刚刚举行过帝国新的统治者,皇帝李世民的登基仪式。两个月以前,当时身为皇帝李渊次子的秦王李世民,发动政变,在皇城北门玄武门,伏击兄长太子李建成和四弟齐王李元吉。事后,李世民大权独揽,庶政皆断决。失去自由与权力以及二子的李渊,不得不省时度势,被迫下诏立次子为皇太子,继而退位,自称太上皇,禅位于太子。   因为太上皇李渊还居住于皇城主建筑太极宫。暂时又没有新的宫殿可供太上移居,新皇帝的登基仪式便不得不在原本作为太子宫的东宫显德殿内举行。隆重庄严的宣鼓声并不能驱散前不久那场兄弟相残的阴影,从重明门至显德殿前汉白玉御阶上,全都铺满了红色的地毯,以供天子踩踏。清秋的晨曦之下,那明亮的色泽,却并不比玄武门前的血迹来的更为鲜艳夺目。此时空气中的气氛也与十三日前有所不同,十三日前是绝地重生之后的紧张而又不失壮美的色彩。而今日,更为厚重浓密的阴影笼罩着整个东宫乃至长安城。原因在于——突厥南下,京师戒严。  自从帝国建国以来,北方草原上的突厥部落一直是困扰帝国的一个大问题。这个由游牧民族组成的政权,受季节的影响极大。每年的秋季,草长马肥,便总会在这个时节骚扰北方边境,甚至几度威胁都城长安,给帝国造成极大的威胁。李渊一度有迁都的打算,最后是在次子的力谏之下才作罢,这无疑给原本紧张的父子兄弟关系加了更深的裂痕。当然,此是后话。暂且不提。此次突厥来势汹汹与往年不同。大可汗突利看准了,新帝李世民政变登基,料想国内时局人心尚未稳定,集结起突厥各部,大举南下。就在昨日,突厥已经进寇武功,京师戒严。  立后的册书与军事布置的敕书几乎同时发出。肃穆而紧张的气氛一直笼罩着整个东宫,于一墙之隔的太极宫内的惨淡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如此紧张的战局之下举行册后典礼,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但是,皇帝乾干独断,大典如期举行。随着钟鼓声的层层传递,擂鼓激昂的音波如同水波一样以皇城为中心由内向外涤荡开来,唤醒整个都城。一百一十个坊的坊门在晨曦之中缓缓开启。即将成为皇后的太子妃长孙氏身着袆衣,站在明德门底端。礼乐声响起,尚仪奏“请皇后中严”。长孙氏一步一步走向御阶。两侧是分班而列的文武朝臣,许多都是她久矣熟识的面孔,其中就有她的胞兄长孙无忌和母舅高士廉。  皇帝李世民早已端坐于显德殿御座之上,等待着妻子的到来。这是他自登基以来,以皇帝身份主持的第一个全国性的大典。等到长孙氏步入殿中,在朝堂中间立稳,司礼官即大声宣读诏书,昭告天下帝国皇后的诞生。尚宫授皇后以册,尚服又授以宝绶,表示皇后从此以后有统摄六宫的权利,但这并不代表她从此可以高枕无忧的享受后宫的臣服。  皇权天授,自从登位的那一天起,天子无疑是世上最具权柄的,生杀予夺集权一身。因而对他的描绘通常介于人和神之间,充满了神秘而令人敬畏的色彩。然而皇后却不同,皇后名义上虽然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但这种局面并不是永恒不变的。历代宫廷妃子向皇后之位发起挑战的并不少数,成功的也大有人在。问题的症结就在于皇后的名分既然是另一个人赋予的,那么被这个人剥夺也并不是不可能发生。实际上这在历史上时有发生,男人可以通过武力或者权术君临天下,女人则可以通过征服男人而母仪天下,甚至君临天下。男女尊卑身份不同决定了女子这一进取方式的不同。后宫是最诡秘的场所,她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这里面有太多说不完的故事。但是此时,御阶上的两个人都没有去想这些。  等到司礼官宣读完毕,皇帝从御座上站起,向阶下的皇后伸出右手,两人执手相握共同接受朝臣三呼万岁。从此以后长孙氏开启了她作为本朝第二位天子之妻的人生道路。  是什么让皇帝李世民要玄武喋血如此残暴的手段手刃胞兄?又是什么让这个君王在登基后仅仅十三天,外有突厥大举南下,内政局不稳的情况下,力行册后之事?而历经波澜的这对夫妇,在他们未来的生活中是否只能同患难而不能同富贵,还是能够一如既往保持着今日的这份珍视与信任?在此,帝国新帝及后以往的人生轨迹在此不可不说……
第一节 华诞  开皇初年,时值中原天下初定,乱世赋予这个时代尚武之风,贵族男子之间皆以武力相夸耀,亦因武力骑射等技艺超然,常常可缔结良缘或是得到为君者的赏识。  唐国公李渊,因箭法精湛,在一次宴席之上射中雀屏上雀眼,而娶到了窦毅之女窦氏为夫人;护送隋千金公主出嫁突厥的长孙晟也因一箭双雕,而得到突厥可汗的格外赏识,并且在此后隋室对突厥的分裂策划中立下不可磨灭的汗马功劳。  李渊出身于关陇核心军事旧家,祖父李虎乃西魏八柱国大将军之一,母亲独孤氏则是北周功臣独孤信第四女,隋文帝杨坚之妻独孤皇后之亲姐,其妻则是北周武帝亲姐襄阳长公主之女。杨坚建隋后,对曾经辅佐过自己篡位的关陇旧家大肆杀伐,而李渊因与皇后的这层亲属关系,不但免此不幸反而深受姨夫姨妈关爱,固然不能出将入相权倾朝野,却也是一门盛贵半生顺遂。  长孙氏源于鲜卑拓跋氏,先祖为北魏宗室之长,遂赐姓长孙氏以示尊荣,家族繁衍昌盛,支系庞大。至隋朝建立,长孙晟又在分裂突厥中立下不朽功勋,被隋室两帝倚重受封为大将军。从北魏至隋,历经百余年而不衰,可谓代北名家。  这两个家族同是北朝高门世族,但是,倘若没有其他一些机缘,也仅仅只是同朝为官,有些许同僚之仪罢了。然而,时代却给了他们这一分机缘:  开皇十八年十二月底,李渊嫡妻窦夫人即将临盆生产。  窦夫人年逾三十,对那个时代的女子而言,已经过了生育的最佳年限。寒冬腊月锁住整个李氏位于武功的别馆,李渊深锁的眉头亦如此刻冰封凛冽的冬日,覆着一层严寒,紧张的守候在外堂等待妻子生产。寒风不时于敞开着的大门内涌入大厅,而他却是满额细汗,不住来回走动,袒露心中的担忧。  终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白雪苍莽的严冬山城,李渊同夫人窦氏在长子建成出生十年之后,终于迎来了他们的第二个儿子。此前侍奉李渊的数位妾室已经为他生下的四个女儿,却未有一子。此次夫人再度生子,李渊自是大喜不已,等到孩子满月时便便邀陇州境内高门士族摆宴大肆庆祝。  随着孩子渐渐长大,窦夫人发现他性格迥异于沉稳内敛的长子:这个孩子既顽皮好动又聪敏异常,且小小年纪便显示出杀伐决断之气,与其他士族孩子玩闹嬉戏时,他虽然常常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孩子却自能吸引其他孩子的注意,甚至往往能令那些年长些的孩子服从他的意愿,谨守游戏中对他们的角色分配。  生性骄傲坚毅的窦夫人视孩子为至宝,便以大日如来佛降魔时忿怒的□□——“大黑天神”来为儿子命名,将他取小名为“大黑天”,并将他带在身边,随丈夫一同赴任各地。  仁寿元年,李渊离开陇州刺史之任,改赴岐州为刺史。刚刚到任的李渊,立即迎来了一位书生拜访,出于礼节,李渊客气地予以接待。身处那个雄强时代的男子之间的交流,自然逃不出谈古论今,指点江山。随着谈话的深入,这书生的见解渐渐令李渊刮目相看,而他对乾坤八卦,易经玄学的掌握亦是非常人可比。  就在李渊对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书生心生佩服之时,四岁的大黑天手舞着小小木剑跑入堂内,抱住父亲的手向外拖曳,口中咿呀作语:“爹爹你去舞大刀,我要看大刀!”  李渊朗笑着轻抚儿子圆圆的脑门,温和跟说:“爹爹这里有客人,你自己先去玩儿,一会儿爹爹再给你舞。”  听了李渊的话,这孩子既不继续纠缠父亲也不出堂,而是睁着一双清炯炯的眼,好奇的盯着书生——父亲口中的客人。看了几眼之后,觉得无趣便又步履蹒跚的跑向堂深处他感兴趣之物——李渊摆放着横刀的刀架之前,哎呦哎呦地努力着搬架上之刀。  李渊向书生微笑:“此乃某第二子,小名大黑天,顽皮异常,身体却不是很好,他母亲同某都十分担心。先生可否为孩子看看,将来命势如何,能否安然成长?”  自大黑天进入堂中伊始书生便一直仔细的注视他,见李渊发问,收目看向李渊,一字一顿颇有深意的说:“此子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年将二十必能济世安民。”龙、凤、和天日都是形容帝王的术语,而这书生竟将帝王之语用于形容一个小小幼童!李渊听罢心中暗惊,谦逊着推却说自己和夫人只希望孩子能够安然成长,并没有寄期望于他“济世安民”至于“龙凤天日”则更是闻所未闻。书生亦不再赘言,接着饮过几盏酒后便告辞出府。  李渊送书生一处府门,回身便阴沉脸色,命家奴前去刺杀,免得他胡言乱语为家族引来杀身之祸。仅仅片刻之间,家奴领命追出却已经轶失了书生所在。李渊对此事狐疑不已,不过这时候的他还在姨夫姨母宠信之下,远远没有表弟杨广登基后,在此后十数年的时间里几经猜疑忌惮,不得不韬光养晦来得周全内敛。李渊斟酌着“济世安民”寓意颇佳,遂取其意将孩子取名为李世民。  就在李世民得名的这一年,长孙晟续弦高夫人为这个威震突厥的年老将军生下一女。长孙晟原配夫人过世后,便迎娶北齐宗室王高励之女为续弦夫人。高夫人不仅美丽富有才情,且性情温婉如柔水,两人年龄虽相差二十余岁,却不妨碍长孙晟对妻子的喜爱。婚后,年轻的高夫人相继产下一儿一女,儿子取名曰“无忌”,希望他百无禁忌,无拘无束依着她的自然天性成长;女儿则喻为观世音菩萨坐下捧珠龙女,取小字“观音婢”,希望她在菩萨庇佑下,能够福德具足,永无灾鄣。两个孩子都寄托了父母对他们的期望,并且无疑给高夫人的生活带来了许多乐趣与希望。  仁寿四年七月十三日,当朝天子杨坚崩逝于仁寿宫。这位并不体面的篡位者,在位时间二十四年,终于走完他最后的人生,死后谥号曰文,终年六十四。他的死在历史上留下一个扑朔迷离而又颇具宫闱香艳韵事的疑案,不过这并不能影响皇太子杨广继位为隋室新一任天子这一事实。  新帝杨广即位,改年号为大业。  大业三年,李渊带着夫人儿子回到长安,十岁的李世民依旧顽皮非常,不久就与长安城内年岁相仿或是大几岁的士族孩子混的稔熟。一群顽童皆是迷恋武力,小小年纪便独自纵马飞驰,结果,在一次驾驭一匹颇有些野性的骏马中,从马上摔下。