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卢兆春打麻将老是输钱怎么办刚开始一直输,后来又一直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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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加入国民党阵营之后               1949年底,重庆解放前夕,廖宗泽担任兵工署稽查处处长,在徐远举离渝去昆明整肃期间,他又兼任西南特区代理区长,在这期间,他欠下了两笔血债,一是批准杀害江竹筠等革命志士,二是主持重庆的大爆炸。           这年8月,蒋介石偕毛人凤到重庆布置大屠杀。毛人凤向徐远举交待,把过去逮捕的共产党择其重要者先杀掉一批。10月14日,第一批人被杀,11月8日,第二批屠杀42人的计划报到廖宗泽手里。计划中具体提出了执行工具,拟用手枪予以击毙,由主审官莅场验明无讹,于尸身标识姓名,摄成照片后,由掘坑组掩埋。拟分三批执行,于一日内完成密裁任务。廖宗泽阅后大笔一挥,批示:"发500元,照所拟办法办理。泽,十一、八。"           11月14日,二处警卫组长漆玉麟率9名行动员乘坐一辆中吉普车直奔渣滓洞。稍后,陆坚如与雷天元、张界率领熊祥、王少山一帮特务也坐车赶到。江竹筠、李青林、齐亮等42名革命志士由李磊、徐贵林指挥看守提监、捆绑,经陆坚如、雷天元验明正身,然后,漆玉麟率行动员由看守员田均益带路(在此之前,田均益和熊祥派来的三名特务已在电台岚垭挖了三天的埋尸坑),将囚犯四人一批押上中吉普直驶打靶场,然后由黄声扬率三名行动员徒步押至电台岚垭,还未到达埋尸坑,由于江竹筠等人高呼口号,早已等候在埋尸坑边的熊祥、王少山、胡心恺闻声赶紧冲上前去,向囚犯们开枪射杀。黄声扬、田均益等三名特务负责检查补枪,将尸体拖入埋尸坑。最后由张界逐一拍照。屠杀从上午9时开始至下午1时掩埋完毕。           就在江竹筠等人遇难的同时,毛人凤正在交警旅何龙庆旅长的公馆召集徐远举、廖宗泽、周养浩、马志超、杜长城开会。           毛人凤刚刚从林园蒋介石身边赶来,他说:"10月间广州撤退时,广州空军在广州机场存放的几千吨物资,完全没有破坏,被共产党悉数夺去了,总裁非常生气,将空军司令周至柔叫去大骂了一顿。技术总队的爆破人员从台湾调来了。这是我们当前的首要任务,希望好好完成。"毛人凤说这话事出有因。           10月9日,人民解放军在衡(阳)宝(庆)线上将桂系白崇禧指挥的四个师全部歼灭,白崇禧逃回了广西老巢。12日晚,守卫广州的广州卫戍总司令部副总司令、兵团司令刘安祺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未得命令便将其部撤退到海南岛,使广州守军士气低落,人心惶惶,一片混乱。毛人凤赶到广州后,和广州卫戍总司令李及兰仓促布置炸毁广州市的水厂、电厂和海珠大桥;可是,当杜长城率领的爆破人员赶到时,解放军已快入城。李及兰不敢下令炸毁水厂、电厂,怕激犯众怒,群起反抗,自己被活捉,只炸掉了海珠大桥,由于混乱,机场上的空军物资也来不及破坏,全部被解放军夺去。           对重庆大爆炸,毛人凤感到最困难的是破坏时机的确定。日长沙大火,军统头目、国民党长沙警备司令部邓梯等三人被蒋介石下令枪决的前车之鉴至今他记忆犹新。他怕掌握不住军事局势的变化,破坏早了,要杀头;破坏迟了,到时完不成任务,也要杀头。           "局座,"徐远举建议说,"我看还是先布置任务,再找顾(祝同)总长和杨森谈谈。杨森是重庆卫戍总司令,你与杨森的关系很好,把责任放到杨森身上,一切都好办了。"           "杨森那里我是要去的。"毛人凤点点头,目光落到了廖宗泽脸上。"达民兄(廖宗泽字),你对重庆各兵工厂的警卫队有没有把握?"           "有把握!"廖宗泽不假思索地回答。           毛人凤说:"总裁决定,一是要把重庆所有的兵工厂炸掉,你是老同志,对各兵工厂的情况又很熟悉,这个重大的责任,你要负起来。"           "我恐怕负不起这个责任,最好请徐处座来主持,我来协助。"廖宗泽为了推托,补充理由说:"我正在筹备布置潜伏人员与共产党打游击的事,恐怕分不过身来,延误了大事。"           "打游击的事先放一放,这件事一定要尽快完成。我已考虑过了,这件事由你主持更加妥当。"毛人凤不容置疑,随后转过脸对杜长城说,"技术上由你负完全责任。"  
     徐远举、周养浩在旁边打圆场说:"廖兄不要推辞了,我们都会尽力帮助你的。"           就在这次会上,决定成立重庆破厂办事处,以廖宗泽为处长,破坏对象主要是兵工厂、钢铁厂、电厂、广播电台、飞机场、军械总库、桥梁涵洞。预计使用黄色炸药200至300吨,以一年不能恢复生产为原则(竟还存着一年后卷土重来的梦想)。过了一天,毛人凤又召集廖宗泽等人开会,研究决定了破坏目标500余处,报告蒋介石批准并拨给破坏费用199100元。廖宗泽随即从各特务系统里抽调三十多人组成工作班子,在嘉陵新村24号成渝铁路警务处处长曾晴初寓所内办公。廖宗泽日夜坐镇指挥,由此,开始了他一生中最为严重的罪行。           11月29日,人民解放军已攻占重庆近郊大坪、浮图关,先头部队已挺进市区,与国民党守军展开巷战。29日中午,蒋介石在林园召集顾祝同、肖毅肃、钱大均、王叔铭、杨森、蒋经国、俞济时、毛人凤开会,决定从重庆撤退,并在撤退时下令廖宗泽立即执行大爆炸。           当日下午5时45分,毛人凤随蒋介石的车队驶出林园后,他在路边山洞警察十三分局指挥部门前停下,用该处的电话向廖宗泽下达了执行爆破的命令。廖宗泽领命后,当即下令破厂办事处工作人员胡敏吾等六人分头下达爆破令,6时,爆破令陆续下达到已进入各兵工厂的爆破队。各爆破点立即开始点火引爆,一时间地动山摇,全城火光冲天……           据当时负责破坏经费预算的保密局第五处(经理处)处长郭旭回忆:"我逃跑途中经过化龙桥、小龙坎郊区时,听到爆炸声隆隆不断绝,看见天空中映得极红,途中行人扶老携幼,呼号之声,不绝于耳……听说大溪沟电厂工人勇敢进行护厂,与破厂部队发生冲突。其余各兵工厂亦正在进行破坏之中,还有不少地区护厂工人与掩护破厂部队发生冲突,遭到开枪镇压……"
46、重庆大爆炸的元凶
黄埔军校原有黄埔同学会,大革命失败后,成为蒋介石排斥异己、摧残革命的机构。一九二八年,由于国民党内非黄埔系军人的攻讦,蒋介石被迫下令撤销了黄埔同学会,另设中央军校毕业生调查科,专司黄埔学生调查登记事宜,以后又成立了自新同学招待所,实际上是换汤不换药,人们也仍把这些单位称为黄埔同学会。据长期主持黄埔同学会工作的曾扩情回忆:“蒋介石在对阎锡山、冯玉祥战争结束后不久,特令我在南京成立一个自新同学招待所,并派我为招待所主任……公开宣布,凡属黄埔同学,无论参加过任何反蒋集团的活动,只要悔罪归来,决不追究既往,并不迫使作任何交待,而且待遇从优。前后约半年时间,共有一百二十人左右归来。计:共产党同学余洒度、陈烈、韩睿、廖宗泽、陈远湘等……。蒋介石分批召见了他们,每召见一批,都由我陪同一起。他对共产党同学颇为客气,毫不追问共产党的活动情况,只问其家庭和其本人的生活状况,望他们今后好好地安心工作,定有光明的前途。”
廖宗泽,这个曾与国民党反动派浴血奋战的年轻共产党人,就这样同自己的革命历史一刀两断,从此开始了他人生的大转折。与他同时投向国民党阵营的共产党人,还有曾在四川同他一起从事兵运工作的黄埔同学、中共四川省委兵委干部陈远湘。三年后,文强也通过廖宗泽的引荐,投入了国民党阵营。
一九四九年底,重庆解放前夕,廖宗泽担任兵工署警长稽查处处长,在徐远举离渝去昆明整肃期间,他又兼任西南特区代理区长,在这期间,他欠下了两笔血债,一是批准杀害江竹筠等革命志士,二是主持爆坏重庆的大爆炸。
这年八月,蒋介石偕毛人凤到重庆布置大屠杀。毛人凤向徐远举交待,把过去逮捕的共产党择其重要者先杀掉一批。十月十四日,第一批下人被杀,十一月八日,第二批屠杀四十二人的计划报到廖宗泽手里。计划中具体提出了执行工具,拟用手枪予以击毙、由主官莅场验明无讹,于尸身标识姓名,摄成照片后,由掘坑组掩埋、拟分三批执行,于一日内完成密裁任务。廖宗泽阅后大笔一挥,批示:“发五百元,照所拟办法办理。泽,十一,八。”十一月十四日,二处警卫组长漆玉麟率九名行动员乘坐一辆中吉普车直奔渣滓洞。稍后,陆坚如与雷天元、张界率领熊祥、王少山一帮特务也坐车赶到。江竹筠、李青林、齐亮等四十二名革命志士由李磊、徐贵林指挥看守提监、捆绑,经陆坚如、雷天元验明正身,然后,漆玉麟率行动员由看守员田均益带路(在此之前,田均益和熊祥派来的三名特务巳在电台岚垭挖了三天的埋尸坑),将囚犯四人一批押上中吉普直驶打靶场,然后由黄声扬率三名行动员徒步押至电台岚垭,还未到达埋尸坑,由于江竹筠等人高呼口号,早巳等候在埋尸坑边的熊祥、王少山、胡心恺闻声赶紧冲上前去,向囚犯们开枪射杀。黄声扬、田均益等三名特务负责检查补枪,将尸体拖入埋尸坑。最后由张界逐一拍照。屠杀从上午九时开始至下午一时掩埋完毕。(涉案主犯之一廖宗泽杀害江姐纪实经过)
就在江竹筠等人遇难的同时,毛人凤正在交警旅何龙庆旅长的公馆召集徐远举、廖宗泽、周养浩、马志超、杜长城开会。毛人凤刚刚从林园蒋介石身边赶来,他说:“十月间广州撤退时,广州空军在广州机场存放的几千吨物资,完全没有破坏,被共产党悉数夺去了,总裁非常生气,将空军司令周至柔叫去大骂了一顿。现在总裁把破坏重庆的任务交给我们,巳经把杜长城技术总队的爆破人员从台湾调来了。这是我们当前的首要任务,希望好好完成。”
毛人凤说这话事出有因:十月九日,人民解放军在衡(阳)宝(庆)线上将桂系白崇禧指挥的四个师全部歼灭,白崇禧逃回了广西老巢。十二日晚,守卫广州的广州卫戍总司令部副总司令、兵团司令刘安祺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未得命令便将其部撤退于海南岛,使广州守军士气低落,人心惶惶,一片混乱。毛人凤赶到广州后,和广州卫戍总司令李及兰仓促布置炸毁广州市的水厂、电厂和海珠大桥。可是,当杜长城率领的爆破人员赶到时,解放军巳快入城。李及兰不敢下令炸毁水厂、电厂、怕激犯众怒,群起反抗,自己被活捉,只炸掉了海珠大桥,由于混乱,机场上的空军物资也来不及破坏,全部被解放军夺去。对重庆大爆炸,毛人凤感到最困难的是破坏时机的确定。一九三八年十一月十二日长沙大火,军统头目、国民党长沙警备司令部酆梯等三人被蒋介石下令枪决的前车之鉴至今他记忆犹新。他怕掌握不住军事局势的变化,破坏早了,要杀头;破坏迟了,到时完不成任务,也要杀头。
“局座,”徐远举建议说,“我看还是先布置任务,再找顾(祝同)总长和杨森谈谈。杨森是重庆卫戍总司令,你与杨森的关系很好,把责任放到杨森身上,一切都好办了。”
“杨森那里我是要去的。”毛人凤点点头,目光落到了廖宗泽脸上。“达民兄(廖宗泽字),你对重庆各兵工厂的警卫队有没有把握?”
