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的大王和神武大唐厉害吗丞相哪个比较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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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宵冷雨葬名花&
那年陌上花开,初遇时,是英雄救美的浪漫。含笑望他,他眼里的柔情就可将她融化。
彩楼上,王孙公子千千万,彩球单打薛平郎,可谁管这是天意还是刻意。
相府的三击掌,寒窑的两相依,就算是在盛世大唐,也难以掩藏这份纯粹爱情的光芒。
只可惜,故事没有在该画上句号的地方结束。梦里,他说她走了十八步才回头,于是,他让她等了十八年。
她终于看见他骑着白马,踏着柳絮归来,上天似乎终于眷顾了她,他迎她进宫,封她为后。
可是,人生有太多可是,她用十八年等待的答案,终于在短短的十八天里寻到了……
薛郎啊薛郎,你可知我盼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与你一世长安……
柳絮被春风送到长安殿里,宝钏立在长安殿门口,看着这皇宫里的春色,不经想起那年迎着翻飞的柳絮,骑着白马远征的平贵,忍不住偷偷的露出笑意。她被封为皇后,赐居长安殿,或许是他想要自己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吧!挪步到御花园里,是他邀她一同赏花,过几日便是他的生辰,西凉王凌霄入了宫前来庆贺,今日所要赏的那些花便是他从西凉带来的贺礼。宝钏步入御花园,却见平贵早已揽了代战纤细的腰肢在那儿欣赏起花来,似乎没有等她前来的意思。“娘娘,皇上不是邀您一同赏花吗?怎么和西宫娘娘先赏起来了?”清霜见了这幕为宝钏不平,只觉平贵做事太没君王的样子,不管怎么样宝钏都是六宫之主,没等到皇后怎能和西宫玩乐起来?“花就在这院子里,有意没意的还不都入了人的眼?”宝钏怎会不知清霜的意思,只是平贵十八年都是由代战一人陪伴的,自然对多了自己的生活有些不习惯,考虑不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宝钏只当是自己来迟,他们才自顾自的赏起花来。
“臣妾参见皇上。”宝钏福身叩见平贵,平贵和代战转过身来,“平身!”宝钏得了应允起身,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代战,她本不该在代战没对自己行礼前就向皇上行礼的,只是代战没有向她行礼的意思,自己不向皇上行礼便是忤逆,不得已自己先向皇上福身,现在看她依旧没有行礼的意思,“姐姐!”代战唤了她一声算是礼貌了,“凌霄参见皇后娘娘!”若非凌霄请安,宝钏不会发现那边还站着一个人。“西凉王。”宝钏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皇后,你看这些都是西凉王送来的花,我记得名为玫瑰。”平贵带着疑问看向凌霄,凌霄点点头表示他说得没错。宝钏过去看那些花,花瓣重重,花香袭人,在绿叶衬托之下更显得娇艳动人,但那过于浓艳的颜色刺激着宝钏的视觉,只觉眼前的那一抹鲜红渐渐融成一团,像一堵墙一样压在宝钏的心口上,一时间感觉难以呼吸,不禁蹙眉捂着胸口。“皇后娘娘是否不适?”凌霄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平贵细细的看她,似乎的确感觉不舒服,“怎么皇后不喜欢这花?”平贵的话让她回过神来,“姐姐不喜欢?代战倒是爱极了这花!”代战依在平贵怀里,一脸爱惜的看着她表哥带来的玫瑰,绿叶青青映着玫瑰簇簇,不正是良辰美景吗?加上身边揽着自己的人,真真是个幸福圆满的画面,只是多了一个平白无故闯进来的女子,代战真是不甘,自己本是公主,岂能容忍与一个失了花容月貌的村妇共事一夫、平起平坐,更不用说尊她为皇后了!“不是不喜欢,是相较之下有更爱的罢了……”宝钏低低的叹了一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两个人,这话何尝不是在说他,她相信他心里还有她,只是和代战比起来,她会逊色一些。平贵有些为难,宝钏与代战,他只希望两人能和睦相处,可不知竟如此难做到。“皇上,这花真是好看,要是能摘一些放于合欢殿内,皇上不用到这御花园里就能赏玩了!”代战撒娇的说着,其意思平贵很明白,不过是想要摘了花插到花瓶里养着,“既然你喜欢,那就让人摘了这花好生插进花瓶里送过去就好了。”平贵应下,代战笑了一声,显然还有后话,“这花难得,要是一般宫人怕是会毁了不少花,臣妾倒是没什么,就怕伤了表哥的情意。”
“哦?那你的意思是要亲自来了?”平贵觉得有意思,这舞刀弄剑的手如何能摆弄花枝?“臣妾自然不会这些精细活,但是臣妾素闻姐姐蕙质兰心,心灵手巧,想来对付这些花也该是得心应手,那可否请姐姐帮我插几瓶玫瑰呢?”代战的心绝对没有她表现的那样单纯,宝钏不应,代战可不会就此罢休,摇了摇平贵的手臂,嘟起嘴来“皇上~”平贵没有办法,只好看向宝钏,“皇后,你就帮代战插几瓶吧!”宝钏觉得荒谬,有几分惊讶,“平贵!”她唤惯了他的名字,一时忘了分寸,“朕是皇上!”平贵脸上有了几分怒色,现在不仅是要言夫妻,更要言君臣,宝钏无奈,低低的叫了声:“皇上……”
“既知朕是皇上,那朕让你插几瓶花可有问题?!”他是真的生气了,只是这般生气为的是她不愿为代战插花,还是为的她那一声平贵?宝钏突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苦感涌上心头,闭眼颔首,“臣妾自当为皇上效力……”
宝钏见两人走远,遣了清霜回去拿花瓶和剪刀来。凌霄这才走近她和她交谈:“皇后娘娘见谅,表妹她太过任性了。”宝钏望着凌霄,勉强的笑了笑,“没事,不过是一瓶花罢了。”随是这样说可宝钏如何不在乎,她是皇后,却要为一个妃子插花,干着下人才做的事,最可笑的是让她做这些的竟是他。清霜取了剪刀呈给宝钏,宝钏取来就去剪那玫瑰花枝,岂料那花枝上布满了刺,宝钏的手被刺扎伤出了血,手上瞬间的疼痛感让宝钏扔了手里的玫瑰,花摔落在地,花瓣撒落一地。“娘娘小心!”凌霄没想太多,抓住宝钏的手查看伤势,宝钏愣了愣,缩回手,轻轻摇头,“我没事,下次小心便是了。”宝钏伸手去剪第二枝花,所幸没有在被扎伤,凌霄始终不放心在旁边看着,这毕竟是自己表妹的任性害得她受了这份罪,“啊!”宝钏虽是小心又小心,终究还是逃不脱别扎伤的命运。“娘娘别再做了!”凌霄夺了她手里的剪刀,让她到一边坐下,这花她是初次见到,不会知道这花的刺如此伤人,代战是存心为难宝钏。宝钏和凌霄坐到石凳上,宝钏伸出自己的手查看,那双手早已被玫瑰花刺伤了多处,渗出血来。“清霜,去取止血药来!”凌霄让宝钏的宫女去取药,“你说这花的花瓣使用被扎伤人的血染红的么?”宝钏痴痴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竟和玫瑰花瓣的颜色如此相似,“娘娘说笑了,这花瓣怎能是血染红的呢?”凌霄挑起一丝笑,“娘娘方才说,相比玫瑰有更喜欢的花,不知是何花比这玫瑰更美?”
“更美算不上,不过各花入各眼罢了。相比玫瑰,我更喜兰花,香气清幽,花开得清雅。”宝钏和凌霄不过是闲聊,聊着聊着,清霜已经拿了药过来为宝钏上药。“娘娘伤了手,怕是待会儿多有不便。”清霜一边涂药一边担心的说,宝钏看着自己被扎伤的手指,不禁想起当初自己为平贵做饭手被烫伤,他喂她吃饭的那幕,而今时过境迁,他对她怕是没有了这份体贴。好在他心里总归还是有她的,不然他不会回来寻她,不会封她为后。“待会儿我让西凉的宫人插了花给皇后娘娘送去,娘娘只消再将花转送到合欢殿,就算是了了此事。”凌霄遣西凉的人摆弄这花,自然比她弄得好。“那就有劳西凉王了。”宝钏起身回宫,凌霄脸色阴郁,现在看来,再深的情爱也是被这时间渐渐冲淡了。
宝钏带了凌霄派人送来的几瓶玫瑰过来,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的人谈话,宫人想要通传被宝钏拦住,她是第一次留了一个心眼,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你也真是的,好端端的让皇后插什么花啊?”那个厚重的声音是平贵的,像是在责怪代战,“怎么了?皇上不会是心疼了吧?也对,当初皇后等了皇上十八年,臣妾可做不到!”代战的语气似是在调侃,“能别提这事吗?”平贵是有几分恼了,“怎能不提?臣妾从未听皇上提起过这个人,平白无故的在十八年后出现了,还在大殿上让臣妾屈尊行礼!”原来代战忍了许久,可知宝钏是他的正妻,代战后入门,自然要行礼。“朕未提起,是因为朕听说她早已改嫁,当日收到她的血书朕虽感动,但也有所怀疑,不知她是真的等朕等了十八年,还是因为改嫁后生活不济,听说朕当了西凉王后悔改嫁,所以朕想要独自处理此事,才在武家坡前调戏她。若是前者,朕自会给她荣华富贵,若是后者,朕会毫不留情的斩杀她回来见你。”平贵的语气坚定得可怕,宝钏听得一清二楚,身子不禁向后倾倒,好在被清霜扶住,原来,原来是这样,所以他才没有一去武家坡就认了她,所以他才那般的戏弄她。“朕给了她皇后的位置,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算是一种补偿了。”平贵嘴里吐出的一个个字,幻化成一根根针刺在宝钏的心上,泪水不争气地滑落,她扶住清霜的手,“清霜,这些你送进去,我先回去了,嘱咐所有人不要说我来过……”清霜不知他们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就现在来看,皇上的话是伤透了皇后,于是应下,遣人送皇后回宫,自己带着宫人拿了花进去复命。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这话不错的,可花谢还有花开时,人的美貌却是一去不复返了。宝钏坐在镜子前伸手抚摸自己的脸,指尖从眉到眼,到脸颊,最后顺着下巴滑落下来,望着镜中的渐渐衰老的容颜,觉得自己是这么的可悲可笑,她用最好的年华去等待那个人,可那个人心里早已没了她。寒窑前,他说“宝钏,你也老了。”她整日提心吊胆,为着如何活下去而担心,又害怕自己的父亲来找麻烦,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坏人,她如何能不老?不像他身边的代战,儿女双全,又有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如今依旧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她以为他心里还有自己,以为她身为皇后无比的尊贵,可事实上,他早就不再在乎她了,甚至怀疑自己不贞。她为何还要那么天真的等他回来团聚?为何还要原谅他,包容他的代战?
