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无龙头到处跑,妹我无双小师妹到处游的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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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辜负了爱/禁断之爱
作者:香蒲圆叶 &上传: &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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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断之爱]出书版》 出版名:《我们都辜负了爱》  作者:香蒲圆叶
  第一章(上)
  第一次遇到林杰,是在傅臣和潮订婚那天。
  那是寒冷的冬季,伴随着无边的黑暗苍穹与冰冷的静寂夜风,昭示着我的心情。
  我喝醉酒,在狭窄而危险的山路上飚车试图自杀,忽然拐角处迅疾打亮另一盏车灯,避之不及,于是和迎面而来的Taxi相撞。
  结果,我想自杀却没死成,被送进医院的反倒是林杰。
  不得已叫救护车进了医院,我烦躁异常,只想付了医药费速速离开。然而医生和警察在我耳旁交替盘问,引得我直想大声尖叫,不再顾教养,也不再顾颜面,此时此刻我只想狠狠发泄心中的悲伤。
  就在这个时候,医生过来告诉我,病人没有什么严重外伤,并且已经苏醒。
  我不耐烦地跟随查看,本打算只是看一眼就好,确认没有问题就离开。走进病房,却在接触对方眼眸的时候无法移开视线。
  无法忘记林杰睁开眼睛的一刹那。
  那是澄澈如宝石的颜色,纯粹的漆黑表面流动着晶莹的光泽,美丽得让人心惊。
  而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清澈微带迷茫的微笑,让世界仿佛无声。一个眼神,顷刻间缓解了我心中所有的烦躁与悲伤,多么不可思议。
  我看着他,他也正看着我。我们彼此相望。他的声音微微沙哑,却柔和悦耳,且语速缓慢如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我好像认识你。”
  他说他认识我。
  当然,他不可能认识我,我们素不相识。而且事后证实他不认识现场其他任何人,正确的说法是他谁都不认识。医生说他脑袋受到激烈震荡失去了记忆。他忘记了一切的事情,就连林杰这个名字也是我给他起的。
  是的,没错,林杰没有名字,没有身份和过去,是个忘记一切的来历不明之人。
  翻遍能找到的物件,没有发现能证明他的身份的东西。所有重要的证件大概都随着车祸掉下了无底深崖,杳无踪影。而仅存的不过是一张俱乐部会员卡,不能说明什么。警察说了句有消息会再通知,可是却从此消失不见踪影。
  虽然失去记忆,却没有外伤,医生宣布他隔天就可以出院。而问题是他无处可去。出于责任,我让林杰住进了我家。
  而这令我心情很不好,不好到不能简单用糟糕来形容。
  一个人,想死死不成,还不得不接受像林杰这样一个大麻烦,没有谁会心情好。
  这种感觉是绝望,因为失恋。
  失恋这两个字说起来很简单,可是我对傅臣的爱是那么深刻,爱到可以付出生命。然而傅臣爱的不是我。
  很简单的故事,我爱他,他不爱我。我是别人爱情故事中面容模糊的配角,不曾被记得,连台词都没有。
  我不甘心,不想就此作为自己的结局,于是选择了最偏激的道路。我伤害了傅臣的爱人,如愿以偿改变了结局,结果得到的是傅臣的愤怒与决裂。
  我和傅臣做了兄妹十三年,虽然他不爱我,曾经我却也是他心中的唯一。现在这份唯一因为恨意而变得一钱不值。为了别的女人,连让他看我一眼都变成了奢侈。
  到死都不明白傅臣为什么会喜欢潮。十三年,兄妹情深,最后竟然比不上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女人。
  不管我是否理解,事实就是我输得一败涂地,没有翻身的可能。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就好像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收留一个失去记忆的男人。
  车祸第二天,林杰住进了我家。
  出院的那天是晴天,意外有着好天气,阳光温暖而明媚,只是我心如死灰。
  那天傅臣没有出现,没有任何人来关心我的交通事故,我被全世界抛弃,陪伴在身边的只有林杰。
  我的车子因车祸而送修,我们一起坐在计程车上,林杰迷茫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路无言沉默。
  我所居住的房子是登记在傅臣名下,假设林杰是骗子小偷,混进我家是想榨干我家产,也和我无关。我只是寄生虫一只,吸光傅臣的血,其他不管。