“有把握!”廖宗泽不假思索地回答。
毛人凤说:“总裁决定,一是要把重庆所有的兵工厂炸掉,你是老同志,对各兵工厂的情况又很熟悉,这个重大的责任,你要负起来。”
“我恐怕负不起这个责任,最好请徐处座来主持,我来协助。”廖宗泽为了推托,补充理由说:“我正在筹备布置潜伏人员与共产党打游击的事,恐怕分不过身来,延误了大事。”
“打游击的事先放一放,这件事一定要尽快完成。我巳考虑过了,这件事由你主持更加妥当。”毛人凤不容置疑,随后转过脸对杜长城说,“技术上由你负完全责任。”
徐远举、周养浩在旁边打圆场说:“廖兄不要推辞了,我们都会尽力帮助你的。”
47、“娘希匹!”
就在这次会上,决定成立重庆破厂办事处,以廖宗泽为处长,破坏对像主要是兵工厂、钢铁厂、电厂、广播电台、飞机场、军械总库、桥梁涵洞。预计使用黄色炸药二至三百吨,以一年不能恢复生产为原则(竟还存着一年后卷土重来的梦想)。过了一天,毛人凤又召集廖宗泽等人开会,研究决定了破坏目标五百余处,报告蒋介石批准并拨给破坏费用十九万九千一百元。廖宗泽随即从各特务系统里抽调三十多人组成工作班子,在嘉陵新村二十四号成渝铁路警务处处长曾睛初寓所内办公。廖宗泽日夜坐镇指挥,由此,开始了他一生中最为严重的罪行。 十一月二十九日,人民解放军巳攻占重庆近郊大坪、浮图关,先头部队巳挺进市区,与国民党守军展开巷战。
二十九日中午,蒋介石在林园召集顾祝同、肖毅肃、钱大均、王叔铭、杨森、蒋经国、俞济时、毛人凤开会,决定从重庆撤退,并在撤退时下令廖宗泽立即执行大爆炸。
当日下午五时四十五分,毛人凤随蒋介石的车队驶出林园后,他在路边山洞警察十三分局指挥部门前停下,用该处的电话向廖宗泽下达了执行爆破的命令。廖宗泽领命后,当即下令破厂办事处工作人员胡敏吾等六人分头下达爆破令,六时,爆破令陆续下达到巳进入各兵工厂的爆破队。各爆破点立即开始点火引爆,一时间地动山摇,全城火光冲天……
〔商务日报讯〕是夜十时许,二十一兵工厂洞子火药爆炸,山崩地裂,附近几个台子成为平地,十一时刘家台一号油库爆炸起火,随即二十一厂刘家台电石库爆炸,三时新电厂也爆炸。爆炸现场炸药地雷密布,生者无法救人扑火。……整个损失,全烧户一千一百一十六家,半烧户一千三百二十六家,死七十一人,重伤九十六人,轻伤无数,全部灾民九千一百六十九人,将近一万灾民无家可归。
〔大公报讯〕三十日夜解放军入城时,南岸六公里伪国防部兵工署所属军械火药库被匪军破坏,一时红光闪烁,爆炸声震动全市,附近民房震塌不少,并有居民死伤。
〔新商报〕十一月二十九日夜,蒋匪特工人员二百余人,在大渡口钢铁厂安放的炸药爆炸,一、二、四所均遭严重破坏,该厂一所主管工程师简治国为保护电厂,先一日离开爱妻幼女,由住宅迁入电厂住宿,抢运炸药时不幸被炸死,尸体化为乌有,职工死三十余人。
据当时负责拟具破坏经费预算的保密局第五处(经理处)处长郭旭回忆:“我逃跑途中经过化龙桥、小龙坎郊区时,听到爆炸声隆隆不断绝,看见天空中映得极红,途中行人扶老携幼、呼号之声,不绝于耳。……听说大溪沟电厂工人勇敢进行护厂,与掩护破厂部队发生冲突。其余各兵工厂亦正在进行破坏之中,还有不少地区护厂工人与掩护破厂部队发生冲突,遭到开枪镇压……”
二十八日,廖宗泽派杜长城率技术总队人员前往白市驿机场,在空军器材库、军械库内预先装入炸药,因考虑到蒋介石座机的安全,拟采用定时引爆装置。
二十九日黄昏时分,蒋介石离开林园前,为阻碍共军追截,饬令毛人凤将机场和山洞下方石拱桥炸毁。为炸毁石拱桥,杜长城从白市驿机场仓库装了两卡车炸弹,同时炸毁了库存的一千挺机关枪。杜长城将装满炸弹的两辆大卡车停在石拱桥边,一俟城内杨森的车队通过后便立即引爆炸桥。从晚上八时开始,廖宗泽、杜长城、马志超便在山洞的一家冷酒馆里等候杨森的车队过桥。哪知杨森在此之前早巳不顾蒋介石要他最后一个撤退的命令,带着装着十二位大小太太和数十个孩子以及大批金银细软的四辆大卡车巳先期逃离重庆,彼此又无法联络。天晚后,廖宗泽、马志超留下杜长城等候,至夜间十一点过后,杜长城听得炮响未及炸桥便丢下两卡车炸弹率队逃离了山洞。成渝公路的咽喉山洞石拱桥幸得以保存。(11.29大破坏大爆炸纪实经过)
三十日天明,巳经在座机上呆了一夜的蒋介石终于下令起飞,中美号载着蒋介石一行滑行升空,带着绝望与辛酸,最后一次离开了重庆,飞向成都。蒋介石从飞机上往下望去,机场没有送行的人群,只有一片混乱不堪的情景和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的败兵溃勇。蒋介石百感交集,不由想到了北京的毛泽东。“娘希匹!”蒋介石恨恨地骂了一句,自己也不知道是骂谁。
〔新华社北京一日电〕在重庆解放前夕,国民党残匪狼狈不堪地争相逃命。匪首蒋介石于三十日晨间仓惶逃抵成都,阎锡山、张群两匪则于二十八日即巳逃蓉。其他匪首大部逃蓉,小部逃往台湾。虽然陈纳德的民运航空队使用了它所有的飞机整日整夜地来往于渝蓉之间,但逃命惟恐落后的高级匪官,仍在机场上演出了紧张的争夺战。路透社二十九日报道九龙坡机场最后一架飞机逃跑时的情形称:约有三十名乘客丢弃了行李,争先恐后地登机,但另外有二十七名乘客没能挤上飞机,跟在飞机后面大哭大骂。在陆上,成渝公路上车辆拥挤,交通堵塞。内江附近渡口待渡的车辆达数百辆。与匪官溃逃的同时,残余匪军也争相逃命,据美联社报道,多数溃逃的匪军都着草鞋或打着光脚板,30%仍着夏季军服……
三十日,重庆解放。十二月一日,定时炸弹陆续起爆,将白市驿机场设备、楼房、仓库等相继炸毁。重庆最大的两个医药器材和药品仓库也紧跟着爆炸……
48、树倒猢狲散
廖宗泽撤出重庆后,试图窜往大巴山建立游击根据地,但去路巳被解放军截断,特务电台亦因出故障而与西昌失去联络。于是,他率残部到巴中接受胡宗南部七十六军八十师收编,向成都方向窜逃,行至三台县养恩河被解放军围歼,廖宗泽与副官龙长生、卫士周君泽,司机郭沪驾一辆敝篷吉普车突围逃脱。谁知车到到中江的卢溪镇时,汽车“嘎”的一声熄火抛锚了。
廖宗泽着急地喝骂郭沪:“你他妈咋个搞的?我不是叮嘱你随时要检查车况么?共军要抢在我们前头占了中江,我们还怎么到得了成都?”
郭沪赶紧下去修车,检查了一会引掣还是不运转,周君泽下车去用手摇柄摇也无济于事。忙活了一个多钟头,廖宗泽心一横,命周君泽将五颗手榴弹捆在汽缸上,并将车上所有子弹干粮拿下放在路边。亲自用绳子拴在手榴弹导火绳上,叫龙、周、郭三人在路边卧倒,自己牵着绳子退到公路边用力一拉,几声巨响之后,吉普车被炸得四分五裂,引燃汽油,公路上一团大火。这时,廖宗泽发现郭沪巳不知去向,顿时有些怀疑是他有意破坏车子携枪潜逃。廖宗泽这辆车是国防部刚调拨来不久的六辆新车之一,使用还不到四个月,岂有发生严重故障之理?
茫茫天涯,何处是归宿?廖宗泽炸毁汽车后顿感茫然。周均泽也呆呆地看着他。龙长生则问:“处座,你看我们向何处去?”
廖宗泽说:“你们让我想想,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相信总会有一条种让我们走的。”
龙长生说:“我们不了解前面的情况,中江有可能也落入共军之手。我看,我们不能再沿公路往成都、中江方向走,还是走小路要好一些。”
廖宗泽说:“对,我们走小路,进入中江县境内看情况,看能不能与金堂、新都的游击队取得联系。”
拿定主意,三人急急赶路,当晚十时左右到达中江境内的跳蹬河,距中江县城尚有二十余华里。幸好有一家客栈还有灯光。他们叫开门进去,投宿吃饭。周均泽先给他三块银元,说明走时再算帐,不够再补,绝不少给一文。店主人倒还客气,满口应承,先给他们煮饭弄菜安顿房间。吃饭时店主人谈到刘文辉、邓锡候、潘文华等部巳经起义,共军巳经进入成都。只有金堂尚在国军手中,廖宗泽心中顿然绝望,考虑到此处不能久留,去向何处也不可知,这逃跑的途中的艰辛,更需他早作准备,便请店主马上炒十五斤炒米作干粮。店主很快炒好,还用油纸包了一包咸菜,三人十分感谢,又给了他五块银元。店主连场道谢,在三人临走时他又给了约有一斤老姜,预防途中受寒找不到药。
廖、龙、周三人武器弹药和杂七杂八的东西,每人负担都在三十斤重量以上,行走起来确实够呛,但枪弹又不能扔掉,谁知前途上有什么凶险在等待着他们呢?沿途打听,到处是国军惨败的消息,中江县的反共游击队也都退入了山区和乡间。中江县城他们也不敢再去,便转道罗镇再往金堂方向而去。途中突然遇到四个全副武装的军人,从一户人家出来走向他们。廖宗泽一看他们武器在手,帽上的帽徽未摘,知道是国民党军人,便停止前进,并喊出“坚韧”的联络口令,对方立即回答:“患难”。知道是自己人了,大家走拢交谈,他们是由重庆撤出的中统反共救国军第一军的。其中一个姓彭的是金堂清白江的人,正准备回家。
廖宗泽说:“我们也是去金堂的,正好可以同行。我们七人从武器说是够一个加强排的火力任何情况下可以一战,生死关头,希望大家共患难。”陡然增加了四个人,而且又有充分的美式装备,胆子便壮了起来。他们在街边一家客栈吃了一顿粗面条,略事休息,便向罗镇前进,当上了蓬溪至成都公路不久,在一个拐大湾的地方突然出现一大群人,约有四十多个,长衫杂乱,兵不像兵,匪不像匪,手持中正式、汉阳马枪、大手枪等武器,把公路截断。
为首一人高声喝道:“站住!看见朱总司令面告没有?把武器缴出来,放你们过去!”