不久,高夫人迎来了她的二十五岁生辰,长孙晟特意在家中设宴,为夫人大肆庆祝,关陇军事旧家,山东高门等当朝盛贵之家应邀赴宴,唐国公夫人自然在邀请之内,窦夫人便带着他一同赴宴长孙府,以免他伤势未愈趁机又跑去出纵马再度受伤。  是日,长孙府府邸正堂上贵妇仕女云集,皆是整个长安城身份最高贵的女子,堂外空旷场地上搭建起六尺高台,台上身姿曼妙的歌舞艺妓甩袖折腰,或刚劲或翩跹的起舞供贵妇们观看取乐,丝竹管弦亦应和着当下喜庆气氛,演奏着节奏欢快的乐曲。贵妇们一面观看歌舞百戏表演,一面连连交谈寒暄,借此加强士族门阀间联系。  在这热闹异常的场合,李世民显得有些兴味索然——尽管他年纪不足十岁,却很有几分男子汉的尊严,不肯参与这种女性宴会,更不爱听耳边贵妇们议论之事。  乏味无聊之余,李世民想象着玩伴们此时正在骑马射箭的飞奔在旷野中,心中十分企羡,皱眉无奈的抬头望天。只见斑驳陆离的树影间隙,一只鹞鹰正在其间飞旋徘徊。  一见猛禽,他顿时欣喜不已,迅速解下腰间所挂杨木弹弓,取出弹石,举在眼前拉弓瞄准,并依据鹞鹰飞行路线以及速度准确的估计将它将要飞抵的位置,接着放手。弹石咻然向着鹞鹰飞速而去,击中鹞鹰左翅。鹞鹰受了惊,扑腾数持,转变方向往内府飞去。  李世民急忙起身追逐着鹞鹰奔跑,而此时,窦夫人正同楚国公杨素夫人郑老夫人笑谈,也就没有注意到儿子的离开。  鹞鹰已经受伤,飞行的速度慢了许多,而且路线忐忑飘忽不定,李世民一路上蹿下跳穿花涉水,追着受伤的鹞鹰疾跑,大汗淋漓却忘乎所以,不知不觉中转过好几处院落,最后还是失了鹞鹰所在。他一面呼呼喘气屈臂擦去额上的汗,一面转首四顾看一看周围,才知道已经来到长孙府内院。只见是一处小儿精致的院落,院正中三间画堂,堂前浓荫蔽日,栽植着好些花草,且有凉风习习而来,吹散了刚才因追鹰而起的燥热清爽宜人。他猜测它是不是跌落下来了,遂在花草丛间低头继续寻找,未见有鹰却隐约听见花草丛中有哭声。  拨开高及人身的草,走去一看,却见一个小小女孩淹没在花草堆里,脸上都是湿湿的泪水,小嘴而会儿张得老大哇哇直哭,一会儿嘟起来,淡淡的眉微微蹙起,囔囔着抱怨:“又没有人!……我要告诉爹爹,要爹爹处罚你们!”显得很是恼怒。  李世民看着她一会儿哇哇大哭,一会儿又自言自语囔囔嘀咕,只觉得很好笑,遂收起弹弓,问:“你是哪家的孩子,为什么在这里哭?”  听见有人来了,小女孩便抬起头来看他,她圆圆脸上红红白白,有一道道粉色细微的划痕,一见他她便不哭了,只是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落的泪水,让李世民想起了猎场上的小鹿,纯粹干净而又惊疑弱小。  她伸出胖乎乎的手,蹭去脸上的眼泪,接着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戒备的问:“你又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李世民。”他回答。  小女孩睁着好奇的眼,又问:“李世民又是谁?”  这一下把他问住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注意到她手背上脸上都有些擦破的痕迹,而身上翠色的夏衣也被花刺勾住了,便道:“你受伤了吧?不要怕,我这就出去叫人。”说着便转身准备出去唤人。  一听他要走,小女孩突然惊慌叫道:“你不要走!”  这时候的李世民显然不能知晓,这个一会儿哭一会儿嘀咕的小娃娃就是他将来的妻,更不会知道她将在三十年之后给他遗留下一曲怎样哀婉的孤独残缺晚歌,尽管那时候他已经是生杀予夺集权一身的天子,却无力与天争命,唯有在无限哀婉中度过他自以为漫长实则短暂的余生。  
第二节引弓  李世民便停下,转身疑惑的看她。  小女孩指了指身后花丛,终于开口轻轻的说:“我害怕……刚才有只大猫追我,你走了,它待会儿又来了可怎么办?”   “大猫?”李世民问,显得很疑惑。  小女孩点点头,分开两手在身前比了一个尽量大的圈,说:“好大好大的猫,比我还要大……全身一点一点的,它会过来咬我的……”说着小嘴一瘪便要哭了,显然是惊魂未定。  听着她描述,李世民想了一想,唇角一兜,笑着说:“你说的是猞猁吧!猞猁身上才有金钱样的纹饰,猫身上没有,而且也不会比你大。”  猞猁体征如猫,大小介于家猫和猎豹之间,全身如豹遍布金钱纹,是在山林之中,凶猛程度仅次于狮、虎、豹的中型猛兽。士族大家常常将其驯化为狩猎之用,虽都有专门负责圈养的驯兽师,却因猞猁善于攀爬,很容易从笼中逃出,四处游走,但是,一般经过豢养的猞猁对人其实不会有太大攻击性。  小女孩摇摇头,显然不知道,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李世民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觉得确实不能丢下她,一本正经地说:“若是猞猁的话对你来说的确大了一点……那好吧!我不走了,我带你一起出去吧。你还能不能走?”  她伤的并不是很严重,只是惊吓过度罢了,闻言止泪点点头,便要站起身,还未站起便又“哎呦”一声,复跌下去。原来她身上,衣裙上皆被好几束花刺勾住,她一动,花刺便随处摆动,划伤她肌肤。  李世民立即抓住她摆动的手道:“快别动了,你被花刺勾住,动得越厉害,花刺越发乱晃,扎伤你。”  “那怎么办?”小女孩身上已经落了许多粉色花瓣,很苦恼的问。  “这个好办!”李世民从靴筒上抽出一柄小金刀,削去勾住她群裳的花刺,一面问:“你叫什么?你娘是谁?” 他想知道她是哪家的孩子,以便带她去找她娘亲。  小女孩回答说:“我是弗能,娘叫我‘观音婢’……她在外面……”接着又补充道:“我哥哥是无忌。”  今天赴宴的孩子肯定是同母亲一起来祝贺高夫人生辰的,那么娘亲自然都在外堂,她这样其实答了等于没答。于是,李世民又说:“我知道你娘在外面的,那么无忌是谁?”想来她哥哥大概是什么有名头的大人物,知道她哥哥也就知道她家了。  却听她奶声奶气的回答说:“是我哥哥!”  见她的年纪实在太小,跟她沟通起来真是困难,他便叹息一声,摇摇头。  弗能听他“唉……”的一声太息,便侧过头来关心的看他问:“哥哥你也被刺到了吗?”  李世民摇摇头,简洁的说:“不是!”。心想这样小的小孩真是麻烦,跟她说话还是越简单约好。一面伸手拨开花丛,以免花树上的刺再次刺伤她,等她摇摇晃晃的走出后,自己才跳出来。  弗能出来之后,显得很高兴回头看着他笑,说:“哥哥你真好。”一笑起来眉眼弯弯如同弦月。  他平时几乎不同小女孩子呆一块儿的,刚才还有些嫌弃她是个女孩子,嫌弃她年岁小答非所问,听她一口一个“哥哥”的唤他,小脸圆圆,又粉又白像极了玉娃娃,便不嫌了,略显羞涩的笑,想了一想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你爹爹叫什么?我好带你去找。”  弗能“哦”了一声,显得了然,并十分自豪地答:“我爹爹是大将军,能射大雕。”说着摊开手掌,将手指一一掰进去,只剩小拇指和无名指,剩给李世民看,说:“能射两只大雕!现在可能在书房里或是在马场!你要带我去吗?”  李世民听了以后皱眉想想,也“哦——”了一声:“原来你爹爹是长孙将军!那你就是这家的孩子嘛——还害我问了半天!”  “你认识我爹爹?”只听弗能很高兴的拍手跳着欢呼。一拍手,便触到了掌心的伤痕,皱眉显得很痛的样子,说:“我的手好疼啊……”  “不用担心,一会儿找到你娘亲,她会带你去敷药的。”李世民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我经常摔伤,你这样的伤,药一敷不用几天就没事了。”对此似乎很有经验。  弗能却依然皱眉,说:“可是我不想出去,外面好吵,我是偷偷跑回来的。”接着侧首仔细看着李世民,将他从头至足打量了一番,问:“哥哥你也是偷跑出来的吧。”  李世民有些脸红的点头,说:“因为我的伤没好,母亲怕我又骑马摔伤,所以把我带来赴宴了……可是我不喜欢听女人家聊天。”  弗能听了,把手藏在身后,说:“我现在不疼了,哥哥我们不要出去可不可以?”  李世民看着她,突然想起什么,说:“对了,我有带药!”说着,又从腰上解下一个小小瓷瓶,解释说:“母亲就把它放在我身上,要我及时擦,你看——”说着,拔出瓷瓶木塞,倾斜瓶身将其中的药撒到弗能手上,撒得她手心都是药粉,然后塞回木塞,命令她:“你不要动!”从她手心里蘸了些药粉仔细地涂抹到她脸上。  药一碰到肌肤,有刺痛之感,她潆在睫上的泪便落了下来。  李世民一边很仔细的抹,一边问问:“是不是很疼?”  弗能点点头,接着又摇头,说:“只是一点点疼。”  六七岁的小孩子,小脸很圆,一摇头,腮就微微的晃动。李世民不觉伸出手摸摸她脸,安慰着说:“一会儿就好的。”手心传来有暖又软的触感,只只觉得这样肌肤细嫩的小娃娃很可爱,一面就笑:“你真好玩。”发现她脸上被自己脏手弄脏才不摸了。  勉强算是搽完之后,他举着瓷瓶引在弗能面前,很是大方的说:“这个药很好的,送给你吧!不过你手受伤了不能拿……那么,先放在我这里保管,一会儿我再给你。”  弗能点点头说:“好的,谢谢哥哥。”接着又说:“哥哥你真好,我带你去玩儿。”  李世民也点点头,两人遂向内院走去。  今日高夫人生辰,家中喜庆热闹,许多女婢都被遣去招待为数众多的贵客女眷,所以燕居处侍婢极少。加之两个孩子身量又小,经过屋宇时从窗下走去,屋内之人并不能看见,所以并未碰见一人。  经过一阁,突然传来一声碎瓷之声,随之一个粗犷男子声响起:“贱婢进我家十年,老头儿竟如此大肆为她庆生,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我这个嫡子都要被这贱婢和她的两个儿女挤占的无立足之地了!”说话之人生气恼恨非常,以致声音十分之响亮。  过了一会儿传来一个卑微纤细女声,说:“续弦再受宠那也是续弦,嫡子怎么能够跟她的子女相提并论?郎君稍安勿躁,等到老将军百年之后,整个家就是郎君做主,到时候再处置他们不迟。”  那男子又接着泄愤,辱骂不绝。  两人蹲在窗下听了一会儿,李世民奇怪的问弗能:“这人是谁,怎么这么凶?”  弗能吐吐舌头,悄悄说道:“他是我哥哥。”  李世民诧异不已:“他就是‘无忌’?