  而且,让林杰住进我家已经是尽了我最大的责任,我根本没有心情再去顾及别的事情。林杰想怎么样都好,我求死不成,只想自暴自弃。
  出院后,我把林杰一个人丢在家,整夜去酒吧买醉。
  然而林杰不是骗子小偷,他真真实实失去记忆,连生活自理能力一并失去,常常烧水忘记关煤气,浴室放水的时候想起来去做另一件事情,在阳台收衣服差一点掉下去。等等等等。
  所以我说,林杰是大麻烦。我虽然不关心他人的死活,也有过自杀的念头,但是我并不希望我住的地方闹出命案。
  每次我的的夜生活刚刚展开,就会接到林杰打来的求助电话,不是房子着火了,就是忘记带钥匙,诸如此类,预示着自我放纵的夜晚必须草草收场。
  次数多了以后,我忍不住对林杰发火。
  “你是故意的吧?你失去记忆,连智商都没了吗?哪有人平均一天忘记带三次钥匙的!”
  “是忘记了啊……”林杰淡笑,不徐不疾回答坦然:“不过只忘记了一次。没错,其他几次我都是故意的。”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这下我彻底动怒:“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耍弄我?觉得很有趣吗?”
  “不是耍弄,是不想看见你再伤害自己。”林杰温和安慰我。“喝酒对身体不好。只是失恋而已,振作起来就好了。”
  “什么叫做失恋而已!”我狠狠瞪着他,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什么只是而已!我爱他,爱到不惜一切。说起来也许很轻松,一句话而已,可是你根本不明白……”
  你根本不明白我对傅臣的爱,那不是只有而已。那样的炽烈热度,不仅将他灼伤,更已焚毁我自己。
  “的确我什么都不明白。”林杰微笑着,声音微哑语气轻柔。“可是我知道,就算别人不爱你,世界上也会有一个人爱你。”
  我立刻抬头,恶狠狠带着敌意嘲讽他:“你想说那个人是你吗?”
  林杰微笑着摇摇头,“那个人就是你自己。”
  我怔住了。
  林杰缓缓微笑道:“世界上最爱自己的,当然只是自己。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爱自己,那么你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了。你要做世界上最可怜的那个人吗?”
  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我怔怔看着他。“我第一次……听到你这种说法。”
  林杰的回答是无言的温柔微笑。
  我一直以为,我如此悲惨是因为傅臣不爱我,却从来没有想过,其实是我自己不够爱自己。我一心只想得到傅臣的爱,那样的执着令我在不知不觉之间忘记了爱自己。
  我不要做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真是奇妙,听你这样一说,我的怨愤,我的失落,我的委屈与不甘,我所有的负面情绪统统平息下来了。”
  林杰只是温和微笑望着我。
  只因为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多日来烦躁叫嚣的心在此刻平静得不可思议。我怔怔对他点头。“我明白了我该怎么做了,谢谢你。认识你似乎是件不错的事情。”
  “彼此彼此。”林杰温和微笑:“遇到你是我最幸运的事情,因为你是赐予我名字的人。所以请振作起来,请记住,不管怎样我都你身边支持你。”
  “谢谢,真的谢谢。”我靠着林杰的肩膀,泪水再次无法抑制。然而这次却丝毫感觉不到悲伤,心中满满充盈的只有温暖与感动。
  在傅臣订婚后的第四十三天,我终于认清现实振奋精神,既然我还没有死,还需要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一段时间,那么我就要找点事情做。
  我想到了找工作。
  不过,一开始我想的却是很简单。傅臣过去把我保护得太好,惯出了我许多天真的想法。于是我到处投简历,不想让人家知道我是R&A集团少主的妹妹,被不客气拒绝的时候又要任性发大小姐脾气。
  简历投出几百封,均是石沉大海。后来终于肯有一家公司要我,说好是秘书助理,结果其实是打杂小妹,被所有人呼来喝去,连打杂小妹本尊也爽快地把工作量分我一半。这样的待遇自然让我觉得倍受刁难,一气之下干脆辞职,重新再找了份工作。
  这次的工作果然待遇不错,老板和善员工友爱,只可惜薪资太少,一月所赚的钱还不到我一晚上泡吧花费的一半。开门见山向老板要求加薪,不理解老板为何神色尴尬。
  当晚,我接到傅臣的电话。
  电话的内容很简单,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冰冷。“我收到你这个月的账单,希望你今后花费能有所节制,尽量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订婚这么久,这才想起要给我打电话,而且还是要我不许乱花他的钱。难道时光真的不能倒流,过去他对我的疼爱呵护从此就一去不复返?