廖宗泽问他:“你们是哪方面的?”
对方回答:“不管是哪方面,你们先放下武器再说话!”
廖宗泽一看这伙子全是“黄昏子”(四川俗语,指不懂事的家伙),四五十个人全挤在公路上,就凭那几根吹火筒就想缴别人的械,就是半吊子,也该摆出一线疏开或散兵群散开,这个样子对方一开枪不打死一坝才怪。
廖宗泽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便开玩笑说:“弟兄弟,武器怎么个缴法?请说明白,我们好照着你们说的办法缴。”
那为首之人嚷道:“把武器子弹全放在地上,每个人敞开衣服,一个一个的检查后放你们过去,我们绝不放冷枪枪伤害你们。”
廖宗泽说:“要得,就照你说的办。不过有向个伙计不愿意咋办?”
那人说:“哪几个不愿意?给老子站出来!”
廖宗泽把手枪一扬说:“就是它不愿意。”话音未落,便是一个连发,那人“噗通”倒在地上,抱着腿大叫起来。廖宗泽有意留下他一条命。
周均泽他们六枪齐发,顿时搁倒六个,可能有两三个被击毙了,那群乌合之众见头头受重伤,便亡命起来,一阵乱枪毫无目标地瞎打。廖宗泽等人早巳利用好地形掩蔽她了,根本伤不了。
廖宗泽想赶路要紧,和这些地头蛇缠战不休,会误了自己的大事。这时风向正朝对方吹去,他从挎包里掏出一枚催泪弹掷过去,眨眼间催泪剂散发,那伙人有的捂眼睛,有的弯腰呼叫,顿时大乱。
廖宗泽叫周均泽他们六支冲锋枪齐向对方上空扫射惊压住他们,然后高声吼道:“我们是中央军的尖兵班,在部队马上就到,你们真想死我就用毒气弹送你们回老家!”一面嚷,一面从挎包里再拿出一枚催泪弹,高举起来作投掷状。这时周均泽他们又是对空一阵扫射。这一着真收到了效果,那群人抬的抬死尸,背的背伤号,从小路进入深沟逃走了。
50、潜入锦官城
廖宗泽到公路汽车站搭上到成都的公共车,在成都北门东站下车,直到多子巷姻伯陈永顺家里。陈是原川康边防军第三师师长,一九四六年改任四川省新兵训练处处长。到他家里见到他岳母、周外婆对廖宗泽说:“你陈姻伯起义了,现在到新都学习,你姐丈刘贯三(国民党九十五军政治部主任)也起义同去新都学习去了。你姻伯明天要回家来的。”
周外婆安顿廖宗泽住下之后,他便去附近一家茶馆里喝茶,想听一听成都的各种情况。
第二天陈永顺回来见到廖宗泽就说:“你咋个不早些来,早来了我就把你的名字添到起义人员名册上了。你三哥我都给他添上去了。既然来了,先住我家里住下再打主意。”廖宗泽听后心里一惊,他既巳起义,难免不说出我的情况,这里是断然不可久留的。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第二天吃过中饭,陈永顺返回了新都学习班,廖宗泽趁周外婆上楼之际便提起包不辞而别了。
他到三桂街一家清静的小客栈找个僻静的单间住下,身上有化名“何北安”的国民身份证,一点不困难便办好了住店手续。老板和堂倌都是汉留中人,他用暗语接上头就更为方便了。装啥像啥是特工的基本要求,他不时拿着流水帐簿用小算盘“哗哗啦啦”的算帐,有时还约一二个经纪人来客栈谈生意。老板、堂倌和同栈客人都认为他是个生意人,大家都叫他“何掌柜”。解放军经常在大街上堵住两头突然搜查行人,为了安全,廖宗泽便将两支手枪和弹夹连同裹肚一起包好藏在房间的天棚上。
这时成都非常混乱,摘掉帽徽领章的散兵游勇成群结队。虽然成立了军管会,但城里军队不多,大部份去附近县份上清剿暴乱的土匪去了。警察和保甲、机关人员全部留用,只有一二个军代表在指导工作。看得出当前主要的是办理自首登记、清查户口、抗美援朝宣传、募捐活动等。有些特务虽然自首了,但是把手枪丢到望江楼河里的和御河里,有的丢在水井里,被军管会的解放军押着又去取出来,光着身子下水摸寻的情形十分狼狈。廖宗泽也混在群众中观看。因为他们是土特工,不会认识他。他心里琢磨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暴风雨即将来临,一切就绪后,必然有大逮捕大镇压的行动,自己必须提高警惕,街上行走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注意是否引人注意。
廖宗泽他每天都是到华新街邮局对面的一家小饭馆吃饭,店主顾德天多年当潘文华的厨师,潘起义后为表示进步,辞掉很多佣人,他便开了这家饭馆为生。顾老板好讲话,喜欢吹嘘他给大人物当过厨师的经历,也爱显示他啥事都知道。听顾老板谈到城防司令盛文和稽查处长周迅予带起一批人进西康打游击,警备司令严啸虎被捕了,潘文华在广元起义是受其弟潘新华策动的,新华居然是个地下共产党员。
廖宗泽想刘文辉起义后,将部队布满川康边境,特别是进康道路,堵截逃康的人和部队。凡是进去的人必遭捉住,是相当危险的。如盛文他们真的逃进西康,必被刘文辉捉住请功(后来事实证明果真如此)。自己只有想法逃到云南去投奔李弥和余程万,他们兵力雄厚,巳拖到缅甸境内了,卢汉巳通电起义,必然会将乘飞机逃往台湾、香港的人在飞机降落昆明机场加油时全部逮捕。但边境的某些地方是可能逃得过去的。边境的少数民族喜爱武器,将这两支枪作交换可能会帮自己的忙。只要能过境去找到李弥、余程万就好了……
一天,他吃过早饭便到安乐寺市上去,这里是金银和香烟市场。他准备将一百块银元换成人民币,便于途中使用。廖宗泽走到姜内巷,这是一条小巷,行人不多,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他一惊右手伸入襟内,手腕却立刻被人封住。那人说:“是我。”听其声便知是遇上军统局专员胡绍云了。
胡绍云挽住廖宗泽的手悄声说:“到别处谈话去。”
廖宗泽与胡绍云到安乐寺白家茶馆,找个僻静角落坐下了。
胡绍云说:“我本来有好几个部下在成都,他们都请我去住,可现在共产党搞得大家人人自危,我不愿让他们的家属担惊受怕,干脆就住在东大街新川旅馆找了个个单人房间住下了,几位弟兄时常来给我见见面,通下消息……哦,你去登记没有?”
廖宗泽反问他:“你咋个也没有跑出去?你去登记了么?”
胡绍云恨声骂道:“登记个球!见到别的熟人我就说登记了,对你这真神嘛,就用不着烧假香了。本来是叶青在成都发飞机票,我的汽车在路上出了故障,到娘娘庙迟了,他巳经飞走了,我就没有走成。你想好没有,眼下究竟作何打算?”
廖宗泽说:“各人干下的事各人明白,共产党无时无刻不在要我的命,我决不会傻得来自己往枪口上蹦。我现在是藏得了就藏,抓到了一死了之,只好碰运气了。”
胡绍云说:“川西反共救国军在龙潭寺客栈杀了解放军一个姓杜的政治部主任后,这川西坝子上到处都和共产党扯旗放炮地大干起来了。我们不如到龙潭寺一带去找他们,和他们一起干!”
廖宗泽说:“你这主意正对我的路子,既然你我巳到是鱼死网破的地步,索性泼出命去,和共产党大干一场!”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街上的人鼠突狼奔起来,后面是一些解放军端着枪在追赶,口里高喊:“站住,不许动!”
51、疯狂反扑
廖宗泽大吃一惊,全身冷汗直冒,暗叫一声糟糕!对胡绍云悄悄说:“家伙未带在身上,这下只有束手就擒了。”
这时,那个带队的大步军官跨进茶馆,操着陕西口音喊:“坐着的一律不准动!”