“娘娘,皇上……”清霜进来要回报什么,“皇上去了合欢殿是吗?”宝钏的声音像是完全虚脱一般,神情恍惚。“是……”清霜偷偷的看宝钏,宝钏深吸一口气,挥手让她下去。身为皇后,按规矩,皇上总会在一个月里固定的几天过来,今天就在那几个日子里,可他是皇上,不想见的人就不见,她又能将他如何呢?罢了,不来就不来吧,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就算他来了恐怕也是不欢而散。且走出去,散散心吧……
宝钏看着这夜晚依旧绽放的玫瑰,不禁伸手抚摸它的花瓣。“娘娘这么晚还出来?”这声音一听便知道是凌霄,宝钏收回手,“西凉王为何在此?”宝钏没有回答他,反而问他,“睡不着,所以出来练练剑法。”宝钏看向他,他手里真的拿了把剑,“本宫也睡不着,西凉王练的什么剑法,可否也教教本宫?”宝钏从来不碰这些东西,可现在倒是有兴趣试试了。“这剑法还没有什么好名字,这套剑法虽能伤人,却也会伤己,怕娘娘不适合练。”凌霄不敢轻易教她,一是怕伤到她,二是怕深夜两人在一起练剑招人口舌,传到平贵那儿就不好了。“本宫如今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没人在意本宫的行踪,也不会有人在意本宫的生死,西凉王还有顾虑么?”凌霄有些意外,宝钏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她既然这样说了,他也在没有推脱的理由,索性教起她来。宝钏算是个聪慧的徒弟,他不过舞了两遍,她就能记下所有招式,只是她力度不够,不像是在舞剑,像是在跳舞。凌霄正在旁边看着,宝钏体力不支身体向一边倾倒,凌霄立刻大迈一步抱住她,“啊!”宝钏虽是险些跌倒,可脑子还是清醒得很,男女授受不亲,她不能让凌霄抱着自己,于是推开他将剑撑在地上,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凌霄说过,此剑法对身体有伤害,娘娘并非习武之人,如此会伤到自己。”凌霄没有再上前去,只在一旁提醒,“没事,本宫没事……”宝钏虽是这样说,凌霄还是能清楚的听见她的喘息声,她必是伤了身体了,“皇上待娘娘不好吗?”虽然知道不该问,可凌霄见她如此心有不忍,宝钏听了这问话,苦笑一声,“居高位,又衣食不愁,也该满足了。”凌霄听着这话里分明含着辛酸与无奈,“若真是如此,娘娘今晚就不该在这儿了。”宝钏的表情微微一滞,他说得没错,本以为十八年没有枕边人的陪伴是悲哀,现在才发现,等的人回来了却不陪伴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大的悲哀。“一个人过了十八年,早该习惯了。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了有苦自己承担,只是曾经还有个念想,如今竟连念想都没有了。”宝钏笑着说,那笑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娘娘若是心疼,不如哭出来吧。”凌霄想不出别的解决办法,平贵是大唐的天子,他奈何不了他,更何况平贵如今宠着的是自己的表妹。“哭?”宝钏觉得可笑,“我早就不会哭了,但是,凌霄,你知道心痛至极却哭不出来的感觉吗?那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因为没有人会在意你的眼泪,有什么事只能默默的忍耐。”宝钏神色凄然,“这宫里的日子竟比在寒窑的日子更难熬,本宫有华丽的屋宇,华丽的衣衫,华丽的珠宝首饰,乍看真是羡煞旁人,可褪去了这层华丽的外衣后,本宫什么也不是……偌大的屋宇里冷冷清清,静得可怕,每每被噩梦惊醒,宫里只有我惊叫的回音,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宝钏看向凌霄,轻轻摇头,“算了,你不会懂的……”宝钏叹了一声,回了长安殿,“我懂的……”凌霄当初如此喜欢代战,怎会不知道这样的悲哀,只是他终究是有爱妻丽娜,而她除了平贵一无所有。
“皇后娘娘,您回来了!”清霜有些焦急,“怎么了?”宝钏失了魂一般,对着清霜爱理不理的,“皇上来了,等了娘娘好一阵呢!”这实在难得,清霜为着宝钏高兴,“他来了……”宝钏没有应付的力气了,“皇后去了哪里?怎么不在长安殿里?”平贵有些生气,本是抽了空子来看望她的,可她明明知道今天是他来的日子,还不好好在殿里呆着是想干什么?!“臣妾参见皇上!”平贵让她起身,宝钏因为刚刚的剑法伤了身体,没有站稳向晃动了一下,清霜过去扶住她,“皇后可是身体不适?怎么……”
“没事……”宝钏不能说这是刚刚和凌霄舞剑所致,“皇后明日还是找御医调理调理身体吧!”平贵虽然记不起喜欢她的感觉了,可还是不希望她有什么事。宝钏迎上他的目光,脑子里回荡着下午他对代战说的话,他来,恐怕只是走个过场,并无意陪她。“今晚皇后有些不适,还是在长安殿里好好休息吧,朕今晚回长生殿罢了。”平贵淡淡的一句话,虽在宝钏的意料之中,可心还是一颤,她缓缓开口,“臣妾恭送皇上……”平贵发现她今日神色有些不对,但他真的想不到发生了什么,径直走出长安殿。“长安殿……原来不是想让我一世长安,只是想要我安守本分。合欢殿,合欢才是永以为好的意思,我早就该懂的,早就该懂的……”宝钏有些恍惚,自顾自的说着自己心里的话。
“宝钏,为何你的脸色这样不好?”宝钏照例去给太后请安,太后看自己女儿的样子不免心疼,“可是皇上待你不好?”又是这样的问话,她该怎么回答?“不,不是……”宝钏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忽而又压制住,平静的回复,可这些如何可以瞒得住自己的母亲?“宝钏,有什么苦不能对自己的娘说呢?”太后实在不想看着她伤心,希望她说出来,“真的没事,只是,只是最近睡得不好,所以脸色看起来不好。”宝钏依旧不想说出来,太后不比凌霄,于宝钏,凌霄是个不相干的人,倾诉出来不会有什么事,可若是对太后讲了,太后难免担心她,这不是宝钏想要的结果。“你不想说,不说就是,可千万别苦了自己,万事先要保全自己,求不得的不求也罢……”太后语重心长,她深知这样的话不一定能劝得了宝钏,宝钏的姊妹都是一夫一妻,金钏和苏龙恩爱至极,银钏虽是嫁了一个阴险狡诈的魏虎,可他毕竟待她是一心一意,独独她王宝钏,才德相貌皆在两位姐姐之上,却没有一个美满的婚姻。只是作为过来人,太后也知道这情爱之事于皇宫之中最为难得,若宝钏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倒也罢了,可惜她是个为情爱而生的女子,缺了荣华富贵可以,缺了爱就不行了……“娘,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宝钏知道太后的意思,可就算知道她也办不到,她如何可以坦然的面对一切?“宝钏!”太后试图叫住她,而宝钏像是根本没听见一样出了殿门。
宝钏站在高处看这座城池,清风撩起她身上的薄纱,静静的,只有风掠过耳边的声音,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又是你吗?”宝钏没有回头,心中猜到是凌霄,“不要再问我,也不要再劝我……”宝钏缓缓道,扬起头看向天空,阴云密布了天,像是将要有一场大雨降临,“我想要去爱一个人,想要和他一生一世的相爱相守。可这世上的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爱着自己想爱的人,如此的窘迫,让我不忍心再去奢求什么。”宝钏语气平淡,像是终于懂了什么一样,嘴角微微上扬,“我为了烟花一瞬的美好,仰头等了一生,凌霄,你说值得吗?”雨滴一滴一滴的洒落,越织越密,宝钏慢慢低下头,看雨滴一点点的浸湿整个长安城,也任着自己被雨淋湿,没多久,那踏着雨水的脚步声在自己身边停下,头上似是遮了一块布为宝钏挡雨,“皇后后悔等朕了吗?”平贵和刘义谈论军事,却见宝钏一人站在城墙之上,害怕她出什么意外,于是过来看看,却不想听见了这一番话,雨越下越大,前几日去长安殿见她似乎身体不好,该是不能淋雨的,于是脱了外袍为她遮雨。宝钏见是平贵有些意外,看来那番话是被他听见了,“皇后见了朕吃惊得都忘了行礼吗?”平贵笑着说,其实他今日没打算守这么多规矩,只是觉得宝钏见了自己像是意外得不知所措很有意思,“就容臣妾放肆一回吧!”宝钏只望着他,她如今看不穿眼前的这个人了,“朕准了。”平贵不计较这些实属不易,“皇上心里可有臣妾?”宝钏终于问出一直藏在心底的疑问,“有。”平贵回答得很轻易,轻易得就像说谎一样,“那臣妾和西宫,谁对皇上更重要?”宝钏追问,“一样重要。”
“若只能留一个,皇上会选谁?”宝钏眼里透着哀伤,她明明知道答案的,却还要这样问出来,“皇后一定要这样为难朕吗……”这个问题实在让他左右为难,谁更重要?他自己从没想过,又或者说两个人都是他不可缺少的,他曾经以为宝钏是和他一生相守的人,可命运的阴差阳错让他们分别了十八年,让他有了代战,有了这一双儿女,他也曾以为他和代战过了十八年,她已经可以代替宝钏,所以他想过,如果宝钏是因为改嫁后生活不济而想起他,他可以斩杀她后一心一意的对待代战,可当他看见她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被融化,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她一直被自己藏在心里最柔软的位置,只是他现在有些恍惚,不知道对她更多的是愧疚还是爱。“臣妾不想为难皇上,臣妾以后都不会再为难皇上了……”宝钏低下头,转身离开,步子却如平日里一般漫漫悠悠,像是天根本没有在下雨一样,其实是她知道,走得快了,打在身上的雨就会更多,已经够凄凉了,怎能让这冰冷的雨滴再添几分哀伤?“宝钏……”平贵见她晃晃悠悠的缓步走着,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快走几步追了过去。宝钏的头晕晕乎乎的,恍惚间听见自己的名字,宝钏?这声音好熟悉,是他在叫自己吗?怎么会,他如今只叫她皇后……是自己太想念过去了,竟然会幻听……宝钏又走了几步,不知怎的,好像没有力气再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终于眼前一黑倒在了雨里。“宝钏!”平贵冲了过去抱起她来,将宝钏抱起的那一瞬间,平贵突然心一紧,她的身体怎么可以这么轻,轻得像一个纸糊的人一样,随便一场风雨就能夺了她的性命,不,自己在想什么?怎么可以让风雨夺了她去?她不能有事。
“太医,皇后怎么样了?”平贵见宝钏昏迷不醒,心里急得不行,她不过入宫几日,怎么就病倒了?“回皇上,皇后娘娘稍感风寒,服药调理调理就行了。”太医虽是这么说,可脸色并不好看,“只是娘娘以后千万不能再劳神伤心了……”平贵看太医欲言又止,怕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什么意思?”
“娘娘的身体实在虚弱,若是真能舒缓心结还可安然无事的过个几年,若是郁结难消,怕是……”太医不敢再说下去,“朕恕你无罪!”平贵讨厌这宫里说话说一半的习惯,“怕是过不了几日了……”平贵一惊,一把拽住太医的衣领,“你说话最好小心点!”太医吓得直哆嗦,“臣,臣不敢妄言。”
“朕要你救她!”平贵不肯轻易放了太医,他想过他们的未来,最不济也是让宝钏安然的度过一生,可她……“皇后娘娘的病最起码有了十年,按着脉象,能撑到今日实在是奇迹,微臣救不了皇后娘娘,现在所服的一切药物也只是为娘娘续命……”太医一边发抖一边说,平贵终于松开了太医,叹了一口气,“若她不再伤神伤心,最多还可有几年的寿命?”