那你还挂他在口边!”  弗能摇头,认真的看着他告诉说:“他是我安业哥哥,不是我无忌哥哥。安业哥哥的母亲去世了,后来才有我娘的。”  李世民抬头从窗口向里面张了张,说:“哦,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人凶蛮无礼,怎会是你亲哥哥。那他所说的就是你们,他很不喜欢你们呢!”  一说到这里,她六岁的明媚的脸上便有些郁郁然,抿了抿小嘴蹲在地上,手托着腮叹息一声显得很烦恼似得说:“因为哥哥母亲死了,所以他的脾气变得很坏,他不喜欢我和我娘……但是,娘亲说哥哥很可怜,不可以和哥哥计较的。” 她显得有些紧张,催促他道:“我们快走吧,不要叫他发现我们,不然他又要生气了。”  他有些打抱不平的样子,再次抬头看了看,道:“这人太无礼了!你那么怕他,我非教训教训不可!”说着,不管弗能紧张的牵他袖口要他快走,引弓先向里面一个方向射去,吸引安业注意,等到安业走过去查看,背对着他们时,李世民又射向安业头上香炉,铜香炉歪下来正好砸中安业脑袋。  长孙安业破口大骂,却满脸皆被香灰覆盖,他身边的年轻妇人也是诧异的大叫,一面紧张的奔过去帮安业拂去香灰。  等到室内奴仆受安业喝斥,跑出来四处查看时,李世民早已抓了弗能的手远远逃走,一边跑,一面咧着缺了门牙的嘴高兴的说:“你哥哥要是再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再帮你打他!”  弗能虽然知道这个行为不好,却也是很开心的笑,眉眼弯弯一路跑一路笑,接着就问:“哥哥你叫什么,刚才我忘记了?”  李世民说:“我叫李世民,爹娘都唤我‘大黑天’,嗯……就是‘大黑天神’的‘黑天’。”接着又问,“那你叫什么来着?”  弗能撅了撅嘴,伸出另一只手,用手指在自己圆圆腮上一画,羞他说:“你好不害羞,居然自称天神,我娘叫我‘观音婢’,观音菩萨的‘观音’,婢女的‘婢’。”  李世民哼了一声,争锋相对:“天神又怎么了,我阿兄名叫毗沙门,是四大天王之一。难道做婢女好吗?”  毗沙门就是李渊长子建成之小名,因建成自幼沉稳内敛,父母便以多闻天王将他取字。  弗能水汪汪的眼闪了闪,看着李世民一副自大的样子,伸出胖胖的手指,指着他道:“黑天哥哥,你缺牙呢,天神缺牙的么?”  李世民正值孩子换牙的年岁,门牙缺了一颗尚未长出,听了此言,窘迫地忙用手掩住嘴,脸也红了,一路沉默。  两人手牵手走了几步,弗能又问:“黑天哥哥你怎么不说话,我们去哪里玩?”  李世民尽量小心翼翼的吐字,并且扪住上牙以免又让弗能看见,说:“你家猎场在哪?有养鹰的吧,我刚才看见一只鹞鹰的。”  弗能点点头:“但是我从来不去那里,我不喜欢鹰,更不喜欢猞猁。”说着,大概想起刚才被猞猁追逐的场景,似乎还心有余悸,显得很烦恼:“今天一个人我回来一个人也见不着,才被什么猞猁追摔倒的,我要告诉爹爹去,可是我要是告诉爹爹,那些人一定会被爹爹责罚。我又不喜欢看他们难过的样子。”说着小嘴一瘪,眼睛也向下望着,显得很苦恼。  李世民转过头来看她,却只看见她日光下睫毛的阴影,她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娃娃呢。他今天很高兴,道:“我带你去看鹰看猞猁,他们其实没有恶意,你不用怕。”  作者有话要说:闲言碎语:李唐立国于隋末离乱,而隋末离乱在一定程度上又可以说是魏晋南北朝离乱的延续。因而在此章,除了前言的一个引子,还会简单介绍一下魏晋南北朝的中原离乱和杨隋短暂统一南北之后,天下再次陷入离乱局面这一历史背景。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有一点点枯燥。不过武德期间李唐内部最突出的矛盾就是父子兄弟间的权利斗争,而这个问题的症结就在于李世民在李唐统一天下期间过于显赫的军功,加之其锋芒毕露的个性,给兄弟甚至是父亲李渊在权力上造成很大的压迫感。因此,李世民在这一期间无人可以匹敌的军功便不得不写,所以,感觉还是很有必要把历史大背景交代清楚的。观音婢是皇后小字,史书上记载的,皇后的名字倒是没有流传下来,因为古代身份越是尊贵的女子,名越是隐而不扬,不能让外人获知。李世民史书上只有他名,字没有,小字也没有记,大黑天是我按照他个性取的一个小字。
骑射  然后两人便跑去猎场,弗能起先也很害怕父兄豢养的这些狩猎用的猛兽,尤其是见猞猁一过来,她第一反应便是逃跑。远远的跑开,睁大眼看李世民伸出手触在猞猁头上,接着从头至背部轻轻抚,它便变得很温顺。接着,李世民打着唿哨招呼鹞鹰等物,又带着弗能在猎场上来回奔跑。  两人正玩得开心,只听一声马蹄声响,一个身形高大,须发微白面目却十分俊朗的年长之人矫健的纵马过来。弗能抬头一看,便欢快的跳起,一面张开双臂便迎着那人跑去,口中大喊的:“耶耶……耶耶……”  那人看见弗能,已经不年轻的脸上立即笑逐颜开,一面勒紧缰绳,降低马速,却并不停下。准确纵马至弗能身边,而后俯身弯腰,两只手抱住弗能腋下,便将她轻轻提了上去,坐在自己身前,接着纵马向李世民迎上来。  李世民知道这就是弗能的父亲,仰首挺胸的迎了上去,抱拳为礼道:“长孙世伯好!”  长孙晟低头慈眉善目的看着李世民微笑道:“原来是立国功德次子,你怎么同观音婢一起在这里,不同母亲在外面?”同时发现女儿脸上有道道划痕和深棕色粉末间杂着颜色更深一层的脏渍,问:“你脸上怎么了,这些是什么?跟你的乳母侍女去哪里了?”  弗能仰起脸,告诉父亲:“我被猞猁追受伤了,黑天哥哥给我擦药,他还把他的药给我了,因为我不能拿,黑天哥哥给帮我保管着……他还教我不怕猞猁的办法……还有招引鹞鹰……”  听她叨叨絮絮地说个不休,李世民脸红起来,因为她脸上的脏渍其实是源于他脏脏的手。  长孙翻开女儿的手和脸看看,疼惜之情立刻毫不掩饰的出现在他脸上,只听他怒道:“这帮奴仆,我平日不在家见你母亲性情温婉宽厚,便一点规矩也没有,定是不知躲到哪里偷懒去了!这回我非教训他们不可。”  观音婢吐吐舌头,说:“耶耶不要生气,我已经不怕猞猁了!”   之后又有一个小男孩跟上来。  李世民听见弗能喊:“哥哥……哥哥”一面便转头兴奋地告诉李世民说:“这是我哥哥!”  她虽然词不达意,不过李世民还是猜到了这个大概就是他说的“无忌”了,不知为什么,已经不嫌弃她这种小孩子的表达了,向她笑着颔首表示明白,接着便向男孩望去。  这个叫无忌的男孩脸圆圆的,他显然不太会骑马,一路上被马颠簸的摇摇晃晃,几次都快要掉下来,在父亲的指示下才勉强控制住马。最后马突然扬起前蹄,男孩儿害怕的紧紧抓住缰绳在马上大叫。长孙晟立即纵马奔去,一伸手,把儿子从马上抱起。  这时候他便看见李世民也朝那匹马跑过去,长孙晟立即喝道:“不要过来,小心马蹶蹄!”他一手要护着前面的女儿,一手提着儿子,已经没有方法来制止李世民陷于危险了。紧急之中连忙将儿子放在自己马鞍之后,回身准备去提李世民,却见李世民一只手用力抓住马缰向下拉控制马首,一手尽量伸高轻轻抚摸马首,马渐渐安静下来。  原本这马便颇为温顺,只是因为无忌紧张才导致。  看着他娴熟的御马技巧,长孙晟很是赞许,微笑问:“你可会骑马?”  李世民向受了侮辱一样,立即很骄傲的说:“当然会了,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连骑射都不会?”  无忌闻言眨了眨眼,笑说:“我就不会。”这时候他坐在父亲身后,对自己刚才失手行为完全不介意。  长孙晟溺爱的摸摸儿子的脑袋,笑道:“你还好意思说!”一面向李世民说:“宴席还要很久才散,你要是不急,同我一道在这里练练骑射,没有马凳,你自己可会上马?”  李世民于是左手牵着缰绳,右手紧扶马鞍,左足高高抬起,踏上与他齐腰高的马镫,右足轻轻蹬地,很利落的翻身上马。之后两骑来到练习射击之地,长孙晟递给李世民一副小弓和一管箭筒请李世民练箭试试。李世民接过小弓背在背上,将箭筒扣在腰上,便连续射了三箭。因距离较远,未能尽数击中把心,但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已经很是少见。长孙晟看在目中赞许的点头:“嗯,你的箭法和骑术都很不错。”  两个孩子都在为他欢呼,他却感到有些自愧,遗憾的看着射偏了的那箭说:“我现在的箭法和骑术都还很有待提高,我耶耶的箭法那才叫厉害呢!等我长大了我是要上阵杀敌的,所以务必勤练骑射才行!”  长孙晟拂须哈哈而笑,很是赞许他小小年纪却志气非凡。时值长空上大雁一字飞过,长孙晟引弓向上射出一箭,无论是拉弓还是瞄准都十分迅速。短短一刻连射三箭,天上便有三只大雁脱离一字雁列,坠落下来。  看到长孙晟的箭术比自己父亲还要高,李世民看得拜服不已,有些目瞪口呆。  长孙晟引射三箭后,便向李世民道:“箭法之精不仅仅在于打靶时否能够射中把心,更重要的是速度和目标移动时是否依然能精准。你要上阵杀敌,就要知道你的敌人可不是站着不动或是只有一两个人而已——千军万马之中不仅要准更要快!”  之后,长孙晟又耐心的指出他骑射不足之处,暮气袭来,天色渐渐变暗,长孙晟亲自送李世民去外堂,交给窦夫人,并连连赞誉窦夫人教子有方。  窦夫人微笑着连连说孩子顽皮,打扰将军。寒暄一阵后牵着李世民告辞回府。  李世民一面走一面回头看了看,向弗能喊道:“你们下次到我家来,我带你去玩儿……”  只见弗能将两只手围在脸上向他喊:“哥哥你以后再来玩儿……我有好多好吃的还没拿给你呢!”  李世民一边走一边点头:“好的……你以后不要又怕猞猁逃到花丛里去让花刺勾住了!”  弗能便喊:“我不怕了,下次再见着猞猁我就像你一样摸摸它……”  两个孩子一边走一边喊,引得大人们都在笑,李世民最后安心的点点头,才转过脸去跟母亲回家。  在回府的车架上他突然发现瓷瓶还没给弗能,惊叫着说:“娘我们回去吧,我的药还没给妹妹呢!”  窦夫人微微一笑,温言道:“妹妹家中也有很多类似之药,你不用担心。天已经很晚了,爹爹他们都在家中等着我们。”  李世民低下头点了点,握着瓷瓶默默不语,透过车帘看着外面昏暗的夜色,心里有些怔忡失落。  此事过了不久,长孙晟在一次宴席中再次提及窦夫人,并当众说要与李氏婚配,李渊亦玩笑着说可。  这些大人们的玩笑,父亲自然不会告诉年纪幼小的他。之后不久,他便再次随父母外出赴任,再次远离长安。顽皮淘气的他对于自己幼龄时这个别样的经历亦渐趋淡忘,等到再次见到她已经是是个五年之后的事了。自然也不会知晓着五年之内,发生在这个一会儿哭一会儿嘀咕的小娃娃身上的事。  