众人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只好坐着不动,那些解放军在站着的人身上挨个搜查,搜出许多银元向几个大口袋里装。廖宗泽、胡绍云这才知道是抓扰乱市场的金银贩子,七上八下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解放军搜完站着的,又来搜坐着的,廖宗泽口袋里的五十块银元全被收去,被当着金银贩子抓了起来。胡绍云口袋里没有银元,仅是受了一场虚惊。可两位老朋友刚刚见面,就这样无奈地分手了。
这一次突击搜查安乐寺市场抓了不下五百金银贩子,全部押到街口的十几辆大卡车上,挤得满满的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贩子们被押到南郊衣冠庙,这里原来是戒鸦片的强戒所,与监狱无异。廖宗泽被关进号子里,地上铺的全是乱草,贩子们垂头丧气地坐在草铺上。工作人员一个个登记姓名、年龄、籍贯、住址。登记完后全体集合在院坝里,十个人分为一个小组,指定一个人当组长,宣布这些人犯了扰乱金融罪,银元一律没收,人民币留下。每人每天缴五千元伙食费,组织学习政策。谁表现好学习得好便先放出去,但要写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再犯法。
廖宗泽心里想,在这里住几天倒可放心,没想到共产党的“监狱”里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廖宗泽在“监狱”里学习报纸时便得知龙潭寺“武装起义”巳经被解放军镇压下去了,如此一来,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出路,最后决定还是去云南,再想法越境到缅甸。由云南到缅甸的的道路他是熟悉的,当年去印缅视察军邮时走过,大小道路、场镇都知道。
一个星期后,廖宗泽才被放出来,他回到三桂街客栈,老板问他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他说自己被解放军误当成金银贩子给抓起来关了这么些日子。现在要到龙水镇去买铁货,然后弄到云南去卖。还托老板与他同去街公所开张路条,老板说,我事不难,我表兄赵某就在街公所里管印砣砣,给他说一声就行了。
廖宗泽大喜,赶紧央请老板出面帮忙,老板随他出了门,在商店里买了三条威克斯香烟,三瓶绵州大曲,径直到这位赵干事家中,一切办得顺利,赵干事收了礼,马上到街公所给廖宗泽开路条。晚上客栈收了堂,又请老板和堂倌去街口一家小饭馆里喝酒,表示感谢照应和帮忙,回来将店钱结清,第二天一早出东门扬长而去了。
路经简阳县镇子场时,廖宗泽不期遇见了熟人张吉彬,张此时是简阳土匪头了刘幺胡子手下的头目,是出来当探子的。
张吉彬告诉廖宗泽,刘幺胡子手下有上千人枪,而且与正在石滩坡整编的起义部队朱鼎卿兵团的师长刘仓林暗中商量好,共同举事。张吉彬还告诉廖宗泽,说他的堂弟廖贯之也在暗中为“义军”做事。
廖宗泽当即叫张吉彬去将廖贯之叫到镇子场上茶馆里见了面。廖宗泽此时巳打消了万里迢迢奔赴云南缅甸的打算,叫廖贯之设法给他先弄个户口。廖贯之于是托解放前任过乡长的曾昭明找镇公所里的留用的旧人员化名廖品章办妥了户口。到廖贯之家落脚以后,廖宗泽很快便与刘幺胡子见了面,然后,廖宗泽又将被解放军打散的川西反共救国军第六兵团的散兵游通收罗拢来,再以自己的名义写了一封密信给刘仓林,择日举事。
一九五0年七月二日,廖宗泽与刘幺胡子、刘仓林(湖南人,化名马步修、马力)在简阳县镇子场刘明章铺子开会具体策划;七月六日,又在石板滩廖上仁家开会,正式正立了成都、华阳、新都、金堂、简阳五县反共救国委员会,刘仓林当主任委员,廖宗泽化名何三兴,当副主任委员。以后又在朱家湾、简阳西平乡、桃花寺开过会。七月底,川西反共救国军第六兵团与刘仓林的起义部队共同在石板滩暴乱。继后川西各地土匪十余万人相继暴乱,其中包括成都东山黄土丘陵地带的匪乱,妄图扼杀新生的人民政权。在人民解放军的有力围歼下,终将匪乱平息。
可是,经侦讯抓获、投案自首的大小土匪头目,都不知道石板滩、东山土匪叛乱的主要策划者之一、国民党少将特务廖宗泽的踪影和去向。
原来,廖宗泽刘仓林组织的武装叛乱武装在斩龙山被解放军围歼后,刘仓林和廖宗泽潜逃到成都西门外商量,到双流牧马山再次发动叛乱,又遭解放军击溃。刘仓林被击毙。(潜逃途中再次犯案的廖宗泽)此后,廖宗泽便化装成农民、苦力,以贩卖粮食、小菜做掩护。
川西行署公安厅发出通缉令,要求各级公安机关组织力量严密侦控,务必将廖宗泽缉拿归案。通缉令下达到新都县后,县公安局局长李毅立马调兵遣将组成侦捕小组。他要求参加侦捕工作的同志,从思想上必须明确,廖宗泽这个老牌特务头子,如不能及时捕获归案,将会给社会造成更大的危害。当前,政治土匪的叛乱刚刚平息,群众对人民政府的政策或多或少地存有疑虑,这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困难。但是,只要我们坚定地依靠贫苦群众,深入细致地做好工作,相信一定能把廖宗泽捉获归案。
52、落入法网
新都县警卫营也同时成立了侦捕小组,由县公安局统一协调指挥。
县公安局和警卫营侦捕小组首先深入到与廖宗泽老家华阳县石板滩接壤的新都县太兴(现新店子)、木兰(现黄泥乡)乡,以此为重点开展侦缉工作。这里是客家人的聚居区,老百姓普遍讲广东客家土话;年长的老百姓既不会讲成都话,也听不懂成都话,因此不仅进军以来的北方同志存在语言障碍,就是新都本地的同志,也只能听懂一点点,做起群众工作来很吃力。此地属黄土丘陵地带,当时还没有乡村公路,乡间小道是天睛一把刀,天雨一包糟,走起路来十分费劲。
侦捕组的同志们克服了语言和自然环境的困难,一面采取以匪制匪的策略,通过向参加叛乱的人员和旧乡保人员了解情况,以发现廖宗泽的蛛丝蚂迹。通过一个阶段的工作,掌握了不少当时叛乱现场的具体情况,结交了一批贫苦农民朋友,惟独发现可疑线索不多,且经过进一步查实,都一一否定了。
县公安局从审讯在押的叛匪骨干和管训自首特务中获悉:廖宗泽的胞弟廖宇梁住在新都县西外乡,通过讯问廖宇梁等知情人,了解到廖宗泽在新都县和广汉、什邝等地的社会关系,经派人调查访问,仍未见廖宗泽的踪迹。县上举办的旧乡保人员集训班,号召动员他们检举立功,也没有发现线索。
八个月过去了,侦捕廖宗泽的工作仍无进展,侦捕小组部分同志产生了松劲情绪。县公安局领导召开会议传达上级公安机关和友邻地区的情况通报。根据廖宗泽曾在新都县姐姐家躲藏过的情报,判明廖宗泽曾在这一带潜藏,侦捕组研究决定:对廖宗泽在新都四外乡廖宇梁及其亲属四周、靠近新都县的华阳门坝坡廖宗泽的侄儿四周,以及新店子、黄泥店、曾家幺店子一带,物色群众积极分子,注意发现廖宗泽的踪迹。侦捕组的同志仍坚守在各乡的岗位上。
一九五一年,镇压反革命活动在全国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三月初的一天,县警卫营侦捕组刘雄贵接到木兰乡解放前的乡长曾昭明的“枪架子”(背枪保镖)方华幺反映:“前些日子我老板(曾昭明)家曾来过一个客人,吃猪肝都要吐渣子,听说他是黄泥店那边廖家的,名叫廖品章,过去在国民党那边当过大官,现在解放了,跑回来躲共产党。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家。”
刘雄贵鼓励了他几句,并叮嘱方华幺今后若碰到廖品章,要及时报告。
三月六日上午,刘雄贵叫方华幺领路到黄泥店廖贯之家寻找廖品章。两人刚走到黄泥店山脚下,就看见一个头戴草帽,身背背篼的中年汉子,正朝廖家院子走去。
“就是他。”方华幺用客家话小声告诉刘雄贵。
刘雄贵快步上前盘问。
“我是廖品章,就是这个院子里的人。”中年汉子转过身回答说。
院里的主人一见,赶忙上前解释:“他是我哥哥。”
这时,从外面进来不少围观的群众。
刘雄贵问在场的群众:“你们认不认识他?”
“不认识!”不少群众回答说。由于农村开展了减租退押、清匪反霸运动,三月一日又公开镇压了一大批反革命分子,打掉了土匪的凶焰,不少群众巳经敢于站出来说话了。
“廖品章,你既是这里的人,这里的群众怎么会不认识你?”刘雄贵追问。
“我过去长期在外面做事,很少回家。”廖品章辩解说。
“你要老实。要是不老实,我们就开群众会斗争你!”
这时巳有一小队乡上的武装民兵赶到。刘雄贵遂决定将廖品章带回乡公所继续审查。
在乡公所,这个中年汉子还是一口咬定自己叫廖品章,在国民党当过兵,解放前夕就开小差回家了。但他却说不清楚所在国民党部队的番号、长官姓名等等。
刘雄贵既感到此人嫌疑重大,但又不能肯定此人就是廖宗泽。下午,刘雄贵和乡里研究后,决定把廖品章带回县里继续审查。
在新都县公安局看守所预审室里,廖品章经过近一个通宵的突击审讯,还是不吐实情。
东方欲晓,廖品章突然反问审讯员:“你们打不打?动不动刑?”
看得出他心中顾虑重重,他用国民党特务对付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的办法来衡量人民公安机关,不坦白担心皮肉受苦;加上他自感罪孽深重,即便坦白也是死路一条。经过预审员反复交待政策,消除了他的顾虑后,廖品章才承认自己就是久侦未获的大特务廖宗泽。廖宗泽交待了自己一生的主要经历和罪行。(廖宗泽被拘捕,重庆大屠杀大破坏案主要涉案案犯全部被捕)
七日,川西公安厅批示新都县公安局将廖宗泽押送川西公安厅政保处。三月十一日,《川西日报》报道了捕获廖宗泽的消息。三月十五日,川西行署、川西军区通令表扬了新都县警卫营;川西公安厅给新都县公安局、县警卫营各赠送了一面捕获大特务匪首廖宗泽有功的锦旗。
53、杀鸡给猴子看
一九五0年八月十七日下午,关押在四德村拘留所的近百名国民党高级军政人员被集中起来,由邱所长宣布第二天搬家。叫大家回到监舍后收拾好背包行李和漱洗用具等什物,第二天一早便出发。
回到监舍后,大家一边忙着收拾行李,一边和靠近的人议论,猜测会搬到哪里去。
徐远举并不关心搬到哪里,他大声武气地说:“反正不是放出去,任谁搬到哪里也仍是蹲共产党的大监。我现在担心的是,明天是让我们乘车呢还是步行?如果大天白日地列队在街上扛着铺盖卷排着队走,共产党这不是故意拿我们示众出洋相么?太难堪了!”
周养浩一声苦笑:“破帽遮颜过闹市,既为阶下之囚,也只能把脸抹下来塞进裤裆里了。”
看守人员听见了他们的议论,在门边插话说:“你们好像情绪还很大,其实是好事情嘛,把你们这些国民党高级军政人员集中关在一起,不单监狱的环境更好,每月一个人十六块钱的伙食标准,也要比这里要高八块,一般的犯人想去还没有这个资格呢。”大家一听,这才高兴起来。晚上,监狱还打大牙祭,吃回锅肉。被列入转移名单的人都显得很兴奋。惟有王陵基因为向狱方提出带走他的生活副官的要求遭到了拒绝而痛苦不堪。这位前国民党上将、四川省主席,无论是在重庆,还是后来在北京,他的级别在战犯中是最高的,但是,他又是个独立生活能力最差的人,过去完全是过着衣来伸口饭来张口的生活,生活上的一切皆由姨太太和他的生活副官孔石贵伺候,即便是逃出成都后,为缩小目标,他一路上把跟随他多年的幕僚警卫全打发走了,最后关头,连大包大包的金条和手枪也扔进了川西一户农家院子中的水井里,可就是没敢扔下巳经跟随他十几个年头的生活副官孔石贵。因为原因太简单不过,要没了孔石贵,他知道自己多在这世上活一天也艰难。孔石贵也和王陵基依依不舍,流着泪说:“主席你走了,我今后再也吃不上好东西,主席也要受苦了。”
第二天吃早饭时管理员并没有催促,战犯们却比往日吃得快得多。出监舍时,王陵基还趁管理员不注意,多提了一只公用水桶,被渴望立功的刘进检举,遭到了管理员的严厉批评。过了一会儿,哨子响了,管理员大声吆喝:“集合,快一点,到坝子上集合。”
到了坝子上,大家看见停着几辆大卡车,心里才蓦地一松,在管理人员的指挥下,大家依次登车。囚车里装着的都不是等闲之辈,除了当年曾无数次在这块土地上发号施令,导演出一幕幕惨绝人寰大悲剧的徐远举、周养浩外,还有其他一些威名赫赫的大人物,他们是原国民党四川省主席、上将王陵基,原四川省党部主任曾扩情,川湘鄂绥靖公署中将主任宋希濂,第十四兵团司令钟彬,宝鸡警备司令刘进,西康省党部主任李犹龙等总共接近一百人。
在前后坐着武装士兵的车辆警戒下,三辆挤满战犯的汽车驶出了四德村监狱,缓缓前行。街上自然有不少人伫立着观看这支奇怪的车队。不少战犯都把头偏向队伍里侧,以避免行人的视线。心里很想汽车能够开快一点,早一点到达目的地多好啊!但队伍的前面押队领先的一辆吉普车始终开得很慢。
当车队到达两路口的时候,忽然从观音岩方向开来了公安机关执行处决反革命犯的车队,这支装着战犯的车队只好靠边上停下等着。几辆先行的警戒车开过后,一辆车头前挂着白布黑字刑车横标的大卡车紧随其后驶了过来,刑车上五花大绑的犯人被威风凛凛的公安战士架着双臂,背上插着巳经点了红的斩标,胸前还挂着一块纸牌,上面均清楚地写着处决反革命犯□□□。后面的一辆警戒车上,两侧站满了手持冲锋枪的公安战士,黑洞洞的枪口、寒光灼灼的剌刀,把路边的战犯们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低下了脑袋。那一天被处决的犯人大约有十多名。其中就有徐远举的部下、行动总队副总队长钟铸人和渣滓洞监狱看守长徐贵林。
徐远举骤然见到这样的场面,禁不住身上直打寒颤。待行刑车队全部通过以后,战犯车队继续缓缓前行。自这以后,战犯们脑中不再是什么游行示众难堪的问题了,尤其是徐远举,心情更加复杂,既难受,又害怕,想不到自己的部下今天竟遭到这样悲惨的下场,也侥幸自己尚未被判决。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不是就保险了呢?今天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杀大权完全操在共产党手里,万一哪天说我不坦白,是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下场呢?又想今天这一幕怎么如此碰巧,偏偏就让我们给碰上了?是不是共产党有意安排,杀鸡给猴子看啊?对于人生,涌起了无尽的感慨。
当晚,徐远举在给他写坦白材料的纸上写下了这么几句:昨日尊贵,今为阶囚,刑车去处,血洒荒丘。人生如此,真个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也百年身啊!