“五年……”平贵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宝钏,轻声道:“此时千万不可告诉皇后,你们太医院拼尽毕生医术也要保皇后平安无事的度过这五年,以后,朕会再想办法的……”太医终于松了一口气,“微臣遵旨。”
清霜端了刚熬好的药过来,浓浓的中药味儿让宝钏忍不住遮住鼻子,“这是什么药?”宝钏接过药碗,拿了勺搅了搅那碗深褐色的东西,“娘娘受了风寒,只是太医开了给娘娘调理的药。”清霜用笑掩饰这心里的担忧,按照皇上吩咐,任何人不得向皇后提起她的病,让她安心调养。宝钏想了想,自己的确是因为淋雨晕倒的,于是舀了一勺喂进嘴里,突然宝钏禁皱眉头,放下勺,不再继续喝,“娘娘为何不喝了?良药苦口,为了自己的身体娘娘也要喝下去啊!”清霜急了,这药太医说过必须按时按量服用,如今她不喝了就不能保证药效了。“我的病是不是很重?”宝钏低声问道,“怎么会?娘娘洪福齐天,必有神灵保佑!”清霜怕她多想,连忙宽慰她,“是吗?”宝钏看着那药碗缓缓升起的热气,静默了一阵,忽而一笑,“是我想多了。”说完便把药尽数喝了下去,清霜这才放下心来。
“娘娘召凌霄过来所为何事?”凌霄对于宝钏的召见很意外。“我有事相求,还望西凉王可以帮我。”这一次,她没有再称本宫,皇后这个身份没有带给她任何想要的东西,如今她只以宝钏的身份请求凌霄,“娘娘有何事需要凌霄?凌霄必当鞠躬尽瘁。”凌霄本与宝钏不怎么来往,而这几日见面的次数真的不少,就当是因着这几日结交的朋友好了。“若有一天我死了……”宝钏缓缓道,凌霄一惊,她的病他也听说了一些,可皇上下了令不许任何人向她提及,她现在又为何要做这样的假设?“娘娘说笑了,娘娘怎会……”
“你们骗不了我的,”宝钏知道凌霄要说什么,“龙须草和人参的味道我还是喝得出的,龙须草是病入膏肓之人才可用的药,而人参则是为了加强药效,可笑我这病单用龙须草都没办法,还要加上一味人参,这哪儿是在治病?分明是在续命,我的死,只是早晚的问题……”凌霄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或许这时讲实话是最聪明的选择,“不是我们故意隐瞒,是皇上怕娘娘知道了心里不好受。”
“皇上?呵,这正是我今日找你的理由。”宝钏笑了一声,“他和代战说,当初若是我对他不贞便会斩杀我回去见她,如今又冒雨把我送回长安殿,还担心我多想下令隐瞒我的病情,我真不知道他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于宝钏,她宁愿相信他是真心,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样轻易的妥协,她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皇后薨逝,是要入皇陵和皇上合葬的,可我不想和一个虚情假意的人葬在一起。”
“娘娘如今也不能说皇上对娘娘无心啊!”凌霄连忙劝解,“不错的,所以我想看清他的心。若得真情,愿受厚葬之仪,生死相依;若得假意,宁曝尸荒野,断不入皇陵。”宝钏的刚烈似乎从来没有变过,凌霄不得不佩服眼前的这个女子,“若我真的不幸,被一个虚情假意的人骗了多年,还望西凉王能帮我把尸身葬于他处……”原来这就是她的请求,虽然这是大罪,但他今日却愿意为她冒这个险,只因她是个至情之人。“凌霄遵旨。”
西凉太后和代战陪着两个孩子玩闹,“好了好了,珠露,把太子和公主带下去吧!”西凉太后唤来下人,支走了孩子们,今日是代战差人请她过来的,说是有要事相商。“你可是为了你那位姐姐的事?”太后久在深宫,自然知道一点,自己的女儿从小就娇生惯养,怎能忍受得了做一个西宫?“什么姐姐,不过是个将死之人,我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代战很是不屑,“你放不放在眼里不重要,皇上把她放在眼里才重要。”太后看代战这样,怕是从没受过什么委屈,太过目中无人了。“母后!”代战有些恼了,“我劝你,别做些傻事,以后自己后悔都来不及。”太后看出了些苗头,她的履历毕竟比代战多,看出平贵心里还有王宝钏的位置,而且宝钏命不久矣,何必再插一手?“母后,我就是看不惯她!我也接受不了和她共事一夫的事实!反正我不要做小,有她在一天,我就只能屈居人下!”代战想想都气,“没了她,皇上就会封你为后吗?”西凉太后可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没了她,我就是他唯一的妻子,皇后自然是我的!”代战没有想太长远,“若是她自己去了,皇后之位自然是你的,若是你让她去了,被皇上发现,你这辈子都别想当他的正妻!”西凉太后脑子十分清醒,可代战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那个女人让她在大殿前跪她,还占据了平贵的心,她如何还能再忍下去?“母后放心,我会等她自己去的。”代战的小算盘已经在心里打起来了。
“皇上今日是去长安殿还是合欢殿?”徐公公在一旁问道,今日天色已晚,皇上该歇息了。平贵用手扶着头,宝钏的病情不知道怎么样了,该去看看她的,可他怕一不小心说漏了什么,让她觉得自己是受他怜悯。去合欢殿见代战?此时宝钏在病中,自己不去探望倒还去和代战欢笑,实在不妥。“都不去,朕今日就在长生殿歇下吧……”两方都不去,如此算是暂缓了两宫的矛盾了。“皇上,合欢殿的珠露求见。”小太监进来通报,“有何事不能明日再说?”平贵本想静一静,没想到合欢殿又出了问题,“珠露说,小公主和太子殿下想念皇上,晚上睡不着,想请皇上去看看。”小太监如实禀报,平贵一听是自己的一双儿女,也就软下心来去合欢殿瞧瞧了。
清霜取了一件披风过来为宝钏披上,“这么晚了,娘娘为何不歇下?”清霜见宝钏在书桌前一手托着头,两眼直直的盯着桌上的红烛,好像在想什么。“他去了合欢殿?”宝钏终于开口问话,“回娘娘,皇上本是要歇在长生殿的,是小公主和太子殿下相见皇上,所以……”清霜知道此时不能伤了宝钏的心,于是极力的宽慰她,“是啊,西宫想见皇上了,有孩子作为借口,本宫想见,只能痴痴的等着……”宝钏看那微微颤动的烛焰,越来越弱,不禁取下头上的银簪拨弄了一下灯芯,“就算西宫不请他去,他也没想过来本宫这儿……他当真这样绝情?”清霜见宝钏面带愁容,如此下去怕是会加重病情,“娘娘,皇上……”
“本宫累了,伺候本宫就寝吧……”宝钏已经不想再听那些安慰的话,事实残酷的摆在面前,如何粉饰,结果都是一样的,多听一遍就会多伤一次心,倒不如睡一觉,忘掉现实的烦恼。
“既然见了朕,还不好好睡觉?”平贵见了翔儿和灵儿,稍稍哄了哄让他们入睡,“是,儿臣遵旨。”两个孩子被珠露带下去休息,平贵也打算起身回去。“皇上既然都来了,且留下休息吧,这天色已经不早了。”代战拉住平贵的手撒娇的说。平贵盯了她一会儿,轻轻滑开她的手,“朕今日想一个人待着,代战你先休息吧。”平贵转身离开,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意思,只是现在他真的没有心思待在这儿陪她。平贵走后,代战有些气恼,“娘娘,皇上没有留下吗?”珠露见此情此景不是之前代战所预料的,“他说想一个人待着,还不是为了长安殿那个女人!”代战眼里透着仇恨与不甘,不过很快平静下来,“珠露,皇上来这儿的消息传到长安殿了吗?”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只要宝钏知道平贵来了她这儿就足够了。“是,皇后已经知道了,不过好像没有什么特殊反应,早早就歇下了。”珠露觉得奇怪,难道皇后猜出她们的用心了?“歇下了?呵,我看她就算是睡觉也会被噩梦惊醒吧!哈哈!”
“不要,不要!”宝钏从噩梦中惊醒,她梦见平贵说要带她去山顶看风景,结果将她带到了悬崖边一把推了她下去。她自从进宫每晚都被噩梦困扰,每次都是梦见平贵扔下她一人离开。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是太害怕被他无情的抛下了,所以整晚整晚的做着噩梦。“娘娘,娘娘怎么了?”清霜闻声赶来,见宝钏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头上还渗着冷汗。“没事……”除了这句话,她还能说什么呢?能解开这个噩梦的只有平贵,只要让她看见他的真心就好,可偏偏没有。“娘娘又被噩梦惊醒了?”清霜小心的询问,前几日也是如此,眼看着宝钏的气色一天不如一天,清霜着急,却又无能为力。“比起噩梦,人更让我害怕。”宝钏的话让清霜有些意外,“我不是不知道代战故意让我知道皇上去了她那儿,可明明知道是别人设计让我伤心,却还是中了计。感情的事原来这般身不由己……”宝钏抱住自己,咬住下唇,希望不让自己发出哭声,泪水打在衣袖上,清霜从没见过如此无助的皇后娘娘,可她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忽然宝钏的身子向一边倾倒,软软的瘫倒在床上。“娘娘!娘娘!来人啊!传太医,快传太医!”
宫里一直很静,突然被外面慌慌张张的脚步声打破,“外面怎么了?”平贵久久不能入睡,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问身边的徐公公。“回皇上,好像是长安殿那边传了太医……”徐公公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长安殿传太医,必是皇后出了事,平贵一听立刻披了龙袍出去。
“什么声音吵吵闹闹的?”代战被外面的声音惊扰,“回娘娘,是长安殿那边传太医呢!”珠露笑着禀报,看来代战的计划是成功了,“皇上去看她了么?”代战显然想得比较远,若是皇上去了,再给予关怀,那自己岂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皇上去了……”珠露才想起来,“不能让皇上进了长安殿!”代战的坚定就在珠露看来都有几分可怕,“前几日皇后不是送了一罐蜂蜜来吗?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代战笑得阴险。
“皇上,皇上!”合欢殿的小太监追上正赶往长安殿的平贵。平贵被迫停下脚步,有些不耐烦,“又有什么事啊?”小太监立刻跪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中毒了!”
“什么?!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平贵明明还哄了他睡觉的,为何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中了毒呢?“回皇上,太子在临睡前喝了蜂蜜,然后就……还请皇上赶紧过去看看吧!”小太监叩首,请平贵过去,“可这……”平贵回头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长安殿,实在为难,“皇上,娘娘那边奴才替您看着,若有什么事奴才给皇上回报,太子年幼,难免在此时想见见皇上。”徐公公算是出了一个两全之策,皇后晕厥还未醒来,皇上可先去太子那儿,只要在皇后醒来前赶到长安殿就可以了。“皇后那边暂且交给你,替朕好好照看!”平贵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干脆就按徐公公说的办了。
“你说什么?皇后又晕厥了?”凌霄想过她的病会复发,却没想过这么快,“皇上呢?皇上去看她了吗?”这个心结要打开,只有靠皇上。“皇上本是去了的,可半途被合欢殿的小太监拦住,说是太子服食了蜂蜜中了毒,让皇上去看看。”下人的话让凌霄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这明明是代战设的计,不过她能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如此狠毒他竟从没有发现。看来这情爱还真是可以改变一个人啊!“皇后现在怎么样了?”
“回大王,太医说皇后现在几乎丧失了所有意志,即使醒来,怕是也难以撑下去了……”
这话让凌霄吃了一惊,若是宝钏没了性命,这罪魁祸首怕就是代战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平贵赶到那儿时,代战跪在床边哭成了泪人,一见到平贵跟见了救星一样,过去拽住他的衣摆,“皇上要替翔儿做主啊!”平贵连忙扶起代战,问正在为天翔诊治的太医,“怎么回事?”
“回皇上,太子殿下中的是断肠草的毒,此毒来自太子所食的蜂蜜里,太子中毒比较深,还需慢慢调理。”太医跪下向平贵禀告,“蜂蜜?”有人要害自己的孩子,平贵怎能轻易放过?“是谁送来的?”