大业五年,长孙晟病逝。这个极其优秀的军事外交家,几乎是那个时代得天独厚的的产物,继承了那个动乱时代崇尚武力的精神,又不仅仅只有勇力,奇谋异技,因机制变。体资英武,风采逼人。一箭双雕,就是他创造的神话。几度出使突厥,纵横捭阖,诡*瞬间扭转整个时局。在二十多年的与突厥交往当中,凭机谋应变分裂了一个强大的突厥帝国。长孙晟死后,朝廷因之以往为国所建之功,对其大肆表彰,死后哀荣不断,家族特受皇帝抚须。而在这场父亲死后盛大的哀荣里,等待高夫人母子的是更为可悲之事。  不知道是因为高夫人来到家中,取代了死去母亲原有的地位,还是因为小弟小妹的出生又夺走了父亲原本的爱。长孙安业似乎对继母和弟妹出奇的不满,父亲一逝世,斩衰还在身,他就迫不及待的要将继母及幼龄的弟妹赶出家门。  世家大族,内部相互倾轧,年长嫡子同继母弱弟之间的矛盾几百年来屡见不鲜,倘若继母家族势力庞大,嫡子也许迫于压力,不敢将矛盾公开化,但是高氏乃是北齐亡国宗室,在新朝力量衰微,根本无力反抗安业的恶行。  高士廉将妹妹一家接回家中,并特意收拾出一个清静的院落给妹妹居住,视无忌及弗能如同亲子亲女。高氏乃是北齐宗室,文化造诣非凡,本来就不好武力的弗能在舅舅的熏陶下跟偏好书文,  但是对于弗能兄妹来说,舅氏的收留款待并不能弥补亲情的不足。——无论舅氏是多么真诚的相待,自己亲族的无情,让他们原本幼稚心灵过早的体悟到了世态炎凉。幼年丧父,兄长驱逐,这份惨烈刻骨的经历从此在他们心间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  而面对这样的家族惨烈之事,在也不是弱龄的李世民用弹弓帮助弗能出气能够解决的。面对兄长的愤怒,柔弱母亲的哭泣,八岁的弗能渐渐变得安静,也不再喜欢一个人偷跑出去玩,总是很乖的呆在闺阁内静静看书,她脸上能够真实反映她心绪的表情越来越少,虽然也会跟着表兄弟姐妹们笑,但是,你却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开心,更不会像以前那样一不开心便大声的哭,直到引起父亲注意,将她抱在怀里,在不住的托到高空而后接住的游戏中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起先很长一段时间里,高夫人都在眼泪中度过,弗能也变得很安静,后来这种情况才稍稍有所改观,不过,也不再喜欢一个人偷跑出去玩,总是很乖的呆在闺阁内静静看书,更不会像以前那样一不开心便大声的哭,直到引起父亲注意,将她抱在怀里,在不住的托到高空而后接住的游戏中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总之,她是变了,很少会再像以往那般恣意,过于成熟的表情时常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她八岁的脸上。  最后她的侍女莺晤发现她偶尔会在猞猁或是鹞鹰经过的时候,长久的注视,才会流露些许无杂质的会心的笑,而微笑过后却总是更加沉默……
第四节 风鸢  大业七年,皇帝杨广御宇已经七年,经过隋文帝杨坚二十多年苦心孤诣的经营,帝国至此已经积累了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五大粮仓中的积粮,足可以供五十年之用。也就是说,杨广继承的这个帝国的财富积累,单纯的从数字上来看足以支持任何规模浩大的工程。  这位新皇,酷爱诗文,不仅文采斐然,当世鲜及,更有着七百年以前,第一次实现中原大统一的始皇帝嬴政一样的雄心壮志。他并不像他的父亲那样省俭又有着比父亲还要强大的雄心,初登帝位,他便迫不及待的以他诗人的浪漫理想,指点江山。  于是,浩大的工程在全国兴起——  北修长城以防患突厥,南开运河以疏通水运,创进士科举以选备人才,北寻突厥以扬国威。皇帝带着亲眷文武,乘着龙舟巡幸各地,以便最直观的的了解他所统治的这个庞大帝国。  且看:  城池坚固,堡垒森严——东都洛阳;贯通南北,延绵千里——京杭运河;雕梁画栋,曲折延绵——各地行宫。浩浩荡荡百万纤夫,袅袅纤纤一带锦绣。真是烈火烹油,从未似今日这般着锦繁华。  皇帝端坐于龙舟之上,览山川水土,圣心畅意。然而在这繁华的富贵掩盖之下,实则危机已经隐现。  虽然才仅仅过了不到十年的时间,但是时局却已今非昔比。北方草原启民可汗主持的□□厥汗国日益强大,甚至几乎恢复了昔日强盛时期的国力,早已不同于文帝时期的弱小安分。启民死后,其子毕可汗并不满意同隋室的这种从属关系。时移世异,加之自从精通同突厥斡旋之道的长孙晟死后,他的继任者再也不能完成与他相匹敌的任务,隋室两次分化突厥的计谋使得始毕可汗对隋室怨恨。面对来自中原王朝强大的压力,北方草原各部在始毕可汗的刻意笼络之下,暗中联盟。  大业六年,杨广巡幸突厥以观其情,惊讶的发现,东夷强国高丽居然也在始毕可汗的宾席之上,这一新的发现让杨广既惊且怒。  高丽为中原属国,位于朝鲜半岛,虽为小邦却是东夷强国,唯利是亲,每在中原强盛之时则遣使朝贡接受分封;离乱之际则乘势扩张。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皇帝又岂会容忍这样一个严重的威胁出现在国家的边境之上?当即下诏,诏书以严肃的口吻谴责高丽国主不臣的行为,要高丽主亲自入朝觐见大隋天子,否则,皇帝将亲自带领突厥可汗前去拜访高丽主。  大业七年,杨广决议伐辽。圣令一出,全国各地即开始调兵遣将。征辽前夕,杨广对朝中人事亦做了各项调整,其中之一便是征召在郑州为刺史,掌管一方军务政务的李渊入朝,改命其为殿内少监。。  这一年,李世民年方十四,回到长安不久,重新结识无忌并渐至深交。李世民尚武,长孙无忌好文,两个少年一文一武,却意气相投,很快便结为好友,出入内室横无阻隔。  他也依稀记得年幼时那个大哭大笑的小玉娃娃,不知她如今变得怎样了,也很想什么时候能够得以再见她,不过,这个年纪的他更多的心思还是在他一向迷恋的武力上。  皇帝的这一用兵令他心中大振,在战事尚未开始时,他便先在自己心中规划了一番今后朝廷用兵的宏伟蓝图:“首灭高丽,次剪突厥,实现天下之大一统。”是他时常挂在口边之语,仿佛他叫嚷的是自己房内沙盘里的小小天地,任他怎样便怎样。家中父兄,对他亦是溺爱的无以复加,对他孩子似的豪言壮语,总是一笑置之。  八年年初,百万大军集结涿州,准备从此地开拔。他整个人都兴奋的跳起哀求母亲窦夫人允许自己前往涿州一览这旷古未有的用兵盛事。在李世民的印象里母亲是一个集智慧、美丽、高贵、坚毅的完美之人。  窦夫人自小经舅舅周武帝亲养于宫中,深受武帝宠爱。甚至在五岁孩童之时,便劝舅舅“需以南北国事为重,不可因意气用事而冷落突厥公主。”显示出对政治非凡的洞察力。高贵的出身使得窦夫人个性骄傲而坚毅,对丈夫李渊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在诸子中,最为偏爱个性与自己相像的次子。   经不起李世民哀求,窦夫人沉思片刻后终于点头应允,轻抚李世民冠发,满含期许的微笑,说:“此次朝廷用兵是否真的如皇帝所想的‘人多便能制胜’,数月之后便能揭晓,不过,百万大军出征实乃旷古未有。我儿若是聪慧有悟,此次涿州之行对你日后入仕从军,都会有好处——你年纪尚小,想法太过单纯,自己亲身去经历的事件,并直接从中总结出经验教训比任何间接传教来的有效!”  得到父母应允之后,李世民邀约几个关陇军事家族子弟,带上家奴便前往涿州。隋军开拔之时,五六位尚武少年便立在涿州城外北面山丘之上,俯视百万大军开拔盛况:  隋师二十四军,总兵力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人,号称二百万,负责粮草辎重运输等事务的民夫人力又两倍于兵力。癸未,隋军第一军开拔,此后日发一军,每军相隔四十里,连营渐近,首尾相继,鼓角相闻,旌旗横亘九百六十里。前后共计四十日,才发兵完毕。杨广决定亲自指挥这场规模空前的战役,因而左右二十四军之后,则是皇帝本人所在的亲卫御营。营内皇后妃嫔,皇子皇孙,公主贵戚,以及服侍的内侍宫人之外,还有皇帝禁卫骁果十一卫、三台、五省、九寺,分隶内、外、前、后、左、右六军,次后发,又亘八十里。古来出师之盛,未之有也,浩浩汤汤开赴辽东。  回京后,已是暮春时节,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在家中便将自己在涿州所看到的盛况一遍遍的告知父母兄长,次日一早又第一个来见无忌。  风轻云淡间,一个华衣少年身跨骏马,两侧仆役紧随,傲然纵马骑过繁华街市。春季乃是万物复苏,阳气生发季节,人与草木同领春日风骚,大隋帝国都城也都充满欢声笑语。人们或是外出踏青,或是结伴游园,或是荡秋千,放风鸢。总之,经过整个严冬困足于室内,内心郁结之气,于此季可尽情释放。  衣带飘飘因风而动,与身下骏马纯黑色毛皮下虬实肌肉形成鲜明对比,所过之处,不免引起行人的注目观看,而他却像早已习惯了这种注视,全然不在意的策马疾行,直至行高府门前勒紧马缰,骏马抬起前蹄几声长声嘶鸣后,准确停在府门正中。  “无忌可在府中?”李世民向侍立在门前的高府家奴如是询问。  一名年轻机灵小童微微向前跨出一步,垂手低头恭谨答道:“郎君确在府里,公子稍后,小人这就进去通报。”言毕即趋步向后退去,准备入府通报。  手中七宝马鞭高高扬起,他阻道:“不必了,我自己进去。”说着,便将马鞭向身侧随意一抡,身形迅捷的翻身下马。  马鞭于空中划出一道彩色弧线,黄金手柄和镶嵌其上的翡翠、珊瑚、砗磲、琼瑶等宝石在一片烂熳春光下流光璀璨,还未落到侍从手中,李世民已经跨进了高府府门,一袭浅色华衣转过影壁消失了身影。  他动作之迅捷,行止之潇洒看得高府四位家奴不觉一呆,接着才忙上前招呼他所带的一对侍从驻马,休憩等候事宜。   阵阵花尘之中,李世民径直向记忆中长孙无忌所在院落疾步走去。行到一处院墙之外,耳边隐隐传来女子娇声欢笑之音,抬头望天,便见头顶天际之上飞着四五只风鸢,五彩斑斓。