出城以后,车队加快了速度,很快,便进入了歌乐山翠霭深浓,丛林清响的密林幽谷之中。进得深山后,一条小溪伴着公路蜿蜒,溪水清澈见底,水中游鱼可数。不久,车队驶过一座石桥,便停了下来。囚车中无数脑袋凑到了铁栏杆前,他们看到桥的左面,是个黑黝黝的深潭,沿途可见的溪水便是从这潭里流淌出去的。水潭后面是一座悬崖,一道冷浸浸的瀑布从悬崖顶上飘洒而下,在幽碧的潭水上飞珠溅玉,弄出一片细碎的声响。
“下车。”几个解放军从押送车上跳下来,跑到囚车边大声喝道。(押解白公馆)
54、睹物伤情
囚犯扛着自己的行李,规规矩矩地从车上下来,听从一名押送军官的口令列队待命。多数囚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情景,这地方真够清静的,三面环山,两边的山峰向下延展,包围了这片深潭。远远望去,山坳间匍匐着一座巨大的白色楼房。楼房后面簇拥着重重叠叠莽莽荡荡的林海。偶尔可见几处倚靠大树而建的岗楼,上面不仅有解放军战士的目光,也有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
近百名囚犯成两列纵队,在战士的押送下顺着一条乡间的石板大道向着白色的楼房走去。
囚犯们众多的目光集中到了那座隐约在密林中的白色楼房四周。渐渐看清楚了,楼房四周裸露出的岩石上全都被涂上了白漆,树干也是白色的,环绕着楼房的墙,比石板坡监狱里的墙更高。墙上,还隐隐约约地看得见电网的支架……这一切,全都是国民党留下的。巨大的铁门,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铁门上的横匾上写着香山别墅四个大字。香山是唐代诗人白居易的别号,囚犯们在石板坡监狱里全都听过管教干们讲重庆“11?27”大屠杀的事情,还看过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拍摄的收敛共产党烈士遗体的纪录片,显然,这里就是半年之前杀害共产党人的现场之一白公馆了。
沉重的的铁门没有打开。高墙左边,几名解放军战士巳经在办公室里等着。囚犯们依次被带进去,登记姓名、年龄、编号,领取一件印着白色号码的蓝色囚服。然后,从高墙边的侧门被带进去,迎面出现了一排楼梯,这排楼梯一半通向楼上,另一半通向楼下。侧门恰好开在楼梯中部转弯的地方,进门后可上可下。徐远举和周养浩刚一进去,来不及多看,就被带上了楼。楼上,宽大的走廊包围着牢房,四周的楼角,均有胸着挎着冲锋枪的战士看守。囚犯们跨进牢房后,都在忙着打开行李,整理自己的床铺,只有徐远举,将铺盖卷扔在墙边,靠墙而坐,久久一言不发,像一尊入定的老僧。
沧海桑田,历史巳翻开了新的一页。离看守所三里之遥的五灵观1号、造时场军统局乡下办事处,便是他曾经多次发号施令的乡下老巢,白公馆保密局重庆看守所和二处渣滓洞看守所,都是过去徐远举指挥搜捕、关押革命人志士的地方。毛人凤、徐远举等指挥的“一一?二七”大屠杀,血迹未干,尸骨未寒。今天,当囚车一进歌乐山,许多人还弄不清将把他们转移到何处时,他便巳经预感到不是渣滓洞,就是白公馆了。等到被押进白公馆大门,他便四处打量。他的心情沉重,思绪万千。
昔日的白公馆监狱,是一九三九年戴老板派时任军统总务处处长的沈醉,以三十两黄金从公馆主人、原黔军师长白驹手中买下来,辟为关押共产党人和革命志士的监狱的。星转斗移,历史无情,料想不到十年后,他们这帮军统的大员居然坐进了自己建造管理的监狱里来了。昔日,他是白公馆、渣滓洞的的最高主宰,手操几百名政治犯的生杀大权,仅一夜之间便可以下令将三百多名共产党人杀掉。而且,徐远举也曾亲自无数次来这里审讯拷打政治犯,他对白公馆的一切,是那样的熟悉。每次他大驾光临,忙坏了这里的部下们,官兵列队于大门之外,高接远送不说,还得专门为他备办伙食。干的是以看人啼哭,看人流血为快乐的职业特务,而今天,自己却成为阶下囚,被关押在过去自己管理的牢狱,亲自来尝尝铁窗生涯的滋味。
徐远举坐在白公馆牢房里,想那天道轮回,彼此换位,多少往事涌上心头。由于他生性暴躁,易激动,深知自己和廖宗泽在国民党溃崩前夕在重庆犯下的桩桩罪行中,实属最大魁首元凶,如今廖宗泽或者正率部跑到华蓥山中继续和共产党打游击,或者巳和自己一样,眼下正呆在某地共产党的监狱之中,不得而知(不久,廖宗泽也由川西转押到了白公馆)。那么,所有滔天大罪肯定只能落到他一人头上,虽万死也不能解共产党人之恨。再加之在四德村监狱看了反映渣滓洞、白公馆大屠杀的纪录片和在两路口邂逅行刑车队的情景后,情绪更受剌激,认为自己和廖宗泽所作所为,古今中外皆不能容。既然必死无疑,何不拼将出去,死也死出副英党国英雄的模样!为巳带着两个孩子逃到台湾的耿静雯能落得些好处。再者,他的内心而言,他也看不起叛徒这的确是他的真实思想,在他后来所写的一系列材料中,可以清楚地看出。由于职业的缘故,徐远举过去的岁月基本上是同共产党人一起度过的。他从一个特殊的微妙的角度,对身陷囹圄的共产党人进行了严峻的真正的考察,结果他发现有两种共产党人,少数的一种是以冠冕堂皇的信仰来掩饰自己卑劣龌龊的灵魂,这种人贪生怕死,阿谀奉承,一旦叛变,揭发起同党来,恨不得一下子冲过去把对方的喉管咬断,这种人甚至连蒋介石、戴笠之流也是嗤之以鼻的。多数的一种人则是以不可多得的生命来捍卫自己一旦认定而誓死不变的信仰,这种人不屈不挠,肝胆相照,即令走上刑场也是双眸含笑。而后一种共产党人,他见得实在是太多太多。从政治角度以及他所从事的职业讲,他需要共产党的叛徒,也不得不给共产党的叛徒们一点好处,但是,从心底里他根本就看不起这批共产党的叛徒,而最终以其强大的人格力量真正赢得了他尊敬的,反而是他认为最顽固的许建业、江竹筠、刘国志、罗广斌、陈然、王朴这样一批铁杆共产党人。这的确是非常奇怪然而又非常真实的心理轨迹,当他思考着在狱中如何继续与共产党抗衡时,给他以精神力量的,却不是是自己阵营中的同志,而恰恰是这些他所熟悉并早巳被他下令处决的敌对阵营中的精英份子。
徐远举下决心不作国民党的叛将,不作沈醉那样的党国逆臣,把自己弄得来身败名裂。所以,在所有囚犯中,他成了抗拒改造的典型。
55、徐远举大闹白公馆
思想上如此抵触,情绪上也不免暗淡消沉,他注意到王陵基、周养浩、郭旭等人也和他一样,整天显得灰头土脑的,而大家在一起时,也时常发出心照不宣的苦笑。
“0012号,出来,队长叫你到办公室去。”来到白公馆监狱的大约一个星期后,管理员王平贵打开监舍,在风门口喊道。0012号是徐远举衣服上的号码。他被带进审讯室,一见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审讯员吴少中不过是个才20出头的小伙子,心中便不高兴了,不等对方开口讯问,便操一口湖北腔扯开喉咙大嚷大叫起来:“我是少将处长,你不过是个才参加工作的小毛头,你有什么资格审问我,不说是要你们西南公安部部长周兴,至少也应该由你们处长段大明来审问我。”
吴少中大怒,拍着桌子嚷道:“徐远举,你把你那套国民党特务将军的架子给我收起来!你这个大屠夫、刽子手!过去就在这地方指挥特务杀害了我们多少好同志?现在又是个什么东西?你要搞清楚,你现在不过是我们解放军手里的一个俘虏!”
徐远举脸上陡然像被泼上了猪血,红得发紫,怒气一冲上来,他什么也不顾了,冲上前拍着桌子大吼道:“士可杀不可辱!我承认我杀了不少共产党员,可是,那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和你一样,是各为其主,上命所差,自当努力完成任”
王平贵和门口的警卫战士冲进去,将徐远举架住,立即把他的双手铐了起来,随即推到单独关押重犯的监舍,还给他钉上了脚镣。
徐远举手脚不能动弹,可嘴巴仍在风门口哇哇大叫:“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今日成为阶下囚,只求共产党早一点给我徐远举一颗子弹!”
狱方自然不能允许他如此猖獗,给管教工作造成太大的消极影响,只好将他关进了地下室。
徐远举大闹白公馆,也助长了其他的战犯抗拒改造的气焰。在漆黑的地窖里,徐远举只被关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又被带进了审讯室。主审的仍然是吴少中,只不过在他身旁,多出一位三十多岁、身穿斜纹布军装的陪审此人是接替段大明职务刚刚上任的于桑处长(后任公安部副部长,今犹健在)。善于察颜观色的徐远举一进审讯室,看到气宇轩昂的于桑,往日的气焰顿时消了。
吴少中说道:“徐远举,你不是要我们的首长的来审讯你么,这是我们西南公安部一处的于桑处长……”
徐远举冷冷地看了一眼于桑。
“我们承认你曾经是一位国民党军统中手握生杀大权的将军,可现在是什么呢?难道你能否认你现在是巳被我们打倒的反动政府的一个官员?是人民解放军手里抓获的千千万万俘虏中的一个。我们的预审员虽说是普通一兵,排连级干部,但他代表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彼此所处的位置和份量是截然不同的。不过,我还愿意提醒你,虽然你和他的位置不同,但共同点都落在一个清字上。他的责任是帮助你徐远举交待清楚历史,你徐远举的任务是必须向政府坦白清楚历史。”桑处长语调平和,柔中有刚。
徐远举回了一句:“败军之将,我还有什么说的?”
于桑处长忽然转了话题,问他:“徐远举,你才三十来岁,黄埔七期的,资历又不算深,是凭什么在国民党里做到这么大的官的?”