“回皇上,是前几日皇后娘娘亲自交给奴婢的,奴婢一直好好收着,是今日太子突然想吃蜂蜜桂花糕,奴婢才拿出来给太子用……”珠露跪下,面色有些为难,“皇后?”平贵觉得匪夷所思,“皇上要替翔儿做主啊!姐姐记恨臣妾抢走了皇上,就是要了臣妾的命臣妾也认了,可为何要对皇上的血脉下手?!翔儿可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啊……”代战苦得撕心裂肺,平贵见这情形一时失了理智,拂袖直奔长安殿去。代战见状起身拭去眼泪,露出一个阴险的笑来。“娘娘,太子的毒……”太医有些为难,这毒本就不好解,而太子本就喜欢这糕点,多吃了几块,中毒深了些,太医害怕会有余毒。“太子不能有事!”代战不知事情有多严重,只是让珠露下了点药,不知道天翔喜欢多吃了几块,“娘娘,太子中毒过深,臣害怕会有余毒……”
“你好好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了!”代战听太医说什么余毒,按理是中毒之后未清理彻底遗留的毒素,也成不了大问题,往后慢慢调理便是。代战坐到天翔的床头,轻抚他的额头:“翔儿,对不起,母亲逼不得已,让你受苦了……”代战轻轻闭上眼睛,她如今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亲儿子……
宝钏总算是醒了过来,无力的看着四周,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人竟是他,宝钏有些惊喜,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皇上……”宝钏带着笑意,语气是如此温柔,“你醒了。”平贵看着这样的她不好如何怪罪,心里憋了气,想着以后再说,遂起身打算离开,可衣角被人拉住,这力量很小,只要他轻轻扯动衣服就能摆脱这牵制,但他没有,他回头,想听听看她要说什么。“平贵,留下来陪陪我好吗?”这或许是宝钏这辈子唯一一次放下自尊的求人,这时她还不觉得可悲,因为她求的是自己的丈夫,为的是她期许的关爱,可之后的事让她伤得彻底。“以后不要再叫朕的名字,从你这样恶毒的人嘴里叫出来,朕真是心惊胆战!”平贵本是压制下来打算以后再议的,可今日她拉住他,他没有控制住,随心的就说了出来,没有过多的考虑,没有仔细的分析,人往往如此,于旁观之人看得清楚,自己身处其中便难辨是非。平贵此刻被之前合欢殿的一切蒙蔽,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看清真相,便如此训斥了宝钏。“恶毒……”宝钏拉着平贵衣角的手无力的滑落,她从未想过他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你在送去合欢殿的蜂蜜里加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平贵已经不想过多解释,扔了一句话气恼的离开。宝钏看着那远去的身影,眼泪又滑落下来……
平贵一天遇上了这么多事,实在头痛得厉害,“皇上可是身体不适?”徐公公见他有些不舒服,过去问了问,“朕没事……”如何能没事,太子被人下毒,如此污秽的事竟然发生在自己的皇宫里,更何况下毒的是她,他怎么会没事?平贵站起身来,想要去床上歇着,可头痛欲裂终是忍不住倒在地上。“皇上!皇上!”徐公公急了,扶了皇上去床上,又命人宣了太医。
第二天,长安殿。
“听说了吗?皇上昨天病倒了!”
“听说了,昨天不是西宫娘娘在长生殿守了一夜吗?”
“没错,太子的毒是解了,皇上这边又出了事,西宫娘娘闹得整宿没睡。”
“哎,那咱们宫里的娘娘为何不去看皇上啊?”
“还说呢!且不说皇后身体虚弱,就是她去了,皇上也未必想见,你不知道昨天的事吗?”
“你说给太子下毒的事吗?真看不出来,说不定皇上就是被皇后给气出病来的!”
两个宫女的话从殿外传来,这长安殿本就冷清,她们的话,宝钏听得一清二楚,勉强支起身来,为自己披上衣服,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样子是从多少胭脂水粉都没办法掩饰的病态,索性就这样了。“你们在这儿议论什么?来人,给我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长舌妇拖出去掌嘴二十!”这是清霜的声音,掌事宫女有着高于一般宫女的权力。清霜看不得这些乱嚼舌根的家伙,这让宝钏稍稍清静了一些,眼看清霜就要进来了,宝钏起身,从殿的后门出去了。
宝钏拖着病体晃晃悠悠的过来,小心翼翼的坐到平贵床边,听说他是这几日太过劳累才病倒的,宝钏伸手轻抚平贵的脸,许是宝钏的手太冰冷,平贵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头,“代战……”平贵嘴里的两个字让宝钏微微一滞,收回自己的手,强忍泪水,好一会儿,宝钏缓缓开口:“对不起,皇上,臣妾不是代战……皇上知道吗?臣妾好感谢上苍让你在此刻病倒,因为臣妾需要一个机会说出心里话来,以后怕是都没有机会了……皇上说臣妾恶毒,可臣妾真的没有做过那些事……世人都说臣妾是个勇敢的女子,可臣妾并没有那么勇敢,臣妾害怕皇上动怒,只敢在皇上沉睡的时候倾诉心里的苦……薛郎,容我再叫一次薛郎吧!你可知宝儿的一切勇气都来自对你的爱,可如今,我似乎没有勇气再继续生活下去……”宝钏说着,泪水滴落在平贵的手上,“我曾经问过你,我和代战若只能留一个,你会选谁,如今臣妾知道答案了……臣妾说过,以后都不会再为难皇上了……臣妾真的不会了……”眼泪一滴一滴的滴落,宝钏用衣袖稍稍拭了拭泪,颤颤巍巍的起身离开……
平贵从昏厥中醒来,代战带了太医的药过来,见平贵苏醒连忙扶他坐起来,“皇上醒了,臣妾就安心了!”代战见他没事,总算松了一口气,“皇后呢?朕好像感觉她来过,还对朕说了一番话……”平贵恍恍惚惚的,不知为何醒来没有见到宝钏,“皇上病糊涂了!皇后身体不适一直在长安殿里,皇上这儿一直是臣妾照看的。”平贵看来是做了一个梦,梦见宝钏和自己做最后的道别,“皇上快把药给喝了吧!”代战端了药递给平贵,平贵接过来打算舀一勺喝,却见自己的右手上像是某个人的泪还未干,这样看来,那就不是梦了,宝钏,宝钏她要干什么?!“皇上还不好好养着身体,过几日的寿宴如何办得了?各国使节还为此事专程赶过来了呢!”代战劝导着平贵,她的话不错,与其它国家的外交要通过这个宴会来办,自己不得不养好身体。“皇后那边……”
“皇上不必担心,那边自有太医照料,皇上保重龙体才是啊!”
“娘娘去哪儿了?让奴婢担心死了!”清霜本是来送药的,可一进殿竟连一个人都没有,一时间急得不行,发动了长安殿的所有宫人去寻,好在宝钏回来了。“过几日便是皇上的寿辰,本宫去寻了件合适的舞衣想为皇上献舞,他还没看过本宫跳舞呢……”宝钏手里真的拿了一件舞衣,“娘娘这是要跳《清平调》吗?”清霜见了舞衣有些意外,此舞根据李白为杨贵妃所写的诗编写出来,为体现贵妃的美态舞步极难,跳一次就要大伤元气,皇后现在的身体实在不该勉强。“是,最后一次了,要跳就要跳最好的……”
代战不知该准备什么样的礼物送与平贵最得他心,看着桌上的奇珍异宝,实在不满意,这宫里什么没有?他又是皇上,自然不缺这些。“珠露,东宫那边要送什么?”代战唤来珠露,自己的礼物无论如何都要比宝钏出彩才行。“回娘娘,皇后娘娘打算献舞。”珠露去长安殿探听过,“据说是《清平调》,舞步极难,舞出来必是惊艳四座。”&
“惊艳四座?本宫可不许。”代战心有不甘,可她自小舞刀弄枪的,不会什么舞蹈,比不过宝钏是必然的。“那娘娘想……”珠露了解代战,要舞出比宝钏更好的舞实在是不可能的。“你派人在她献舞前毁了她的舞衣便是,本宫虽是不会这些复杂的舞,可挑一段《胡旋舞》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本宫先献舞,看她还能出什么花招揽住皇上的心!”
春季过去了大半,沉香亭的牡丹却开得很颜,说这花国色天香一点也不假。“我之前听二嫂说喜欢兰花,怎么今日倒在这沉香亭赏起牡丹了?”这泼辣的声音毫无顾忌,葛青的性子从来没有变过,“小青姐说得是诶,小莲之前服侍皇后娘娘的时候,娘娘的确是喜欢兰花的。”小莲和小青为着平贵的寿辰早早的进了宫,作为皇上的妹妹,公主们自然要好好帮着办这寿宴,许是太久没有见到宝钏,二人进了宫先寻了宝钏,想着叙叙旧,遂来了这沉香亭。宝钏回过头来,二人见她面容憔悴,不免担心起来,之前的流言二人本是不信的,如今看来也不得不信了。“这沉香亭养着宠妃最爱的花,过去是武惠妃最爱的兰花,而后换成了梅妃喜爱的梅花,最后换成了杨贵妃挚爱的牡丹……”宝钏娓娓道来,人和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爱了就摆在眼前,不爱了一把挥去,眼不见为净。“后来这沉香亭的花再也没有变过吗?”葛青显然体会不出宝钏话里真正的意思,“没有变过,因为最后一个女人在她最好的时候消失在这世上了。”玄宗眼睁睁的看着贵妃上吊死去,在宝钏看来,贵妃是聪明的,且不说是为皇上解了围,在皇上对她的爱还没有消逝之时离去,会让那个男人用剩下的时光去怀念她,所以他记了她一辈子,所以沉香亭的花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变过。“皇后娘娘……”小莲在宝钏身边服侍多年,能从她的话里听出几分意思,可她不敢往那边想,她过上好日子不过才十几天,她怎么能就这样离去?“小莲我没事,是你们问起我才说的。”宝钏意识到自己无意间透露了心思,笑了笑回到最初的话题。“听说二嫂,不,皇后娘娘要在皇上面前献舞,那一定很好看哦!”葛青很自然的顺着说下去,她不明白的事有太多了,她一直没有什么忧愁,也未出嫁,不能体会宝钏的心。“小青到时候可不要笑我跳得不好。”宝钏和葛青说笑一阵,扯了个理由离开。
“娘娘想要轻生吗?身体虚弱至极还要跳那样伤元气的舞……”宝钏走到御花园,凌霄像是在这儿等了许久,一见宝钏从沉香亭出来,就追上去问她。“这恐怕不干西凉王的事吧!”宝钏觉得凌霄管得太多了,可在凌霄看来,自己不过是在替代战赎罪,“每个人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娘娘真的就这样放弃了一切?”宝钏该如何回答?告诉他,她早已失了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吗?“西凉王可还记得本宫的请求?”凌霄一愣,半晌回过神来,“凌霄记得。”宝钏浅浅一笑,“那就好……”凌霄还没有反应过来,宝钏就已离开,她的坚持是因为她已经找到了答案吗?