那飘飘的风鸢,时而飘摇回旋,时而直上蓝天,期间惊呼笑语欲绝于耳,一听便知是高府女眷在院内放风鸢。  年幼时的记忆再度袭来,也是这样的暮春时节,也是在馥郁花香萦绕的气息之下,不知她怎样了,是不是还是如往日一般大哭大笑,是否也在这放鸢之列?这样想着不觉便放慢脚步。  一阵疾风突起,片片飞花翠叶迎面扑袭而来,迷人眼目,夹杂其间有一粉色不明物从天而降,直向他身上袭来。李世民忙伸出一手,准确无误的将之接在手中。片刻后,等风劲消减,他扫一扫身上花尘,垂目草草一看手中之物,才见是一个粉色风鸢——竹篾为骨,丝绢为面,做工精致。鸢面上图一个小小女孩,双环髻,翠色的春裳,眉目疏朗,含颦带嗔望向画外,一副娇俏可爱模样,也可以说是有一些娇蛮。  原来是她!那依稀能辨的眉眼,他不会认错的。瞬间,从眉间到心间瞬间明亮。  发现这一点,见无忌的心也不再那么急迫了,一阵风起一阵花雨中,手执凤鸢等待她的到来。  过了瞬息,只闻“呼哧呼哧”一串急促呼吸声,从院内传来,越逼越近,等来的却不是她。  一只“猫”突然从院门内窜出,径直朝他飞速奔来,在将要接近处停下,高高拱起背部,很不友善的盯着他,喉间亦发出低沉的“咕噜咕噜”的吼声。  这“猫”,毛色棕黄,间有点点黑色金钱纹样,两只耳朵警觉的竖起,尖端耸立着的一寸来长的黑色笔毛,随风驿动,让李世民一眼就认出这不是“猫”而是比猫远要凶猛,世族大家里常常将其驯化为狩猎之用,在山林之中,凶猛程度仅次于狮、虎、豹的中型猛兽——猞猁。  猞猁虽为猛兽,可就算是成年猞猁,他若是见了也不会心生惧意,更何况眼前之物,小如“猫”一般的体型,不过是个一个月大的猞猁幼崽,更是不能起到任何威慑之力。李世民看了几眼便不去搭理。小猞猁却叫的越发凶悍,竟奔上前去一口咬住他足下所踏的乌皮六合靴,生怕让他逃脱一般,想以自己小小的身子,拖住他不让他逃。  李世民耐心的弯腰,轻轻用手将它拨开。这小东西却尤其执着,方一拨开,便又咬合上来,如此再三,他被这小东西缠住迈不开步去,生气之下,玩心大起。于是一手持鸢,另一只手拎着猞猁后颈将它提起,悬空拎着使坏似得捉弄它。  小猞猁毛绒绒一团,已经束缚在他人手中,却还是不住的叫唤,个头是那么小小的,却是一点也不怯战,伸出稚嫩的小爪,不断钩掖挥舞。他一时没注意自己穿的不是窄袖短打,而是母亲亲自为他缝制的博衣广袖文士之衣。袍袖广博很容易便被猞猁的两只前爪牢牢勾住,而后胡咬乱啃一气。他见了,俊朗的脸颊便气呼呼的鼓起,双眉亦微皱,显示出属于十五岁少年应有的稚气,忙将猞猁放在枝上,一面翻起广袖细细查看。衣料乃是蜀中纯色织物米色白锦,质地厚实,色泽内敛华而不艳,广袖袖口、门襟和下摆处都镶有阔约两寸的青色祥云凤鸟纹滚边,质地更比衣厚,袖口滚边处有几处被猞猁小爪抓过的痕迹,因是母亲亲缝之衣,虽是小小抓痕已令他生气,动作干净利落地将风鸢系在枝头,一面转首看向枝上小猞猁。  这猞猁看来平日是被放在闺房之中宠爱惯了,以至于原本该是它最拿手的爬树技巧都不会。胖胖的身子在花枝上举步维艰,前肢微微一动,似乎是想要跳下来,可看了看底下,似乎又太高了,害怕,不敢跳。  花枝不过婴儿的手臂一般粗,越往枝桠方向越细,枝桠的震颤也就越剧烈。猞猁不敢再动弹了,四肢死死的抱持着枝干,向着不远处的鸢发出呜呜的低鸣声,很是惊恐可怜的求救。随着震动,粉色的千叶桃瓣纷纷飘落而下,系在枝头的风鸢也随枝摇曳。  看它可怜的模样,李世民心中之气略平想将它释放,可就在此时,只听背后响起一清甜质问之声。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他立即转身望去——一个小小女孩,双环髻,翠色的春裳,眉目疏朗,——真的是她!
纨绔  他看见她原本沉静的容颜,在他进入她视线时似乎为之一震,睁大双目以难以置信的行状逗留在他脸上仔细的看,眸光奕奕,欣喜忘情的问:“是黑天哥哥么?”  原来她还记得自己,五年时间大家都变了许多,若不是因为造访无忌,他也绝想不出她就是五年前大哭大囔,喜怒由心的小娃娃。而她对意外巧遇的他既然还能认识,似乎她很是期待自己,李世民很喜欢这点,却故做不解的道:“什么黑天白天,姑娘认错人了吧!”  弗能闻言眸光顿黯,失望难掩,又细细检视他片刻,双眉轻蹙低下头去,似乎是暗自责怪自己认错人了,一面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在她低头的流波一转见他分明看见深重难掩的失望。  她竟如此盼望见着自己,李世民心中更加愉悦,微笑着摆首说:“认错人倒不要紧,只是姑娘如此一览无余的盯着在下看,而且一开口便唤人哥哥,倒吓了我一跳,你那么喜欢唤人哥哥?在下倒没有随便唤人妹妹的习惯呢!”  他想知道若是她不知道自己就是她口中的黑天哥哥,会怎样对待自己,也想看看她被揶揄之后会怎么样,遂一面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一副纨绔子弟轻佻模样。  弗能知道自己失态,闻言早就已经脸红过耳,咬唇无言以对,微微屈身一福致歉,便提步转身准备退回院内。  见她要走,李世民赶紧举起风鸢当着她的面来回对比细看,问:“这鸢上画的是你吧,颇有几分相像,你把画像图在鸢上不怕飞到府外被人看见么?还是姑娘原本就希望风吹它出府,好让府外年轻儿郎一睹姑娘风采?”故意激怒她。  一席话问的她满脸通红,又羞又愧又生气他话语轻薄,不过还是维持应有礼节,轻声说:“凤鸢是我的,烦请你把它还给我吧!”螓首平抬侧过一边,低眉敛目不再看他,亦不让自己过多的容颜进入他的眼。  李世民手执风鸢不放,侧首将她从头至足大量一番接着说道:“不过姑娘这个年纪的确到了待嫁之年,如此之举也是情理之中。幸亏是我捡到了,不然就落到外面被他人拾取,姑娘显得不高兴,难道姑娘是期望它落到外府去的?”  弗能更加怒了,这时猞猁呜呜低鸣声隐约传来,似乎引起她注意,她微微侧首,视线转过被李世民阻挡的一段枝桠,看见小猞猁被困树上,瑟瑟发抖,立即便怒了,颦眉严肃的问:“你为什么欺负大将军?”她似乎对这小动物十分在意,此前即便李世民几度出言冒犯,她都还颇有礼节,一见了猞猁被困树上,神情立即大变。  他不觉朗笑出声,道:“原来这小东西名叫“大将军”,倒是与它不甚相符,不知是谁取的这么一个名不副实之名。”语中颇有几分轻慢。  弗能不耐烦地叱道:“我自己的猞猁,我唤它‘大将军’还是‘小将军’,与你有何关联?这里是内府,请你尽快出去!”  李世民不为她的怒气所动,一览无虞的回视着她,从容问道:“你是这猞猁的主人?”唇际那抹笑意尚未隐去。  弗能不答,仰首回眸应战式的看他:“请你尽快出去,否则我只能唤家奴来请你出去。”   李世民右手食指引在身前左右晃动,啧啧摇头道:“小小女子,脾气不可太大,问问就动气,对待“贵客”一点礼节也无,有失闺秀风范!”故意激怒她,且特意加重贵客二字。  弗能不去理他,转首偏向一边,道:“莺晤,去前面叫人进来!”却不见有人回答,一回首才发现身后并无人跟随,再回首又见李世民暗自低笑。  弗能横眉冷对,讹道:“你是哪儿来的野小子,胆敢闯入我家的后院。你但凡有些教养就应该知道后院是女眷所居之处,外姓男子凭你是什么公侯显贵,只可在外院等候接待。你如何就这样闯进来——又如何欺负欺负猞猁,强拿风鸢,品头评足。还说我无礼!”一面提步走向桃树,抱起猞猁。  李世民不紧不慢,说:“不知姑娘听过没有,有句话叫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是姑娘没听过,我在此亦不妨为姑娘解释解释。你见我将它置于树上,便以为我欺负它。实在大错特错!”李世民继续激怒她。不但公然讽刺她“小人之心”,还将她看的这样弱智,连小人之心都不明白。  弗能无知无觉中便落入他所设的陷阱:“你才不是什么君子,君子非礼勿言,非礼勿视。怎会向你这般大言不惭,巧舌如簧!”  五年不见但见她已经长高了许多,虽然对他而言依旧还是小小,五官面貌亦渐渐脱去童稚,更显清丽,圆圆脸蛋则故意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似乎是要以这个模样来恫吓他,和武装自己避免遭受陌生人的欺侮与不敬。  她原本以为李世民会生气,他要是莽撞无礼,如今势单力孤,不知要如何应付,暗暗后悔不该自己一个人就出来,因而如临大敌,脑中快速思索计策,脚步亦略有迟疑的后退。  她目中快速飞闪之色尽数落于李世民眼中。唇畔心间的笑意,为这小小女孩的愈加升级的怒气而弥散萦绕,溢满心头。面上依旧维持着一副怡然自得表情,似乎在三月春阳底下微微有些热,闲闲地摇动手中风鸢,扇一扇凉风,看着猞猁偎依她怀中撒娇,说:“既然姑娘要讲理,那最好了。我方才经过此处,好好的行我的路,它从后院里跑出来对我无礼,无故咬坏我的靴,抓破我衣袖。”说着,抬起一足:“你看我靴子上还有它的齿痕。你准备怎么办吧。这身衣裳也是我母亲亲自为我缝制的,亦为它所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应当爱惜,但是,父母钦赐之物亦融了他们心血是不是更应珍惜?”寥寥数语,从容并且轻易的转移话题。  从树上抱下猞猁来,托在手中于离地一尺处松手。  小猞猁终于跳出“魔掌”,迫不及待地,后足发劲,一路呜呜鸣着奔跑到弗能足下。  李世民看着猞猁奔跑,原本大可以回答:“我从未说过我是君子,莫非姑娘真的认为自己是小人?”来彻底堵截此刻慌乱而盛怒的弗能。不过他不想就此截断话题,弗能闻言有片刻的怔愣,明白他所言之后,似乎颇为安心的轻舒一口气,接着弗能闻言垂目向他足下望去。只见他足上所踏之靴款式与平常所见不一样,做工也显得精致很多,靴桶上露着匕首柄,靴头上微微有一点细而乱的抓痕。想必他说的“咬坏”即是指此处了。鼻子微微一皱,很不屑的嗤笑一声:“不过是靴子上花了这一点,‘君子’真可谓敝帚自珍……”  “当然,对你来说可能无所谓,可是如我这般有身份的人是再也不会将它穿在足上的了。” 李世民故作不明白她语中的讽刺,傲然一挥衣袖,一字一顿:“——有碍观瞻,有失身份。“  他故意加重最后一句话的语气,一副自大自得模样显得尤为讨厌,继而又道:“你既是这样明理之人就应该知道损坏他人之物是要赔偿的。你以这猞猁的主人自居,就应该对它的行为负责——你要赔!”  