徐远举想了想说:“国共立场相反,看待问题的结论自然也相反。从来政治上都是各为其主,如今的事实巳经证明,我跟主子跟错了,你跟主子跟对了,如果蒋介石不背叛中山先生的三大政策,我相信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你提的问题,我不便作正面回答。”
于桑处长说:“嗬,看来你这人还是很直爽的嘛,抗拒改造的情绪也敢于流露,不像有些老油子,才改造了几个月,嘴巴上就说得比我们共产党员好像还要进步。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他们说的话里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徐远举说:“我的确有情绪,过去我们国民党是正统,被你们打败了,还要把我们这些前朝政权的官员全关起来改造,过去打倒北洋政府,改朝换代,旧官僚、将军作平民就了事,而今天共产党却把我们抓起来,既不杀,也不打,关了半年,天天思想改造,可这种软打整,生不如死,更让人难熬。”
于桑处长听了徐远举的满腹牢骚,不仅没有怒形于色,反而笑了笑,平静地说道:“你说这种话,是因为你并没有认识到今天的新中国不是改朝换代,而是一场伟大的革命取得了阶段性的重大胜利。今后,我们肯定还会取得更多同样让你感到吃惊的胜利。旧民国时代、满清皇帝溥仪复僻、张勋复僻,殷汝耕、王揖唐等作汉奸,吴佩孚逃到四川还想打出去纠集旧部再挂帅旗,可以看到旧人物失掉江山,不会甘心的。至于大大小小的官僚,有的在国民党作官,照样荒淫无耻,有的拥搜刮的民财作恶享乐,你们幻想的,不就是那样的生活吗?但是,在我们由人民真正当家作主的时代里,这样做肯定不行。你们欠下了人民的血债,党和人民要你们交账,可是共产党却并不要你们还帐。比如你徐远举这一生杀了多少人?你欠下的血债,能还清吗?你要子弹我们就给你一颗,那还不容易?可共产党和国民党不同,我们有改造政策,我们不是从你们手中夺取了政权就万事大吉,我们还要改造社会,也包括要把你们这样的刽子手改造成新人,还要让改造好的你们和广大的人民,和我们一起建设新中国,这是我们胜利了的共产党的责任。”
这是徐远举从来没有听到过的道理,年轻的于桑处长的话,仿佛字字句句击中了他的要害。但是,他仍然不相信共产党会原谅他欠下的血债,没有杀他,只不过是认为他还有点利用价值,一旦没用了,他们这批人肯定是必死无疑!一次,徐远举居然向管教干部提出取消哨兵、犯人进入监房自由的无理要求。听了刘祥伦科长的报告后,西南公安部第一处处长、老红军段大明(后任重庆市市委书记)来到白公馆,厉声呵斥道:“听说你吹胡子瞪眼睛地要什么自由。你徐远举在重庆的所作所为,你自己清楚,人民政府清楚,老百姓也清楚。在这里,人民政府给你们按中灶标准开伙,你过去对被你关押在白公馆、渣滓洞的共产党也是这样的吗?徐远举,你回答我,你给了我们的同志多少自由?你还要我给你什么自由?” 一番呵斥,镇得徐远举哑口无言。
56、“从第十四条钻出来!”
这年夏天,沈醉也被转押到了白公馆。他在回忆录里这样写到:“下了飞机,我即被送到了白公馆。这地方楼台花榭,环境幽雅,若不是被当成了监狱,肯定是一处理想的风景区。一九三九年,在我担任军统总务处长时出面从早巳赋闲的原黔军师长白驹手中买下了他的这座公馆,改造成了关押要犯的监狱。共产党的许多地下工作者,如江竹筠、许云峰(原文如此)、叶挺等,都在此关押过,我自己也曾多次到这里来视察过。真没想到,过去用来关押别人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关自己的地方。我感慨万千地想,社会的变化竟是这样的不可思议,这样的巧合!当我被押进楼房时,徐远举、周养浩等人都惊奇地围过来问长问短。他们是早些时候被押来重庆的。当时正是镇反的高潮,我想,他们几个原是在重庆进行大屠杀的主持人,一定是押回来公审镇压的。没想到他们都还活着,我感到既惊奇,又高兴。”
其实,沈醉和徐远举、周养浩的关糸并没有他在回忆录里写得那么好。非但如此,他们还应当是恶眼相向,视若仇人,
沦为共产党的阶下囚,每个战犯最担心的就是:共产党什么时候杀掉他们?尤其是长期从事职业特务的沈醉、周养浩、徐远举等人最为敏感,说话做事都格外小心,生怕有人为了保往自己的性命向政府打小报告。
偏偏在这紧张的时刻,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一次,粗心的审讯人员在提审完周养浩,让他在笔录簿上签字时,中间夹着对他处理意见的草稿,上面写着“建议判处死刑”,还附有沈醉的揭发材料。
周养浩看后胆战心惊,尤其痛恨出卖自己的沈醉。想到自己反正巳是必死无疑之人,临走之前,也得拉上一个垫背。
周养浩被押回监房,宋希廉、徐远举、沈醉都在,只见他怒气冲冲,提起一张小板凳就往沈醉头上砸去。
幸亏宋希廉反应快,伸臂一挡,凳子掉到了地板上。
宋希廉、徐远举急忙将周养浩拉到一边,问出了什么事。
周养浩气得说不出话,指着沈醉大骂:“问他,这个党国叛徒,无耻小人!”
听他这么一说,监房里像突然凝固了一般,谁也不吭声,所有充满仇恨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沈醉脸上。
稍顷,徐远举对宋希廉一声大喝:“你他妈的真是多管闲事!”
宋希廉、徐远举马上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俩先于周养浩刚刚被提审过,二人都在自己的供词上签了字,盖了手印。此时周养浩刚一提审回来,便杀气腾腾冲沈醉下手,说明周养浩巳经知道沈醉检举了他。
沈醉当然明白周养浩为何对自己陡起杀心,苦笑着说:“我是交待自己的问题,有联系的人和事也得说清楚才过得了关。我们过去干的事,你不说,共产党也弄得一清二楚。我们这些人反正是活不了,共产党绝对不会放过我们。我杀人最多,交待杀一个和交待杀一千个是一样的结果,倒不如竹筒倒豆子,记得多少就说多少,涉及到谁就交待谁。”
沈醉话音刚落,这番话早巳惹恼了旁边的徐远举,怒目圆睁冲沈醉喝道:“我是个大炮筒子,先把招呼打在前面,既然大家都是必死之人,从今以后,在共产党面前最好还是各人说各人的最好!不能像有些家伙这样,如果出卖同志,对不起,老子饶不了他!”
沈醉知道徐远举对自己仍怀恨在心,眼下成了众矢之的,自然不敢和他硬顶。
幸亏王陵基出来说话,才算帮他解了围。
“我看你几爷子硬是吃多了,早晚都要到丰都做鬼,还认真个卵?”
过去徐远举一直对沈醉恶眼相向,从这以后,周养浩对他也开始横眉冷,视若仇敌了。
不久,由周养浩、沈醉的矛盾又引发出徐远举与宋希廉的隔阂。当时宋希廉挡住了周养浩的板凳之后,徐远举除说了那句支持周养浩、警告沈醉的话,还对宋杀廉说了一句“多管闲事”。
照徐远举看来,周养浩那一板凳要把沈醉当众砸死了才解气哩。他最恨军统内部的变节分子,他认为沈醉便是这样的家伙,他坚信既然沈醉巳经把周养浩出卖了,也必然不会放过自己。周养浩判死刑,自己还能逃过一死?而周养浩干的事与自己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共产党判他一个死,还不判自己死上两回三回?所以,他比任何人都痛恨沈醉,周养浩那一板凳砸下去多好,砸死活该,砸他个头破血流也算是给他个警告!
而宋希廉这个长年带兵打仗的人呢?原本就爱打抱不平,眼看血案就要发生,出于本能随手挡了一下,完全属于条件反射,根本就没有帮谁、偏谁的意思。当他听到徐远举责备他“多管闲事”时,也没有跟徐争辩,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巳,没曾想,为这件事,他巳经与徐结下了难解之怨。
当时对战犯的审理尚未形成明确的政策,对关押在重庆歌乐山白公馆的王陵基、徐远举、周养浩、沈醉等人,不少人,包括审讯干部,都主张杀掉算了,因为他们欠下了累累血债。所以,当时不仅是建议将周养浩判处死刑,对王陵基、徐远举、沈醉,都提出过类似的建议。
但是,中央却决定“暂缓处理”,这一“暂缓”就把这批人都留下了,就有了后来的“一个不杀,分批释放”的政策,就有了从1959年开始的特赦,结果,到了1975年,在押的国民党战俘全都获得了新生。
当时这批战犯的生死,确实就只在共产党的一念之间。在这一特定时期,每个人的神经都敏感到了极致。徐远举更是如此,他不但怀疑沈醉,也怀疑上了宋希廉,甚至产生了疑人盗斧的心理,觉得怎么看宋希廉也像是在政府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因此把宋希廉也归入醉一类,对其尤为憎恨。
紧接着发生的一件事情,对徐远举的剌激颇深。
一九五0年十月十二日,二野兵团司令、云南省军政委员会主席陈赓将军,在西南公安部部长周兴的陪同下,到白公馆看守所看望黄埔军校第一期同学宋希濂、钟彬和曾扩情,随后又将他们三人请到当年中美合作所美方主任梅乐斯的别墅梅园吃了一顿午饭。这事在白公馆关押的犯人中引起了轰动。
宴毕后回到白公馆的宋希濂、曾扩情、钟彬自然把这事当作一件殊荣向同学们介绍,会面时的整个过程,陈赓怎么样同他们招呼、怎么样和他们说话,他们一一细说。宋希濂还把陈赓将军和他们见面时的言谈举止模仿得维妙维肖,又说在梅园大队部还办了酒席,包括席位怎样坐,吃的什么菜,喝的什么酒,两位管教干部如何端菜侍候等摆得清清楚楚。席间,陈赓还指着周兴对宋希濂三人说:“他是公安部长,你们有什么事就找他办。”
徐远举在旁边仔细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是黄埔同学,陈赓不见他,想必是知道他是杀人如麻的特务头子,案情重大,无可救药了。
徐远举认为,自从宋希廉向他们讲述了陈赓在梅园请他吃饭,并让他不要有思想包袱,静下心来多看点书等话后,徐远举一直在琢磨,认为陈赓向宋希廉打了“保票”,宋希廉肯定不会死,而宋希廉也知道沈醉出卖他们也可能为自己争取到了一条活命,这样宋希廉同情沈醉就是同类惜同类。
徐远举对宋希廉有意见后,就处处寻机会挖苦他,找他的别扭。宋希廉曾是指挥千军万马的抗日名将,哪里容得下军统特务的这种侮辱!他当然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结果,徐远举每次挑起事端,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结束。徐远举本来就患高血压,经常弄得血压升高。
有一次晒衣服,徐远举把成希超晒的衣服挪开,把自己的搭上,正好被宋希廉看见,他装做没有看见,一声不吭地从徐远举身边走过。
没过两天,在每周一次的生活会上,成希超为这事给徐远举提意见,批评他这样做很不好。
徐远举反驳道:“你看见了?,你有千里眼?”
坐在一旁的宋希廉目不斜视慢条斯理地冒出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巳莫为。”
徐远举没法,只得压住火气,向成希超赔礼道歉。
当了共产党的囚犯,徐远举仍喜欢吹嘘自己才思敏捷,精明能干,过去审讯共产党人如何有办法。宋希廉听到后不放过,马上叽剌道:“无非是一拍三诈,到头来反弄得自己血压升高手脚冰凉。”弄得徐远举下不来台。
从一九五0年入冬以来,镇压反革命的运动在社会上雷厉风行地展开着。而在此期间,白公馆监狱内也布置了有关镇反文件的学习。
《中华人民共和国惩治反革命条例》交到组上,先由学习组长沈醉念两遍,然后马上进行座谈讨论。
周养浩慢悠悠念完两遍,问大家:“谁先发言?”