几日后,大殿。
大唐虽不再是盛世,却依旧保持着大国的风采,唐乐舞从来都是其它乐舞无法比拟的。如今是平贵的寿宴,自然是华丽热闹至极。宝钏坐在平贵身旁,他另一边空着的位置是给代战的,代战去准备礼物了,也不知是什么这么神秘。“臣祝皇上万寿无疆!”葛大和张伟过来了,许久不见,二人倒是应了他们的封号,逍遥自在了。“大哥,四弟!”平贵见到他们是高兴的,连忙招呼着入座,“皇后娘娘……”葛大为人细心,宝钏在此期间一言不发,难免反常,虽说宝钏今日的妆容看不出什么破绽,但眉宇间依旧透着哀愁。宝钏的笑有些勉强,但葛大后面还有等着恭贺的大臣,也不便滞留太久,于是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宝钏,与张伟入座。不一会儿,小莲和葛青也来恭贺,虽说小莲和张伟定了亲,可毕竟还未真正成婚,依旧依着未出嫁的公主的身份过来祝贺。“祝贵哥,不,皇上和皇后永结同心!”小青显然不会应付这样的事,能想到的祝福之语竟只有这一句。平贵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宝钏,她的表情稍作凝滞,继而礼貌的回以一笑,这样的表情到底说明了什么?“西凉王凌霄,祝陛下福寿与天齐。”凌霄的声音将平贵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平贵点点头,让他入座。朝拜之人陆陆续续的入座,等到人都齐了还不见代战过来。“珠露,代战呢?”平贵没见到她,觉得如此有些失仪,“回皇上,娘娘马上过来。”珠露灿烂的笑容让宝钏莫名的不安,突然音乐起,一个身着华丽舞衣的女子入殿,翩翩起舞,走得近了,宝钏才看清那个女子正是代战,而她跳的是《胡旋舞》。一舞毕,她跪在地上,“皇上觉得臣妾的舞如何?”如何?她从来不曾在平贵面前跳过舞,这样的惊喜他自然喜欢,由始至终都以一种赞赏的目光看着她,“好,好!”得了平贵的喜爱,代战怎能放过宝钏,“听说皇后娘娘也打算献舞,臣妾的舞定是比不过皇后娘娘的。”
“哦?皇后也准备了舞蹈吗?”平贵有些期待了,宝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支舞自然不在话下,若能献舞必在代战之上。“皇上且容臣妾去换身舞衣。”宝钏见代战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像一个捕食猎物的猎豹一般,看来自己要献舞,不会有这么容易了。
宝钏带了清霜下去更衣,“娘娘,这舞衣……”清霜见舞衣已经被剪碎,这该如何是好?宝钏料到了,这一定是代战干的,“果然……”宝钏看了看那些布片,如今是无法献舞了。“娘娘,奴婢去寻一件合适的舞衣!”
“不必了,已经来不及了。本宫这就过去。”她既然不想自己献舞,自然不止这一招,即使寻了舞衣来也没有用的,“那……”清霜还没说完,就见宝钏往大殿方向去了。
平贵等了一阵,终于看见宝钏的身影,可她并没有换舞衣。“皇后怎么没有换舞衣?”他看出来了一些问题,“姐姐是不想献舞了吗?”代战故意问她,“臣妾的舞衣被毁,今日跳不了《清平调》了。”宝钏淡淡的说,“那姐姐想要送皇上什么礼物呢?不会就一句推脱之言就了事了吧!”代战看来是要挑起纷争了。“皇后随便舞之即可,让乐师奏乐可好?”在众人面前,宝钏不能就此作罢,此舞非跳不可了。“那臣妾也舞《胡旋舞》可好?”
“都依皇后的。”平贵不在意她跳什么,只要不让众人看了笑话就好。琴瑟声起,宝钏翩然起舞,悠悠然如敦煌的仙子一般,平贵看得痴迷,可代战不会就此罢休,对着乐师使了个眼神,音乐声骤然停下。宝钏被至于一种莫名的尴尬之中,她停下舞步,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宝钏看着殿上的人,他似乎没有要为她解围的意思,就让别人这样看着自己,像是在看一场好戏一样。“姐姐怎么不跳了?”代战挑衅道,宝钏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低头沉默了一阵,转身径直走到凌霄面前,“臣妾可否借大王的佩剑一用?”此时的围若凌霄能解,他自然会为她解,凌霄从侍从那儿取过剑,“自当为娘娘效力。”宝钏抽出那剑来,“姐姐想要干什么?”
宝钏不理,只是按照之前向凌霄学的招式开始舞剑,宝钏的柔弱与刚毅的剑术融于一体,是一种说不出的美丽,平贵将这一招一式都记在心里。舞毕,宝钏双手捧剑,跪于殿下。“这剑法叫什么名字?”平贵不禁问道,“此剑法本没有名字,臣妾今日效仿虞姬为霸王舞剑,臣妾想叫此剑法为霸王别姬。”宝钏低着头,淡淡的说,“霸王别姬……”平贵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心,“舞到今日,或许更该叫姬别霸王……”宝钏慢慢抬起头来,“皇上可知,虞姬为何自刎?”平贵一愣,这样的场景说这般话实在不好,宝钏太放肆了,“因为一个情字,让她从一而终。可情之可贵在于情有独钟,若说对两人皆有情那是骗人的话,说到底不过是逢场作戏……”
“宝钏,在皇上面前太放肆了!”葛大离她离得近,怕她惹怒了平贵,小声提醒,可宝钏就像没有听见一般继续说,“臣妾为了一个答案等了十八年,却在这十八天里寻到了。臣妾知错了……”宝钏跪拜平贵,“祝我大唐国泰民安,皇上寿与天齐!”说完,宝钏起身离开,平贵看着那个身影艰难的挪着步子,最后倾倒在地。“宝钏!”
宝钏睡了整整一天,第二天晚上才缓缓睁开眼睛,她从未觉得眼皮这么沉重过,只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埋没在永远的黑暗里,她病弱的身子已经毫无支撑的力气,她还能挺过来不过是因为她还想见他。只是病入膏肓,病得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她勉强的侧头,见自己竟被他抱在怀里。
“皇上……”宝钏的声音弱得吓人,她被封为皇后的十八天里,平贵没有一天陪在她的身边,见他,只在梦里,这一次,她似乎一丝理智的判断都没有,认定了这是自己的梦境。“看来……我是又梦见你了……”宝钏的嘴角微微上扬,一种满心欢喜的表情,可在凌霄看来,那个弧度竟是如此的悲凉。平贵不知如何回答她,只觉得那个笑让他不忍心,梦见……他能让她如此牵挂?“既然在梦里……我叫你平贵也没事吧……”宝钏将头柔柔的靠在平贵怀里,平贵依旧不语,他实在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宽慰她,又或者,他一开口就会打碎她美好的梦境。“平贵,这一次,不要再说我狠毒……不要再不理我……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宝钏蜷缩着身子,似乎一想起来就觉得寒冷彻骨,平贵面色凄然,伸手护住宝钏,试图给她一些温暖,可宝钏蜷得更紧了。凌霄因为宝钏之前的嘱托一直守在这儿,见到此情此景不禁蹙眉,他不知她对平贵的情感竟是带着希望的绝望,梦,一向都带着人的憧憬,宝钏想念平贵,他才出现在宝钏的梦里,可他依旧如此无情,在现实中冷待她,竟连梦里也不放过。“这一次,我真的好累……我会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平贵,就这样陪着我……好吗?”宝钏痴痴的望着平贵,他眼里含着泪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你还是不肯陪着我么?”宝钏的眼泪闪着盈盈泪光,眼神黯淡下来,怅然若失的说:“你还是不肯陪着我……”凌霄缓缓合上眼睛,一句问话成了如此肯定的陈述,不过两句的时间,她所保有的最后一丝期盼终于在皇上的沉默中摔得粉碎,她抱着与薛郎最美好的回忆,抱着对未来幸福的憧憬支撑了十八年,而皇上却让这一切在短短的十八天里烟消云散。宝钏闭上眼,眼角滑落一滴清泪,是她错了,她面前的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骑着白马,为她的幸福而战的薛郎,如今的他在武家坡前调戏她,试她贞洁,若她不贞,便要杀了她回去见代战,如今的他不再和她心有灵犀,想让她居高位看着自己的父亲吊死午门外,如今的他就算对她体贴温柔,却也透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冷漠。十八年,不能抹去她对他的痴情,却足够让他忘却自己爱上另一个女人,他留她在身边给她锦衣玉食,不过只是补偿而已,他害怕旁人说他负心,所以让她做皇后,让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到底,她不过是他薛平贵放在天下人面前,用来展示他重情重义的玩偶。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对他有所期盼?
宝钏的手无力的滑落下来,她的最后一声呼吸伴着对平贵的情一同消失在这世上。她等回他了,但这十八天她过得竟还不如贫苦的十八年,这些天,她一直在追悔前尘,错了,错了,只是从何处出错了?或许武家坡前面对他的戏谑就该转身离开,或许在她听说他战死的时候就该跟了他去,或许她父亲劝她嫁于魏豹时就该改变心意,又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与他相遇……相见不如怀念,就这样离开也好,或许他还会怀念,怀念当初她的如花美眷,怀念她的举手投足,怀念他们逝去的爱情……
平贵感觉到怀里的宝钏没有了呼吸,泪水就此决堤,“宝儿,我陪你……”一声宝儿,不知多久没有叫过了,那是寒窑里成亲的那晚他们的约定,宝儿是对她的爱称,私下里他要如此唤她,可他竟现在才想起来,这些天,他一口一个皇后的叫着,她唤他平贵他觉得在众人面前有失身份,逼着她叫皇上,他以为他亏欠她的是这十八年的荣华富贵,可如今才知道他亏欠她的是十八年的爱护与体贴。迟来的答复,现在说出来又意义何在?“我陪你,我陪你,宝儿,我陪你……”平贵抱紧了宝钏,凌霄过去他以为薛平贵珍视这份毫无杂质的感情,可这些天他看到的让他不敢相信这个人。
“皇上,娘娘殁了,容奴婢为娘娘换身华服吧……”清霜走过来福了福身,在她眼里,死,或许是皇后最好的结局,不然剩下的年月她依旧得不到他的眷恋,依旧戚戚然的过着寄人篱下般的生活。她没有心思去管皇上是真情还是假意,总归他是为皇后的离去流泪了。虽知此时打扰皇上是件大逆不道的事,可她陪在皇后身边大半个月都不见他的深情,现在人都去了,后悔早已来不及。清霜想为这个与人为善的好主子做些什么,可她能做的也只有让她去得体面一些了……
“也好,也好……”平贵的眼睛失去神采,像是在一片迷雾之中找不到前路一般,“你为她换身华服,朕来为她上妆……”平贵抬起手轻抚宝钏渐渐失去温度的脸颊,他害她十八年未照棱花镜,如今去了,就带上他为她上的妆吧……他悲戚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传朕旨意,皇后王氏,贤惠安宁,蕙质兰心,倏尔薨逝,朕心深为痛悼,特加之谥号,惠安。明日安排应行典仪……”
凌霄苦笑,身后事办得再风光也不敌生前的疼爱与柔情,这般只怕从来就不是宝钏想要的。“皇上!”珠露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见皇上一脸哀伤,怀里抱着面色惨白的皇后,便知自己进来得不是时候。“大胆!这长安殿岂容你放肆!”平贵对这般的冒犯忍无可忍了,“皇上恕罪,奴婢是迫不得已才过来的,皇上恕罪!”珠露跪在地上求饶,平贵缓了缓,稍稍平静了一些,淡漠的问道:“什么事?”