弗能怀抱猞猁,轻轻引臂抚摸着猞猁的背,她细白纤细的手指便隐在猞猁绒绒的毛皮之下,一面不耐烦的嗤笑他:“不就是一双靴子吗?,偏有这些废话,赔你就是了!”说着再度转身往内走。  却听他讨厌的声音再度在身后响起:“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是预备去里头取钱铢,若如此,我劝你不要去了。”  弗能闻言回过头来灿烂而笑:“怎么?你又不要赔了?”随这一笑梨涡浅呈,扬眉看向他,骄傲万分。  李世民看在目中,唇际因她而起一抹笑意更添一层,徐徐摆首:“我并不缺钱。”  “哦!像你这般有身份的‘大人物’如何会舍得小小一双破履?”弗能学着他方才之举,故作难以置信状。  但见她手掩樱唇,双目大睁,果真是一副惊叹之状,灵动可爱至极,紧接着又道:“就算你现在难得“糊涂”一时,只怕回去“明鉴”之后,就要终夜难眠,悔不当初。说不定还会郁郁成疾,成千古之恨!——古有三壮士为二桃而亡死,今有一‘大人物’为一履而终身抱憾。晏子是执宰大臣为国家不得不担大任,行凶事。而我只是区区一民家女子,怎能承担得起如此罪过?——我还是去取铢钱来赔罢。”言毕欢颜尽展,傲然目视李世民。巧笑倩兮,美目耀兮。  “姑娘何必出言讥讽与我?”李世民微笑。  弗能更加高兴,竟微微跳起:“你还知道讥讽吗,我这只是以牙还牙罢了。”巧笑倩兮,美目耀兮。  不得否认,她的美丽与她此刻骄傲的心一样耀人眼目。李世民静静的看着,暂时未出言,享受这比此刻眼前春日还要明媚的光华。  弗能以为他理屈词穷,十分得意,灵动的俯身抱起依偎在脚边撒娇的猞猁,“哼”了一声,莲步轻启翩跹回身。  翠色裙摆在此刻春日下轻妙回旋,掠过片片下落的粉色花瓣,翻飞舞动。咋然一看,便如成群粉色蝴蝶萦绕周身环绕舞动,而不是飘飘乎于其周落花。在粉色的团绕中,弗能转身向内院走去,身后却响起哈哈朗笑之声。  “姑娘好口才,想的精妙!——不过我恐怕姑娘是“明鉴”错了。”  弗能闻言,止步,回首。秋水剪就的双眸带着一丝疑惑,亦有了然于心的微微轻视。  李世民伸出一足,足跟点地,足尖翘起,向弗能展示自己脚上所着靴子,侃侃而言:“第一,我这双并非姑娘口中所言之‘破履’,而是簇新乌皮六合靴。当今天子,对舆服有严格规定,不同的官职品级所着衣装各有不同。紫绯绿青,必须严格按照自己身份高低贵贱,择选服制,不可僭越!——这乌皮六合靴只有皇帝本人和朝中贵臣,才能穿着。一般臣子是不能随意穿着的——荣贵非常!第二,在下并没有不让姑娘赔的意思,只是,不是姑娘所想之赔法。——此靴是我父亲回京见驾时,天子所赐之物——是内府里制的。内府你知道吧?就是专供皇帝陛下所用舆服之处。乃上用之物。上用之物珍贵之处自不用我说,当然不可以普通钱铢来计。若是谁敢用钱铢来计算抵尝——那可就是‘大不敬’了!‘大不敬’可是十恶之六,罪不可恕的。姑娘恐怕不想犯这‘大不敬’之罪吧?”  他这一段话说下来,声音发自丹田,字正腔圆,抑扬顿挫,令所闻之人仿佛能摇摇望见天穹之上,大隋天子高高在上的尊严与威仪,以及触犯此种‘尊严与威仪’将要受到的何等严酷的刑罚一般。胆战心惊!  弗能原本艳若桃李的香腮随着他绘声绘色的描述,渐渐褪色,如羊脂白玉上所染的艳红胭脂,轻轻一拂,便不留下任何痕迹,双手亦绞着胸前衣带,略显惊慌的踌躇起来。。  不过,若是以为她会就此服输,那则真是太小看她了。  似乎是为了不让自己目中神色落于对手眼中,弗能低首,微蹙的双眉却透露了她此刻正不馁的寻找突破之口所做的努力。  李世民双手负于身后,垂目看着眼前之人。和煦微风细细来袭,带来温柔而又温暖的触感。上午的斜日于他身后照射过来,在他身前,青草铺就的地面上,形成一个稍有黯淡的阴影,将他原本修长英挺的身姿拉的更加修长,阴影的顶端便逶迤到她足下,正与她的影子相连接。李世民很高兴自己的这点发现,享受此刻软风,更期待她寻思的结果又是怎样的反击……
第六节 掖庭  弗能目中光芒一闪,仰首争锋相对:“你不要拿上用之物来吓唬我,你说上用就是上用,有什么凭证?更何况明明完好哪里有破损?你这是讹诈!”  想不到绝境之下她竟还能如此狡黠回击,李世民颇为赞许地颔首。接着,她便见可恨的李世民,继续着他的怡然自得,动作潇洒的将大手一挥,道:“当日所赐之物都有一份内府单帳,现如今还完好保存在我府中。帳中此靴的款式、大小、颜色、质地都有明确记载。——‘大人物’绝对不会讹诈‘小女子’——还望‘小女子’不要赖皮。”口气轻慢,言毕更加闲适的看着弗能,清风入鼻,满溢的是草木青淳芬芳。  好不容易的一个反击,又被这可恶之徒轻易化解。弗能目中明显流露失落之色,直视李世民问道:“那你说,要如何赔?”  这时,一个年龄稍稍大一点的女孩从角门内走出,穿着与弗能相仿的春裳,身形苗条,模样清秀,神色却远没有她倘然,咋见李世民似感意外,便迁延在院门前,再三犹豫要不要走近。弗能背对院门,全副心思都在观察李世民一举一动上,没有发现该女子。犹豫片刻后,女孩终究没有向两人走近,悄无声息地退入院门。   李世民见弗能慌张苦恼,失去了原先老成持重如女夫子的摸样,他的目的已经达成本应该就此作罢,心中却无名的留恋,不想就此离开这小小的可爱生灵,笑着接下去说道:“我绝对没有为难姑娘之心。其实,解决之法那也简单,姑娘只要将府中皇帝所赐的同样款式、颜色、大小的靴子,拿出来赔给我也就万事大吉了。”  听了此言,弗能真的慌了:“我没有,我舅舅也没有。”她是从来没看见过家中有此物的,更别提款式、大小都要匹配了。  “那如何是好呢,事已至此,逃是逃不了的。你们要是拿不出来,官府知道了,可是要治罪的。”李世民步步紧逼,“十恶不赦之罪。”又加了一句。  她深知毁坏御用之物是有罪的,况且如今,北齐宗室早已经屠戮殆尽,只因舅舅一向名声颇佳无心争斗,才幸免于难。如今要是有人告高府毁坏御用之物,势必要使舅舅受连累。舅舅待自己恩重如山,绝不能因此连累舅舅。想不到小小猞猁竟引来如此之祸,心中便有些怪罪猞猁。可是见它一副呆呆萌萌的可爱摸样,就怎么也讨厌不起来了。  犹豫再三,她深深呼吸几口气,突然毅然决然:“这是我自己闯的祸,不干我舅舅的事,你拿了我去吧,不要连累我家人。”大有慨然赴死决心,双眉紧蹙泪水盈盈打转,却是倔强扭过脸去不让他看见……  李世民以食指和大拇指轻抚下颌,俊朗的脸上剑眉微皱,似在很认真的思索,接着为难的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总不至于见死不救——既然姑娘如此决定,那我回去就告诉父亲,就说是我自己弄坏的。少不得受我父亲一通训斥。你就随同我回府,当做是赔偿。你虽然生的是粗糙了一些,脾气也老大,样貌性情都不如我府中侍婢美貌温顺,上不得台面!每日给我扫扫地,拂拂尘,倒倒面汤什么的,做个粗使丫头,倒是勉强将就。而我呢,虽然每天看你在跟前,碍手碍脚又碍眼!也只好捏着鼻子忍受罢了——谁叫我娘生我一副好心肠呢?”一面摇头晃脑地念,一面摆出一副舍己为人的慈悲模样。  弗能意思是自己去官府领罪,李世民明知其意而故意将其扭曲,气的顿足:“谁说我要去你家给你为奴为婢了?我根本就不想看见你,也不想跟你说话!谁稀罕碍你的手,你的脚,你的眼睛了?就算当今天子也没有无缘无故就把良家子贬为奴婢的道理!你凭什么如此?”  李世民故作惊讶的说:“可姑娘你并不是无缘无故,恰恰是‘有缘有故’!别忘了姑娘正是这猞猁的主人。” 继而再次耐心解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纵容家畜毁坏他人财物,按律,主人是要为此负责的!姑娘怎么没有领悟力?还是姑娘有意曲解我意,肆意抵赖?”  “我没有想赖!”弗能一口回绝,理直气壮,“我是说,随你叫官府来拿我去问罪,按律法处置!依律处置你懂吗?没说要进你家奴役。你不要污蔑我。”最后简直是抓狂,羞愤不已,再次气的满面涨红娇妍如六月芙蓉。  李世民像得到大赦似得,右手抚胸做出一副安心的摸样,长舒一口气道:“原来姑娘并没有要进我家的意思,害得我方才着实吓了一跳!好生吓人。”他这是说她粗枝大叶,连在他家做粗使婢女都要捏鼻忍受,惊魂甫定。  弗能忍无可忍,瞪视他的双眼,恨不得喷出火来,怒斥:“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可恶之人?你娘亲是怎么教导你的?”  “你问我吗?这可奇怪了。”他依旧如前,意态闲雅:“从见面至今,我对姑娘一直谦让有理。反而是你,动不动就生气,现在倒好,竟然怪罪起我娘来了?丝毫没有女子应有的‘温良恭俭让’这些品德。失礼、失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世民轻易出口,瞬间再次化解。  李世民却随同父亲各地出仕,天南地北,周游诸郡;上至名门世族,下至布衣百姓,率性结交;高堂广厦,酒肆街坊,随意出入。所见所闻非常人能比,遑论一个小小女子,应付起来游刃有余。她常居深闺,不善与人争辩,搜寻尽脑中所有恶言,也不过是“可恶之人”“纨绔子弟”“非君子所为”这些词语,听起来文绉绉的,根本无力与李世民抗衡,气的在原地跺脚,早已将足下自然生长的青嫩绿草踩踏的平下去。  小猞猁在主人不安定的步态下亦是无处安身,围着弗能转来转去,发出猫科动物特有的“咕咕咕”的低吼。  弗能生气至极,看他可恶模样,恨不得上前足踹他几下,忽然眸光一闪,突然停下跺脚,像是想到什么。  “将军!”一声呵斥随口而出。  小猞猁“大将军”闻声,几步跳到弗能正前方,四足立定高仰脑袋,晃着粗短的尾巴,小眼紧盯弗能仔细聆听主人命令。  弗能抬起右臂,向李世民一指,命令“咬他!”  猞猁迅速的顺着弗能所指转过脑袋,便看到了李世民。它仿佛还记得刚才被李世民挂在树上欺负的经历,小猞猁略有犹豫,接着迅速转回脑袋看看弗能。见主人表情严肃,神色愠怒,便不再犹豫,再次回首,冲李世民箭一般的跑去。  弗能看着猞猁直冲目标,似乎十分满意,又恢复了骄傲的模样,盛气的仰望不远处的他。呼吸亦因激动而加快,微微发红的鼻翼而快速扇动,那上面有着白玉一般透明的质感。  只见猞猁一个高高弹跳跃起而后扑腾而下,威风凛凛!——又是一口咬住李世民足靴。  看来这小东西确实是对自己的靴子十分感兴趣。  她所做的努力不过如此罢了——纵容小小宠物宣泄内心的愤恨。