监舍里一派死寂。大约五六分钟没人开口。
担任记录的郭旭苦笑着说:“大家闷起不开腔过不了关的,每个人的思想都要落到我这笔头上,这样吧,我来开个头吧。”他言不由衷地说道:“任何一个朝代上台的统治者都是一样的,新中国成立,共产党要保护自己胜利的果实,当然要镇压敌对力量的破坏捣乱,制订一部法律是天经地义的……我拥护这个法律的公布和执行。”
郭旭开了头,接下去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谈开了。
王陵基说:“我觉得这个条例把反革命活动包括完了,文字很简练,量刑也有伸缩余地,对于保障新中国政权很实际。”
周养浩发现大家谈的完全不结合自己的真实思想,同样是过不了关的,便带头深入地说:“这个文件惩办的对像包括我们这些人,我们自己不会没有想法,应该结合自己的真实思想谈谈。就我自己来说,我觉得新中国对反革命分子惩办是够严厉的了,差不多所有罪行的最高量刑都是死刑或无期徒刑,我自己算了一下,至少也有三、四个死刑!当然,我也从第十条看到宽大的一面,虽然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只有一点点希望,但我也要努力争取。”
廖宗泽接着说:“过去我们当统治者,动辙杀人,今天办罪要办到自己头上了,就感到严了,虽然我犯下了不赦之罪,但仍然希望共产党能对我们宽大一些。”
徐远举从这个文件中听到左一个死刑、无期徒刑,右一个死刑、无期徒刑,眼前又泛起了路遇处决钟铸人、徐贵林刑车的那一幕,觉得周养浩和廖宗泽的发言全说到自己的心坎上了,也接着说:“按条例当杀的罪我全有,第十四条说有立功表现可以从轻或减轻,可是我没有立功表现,即便共产党宽大我,判我个无期徒刑,关一辈子,那我好受吗?还不发一枪把我崩了的好……”
正在徐远举发言的时候,耿队长进来了,他一边翻看记录本,一边听徐远举的发言。待徐一说完,他开口言道:“你们学习惩治反革命条例怎么个学法?学,当然不能不结合自己的历史,看看自己罪行有多么严重。但这不是你们学这个条例的主要目的,你们首先要认清政策,这就是第十四条!不在乎文字的多与少,它就是人民政府的法律给你们宽大的一面。你们学,要从判罪各条钻进去,反省自己,又要从第十四条钻出来,看到自己争取宽大的希望!你们不要把《惩治反革命条例》当成国民党的《六法全书》,一门心思地从里面去找护身符,我相信,只要真诚悔过,在立功赎罪上认真下功夫,每一个学员都是有希望的!如果认不清形势,继续为国民党卖命,甚至愚蠢得想当国民党的忠臣,那就对不起,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这里,耿队长点了廖宗泽的名:“你不会不知道洪传伟这个人吧?”
廖宗泽赶紧站起来说道:“啊啊,我……我听说过这个名字。”
耿队长脸色立即严厉起来:“廖宗泽,你不是仅仅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个洪传伟是你一手布置的地下独立师的头子。重庆刚解放,他胆大包天,竟然带着一帮潜伏特务冒充我人民解放军的接管队伍,到朝天门码头接管了国民党的两艘登陆艇。此后,又隐瞒身份,混入革大学习,后来还被分派了工作。谁知就在这个时期,他在家中私设电台向台湾通情报,被我们的公安人员侦破逮捕,前几天巳经公开镇压了。你们不是背地里说我们共产党镇反是杀人如麻吗?我早就明确地地告诉过你们,共产党不是心慈面软的唐僧,对于顽固不化,继续与人民政府对抗的死硬分子,我们坚决镇压,毫不留情!”
廖宗泽尴尬不堪,连连鞠着躬说:“我有罪,我不老实,我要认真改造……”
57、特殊“教员”
就在这次学习会的第三天上午,近百名犯人被集中到楼房前面的坝子上,整齐坐好,待到耿队长请出一位人来登上充作主席台的台阶上,许多学员都傻了眼!
此人姓李,名修凯,是徐远举的副手、保密局西南特区少将副区长、重庆地区潜伏物务的负责人。按他的级别,理当坐到这台阶下面的犯人堆里,为何耿队长对他彬彬有礼,还登上了主席台。
个中,便有故事: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三十日晨,在“慈居”大门外李修凯送走徐远举率领的庞大撤退车队后,他回到楼上的办公室,夹上自己的皮包,向正在领取潜伏经费与武器、电台的几位特工挥挥手,独自穿过一片狼籍的廊道下到院子里,出了大门,立即消失在冷清无人的街道上。
二十九日下午,长江南岸土地垭、黄桷垭方向,不时传来时密时疏的炮声,北岸的市区街上,早巳失去了往日那种熙熙攘攘的景像,也不见前些日子警车尖啸、摩托狂奔的场面,大白天也是人影寂寥,风吹过,卷起满街灰尘纸屑。
这时,却有一位身材瘦矮、脸如菜色、身穿藏青呢长衫,年近四十的男子,穿行在磁器街、米亭子稀稀落落面呈惊慌的行人里。这人每走过一个路口,都要顺势转身后顾,察看身后有没有尾巴。在民生路口,他遇见了友人黄性初,两人一阵低声耳语后,就经中一路,一道走进了枣子岚垭国民党中央合作金库的一幢楼房。
他,就是前一晚午夜时分挟着皮包从“慈居”悄然出走的李修凯。从他那满是秋霖的脸上,明显地表露出惶惑、茫然的神情……
当晚,在重庆的特务头子们按事前的预定计划撤到离散市区十五公里外的小镇山洞,毛人凤未见到李修凯,顿时十分惊慌地说道:李修凯要撤不出来,西南的潜伏布置就全完了,全完了!
辛亥年武昌起义前三个月,李修凯出生在湖北应山县。父亲李绍甫是湖北第四混成旅少校营副。一九二四年李绍甫去世,李修凯到汉口堂叔李华唐家寄养读书。少年李修凯羡慕父亲当军官时金边的军帽,光耀的指挥刀和堂叔李华唐奢华的公馆、舞池,自备的包车、成群的奴仆。一九二六年,他在汉口《国民日报》社铸字车间当模子工后,刻苦读书,并练习写作,在报纸副刊上发表过一篇名为《血指》的文章。一九三二年十一月,他经特务处特务陈绍平介绍到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事杂志通讯社武汉分社当通讯员。
李修凯自述道:“想到当军官、当记者多么炫耀,便热衷功禄,一心想做官著文,出名发财。”而他谋差的这个分社实为军统前身特务处的武汉特别站。李修凯从此投身军统,开始了特务生涯。当他读罢《我的奋斗》之后,他很快便明白了,作为一无大靠山,二无突出才能的自己,只要坚信希特勒在自传中所言的盲从是美德,服从是天职的信条,就能平步青云。他效忠党国,膜拜领袖,迎奉上司,很快便取得了效果。他被保送到戴笠办的杭州浙江警官学校政训班,接受情报、化装和伪造技术等特务技能训练,毕业后调回武汉特别站,就当上了周伟龙站长的副手。
一九三六年,李修凯到南京特务处人事股当股员,他善于逢迎上司,虽无政绩还是被送到国防部参谋业务训练班深造,毕业后,京官外放到军统贵州站当书记。一九三八年五月,出任军统特务武装忠义救国军总部参谋、代理参谋处长。一九三九年七月他到重庆罗家湾任军统局本部训练科科员。第二年,李修凯第三次到成都北较场国民党中央军校高等教育班深造,毕业后升任军统直属训练科副科长。一九四二年,他随戴笠视察东南后,留在福建建瓯当军统特务训练班东南训练班副主任,训练班结束,他回到重庆出任军统局本部五处训练科长,受戴笠指使,以外交部初级外交人员训练班名义,骗来许多青年,对其施行特务训练。而就在这一期间,他也留下了一块无法排遣、甚至无法向人言说。
抗战胜利后,他终于爬上军统局人事处副处长这个高位,获得了少将军衔,胸前光耀着四等云麾勋章、胜利勋章、干城勋章等六种奖章。然而,随着人民解放军的隆隆炮声临近金陵,等待着这位党国忠臣的又会是什么呢?一九四九年初,李修凯在保密局头目间的争斗、倾轧中失掉实权出任局本部专员,不久又代理保密局苏南站站长,任务是和站部部员赵季恺一起秘密进行潜伏布置。解放军渡江后,他经上海逃到台湾。八月初,他为党国临危受命,当作过河卒子随毛人凤飞到到重庆,被委以保密局西南特区副区长职务,负责布置特务潜伏。
到重庆的现实是百事逆心。西南地区特别是重庆,本是西南长官公署二处处长兼保密局西南特区区长徐远举的独霸天下。徐在军统头目中素以精明干练、功绩突出著称,且年轻气盛,连风度翩翩、英俊潇洒,迷得毛人凤的堂妹子毛超群神魂颠倒甘愿作其如夫人的周养浩徐也不放在眼里,公开讥讽周为有明星的盘子(脸膛),少将的牌子,无少将的风度,而靠着吃软饭爬上来的给他当副手的李修凯,在徐远举眼中更是形同虚设。广州解放后,解放军巳兵临川鄂边界。忽喇喇大厦将倾,昏惨惨似油灯将尽,李修凯清楚地感觉到,国民党气数巳尽。
58、光明之路
李修凯自首后交待说:“早在南京解放时,我在广播里听到中国人民解放军布告约法八章,认为那不过是共党宣传。”
可是,当他得知保密局湖南站少将站长刘仁爵随国民党湖南省主席程潜起义后,受得解放军重用(刘仁爵起义后担任长沙警察局局长,毛人凤对其极为愤怒,更怕其他特务效仿,为了加强内部控制,便派出焦玉印率领三人行动小组潜入长沙,将刘仁爵暗杀身亡)证实共产党说话算数,既往不咎,思想斗争非常激烈。接着,他又眼见徐远举、周养浩、郭旭、成希超等将军们巳决定飞逃台湾,而自己在毛人凤眼中巳丧失了分量,就算逃到台湾,也绝对不可能再受重用。除逃台外,自己的出路只有两条,要么到川北华蓥山打游击,奈何身患严重肺病,其苦实难承受;要么以实际行动向人民赎罪,争取宽大。
十二月三日,解放军入城后的接管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重庆市区出现的三天无政府混乱状态立即结束。街上,巳有解放军战士在巡逻。一些商店巳开门营业。
这天一早,蛰居了四天的李修凯,终于走出了中央合作金库的家中,来到中一路街头,警惕地窥视着市街上的景像。
“卖报!看今天新创刊的《大公报》!好消息,重庆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宣布成立!”