“皇上,太子他,他不好了,求皇上快去看看吧!”珠露的话让平贵一惊,眼下宝钏刚刚殡天,天翔就又命悬一线,是留在这儿还是奔赴合欢殿?他不知如何抉择。“皇上去吧,逝者已矣,皇上要珍惜眼前人才是……”凌霄看出了他的犹豫,天翔与宝钏之间,他怎样选择?继续陪伴一个已经逝去又和自己没有血缘的女人?凌霄不忍再看着平贵扔下宝钏离开,索性找了个台阶给他下。“这里就交给西凉王来办吧!”凌霄见平贵轻轻放下宝钏的尸身,让她平躺在床上,神色匆匆,“朕就把宝钏交给你了,朕待会儿再过来!”说完平贵就离开了。凌霄摇摇头,俯下身子看着宝钏,清霜走过来问他:“西凉王,奴婢可为娘娘更衣了么?”凌霄叹了一声,缓缓道:“不必了,我带她走……”她说过,若得真情,愿受厚葬之仪,生死相依,若得假意,宁曝尸荒野,断不入皇陵。凌霄抱起她往外走,他不忍让她真的曝尸荒野,但如何都不能再留在皇宫里。“大王这般,奴婢如何向皇上交代?”清霜怕失了皇后的遗体皇上会怪罪,过去拦住凌霄。“你放心,待会儿我便送皇后回来。”不过是具尸体,换谁的都一样,待会儿随意找一具女尸,让西凉的太医为她易容,做成宝钏的模样送来便是。“是。”清霜遵命,退到一边去。
“巫医,如今太医已经没了办法,不知你可有法子?”凌霄将宝钏放在床上,请来了巫医做最后的诊断。巫医到床边看了看,拿起铃铛急促的摇了起来,可不久就停了下来。“是否真的无力回天了?”招魂的铃声停下却不见宝钏醒来,看来魂魄并未回来。“回大王,魂魄本不该此时离开躯体,可以召回,但是这躯体太过孱弱,受不起这魂魄。”巫医叹了一声,凌霄上前一步问他:“那可有什么法子养好这躯体?”巫医听了凌霄的问话,走到床边,双手伸于宝钏的身体上方,闭目寻找问题的所在,“问题大概出现在十八年前,要还魂,必须让躯体变为十八年之前的样子……”巫医皱了皱眉头,“如何可以恢复?”凌霄一听还有希望,连忙过去问话,“需用这世间至纯之水混了月见草、丁香露、天龙水、杨枝甘露浸泡躯体,再将保心丹放于她口中,促使心脏跳动,但何时能恢复,小人不敢妄言。”
“那这些药物和水……”凌霄从未听过这些东西,“这些药物甚为罕见,只能在西凉寻到,至纯水又可以称之为无根水,可用雨水,但最好用天山的雪融之水,若大王想救这个女子,最好尽快回西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起了心那就索性帮她到底。“好,今晚我便向皇上辞行。”
“皇上,太子余毒未清,而今毒法突然发作,已经回天乏术了……”太医跪在地上求饶,代战扑倒在天翔身上痛哭,“翔儿,你醒醒啊……”自作孽不可活,这是她自己种下的苦果,为了扳倒皇后而种下的苦果,可她没有想到报应竟是来得这样快,皇后刚刚薨逝,天翔便也去了,她不敢说是皇后索命,她的儿子是她自己害死的。平贵刚刚失去了宝钏,现在又失去了天翔,这般的痛苦实在难以承受。“皇上,”一个小公公走过来,在平贵耳边轻言,“西凉王在长生殿等着皇上。”平贵含泪点点头,就算他现下悲伤,他终究是一个国君,万事皆要以国事为重,侧头向珠露,“好好照顾娘娘!”珠露点头,“皇上放心,奴婢会照顾好娘娘的!”
“凌霄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凌霄右手握拳搭于左胸口,行的依旧是西凉的礼,他是代战的表哥,又是西凉王,平贵自然格外厚待于他不计较这些。“平身吧。”平贵坐于龙椅上,等着凌霄开口,“皇上,凌霄今日是来拜别皇上的。”
“拜别?”平贵没想过他会说这句话,“代战刚刚痛失爱子,你做哥哥的不去安慰安慰她再走?”凌霄表情淡然,他也想过代战会得报应,却不知竟是这般报应于她,“娘娘需要的是皇上的陪伴,凌霄去了也无用。”代战要的不过是平贵的一心一意,其实他的心早就在她身上了,何苦逼死宝钏,让她在最后的日子里受尽冷待,既然她想要,那他现在就帮她求皇上去便是了。“既然你去意已决,朕便不再留你,去吧……”平贵的手臂靠在龙椅的靠枕上,闭目撑着头,一种极度困乏的感觉。凌霄退下,这时候该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了……
凌霄派了人去乱葬岗寻了一个女尸,易容为宝钏的样子送回长安殿,如此便可带着宝钏出宫了。凌霄本是不坐马车的,一个人骑马可以快马加鞭的回去,只是带着宝钏害怕被旁人发现,不得已坐了马车。宝钏的身体瘦弱得可怕,岁月催人老,宝钏也是难逃这般的命运,只是虽然时光在她脸上刻上痕迹,凌霄也不得不承认宝钏的美,她的身体若是真能回到十八年前,应该是个绝世美人吧!“等等!什么人?”果然,出宫时被一个侍卫拦住,“敢问马车中是何人?”凌霄撩起帘子探出头来,侍卫一惊立刻跪下,“奴才参见西凉王!”凌霄免了他的礼,“如此,可以放行了么?”凌霄正要放下帘子却被侍卫拦住,“恕奴才无礼,敢问大王车中可有旁人?”侍卫坚守自己的位置本是值得称赞的,可此时着实难为了凌霄,“怎么,大王不方便?”侍卫将凌霄神色细微的变化看在眼里,猜测这马车中该是另有旁人,“那可容奴才查看一下?”凌霄见那侍卫马上就要过来了,可一时想不出摆脱的法子。“西凉王!”苏龙不知何时在这儿的,只是今日正好解了他的围,“苏丞相!”凌霄立刻笑着答复,“苏丞相怎么这么晚了还要进宫?”苏龙摇了摇头,“皇后殁了,金钏伤心欲绝,硬是要进宫看看皇后娘娘,我便陪了她过来。”凌霄听着心生感叹,宝钏之前割舍下这些追寻爱情,牵扯到最后,爱情消失殆尽,不变的只剩下骨肉亲情了,“那你呢?”苏龙转而问他,“我要回西凉了,只可惜被这小侍卫拦着了,要搜我的马车!”凌霄的话苏龙会意,对着小侍卫训斥:“西凉与我大唐交好,若是因为你的冒犯损了两国的交情,让西凉王觉得我们大唐不友好,到时恐怕你没了脑袋,再也守不了这宫门了!”侍卫见丞相已经发话,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挥手示意放行。“谢谢苏丞相,我们后会有期!”凌霄谢过苏龙,“后会有期!”苏龙见凌霄放下帘幕,趋车而去,他也算是绝顶聪明,怎会看不出他的确在马车里藏了什么,只是他藏的到底是什么呢?也罢,凌霄他还算是了解,出格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第二卷 谁念西风独自凉
那年夏末,墙头的凌霄花开得正盛,鲜妍的花像是在与太阳争艳。
命运是这样奇特的东西,本是陌路之人也能相遇。
她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面孔,以及在他刚毅面颊上徐徐绽放的笑容。若她先遇见了他,她是否也会为他执着?
他的烟花照亮了晴朗的夜空,是否也绚烂了她的心?
如果我爱你,我会像攀援的凌霄花依托你这株乔木。
如果我爱你,我会爱上你头顶的风云,爱上你脚下的土地。
如果我爱你,我会与你紧握在地下,相触在云里……
凌霄啊凌霄,如果,我爱你……
宝钏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的身子浸在一池水里,这水透着最纯净的气息,上面撒了一层玫瑰花瓣掩体。她似乎睡了很久,又似乎死过一次,她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在御前舞剑,和他诀别……宝钏看了看四周,见衣架上有件薄纱,遂取过来披上,未梳发髻,长发如黑色的瀑布般垂下,宝钏跪到池边,撇开水面的花瓣想借着水影整理自己的仪容,可水中的倒影竟是个十八岁的少女模样。不可能的,定是自己看错了。她用手抚摸自己的脸,水中的倒影和她做了同样的动作,自己的皮肤何时变得如此细滑?还有这双手,明明因为多年的贫苦变得粗糙,如今竟和十八年前一样!宝钏起身出去,此时她需要一个人,需要一个可以解释一切的人。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的泻在庭院里的叶子和花上,映着银色的光,花草倒是多了一份寂静与安宁。一个男子在月光下舞剑,剑锋被月光围住,散出光来,却没有平日里见到的那种寒气,这剑法宝钏见过的,“凌霄……”宝钏轻声唤道,凌霄转身望见不远处的宝钏,夏日的凉风轻拂起她白色的薄纱,吹动她乌黑的长发,温柔的月光映照她绝世倾城的面容,恍若月宫仙子一般,他曾以为这世上最美的女子是代战,没想到宝钏才真是闭月羞花。“没想到十八年前的你原来是这个样子。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这话该用在你身上。”凌霄笑着走到宝钏面前,亦走到月光里。不知是不是调皮的月光做的一个小游戏,凌霄显得格外耀眼,宝钏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面孔,以及在他刚毅面颊上徐徐绽放的笑容,怎会有一个人比他更美好?“大王说笑了。”宝钏微微垂眸,只当是一句打趣的玩笑话,又抬起那明媚的双眸望着眼前的人,凌霄迎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睛如一汪清泉,清澈得让人不忍多看一眼,生怕自己的痴迷破坏了那汪泉水的清净。“我在哪儿?为何我的身体好像回到了十八年前?我没死吗?”宝钏有太多的疑问,一下子尽数问了出来,“你在西凉皇宫里,你的确死过一次,可我的巫医救活了你,她说你的魂魄还未到离开之时,只是身体太虚弱承受不起魂魄,所以用至纯之水将你的身体恢复到十八年前的样子。”凌霄一一做了解释,宝钏本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忽而用衣袖轻轻捂住嘴笑起来,“你……笑什么?”凌霄不知道什么惹她笑了,“看来我把尸身托付给你是个很正确的选择,不止让我捡回一条命,还让我回到了十八岁的年纪。”原来是这样,凌霄想想,也跟着笑了起来,“皇后娘娘……”
“别再叫我皇后了……”凌霄叫惯了皇后,一时间竟忘了改口,宝钏的声音低低的,不过少了几分哀伤,经历了生死,该看开的就要看开了,为不值得的人伤心,是件很愚蠢的事。“叫我宝钏吧!”凌霄顺了她的意思,“宝钏,你睡了三个月才醒过来,这段时间都是西凉的侍女和女巫医服侍你的,你可放心。”凌霄不忘告诉宝钏这些,“我没有担心。”宝钏知道凌霄的人品,能和她大姐夫交好的人怎会趁人之危呢?“哦,哈哈……”凌霄笑了几声,两人一下子静默了下来,本是陌路之人,不会有什么话题的。宝钏坐到石凳上,闭着眼睛感受这重生之后的空气与月光,凌霄坐到她的对面,静静的看着她,这样的举动他不能理解,不过她喜欢就好。“凌霄,我现在才觉得人降生于世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宝钏睁开眼睛,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哦?”凌霄对于这个话题觉得很新鲜,“因为他的命运,在他降生的那一刻也一同降临了……”遇见平贵,其实是命运的主宰,那日在寺庙祭拜时,他就出现在了自己的梦里,如今自己算是重新活了一回,就再也不会踏足他的土地,再也不会和他有交集了吧……“是啊,能活着就不容易,宝钏,你可要好好珍惜。”凌霄想起之前长安城里的一切,她是个至情之人,能为心爱之人丢了性命,却不知生命是上天最珍贵的馈赠。
“三个月没吃东西了,我传点清淡的食物过来可好?”凌霄还是有些担心宝钏的身体,巫医说她之前那般虚弱,问题出在十八年前,既然现在身体回到了过去,就要从现在好好将养才行。“好啊!”宝钏欣然答应,她在西凉无依无靠,没有必要拒绝凌霄的好意。侍女上了清粥小菜,凌霄将碟子往宝钏面前推了推,“快吃吧!”宝钏拿起筷子,小心翼翼的挑起一根竹笋丝,放进嘴里咀嚼起来,“唔……”太久没有进食,宝钏竟觉得这些东西吃起来很恶心,“巫医说了,你的身体被至纯之水浸泡多时,还需慢慢适应平常的饮食,还是先喝点清粥吧。”凌霄料到了她会有此反应,提醒她先用薄粥慢慢适应,“嗯。”宝钏用勺舀起清粥,放于嘴边抿进一小口,虽然还是有些吃不下,可毕竟没了恶心的感觉,“清淡的菜色,我让他们有多少种就做了多少种,你看哪样吃得下就吃哪样。”凌霄想得周全,这倒让宝钏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该如何感谢你?”宝钏是知恩图报的人,只是现在自己都是依靠凌霄,还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他。“那就好好活下去吧!”其实他救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她报答,他只是为她不值,觉得她不该为了一个负心之人丢了性命,“民女谨遵大王旨意!”宝钏虽是这样说,可还是想寻了法子报答他,既然他不明说,那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皇上,西宫娘娘又派人过来请皇上过去了……”徐公公进来传话,平贵自宝钏过世就再也没有去过合欢殿,总是独自一人待在长生殿里,“不去!”平贵蹙眉,语气显得有些厌恶。“老奴知道皇上为着皇后和太子的事伤心,可皇上,皇嗣为重啊!如今宫里没有可为皇上分忧的皇子,这……”
“出去!给朕出去!”平贵怒了,轰走了徐公公。
半晌,苏龙进来,“臣苏龙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平贵有些无力,“果真如朕所料对吗?”平贵之前没有看清事情的真相,真信了代战以为宝钏下毒害翔儿,可回过头来想,宝钏如此善良没有心机,怎会毒害一个孩子?那么能做这一切的一定是她了!“是。除此之外,西宫娘娘还剪碎了皇后娘娘的舞衣让娘娘无法献舞,又买通了乐师让他在娘娘跳舞时停止奏乐,所以……”苏龙没有再说下去,“所以,宝钏舞了剑,与朕诀别……”平贵眼睛暗淡下来,说实话,他恨代战做了这些,可他更恨自己,是他冷落了宝钏,才让代战有机可乘。“皇上,臣虽为皇后不平,可皇上也要以大体为重啊!”苏龙劝说起平贵来,“你也想劝朕,说皇嗣为重吗?”平贵扶着头问,“西宫做了错事,皇上冷落也是情理之中的,若皇上不想去,何不才选新人入宫,为皇上绵延子嗣?”苏龙的法子是最好的,“可宝钏不过才去了三个月,朕就……”平贵本就愧对宝钏,再选新人进来,岂不是成了彻彻底底的负心人?“娘娘不会怪罪皇上的,只要皇上不立新后。”苏龙很清楚代战想要什么,他如今就断了她的念头。“不立新后是一定的,可才选新人……容朕想想吧……你且先退下。”
“臣告退。”苏龙退出长生殿。
“龙哥,你怎能劝说皇上才选新人?宝钏这才走了多久啊?!”金钏在外面等着苏龙,听苏龙悄声讲完在里面的谈话内容,觉得匪夷所思,这可不是她夫君的作风!“夫人别急,我这只不过是在帮皇后娘娘教训西宫而已,皇上不立新后,又另寻新欢,自然是伤透了西宫的心,她又自作孽没了儿子,以后的日子还不知有多痛苦!”苏龙笑得轻松,“可宝钏……”金钏有些急了,再怎么也该为宝钏多守些日子。“三姨妹到底还在不在世,我们现在可都还说不准呢!”苏龙握住金钏的手,在她耳边轻言,金钏想起之前皇后薨逝,她去见宝钏最后一面,握住她的手痛哭,那床上的人虽是宝钏的模样,可手却如绸缎一般柔滑,指甲上还涂了凤仙花汁,这不像是宝钏。金钏当时奇怪,回去后跟苏龙说了几句,谁知苏龙那晚正巧碰见破例坐马车的凌霄,如此推断,宝钏怕是被凌霄带去了西凉。“龙哥为何不告诉皇上?”金钏小声问道,“告诉他,三姨妹就能幸福吗?”苏龙的问话让金钏反应过来,是啊,她不会幸福的,若他真的待她很好,宝钏就不会病倒,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或许在西凉比在长安自在多了吧!