李世民哈哈大笑,他肤色如玉,五官俊朗,身形挺拔,白色广袖袍服随风飘飘如凭虚御风,与身后明白的天日融为一体,竟有些许天人之姿。  笑过几声后他俯身,右手拎着猞猁后颈将它提起。小猞猁十分尽忠,用了比刚才大了许多的力道抓咬的牢牢的,并“嗯嗯嗯”低吼。他拎它软软的后颈提了几下,没提起来,而后换一个姿势,以虎口扼制住猞猁整个颈部,食指和拇指扼住下颌,迫它张口,将它凌空握起,置于左手掌心。小猞猁伸出隐于足掌内的锋利爪子,抓挠李世民。他便将左手一拢,拢住它四肢,让它彻底不能动弹。  “把猞猁还给我!”看着自己的猞猁在“魔掌”中呼救,弗能唤道。  “不给!”她听他答。  弗能简直难以置信,惊得呆住。  “猞猁是我的!”她蹙眉,几乎是下意识的出口。有着孩童玩家家,争抢东西时的娇蛮委屈口气……  李世民道:“如今你又多了一项罪名——纵物逞凶!数罪并罚,充入掖庭宫是再所难免的。姑娘知不知道掖庭宫是个怎样的处所?——那可是收押籍没为奴的犯罪官员家中女眷之所,其人数多达数千上万人,分别由为数不等的宦者或女官看管。每日苦役劳作,动辄打骂,苦不堪言——虽处皇城之内,实乃人间炼狱!”言毕摆出一副慈悲可怜惋惜不已神色,看着弗能啧啧感叹:“不过你亦不必担心,如你这样的单薄身体,恐怕支撑不了几年,很快就可以脱离苦海。”  弗能脸色苍白,眼中浮起的水汽已经聚成水滴晶莹旋转,几欲涌出长长睫毛掩映下的深邃眼眸,而她却倔强咬紧下唇,睁目仰首,不让这已经凝结的泪水落下。  “所以,以我之见,进我家门实乃姑娘眼下最好的选择。”李世民长袖一拜,转过半身,低头寻视她眼眸,继续着他的恐吓:“你应该清楚今上多疑的个性,他可不像我这样有耐心,跟你说上这许多话。一旦雷霆震怒,那可不是身死就是坐连三族!”  弗能听了,双唇微微开阖,似要出言,却终究没有演变成句。  “观音婢,发生什么事了?”一个浅色衣襟少年自门后突出——长孙无忌笑着跑来。  弗能回首一见兄长,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只轻轻叫了一声“阿兄”便于目中滑落。  李世民眼中唯见一滴晶莹击碎在足下青草夜嫩芽之上,又溅起散开成无数更小的水滴。日光下,光芒璀璨,心中又是一凛,似乎那滴破碎了的小小泪珠不是落于青芽,而是击碎在心间,直刺进他铜墙铁壁包围内的强大的内心。使他如被钝物重击一般感到闷闷沉痛……从未领略过的沉闷而愉悦的痛。  无忌大感意外,他方才在内院听莺晤描绘所见少年之容貌,便已经猜到是李世民来了,因此虽然莺晤神色紧张的跟他形容院外有个纨绔少年闯入内院,他自己却一点也不急,趁着疾风,将弗能蝶鸢放飞,之后又放了众女女眷手中之鸢,这才出来,却没料到会是如此情景。。  无忌一面焦急引袖为妹妹拭泪,一面越过弗能耳畔,看向李世民愠怒发问:“你做了什么,害我妹妹哭了?”  李世民懊恼不以矣,说:“我只想着逗她玩笑,从未想过将她弄哭。”然后,他呆呆提步上前,走到弗能身边温言安慰:“观音妹妹,是我,大黑天,我刚才只是同你玩笑,你不要哭了……”
第七节 论兵  他将她小名去掉尾字“婢”,自己就在后面加了‘妹妹’的唤了起来。观音是男身菩萨,他这么称呼,就如同把面目狰狞,体型魁梧的四大天王喊做“天王姐姐”,委实怪异非常。  弗能委屈伤感间,听到无忌唤他为“李世民”心中便是一震,之后又听他自称是大黑天,诧异非凡的看他。她上下睫毛晶莹剔透如水晶,她肌肤细白,脸蛋圆圆,五官更是精致可爱。良久才发现李世民也用一种探究的柔和眼神,仔细的望着自己,不知为何,她脸腾然浮起两朵粉色浮云,连忙转首偏向一侧。  无忌好奇的看着他们两人,忘了刚才的愠怒,下意识的出言:“你们怎么了,倒像是吵架一般……”  此言一出,弗能脸不由的红了,又偏过脸去,直到一个无忌和李世民都不能相见的方向。李世民见弗能不睬他,遂又转过去向无忌说道:“我开了一个小小玩笑,不想就把‘观音妹妹惹哭了。”  他还是叫观音妹妹。  “你开了什么玩笑?”无忌问。  这可就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似乎现在亦不是解释的时机。  “嗯……一言难尽……” 李世民眼望弗能春衫,一阵风起,春衫长袖随之微微起伏波动,泛起碧色涟漪,兼有淡淡衣香,顺风而散,悠缓释入他鼻端。如春风和暖。  此时,方才那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女孩终于从院门内走出,碎步轻踏,略显羞怯的走至弗能身边,将手中一方丝帕奉上。弗能接过,展开丝帕,似擦去脸上某种痕迹。雪白丝帕四角亦有与她身上春装同一色系的淡绿花纹,淡雅精致,一如其人。  “阿兄,他是谁?”弗能拭去泪痕转向兄长问道,依旧是背对着他。  无忌再次介绍道:“他是李世民,我们小时候见过的,妹妹不要生气了。”  见弗能真的哭了,一向铁嘴钢牙长于辩论,此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劝慰。走到弗能身前,正对她,把束缚在手中的猞猁还给弗能,并说:“我第一眼便认出你了,没想到你竟也记得我,但是我又想看看如果你不知道是我,会怎么样,不觉便玩闹的过火了,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你放心,我怎么舍得让你做粗使婢女呢”。  弗能脸上不由的再次微红,又恢复了老成持重的女夫子模样,沉默不语,从她脸上看不出她内心的真实之感,李世民见弗能沉默,便也沉默。无忌始终不知就里,看看妹妹又看看李世民,显得一片迷惘,莺晤侍立一旁,更是不会发出一言。四人便在花叶微醺的春日下默默静立,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年纪,确是一幅极佳的天然画作……  静立凝思片刻后,弗能抬首,探究地看他,双颊粉粉,似乎确认了真是李世民。  见她终于回视自己,李世民微笑着将小猞猁递上道:“你的猞猁不太听话,也不够强壮,日后我教你怎样养它。”  弗能显得很是怔忡,对他再度沉默,低声吩咐莺晤去接猞猁,转首离开。  莺晤显得颇为为难,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伸手去接。  猞猁扭身乱动间,两人的手尖轻触,不过是轻轻一触,莺晤右臂便是一颤,继而如火烧蔓延一般,脸红过耳。脸上热度令她大感羞耻,一直深深低头,勉强抱过猞猁后,竟然连行礼都忘了便慌慌张张尾随弗能进院。一面责怪自己举止失态,一面加速足下步伐,尽快逃离这个令她心跳异常的所在。  弗能一离开,李世民走向树边于梢头解下凤鸢,又激起一层千叶花雨……望向手中所执——双寰髻,绿春衫,眉目如画,含颦带嗔。他微笑道:“画的颇为神似,虽然寥寥数笔极其简约,却神形具备,想不到观音妹妹竟还善于作画。”  无忌摆手笑道:“你别误会了,这不是我妹妹画的,而是我今晨做的。本想将它放飞,以为她消灾解难,但是她不许,怕被人所见,或是掉落外府被他人所得,未曾想到最后竟还是落入你手。”  李世民但笑不语。  走了几步,忽又笑道:“观音妹妹脾气不小,还是跟小时候一般,爱生气,也爱哭。”  “此言差矣——”无忌叹了一口气,望天略有沧然道:“她虽有些脾气,那也是以前的事。如今她什么脾气都自己去锋芒尽了,无论是欢喜,还是生气,都不会过分的行之于色。生怕做错一件事,有损母亲和舅父之名。”  “为何会如此?”李世民疑惑。  “哎……”无忌叹息一口无奈回答,“如今我们寄居舅氏,父亲死后家中发生之事想必你亦有所耳闻……”  李世民诧异道:“我刚刚回到长安,并未得知你家中之事,你亦从未提起,至于你暂居高府,我以为只是长孙将军去世,你母亲主动归家的。不过我今日还真想知道具体事宜,如果你不为难的话……”  无忌便将父亲死后的那段屈辱旧事悉数告知。  虽然时过境迁但是想起当日被逐出家门的场景,还是恍如刚刚发生不久记忆犹新。无忌不可避免的热血沸腾,双手握拳:“作为一个男子,没有能力保护母亲和妹妹是我的耻辱。当年被赶出家门的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就算没有父亲的爵位家财,有朝一日我也一定要凭自己的真本事,出人头地。武力非我所好,唯有攻读典籍。将来通过进士科入仕,成就一番事业——我,一定要比我那占尽父亲一切的兄长有出息。”  “所以,你才会如此努力的读书。她才会有那样一副女夫子模样吧。”李世民黯然发问轻叹。  长孙无忌坚毅颔首。  他闻言蹙眉,轻叹:“如果是我,我也一定要还她一个自由处事。”语中尽是落寞惋惜。  “我又何尝不是,只是苦于年纪轻,没有自立之力。”无忌咬牙暗暗生恨。  “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们现在还这样年轻,一定会有机会的!如今,你我只要做好眼前之事,完善一切可以完善的,等到时机来临,能将它牢牢把握住——成就一番事业。”说着,李世民伸出右手,摊开掌心,而后又紧紧握起,表示要把握住机会。  无忌亦受鼓舞,深深颔首。  两人闲聊见已经到了无忌卧室。李世民酷爱书法,就提笔在宣纸上写字,一阵狂草,草书曹操《气出唱》之其一  驾六龙,乘风而行。  行四海,路下之八邦。  历登高山临溪谷,乘云而行  行四海外,东到泰山。  仙人玉女,下来翱游。  骖驾六龙饮玉浆。  河水尽,不东流。  解愁腹,饮玉浆。  奉持行,东到蓬莱山,上至天之门  “你从涿郡回来,有何收获?”无忌看他意气风发走笔如飞,定是涿郡之行,给他带来如此好心情。  李世民停下手中走笔,仰首看向天际东北,似乎能听到两军对阵的惨烈雄浑厮杀声,感慨出言:“无忌,你真应该去看看涿郡的盛况,一个国家的力量是何等庞大而令人敬畏。”  想到前不久的画面,李世民依旧心潮澎湃:“与其留着隐患,时时遭威胁,不如先发制人!先将高丽一举灭国,彻底消除国家东北面的威胁,而后将视线转回北方,趁突厥天灾,大举进攻。灭掉□□厥汗国便如探囊取物!而后再灭高昌*****横扫北方诸国——实现天下大一统。确保我北方不受突厥骚扰,黎民不再受战火荼毒。”他原本在写字的,说着说着便将宣纸当做沙盘,将笔锋做兵锋,图画满纸指点江山,情绪亦随心念激动满脸涨红。  