“喂,买份报纸。”李修凯喊住报童,买了份报纸,边回头往家里走,边迫不急待地浏览起来。
下午,李修凯又出现在国府路(今人民路)街头。他来到国府路三0八号原川军高级将领范绍增的公馆范庄(今市委小招待所)门前,看见这里有解放军进进出出。他细心观察了一阵后,便坐上一辆人力车,来到民族路二十四号,走上三楼,提下一只皮箱,放在人力车的后座上,又迅速拉下车篷。人力车顺原路来到中央合作金库宿舍。
第二天上午,李修凯再次在范庄附近来回留连,不时地朝大门里张望。但是,他依然没有勇气跨进大门……直到六日下午两点,他在范庄对街的人行道上徘徊了一阵后,终于鼓足勇气,突然穿过大街,快步向范庄大门走去。
在过去的门卫室,李修凯紧张地对一个解放军军官说道:“我是国民党西南特区副区长、保密局少将李修凯,我是前来向解放军自首的。”
军官瞪大了眼睛,赶紧将他带进范庄,来到重庆市军管会公安部第二处内勤科科长黎强的办公室。黎强原是打入成都中统特务机关的地下党员,随川干队进军重庆。他听完李修凯对自己过去历史的陈述后,马上用电话向公安部二处处长张若千报告。然后,黎强将李修凯交给情报科科长熊良晨,由熊带到公安部第二处所在地。一到门前,李修凯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
共产党的西南公安部二处,正是老街三十二号,他一周之前悄然离去的西南长官公署二处“慈居”。过去他从这道门进出时,卫兵均需毕恭毕敬地向他敬礼,而现在,他却是前来此地投案自首的一个前国民党军政人员了。过去叫二处,现在也叫二处,却让他感到物是人非,恰是金陵王朝气数巳尽的一个缩影。
熊良晨将李修凯带到“慈居”二楼张若千处长的办公室。李修凯对这屋子里的一切都太熟悉了。这里,一周之前正是徐远举的办公室。程诚副处长也在这里等着。
李修凯刚一坐下,就缴出两支毛瑟枪和几根金条。张、程两位处长代表军管会公安部对李修凯的投案自首表示欢迎,同时,严肃地指出:“你过去身为国民党特务机关的头子,对人民是有罪的。共产党的政策是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立功受奖,根据宽大政策的精神,我们鼓励你立功自赎……”
当晚七点来钟,李修凯带着程诚副处长和两名战士,坐着一辆美式吉普车从“慈居”驶出,回到枣子岚垭的住所里提出一口皮箱,收拾好行李,然后原车返回慈居。皮箱里有两本电台密码、两部CMC特工电台、《西南特区潜伏组台布建情况》和《川康滇黔四省潜伏组台名册》和特务证件,以及一批文件。李修凯还交待说:重庆、成都建立潜伏组台各三个,城口等八县、市各建一组一台,加上云南、贵州、西康,共布建潜伏组台二十八个。由他亲自负责布建的八个组台中,万源台巳布建完成并开始工作,城口、巫溪两组巳建成,万县、黔江组和重庆三个组的人选业巳物色妥当。重庆三个组的组长是李卓岩、丁剑萍和申维嵩。
重庆市军管会公安部根据李修凯提供的有关潜伏特务的名册,在中正路(现新华路)新世界饭店旁的耀华玻璃店楼上和民生路仁记自行车行,挖出了邹俊明、黄洵两个万能潜伏台,缴获特工电台两部、特务活动经费黄金二十两,并掌握了青年路丁香皮鞋店老板丁剑萍和李卓岩、申维嵩潜伏组台的线索,终将由李修凯布置在重庆市区的潜伏特务一网打尽。
由于特务在城里活动很猖狂,为了李修凯的安全,只好暂时让他住在“慈居”二楼上的一间屋子里,还把他妻子王芸接来照料他的生活。住在“慈居”,他也是自由的,有事时可以自行上街办理。李修凯不仅政治上得到宽大,生活上也享受中灶伙食标准。
59、痛说心病
八日,军管会公安部刘明辉部长接待了李修凯。随后,西南公安部赵苍璧副部长也同李修凯谈了话。他们均热情地肯定了李修凯主动自首的行动,并鼓励他继续走立功赎罪的道路。
面对两位领导的鼓励,李修凯忍不住向他们讲述了自己的心病。
军统大老板戴笠不仅杀人如麻,而且是个色情狂。从大明星胡蝶到特训班姿容出色的女学员、甚至下属的老婆,一旦被他看上,他都肆意霸占。这在军统内部,巳是公开的秘密。可是,李修凯万万没有想到,戴笠的魔爪居然会伸向他的老婆孙维馨。孙维馨是李修凯的前妻,长得十分出众,那时在磁器口中美合作所附属的立人小学当教师,自然也属戴笠的下属。戴笠有时到中美合作所内的松林坡别墅(即后来的戴公祠)小住,便看见了这位带着孩子到山坡上玩耍的女教师,戴笠邀请孙老师到别墅内个别谈话。此后,又无数次派人来请孙维馨,名为个别谈话,实为暗渡陈仓。李修凯犹如乱箭穿心,却无勇气声张,只得悄悄将孙维馨转到南岸某小学教书,可同样难逃戴笠耳目,经常派车前去接孙维馨到戴笠的住所谈话。久而久之,这事在军统内部也传开了。李修凯戴不了这顶绿帽子,只好忍悲含泪和孙维馨离了婚。
一九四七年十一月,李修凯在南京与年轻女子王芸再次结婚,出于前车之鉴,他采取了金屋藏娇的策略。一九四八年八月,他到重庆后,谢绝西南特区给他安排的房子,瞒着上司,化名李学恒,租用了韦家院子,作为夫妻住所。
中共重庆市委第一书记陈锡联、第二书记张霖之听取了张若千处长关于李修凯自首情况的汇报后,张霖之同志指出:“在蒋介石政权树倒猢狲散的时候,一个军统少将在对国民党彻底失望的情况下,向人民投诚,应该是真自首,王朝末日有贰臣嘛!”
十二月二十五日,李修凯返回枣子岚垭中央合作金库住宿。离开“慈居”前,程诚副处长还请李修凯到民族路皇后餐厅特别雅座吃饭。
这以后,李修凯每天到守备街青年里五号公安部二处管训科(原西南长官公署民政处处长周开庆公馆)特务登记处办公,和解放军干部们一起听取前来登记自首的特务的交待。每隔三天,集中对自首特务作一次现身说法教育。此外,他还现场识别出一批隐瞒真实职务以图避重就轻的特务分子,动员一些特务自首登记。
十二月十八日,李修凯在中华路德胜戏院(现胜利剧场)前面的街上,突然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中发现了重庆的大叛徒、原重庆市地下市委副书记、后保密局西南特区专员冉益智从民生路方向走来,心中不禁大喜,急步冲上前去,当胸一把抓住冉益智的衣领,大喝道:“冉益智,你这个共产党的大叛徒。走,跟我到公安部去!”
冉益智一愣,看到抓他的人居然是国民党保密局西南特区的少将副区长李修凯,也紧紧将李抓住,一口一个你这个特务头子地嚷叫起来。
两人在闹市区大街上你拉我扯,都想抓住对方立上一功。周围群众不知所以,团团围观。
李、冉二人撕扯着来到魁星楼(现解放碑四0五路车站附近)警备司令部。门卫不知底细,赶紧向上级汇报,上级用电话通知二处,张若千才派人来将他们带回。
这一切表明,李修凯的自首是真诚的。
回到家里的李修凯也难以丢掉他多年形成的职业特点,他外出从不离滑竿、人力车代步。他坐人力车,总是在目的地之前或之后下车,并老是借下车之机转身付钱,警惕地窥视身后,而且,他步行时还喜欢钻死巷子,到了尽头又突然返身回走。而下梯坎时,则总是快步如飞……
一九五0年一月二十一日,《新华日报》刊登消息:“在我宽大政策感召下,特务头子李修凯投案自首。交出特务证件、电台、手枪及保密局文件档案。”同时刊出了李修凯的《自新书》。
在“一二?二八”全市大逮捕、大镇压和李修凯自首两种事实面前,在共产党的政策的感召下,一个来月的时间里,有九百多名特务前来青年里、民生路三十三号、张家花园和西南公安部各分局自首登记处自首。
李修凯身患肺病(当时是不治之症),人民政府给予了很好的照顾,多次安排他住院治疗,并安排王芸到市税务训练班学习,毕业后在税务机关工作(今犹健在)。
一九五二年夏,李修凯因肺病不治身亡,走完了从党国忠臣到王朝末日贰臣这一人生历程。临终前,他在遗书中满怀真情地写到:“重庆解放,人民翻身,解放军给我带来了光明,让我过了两年零九个月九天的光明生活,现在,我可以微笑地安息了。”
那一天,李修凯面对白公馆的一百0一名战犯所作的关于自己如何走向新生的讲话在学员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应,活生生的事实使他们认识到:任何人只要立功,便可争取人民政府的宽大处理。
61、愧见刘伯承
八点钟左右,近百名学员出了白公馆大门,分四队纵队步行,由武装人员押着前往杨家山。队伍一到杨家山,周养浩发现今天的会场,正是一年前他的留守处办公室所在地,与曾经秘密囚禁杨虎城将军的屋子以及蒲华辅、涂孝文等共产党叛徒住的优待室紧紧相连。想到自己曾经在这里干下的一切罪恶活动,立刻感到这无异是叫他到自己的犯罪现场来受审。昨日的大门楼宇依旧,但是今日前来,巳是阶下之囚,世事全非了!禁不住浮起沉郁而感伤的心情。入监以后,他向管教人员多次表明过自己愿意真诚认罪的话,这时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偏偏,管教人员又把他们带进大门,集中在杨虎城一家曾经住过的几间屋子里等候。他怀着惶然不安的心,硬着头皮,听候管教人员的安排指挥。
徐远举此时的心情,自然也不会比周养浩轻松……
而这一天精神上最受刺激的,则显然是廖宗泽。就在大会开始之前,学员们被带出屋子在院坝上列队时,刘伯承司令员、***政委、张霖之书记、曹荻秋书记和重庆市首任公安局长刘明辉从旁边周养浩过去的办公室里络绎走了出来,站到了学员队伍的前面。
学员们按照耿队长的命令,以立正姿式依次大声报出自己的姓名,和过去在国民党政府中所担任的职务以及军衔,当轮到廖宗泽时,刘伯承司令员开口了:“廖宗泽,你这家伙本来应该和我,和曹荻秋坐在一张板凳上的嘛,今天咋个跑到那徐远举、周养浩他们堆堆头去了?”
廖宗泽弯腰深深向着刘伯承鞠了一躬,随后硬着脖子,颤抖着嘴唇说道:“宗泽一失足成千古恨,无颜见当年老长官!”
曹荻秋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缓缓地摇了摇头。
过了一阵,管教人员率领他们列成两路纵队,鱼贯步出大门,向会场上走去。
顿时,犹如人山般的会场汹涌起来,手臂林立,口号声此起彼伏,仿佛是接连不断的晴天霹雳。
“坚决镇压反革命!”
“为‘一一?二七’死难烈士报仇雪恨!”
事后徐远举对廖宗泽说:“那一天要不是会场上的保卫工作搞得好,愤怒的群众冲进来,肯定会把我们撕成碎片的。”廖宗泽则说:“那一刻你猜我想起了什么,史书上载,当年李世民攻下洛阳,杀了捉人当军粮的朱粲,斩其首后,洛阳百姓争投瓦砾击尸,顷刻瓦砾成山,共产党重兵警戒,倒不是怕我们这些丘八可以一次吃几十颗子弹,而是担心我们一次吃不完成千上万上拳头。”
他们刚一进入会场,就听到主席台上宣布由大会主席曹荻秋讲话。扩音器里立刻响起了一口宏亮的川腔:“国民党的大特务们听着,你们对人民犯下了滔天大罪,我们对你们怀着无比的愤怒,论你们的罪行,虽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蔽其辜,不足以平人民之愤的!……”他继续以十分严厉而沉重的语气讲话,指出解放前夕徐远举、廖宗泽、周养浩等特务头子,就在这块土地上怎样丧心病狂地残杀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最后他警告说:“你们必须老老实实地向人民交待自己所犯的罪行,认真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否则,我们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从听到曹荻秋讲国民党特务们听着第一句话起,他接连不断地那样坚定地说我们、你们,他的讲话从头至尾都是在对战犯们进行斥责,对战犯们进行控诉、警告,每一个字都像给他们当头一棒,猛敲着他们的灵魂!
近百名战犯全都像木桩子一样戳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的心里充满了自责、自惭,竭力压抑住难堪和不安的心情。廖宗泽把头低着,低着,偷眼看邻近的徐远举、周养浩、郭旭、成希超等人,也是个个把头压低着,个个屏息无声。他甚至听得见自己的心房在胸腔里急促地怦怦跳动的声音。
曹荻秋讲话之后,接着是***政委讲话,他说:“过去我们打过交道,那是在战场上。今天,你们是不是承认失败呢?是不是真正认输呢?如果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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