西凉的花园里果真种了大片的玫瑰,宝钏由小道走进花园,小道两边皆绽放着大红色的玫瑰,小道尽头又是一片玫瑰花海,深绿色的叶子和鲜血般鲜红的花朵搭配,这两种颜色的碰撞总会让宝钏有一种压抑感。
“你不喜欢这花吧?”身后的凌霄想起御花园里宝钏见到玫瑰时的晕眩,再加上代战的为难,她难免会厌恶这花,“你喜欢兰花,可西凉养不了那幽谷里的植物。”凌霄解释道,本说让她来散散心,可这花园里的东西分明让她见了闹心。
“不是不喜欢这花,是不爱这样艳丽的颜色,总觉得素静点会好些。”宝钏无意责怪凌霄的不周到,这儿是西凉,不能为了她的喜好就改变一切的,凌霄能够收留自己已经是很大的恩惠了。
“那好办,穿过前面这片红玫瑰丛,就能见到黄玫瑰了!”凌霄松了口气,引着宝钏往前走,果然,红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黄玫瑰丛,淡黄的颜色如春日里透过薄纱射进屋内的一米阳光,给人一种很舒适很温暖的感觉。花丛之间,搭着一个精致的秋千,秋千被漆成白色,融于一片淡黄色的温馨之中。宝钏像是被什么吸引,走过去坐到秋千上,双手轻轻搭在两边的绳子上,闭上眼睛闻着花朵绽放散发出的香气,忽而感觉秋千扬了起来,宝钏睁开眼睛回头看,是凌霄轻轻推动了秋千。“喜欢这儿吗?”凌霄不管宝钏脸上的惊讶,依旧推着秋千,“喜欢。”宝钏小声回答,她坐在秋千上,一时不知如何逃离,只好由着凌霄。“她也喜欢。”凌霄似乎想到了过去的事,于回忆之中露出一丝笑来,“代战?”宝钏背对凌霄,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心中只会有代战,“不,是我的妻子,丽娜。”
“丽娜?”宝钏之前听着宫里的传言,或多或少了解一些,“那个为你而死的女子?”
“不错的,丽娜的确因我而死……”凌霄有些伤感,想起那晚,是自己亲手杀了丽娜,愧疚不已。
“你还记得她,是因为爱她吗?”宝钏淡淡的问他。
“我……”凌霄一下子犹豫起来,推宝钏的手也垂落了,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他和丽娜生活了多年,早已习惯了有她的陪伴。
“凌霄,你不爱的。”宝钏伸出一只脚轻轻点地,推动秋千不要停下来,“你只是对她愧疚,就像皇上对我一样。”
“什么?”凌霄并不了解自己对丽娜的感情,可宝钏说的似乎很贴近自己的心。
“你是爱代战的,因为爱,可以成全她和皇上,可以处处为她着想,可以为了她不顾一切。同样,丽娜是爱你的,能为你而死,可你却因给不了她应得的爱而愧疚,所以你记得她。”宝钏自顾自的荡着秋千,“旁人都说你钟情,说你因为亡妻一直不肯续娶,其实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为的到底是谁。”宝钏的话字字敲在凌霄的心头,世人说他钟情,不错的,可世人不知他钟情的一直都是他的表妹——代战。
“其实丽娜是值得的,她的死让你记了她一辈子,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终归没有冷待过丽娜。”宝钏没有再推动秋千,任它晃晃悠悠的停下,“我恐怕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秋千停下,宝钏拉着两边的绳子,垂着头静坐在上面。
“你恨代战吗?”凌霄不禁问起来,“你的平贵在西凉时总会陪着代战来看那片鲜红的玫瑰丛,恩恩爱爱,羡煞旁人。”凌霄无意刺激宝钏,只想听她一句真心话。
“恨?还是不恨?我也不知道,或者不该用这样一个字眼来表达我的情感。”宝钏起身,走到黄玫瑰花前,弯腰凑到花前闻起花香,“此话怎讲?”凌霄不能理解,“她和皇上生活了十八年,又有一双儿女,她已经把皇上融入自己的血液里不可分离,若是我,我也不想自己的男人被别人分去……”宝钏平平淡淡的表情,让凌霄有些意外。“可我怨她,怨她不能多等些时日,硬要逼死我,我也怨皇上,怨他许我一生一世,后来轻信谣言另寻新欢。不过说到底,我最怨的还是我自己,我为情爱蒙蔽了双眼,为着自己幻想中的美好负了似水流年。”
“你有何错?对爱的渴望没有错的。”宝钏就像当年的丽娜,或者说更像当年的自己,可凌霄不觉得这样有错,每个人都有获取爱的权利。
“我的错是我太想爱了,这个世界没有爱不好,而太想爱了,又会使你更加失望。”宝钏轻轻答道。凌霄走到宝钏身边,看着一片淡黄的玫瑰花沉默了,文韬武略的他竟在一个女子面前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于是转身离开,谁知玫瑰刺勾破了他精致的披风。“真是的,披风竟被这花给勾破了!”凌霄正好岔开话题,解下披风来看,果然破了一个小洞。“许是丽娜在留你。”宝钏浅笑,他说丽娜爱极了这花,怎知她不是化作了一朵淡黄色的玫瑰等着她的情郎来观赏呢?
“你倒是会说笑!”凌霄看着自己的披风有些无奈。
“这么热的天解了披风不是凉快多了么?”宝钏的话显得有几分俏皮,真像是十八岁的少女,不,她现在本来就是。
“西凉可和长安的服饰不同,这个是大王必有的,更何况这披风是十几个心灵手巧的绣娘用金丝线缝制的,实在难得。不过既然坏了,那就扔了吧。”凌霄解释着,觉得有些可惜。
宝钏才发现这披风的贵重,伸手过去,“给我看看。”凌霄不知她要干什么,不过坏都坏了,也没有太大的用处了,于是放到她手里。宝钏见那洞其实不大,只是被划破的地方不好恢复,“在这儿绣一朵花如何?”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绣一朵花?”凌霄平日里破了的衣服都尽数扔了,因为身边没有人回这针线活,如今宝钏提起,他觉得有趣。
“嗯,我帮你把披风补好,这样精致的披风因为一个小洞丢掉太可惜了。”宝钏轻轻抚摸那破损之处,“你这儿可有针线?”
“宫里没有什么女眷,这针线只能用侍女的了。”凌霄遣了身边的侍女去拿针线,不一会儿,侍女就送了过来。宝钏看了看线,这些普通婢女的东西虽不能和金丝线相比,却也算得上是好线。宝钏从里面挑了橙色和黄色的丝线,开始绣起来。凌霄像是看稀奇一样,过去不管是代战还是丽娜,都是不会碰这些东西的,西凉的女子英勇善战的不少,可像宝钏这般贤惠的的确少见。
“好了!”宝钏之前绣惯了,这样的小工程自然不在话下。凌霄接过来一看,橙红色的花在阳光下格外光彩,虽是普通的丝线,竟不亚于金丝线所绣的花,“怎么做到的?”凌霄很是佩服。
“挑了亮色垫底,上面再绣花,在阳光下就会显得格外耀眼。”宝钏柔声解释,这算是报答凌霄的一种方式吧!
“这……是什么花?”凌霄未曾见过,不过这花还是很好看的。
“此花唤做凌霄,和你名字一样。”
“凌霄?”凌霄更觉得神奇,“我没见过这花。”
“西凉是不多见,不过在大唐随处可见,每年夏秋之际,凌霄花都会攀上高墙或是缠绕高大的乔木,于其顶端绽放,敢与太阳争妍,是种很有勇气的花。”宝钏没有再说下去,其实还有一句,人和花一样,凌霄正如那花一般,刚毅勇敢,让宝钏佩服。
“感觉你是在夸我。”凌霄披上披风,开起玩笑。
“我……我没有……”宝钏在脑海里反复回忆自己刚刚的话,有这么明显吗?