无忌看他一味昂热向上,沉默片刻才道:“今上在山东造船,征用民夫数十万赶工,日夜不息,这些民夫长期浸泡于水中,皮肤生疽,死者十有四五。”  李世民亦对朝廷此举感到愤怒,原本一味向上激昂的情绪亦受影响,长叹一声,无奈笑道:“我好不容易对皇帝的行为有一回认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冷酷,破坏我好心情?”  无忌微笑道:“国事如此,亦不是你我能左右,既然皇帝已经决意征辽,那你我为今也只有期望能够一举攻克,不负百姓这一场苦役。”  在杨广征辽一事上,无忌始终存疑,没有李世民志在必得的信心,反而对杨广这几年狂征用民力一事,颇有微词。李世民亦对隋廷这种强干末枝的方式极其不满。不过眼下,众志成城,虽然不信任杨广刚愎自用的为君方式,很是鄙夷杨广带着后宫百僚赴前线指挥的做法。不过坚持认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关陇军事旧家良将济济,皇帝对平壤前线的影响不会太大,且高丽乃弹丸之地,灭之如探囊取物志在必得。  之后,李世民告辞出府,两人路过原先偶遇弗能的那处院落,李世民下意识的往院门内张看——门内空空,倩影无痕。  李世民笑道:“方才之事我的确要解释解释才行。”  “你不必在意,我会帮你同舍妹解释。”无忌好意道。  李世民将手一扬,却不领情:“很不必,你又不知道我说了什么,怎么为我解释?我自会解决。”  无忌闻言不觉笑开:“不知你说了什么秘密,又不知要如何解决?恐怕你又要遭舍妹一通训斥。”   李世民点头沉吟:“这倒极有可能,她很喜欢读书吧,成语典故信手拈来。”他本来还想说:“只是反映不太快。”又怕无忌怪他“要告诉窦夫人”才闭口没说。  无忌并不知道他未言尽之语,颇感自豪:“我妹妹不是平常女孩子,许多时候对世事的见解,连我都不及。她要是个男儿,定有不俗作为,无愧于我父亲的威名。只可惜是个女子——不能助我一臂之力。”言毕惋惜不已。  李世民却很高兴她不是男儿,要问为何如此,自己亦不知其所以然,只是一味的为此感到开心便是。心想到这点,脸上抑制不住的呈现喜色。  出门下阶,随身的十数位侍从早已得到通知,在门前等候。  李世民从侍从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原本矫健的身姿此时更显轻快。一声呼和催马,骏马健步奔去,意气风发……
先顶,晚上细看
秋千     此后,李世民同无忌时常往来,出入内室,毫无避讳,并总是在那日相遇的院门外顿足稍后,偶尔能听到院内女子娇呼,亦能看见头顶五色风鸢飞舞,却未曾再见到弗能身影,亦或是她清甜的声或是身着春衫的她的鸢都无一丝痕迹。一股无名的失落感漫到心间,随着时间的推逝,这种落寞不见消减反而愈加深弥,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孩罢了,他平日四处造访,偶遇女孩子亦是常有之事,却不知为何会如此牵肠挂肚?  他一向自负年少英武,往日所爱皆是良工骏马,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牵挂,而这种牵挂又是有别于任何一种弓马的喜好,也不是任何良工骏马所能取代。  春花尽落,夏日到来,杨广辽东一役进展颇为不顺,入夏之后,关注战事的急切心境占据了他大部分时间与精力,令他无暇思念其他。他不甘在都城等待,再次前往涿州第一时间获取战报,殷殷切切的盼望能够传来扭转乾坤的捷报。  然而,一切终归是事与愿违:不久即传来杨广征辽失败即将回师的消息。百万大军征战一个弹丸之国竟然以失败告终,帝国威严扫地,隋室在北方草原的赫赫威名也随之惨淡,而国内,自文帝杨坚起就实施的‘集富于国’之策,使得国库丰盈的同时,削弱了百姓自身所能拥有的财力,杨广更是仰仗国库中难以想象的财富大肆修建长城,开凿运河,兴建行宫。近四十年横征暴敛的结果是民心的必然流失,原本就尖锐的国内矛盾随着这一战的告败也显得越发严峻。  涿州城外冬雨漓漓,触目皆是清苦泥泞。他看着回师的隋军,严冬中身着单薄夏衣,衣衫褴褛瘦骨如柴,或三五结群相互扶持,或拄仗独自缓行,一样的是双目空茫对周身一切视而不见呆滞神色,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饥冻之苦竟令他们丢弃了军人的尊严,而他们不过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兵卒,尚有数十万精兵死在辽水之畔,魂骨不得归乡,这又是一种怎样的哀婉?  朝廷为何连战场上士卒最起码的衣食都不能保证?熊熊怒火在他心中燃烧,他强忍悲愤亲自下马,向沿途兵卒询问辽东战况,却是人人呆滞,对他的提问置若罔闻,只是机械式的微微偏开一步绕过他这个阻挡物继续前行,继续寂静无声的从远处浑浊灰色的山坳中来,又悄无声息地向城墙走近,走进那同样灰败的所在。  眼前所见与自己当初设想全然相异,泪水翻涌终于有些许明白母亲当初为何会许他亲临涿州。纵马狂奔一行数日赶回家中,便伏在母亲怀里悲愤大哭。  窦夫人神色平静,良久叹息了一声说:“唉,可怜数十万男儿,数十万家庭……”语中却是无限的悠悠怅惘。良久,一抹冥冥之光在她目中升起,她坚定的凝视着膝上儿子,说道:“一个人,一个国家行事用兵,有美好的动机愿景远远不够,更重要的是与之相比配的实际行动之能。今日之战你须铭记于心,好好想想皇帝为什么会败!”他看着母亲满含期待的认真神色,一时不解,只是牢牢的记下。  他的失望可想而知,再次前来高府,已经是初冬时节。萧索的节气,亦如此刻心境,消除了所有春日痕迹,就连那一株千叶桃树亦是花叶尽落只剩下光秃秃的灰色枝桠。那个枝桠曾经捉弄过她的宠物,一个和她一样灵气可爱的猞猁。  几月过去,想来它也长大了吧,不知是否还跟在她身边?这么想着,不觉停步……  枝桠晃动,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低吼。他心念微动,放眼一看,便见一只黄色大猫在落尽枝叶的花树上闪过,迅速消失在树枝越过女墙的彼端。  那猫状的皮毛花色让他一眼便认出它是什么了——从眸光到心尖刹那明亮。  李世民踏进院门沿女墙走去,此是高府花园,虽不似自己府中花园广大恢宏,却是柳榭亭台,古朴精雅,别有一番精致趣味。大步绕过山石来到院中一隅,便见了那树千叶桃树,这是一株老树了,树高三丈有余,落尽花叶的枯干呈伞状立在淡青色的天日里,树下架着一副秋千,千索微漾,一个冬装少女,坐在秋千之上。她身着白狐斗篷,一手抱着小小紫铜手炉,一手抚在千索之上,垂着头以足点地微微的荡着,显得百无聊赖。  不知坐了多少时候,身上已落了薄薄一层细雪,而那只“大猫”便蹲在她身侧,悠闲地晃动着它粗短尾巴。  时隔数月,再次见她,方才心中的不快顿时一扫而空。  李世民微笑走近,立在她身前。良久,距离上的入侵才引起她注意,猝然抬首,她原本黯然的眸光瞬间明亮,眼角眉梢喜色鲜明。  “怎么是你?”他听她很是惊讶欣喜的问,语调依旧如前清脆悦耳。  他闻言,唇角上扬无声的笑了,垂目澹澹看她,问:“许久没见了,还生气吗?”一面走近她,轻推绳索。猞猁受惊动从架上跳下,对着李世民拱起后背,发出警告讯号。——它已然长大了许多。  此话似乎提醒她想起那日的不快,弗能双睫一闪,看他今日所穿之靴,说:“你快走吧,小心‘大将军’又咬你!这回你大可放心,它一定不会再咬你靴子了!”   他今日言行礼貌有节,与上回之景大异,弗能微感诧异,她毕竟还是很有顾忌,转首看看周围,复又看着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道:“你放我下来,我要出去了,这样不好。”  他现在心境颇佳,并不想就此放她回去,因而手中轻推绳索的动作依旧不止,微笑:“我们许久未见,何必急着走呢?你小时候可不是这般的。”  :“为什么,你是怕有人看见吗?看见又怎样!”他想,他会娶她的,等过了三弟玄霸的丧期,他便向父母提出此事,他要将她接回家中。  听他说起“小时候”,仰起脸看他,咬咬唇,似乎经过一番挣扎,终于不再说走,低下头去,任他轻推,随着她螓首低垂,头上雪白狐帽便随着她仰首徐徐滑落,堆于她垂髻下触着她粉色的耳。  她启口,低声问:“你真是黑天……李家二公子么?可你那天为什么……”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他一手负于身后,笔直站立,片片飘雪之中,回忆那日初遇:“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你因为怕猞猁躲在花丛里,我救了你出来,之后我们去看鹰,你父亲教授我骑射,之后我跟父母外出赴任,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回来长安,也不知你家中发生之事——再之后,就是那天,我来找无忌,再次见到你……我分明是认得你的,因为太久没见想逗你开心……不想却把你弄哭了……”他的口气如同从回忆里走来,时断时续,最后是颇为懊恼。  弗能全程默然无语,垂首静听,却不知为何双颊已泛起粉色浮云。  李世民垂目看她,见她虽不说话亦不表示任何反感情绪,便继续说道:“自那一天之后,我又来了好几次,竟都没见着你。之后前线不利消息连连传来……我也就很烦恼,无心顾及其他……”  似乎他此后来了多遍,都是为了自己,而听他说道最后几句,语调渐渐变得低沉,声音越来越粘滞。  李世民仰首略清一清声,抬首之间一想到这场浩大的战役,失意落寞便又袭上他心,无论是声音还是底气,都有别于那日的意气风发:“此次征辽,我军总兵力一百一十三万,馈运民夫两百万,前后共计三百万众结果,有半数多人根本不能上战场——皇帝治军无方,将残酷战事当做巡幸,带着后宫百僚赴前线。光是皇室辱簿仪仗,近卫亲军,就有将近十万之众。这些人在前线除了给后方造成粮草后勤的压力,对于整个战事根本无所作为。他又下命,所有前线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黑界冷雨阁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