“哈哈,多谢你了,换了别人一定没有你这绣工。”凌霄赞叹道。
“那以后碰上同样的事,可以来找我啊!”宝钏总算找到一种法子报答凌霄,这样让她做绣工做一辈子也行啊,总归受他的恩惠会心安理得一些。
“哦?好啊!”凌霄很自然的答应。
宝钏不知,自己刚刚做的一切,像是化作了一只柔美的手,伸出纤细的手指拨动了凌霄的心弦。他那曾经为代战封闭的心,又为着宝钏的美丽与聪慧泛起点点涟漪。现在就连凌霄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爱……
宝钏求了凌霄带自己出去狩猎,要说她也是心血来潮,自觉不可辜负巫医为她恢复的这十八岁的身体,一定要多学些东西,既然身在西凉就要入乡随俗,凌霄他们狩猎,她也要去学,凌霄过去教过她剑法,知道她聪慧,便欣然接受了她这个徒弟。
“宝钏,看,那边有一只野兔!”凌霄指了前面的一只小灰兔给宝钏看,宝钏见那兔子还很小,就这样被猎杀了很可怜,正要劝凌霄换个目标,凌霄已经拿了弓箭瞄准,射了出去。
“不要!”宝钏跳下马要跑过去赶走小灰兔,可箭的速度远比宝钏快,那箭射中了小灰兔的腹部,小灰兔软软的瘫倒在地,宝钏急着跑过去,不小心崴了脚,一瘸一拐的走到小兔子旁边,抱起它来。
“宝钏,你没事吧?”凌霄见她急急忙忙的过去,害怕箭伤了她,也跳下马去追她,所幸箭只射中了兔子,并未伤到宝钏,但凌霄看她好像崴到脚了。
“我没什么事,只是它,不知道还能不能救过来……”宝钏轻轻抚摸小灰兔,鲜血一股股的从它的腹部流出,“这么小就被猎杀,实在很可怜……”宝钏看得心疼。
“给我吧!”凌霄伸手要接过小兔子,“你不会想杀了它吧!”宝钏不放心,“我是救它的!”凌霄也没耐心让宝钏交过来了,索性自己把兔子夺了过来,快速拔了箭扔到一边,又取出随身携带的上药洒在小兔子身上,血真的一下子止住了。宝钏见了很高兴,一个小生命总算没有白白的去了。
“你喜欢它吗?”凌霄摸了摸小兔子的毛,软绵绵、毛茸茸的,特别适合饲养起来当宠物。
“喜欢啊!”宝钏也伸手摸起小兔子的头,“这么可爱怎么会不喜欢?”
“喜欢就养在宫里吧!”凌霄倒是大方,反正宫里没有什么可供娱乐的东西,养只兔子也行啊!
“那太好了!不过得给它取个名字。”宝钏仔细想了想,给一只兔子起名字好像比给人起名字还难。
“叫玉兔好啦~”凌霄随口一说,那日月光下披着薄纱的宝钏像是月宫仙子,这仙子养的兔子可不就是玉兔嘛~
“你太随便了!”宝钏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养只小兔子叫玉兔,养只小狗是不是叫哮天犬,养只小鸡是不是叫卯日星君啊?这也太亵渎神明了!
“那叫什么?”凌霄突然觉得女人很难伺候,要是他养动物,直接叫兔子就好了,哪还用得着起名字?
“月奴。”宝钏一笑,凌霄想了想,被关在月宫里捣药的玉兔,可不就是月奴吗?“哈哈,好名字!”凌霄把小兔子交到宝钏手里,“月奴以后就给你照顾了!”说完打算扶了宝钏起身,“啊!”宝钏的脚的确伤得不轻,只是站起来都觉得痛,“你伤到脚了?”凌霄看她的样子怕是很难自己走着上马了,“走不了,我背你过去可好?”
“这……”男女授受不亲,她怎能就这样让凌霄背了自己去。
“你觉得不妥是吗?”凌霄猜出了几分,“现在你的脚扭伤了,走不了路的,难道你想在这树林里待着?”
“我不想!”宝钏看着就觉得可怕,“可是……”
“还可是什么?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凌霄已经半蹲下来,等着宝钏上来。
宝钏还真是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一手托着月奴,一手松松的环住凌霄的脖子,希望不要和他有太多接触,凌霄觉得她很有意思,一下背起她到前方的马匹那儿,又抱她上马,和自己共乘一匹马。宝钏对这一连串的举动毫无心里准备,还没来得及惊叫就已经和凌霄在回去的路上了。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吓到了?”凌霄见宝钏坐在马的前部,微微低头,一言不发,想着是自己未经允许就抱她上马让她觉得不妥了。
“我的胆子还没这么小。”宝钏淡然的说,“过去他也曾这样背过我……”
凌霄不知所措,他不想她再纠结于过去,却总在不经意间让她想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的,你不过是为了帮我,怎会有错?”
“你……还想回长安吗?”凌霄问她,那儿毕竟是她的故乡。
“我或许再也不会踏足那片土地了。”宝钏看着前方的路,“长安是我的过去,既然想要斩断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就要舍弃对长安的眷恋。”
“宝钏,我听说,皇上才选新人进宫了……”凌霄的声音低了几度,这个消息他早就听说了,只是不知该不该告诉她。“那关我何事?于他,我不过是个已死之人,于我,他也不过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宝钏虽然这样说,可她却不能真正放下,最初的爱恋,十八年的等待,如何可以轻轻松松的抹去?她只将一切都交付给时间,愿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凌霄听出那强装淡漠的声音里透出的几分失落,她还是没能忘掉他的,是不是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如果有另一个人给她爱护,她会不会忘了他,不再伤心了呢?
入了秋,御花园也萧瑟了不少,玫瑰只留下零星的几朵绽放着,花朵凋零,剩下的只有绿叶和布满刺的花茎。
平贵走过去,轻轻触碰玫瑰花茎,花刺可不管面前的人是大唐天子,一样狠狠扎进他的手指里,平贵下意识地收回手来,看着渗出鲜血的手指。
“玫瑰有刺,皇上观赏时要小心啊!”苏龙被平贵召见,其实不过是让他陪着散散心。“手被刺了,可朕为何觉得痛的是心?”平贵想起强迫宝钏插花的事,内疚不已,她摘花时是否也被这花刺刺伤了呢?
“皇上看来心情不好,为何不请新进宫的才人们来陪皇上解解闷?”苏龙知道他想起了宝钏,不过早知今日,当初为何还要那般对她?
“苏龙,你如今一定很唾弃朕吧!”平贵苦笑,这话让苏龙吃了一惊,“当初拼了命想娶宝钏,得到了却不知珍惜,如今她去了,朕倒念起她来,实在是个惺惺作态的负心汉,对吗?”
“臣不敢,感情本是两个人的事,怎可将所有罪都推于皇上身上,也怪皇后娘娘太过执着,不知在这宫里安分的活下去,单单奢求一份不变的深情。”苏龙表面上在责怪宝钏,可一般人都听得出他实则是在说平贵薄情寡义,有了西宫和皇子,便忘了为自己苦守十八年的发妻。
“你说朕无情,朕不怪你,因为朕从来没有察觉到原来宝钏在朕心中如此重要。人就是这样不懂珍惜,失去了才后悔莫及。”平贵看着眼前的玫瑰花,对苏龙讲述起过去的事,“朕曾经邀宝钏和代战一同赏花,代战让宝钏帮她插一瓶玫瑰,宝钏不应,代战便撒娇让我说句话……”
“皇上……就让娘娘插了?!”苏龙明白这是怎样的羞辱。
“没错,朕是强迫她插花的,还强迫她叫朕皇上,可如今,朕真的想听她叫朕一声平贵,如果可能,叫朕一声薛郎……”秋天缓缓飘落的树叶与平贵身上的龙袍颜色一样,它也带着和平贵一样的哀伤。
“苏龙,你知道吗?她那日病倒,朕将她抱在怀里,她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朕来看她,她以为是在做梦,倚在朕的怀里让朕陪陪她,朕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便在朕的怀里去了……”平贵的声音颤抖起来,泪水也不自觉的落下,“朕之前还让她做下人的事,还怀疑她下毒,说她恶毒……”
“皇上……”苏龙想劝他,却不知从何劝起。
“朕是多么自以为是啊!当我陷入无尽的思念中时,才明白自己的错,我为什么会对那样柔弱的人说出如此狠毒的话?朕为着保护苍生而活着,为什么朕没有意识到,朕能保护的只有一个人,朕必须要爱护的人就在朕的面前,她如此依赖朕,朕却把她狠狠地甩开,让她痛彻心扉地撒手人寰!朕不配做皇帝,不配做她的丈夫,甚至不配为人……”平贵的泪簌簌地往下流,苏龙如今懂了,人置于一件事中,总是分不清是非黑白,当抽离出来看清一切时,已经有了不可回转的错误。
“臣斗胆问皇上,如果死的是西宫娘娘,皇上会如此伤心吗?”苏龙总是一针见血,问题不是他爱不爱宝钏,而是宝钏和代战更爱谁的问题。
“朕不知道,朕只知道,没有那么多如果,现在,朕对代战已经爱不起来了……”她逼死了宝钏,利用天翔陷害宝钏,造成了天翔的离世,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她潜伏的欲望,他如何还能对这样的女人爱得起来?
“皇上,若一个男人真的爱一个女人,即使他们不在一起了,那个男人以后的女人都会是他心爱之人的影子,不然只能叫喜欢,不叫爱。”苏龙缓缓道,“皇上无意于宫里新晋的才人,是因为她们不像皇后娘娘,还是因为不像西宫娘娘,这个问题,皇上可以回答吗?”
“朕只是不喜欢,不喜欢而已。”平贵没有想太多,只觉得不喜欢而已。
“那皇上回去好好想想,爱,还是不爱。”苏龙退下,平贵一个人立在秋风之中。他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女人都成了自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若只能留一个,他到底会留谁?宝钏也曾经问过他,他没有给她答复,其实是他自己也不清楚。现在的心痛只告诉他没有宝钏他很痛苦,如果没有代战呢?会不会与现在有同样的痛苦?
西凉,花园。
凌霄和宝钏坐在小河边,宝钏静静的听凌霄描述他争战途中见过的大海。
“凌霄,海真的有那么美丽吗?”宝钏从未见过大海,如此神秘的东西,在凌霄的描述下显得格外迷人。
“是的,翻涌的波浪声,听起来也是那般舒服,沙沙沙的,像音乐一般。”凌霄想起来,似乎海风又吹拂起他的面庞来。
“真想亲自去看一看呢!”宝钏充满了期待。
“想去,随时都可以去啊!”
“我心里存了太多不好的东西,我想让毫无负担的自己立于大海之濒,待我放下一切,凌霄,你可以陪我去听海浪的声音吗?”宝钏满满的期许,凌霄觉得这样的她分外动人,“可以。”
“待到那时,我们径直去看海吧……”宝钏看潺潺流水,幻想着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大海……
“好的。”凌霄看着宝钏的侧颜,若是他先遇见她,她一定不会受那么多苦,他一定会好好爱她,那,现在呢?
“宝钏。”凌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我知道你以前爱他,那现在呢?”
“我似乎已经放下了。”宝钏表情淡然,的确像是放下了。
“如果,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爱你呢?你会爱我吗?”凌霄觉得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实在可笑,好歹也换个方式啊!怎么能这样直接?!
“如果?那我们就如果下去吧!”宝钏只当凌霄在开玩笑,“如果我爱你,我或许会像攀援的凌霄花依托你,爱上你头顶的风云,爱上你脚下的土地,与你紧握在地下,相触在云里……”宝钏最初幻想的爱情就是如此美好,可惜平贵将它打碎了,“如果,如果,我爱你……”她小声说着,她做的是爱上凌霄的假设,说出这些话时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个人。
凌霄看她魂不守舍的,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此,他倒情愿先将情意收藏于心,待她真的忘记,再和她重新开始。
平贵批阅着奏折,其实这是他这段日子做的唯一事,新人入宫,他从未看过一眼,代战那儿更是没有再去过。所有人都说皇上今日越发勤于政事了,开元盛世再现大唐只是时间问题,他不语,只继续默默的处理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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