  我很不甘心:“十三年,你何曾管过我花多少钱?和潮才订婚几天,就变的对我这样小器。我虽然做不成你心上人,名义上好歹也是继兄妹,你就这样听那个女人的话,急着把我赶出门,怕我分她家产?”
  傅臣淡淡道:“你好自为之。”说着就挂了电话。
  他已经不爱我,他对我只剩下责任。
  对傅臣的期待变成失望,冰冷像毒素一样蔓延全身。我握着电话站在客厅,心脏在剧烈的疼痛。
  有人伸手拿走了我的电话,然后把我抱进怀里。我抬头,看见林杰,他对我温和微笑,漆黑如夜的眼眸能够看穿一切。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穿透了冰冷的空气,到达我耳边。“想哭的话就尽情的哭吧,没有必须忍耐的理由。”
  只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让我无法控制泪水的汹涌。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像个孩子似的泣不成声。急切地想要宣泄什么,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泪水滑落至唇边,吐出的话语支离破碎。“我很爱傅臣,我真的、真的很爱他……”
  “我知道。”林杰拍着我的背安抚我。“我知道你爱他。傅臣他一定也知道。”
  透过泪水,我望着林杰模糊的面容,仿佛期待得到一个解脱或答案。“可是,他不爱我。”
  林杰微笑。“只是他不爱你罢了,你还是可以继续爱他。”
  “我可以……继续爱他?”泪水模糊了视线,林杰的微笑却是如此清晰。
  “你为了他可以去死不是吗?”林杰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如此安心。“你对他的爱情是如此强烈,连死亡都不畏惧,那么,只是他不爱你而已,没有什么好伤心的。爱情是让人幸福的事情不是吗?”
  “爱情是让人幸福的事情……”我喃喃地重复着。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傅臣不再爱我不是那么令人悲伤的事情。我可以继续爱他,可以继续幸福。
  那一晚,林杰在我耳边说了许多话,具体说了些什么已经记不大清了。可是那低沉微哑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仿佛夏季午后的微风,柔和能平复一切伤口。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妙的声音呢,温和柔软得令人想要哭泣。我听着林杰安抚的话语,不知不觉靠在他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在沙发上醒来,身上盖了件毛毯。而林杰却蜷缩在地板上,抱紧自己似乎很冷的样子。抚摸耳际,昨晚温柔的话语仿佛回响在耳边,还有他的微笑,他温暖的拥抱,仿佛还留给我有余温。真是奇妙,此刻我完全感觉不到失去爱情的疼痛。
  林杰……真是个很奇妙的人。
  我下了沙发,将毛毯盖在林杰身上。他晶莹的睫毛微颤,唇色略为有些苍白,手伸过来本能握住了我的指尖。
  他的手纤细柔软,手心还残留着热度。我一颤,把手抽出来。林杰重新抱住自己,继续沉睡。我望着他的睡颜,脑中一片空白。等到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发呆良久。急急忙忙开始洗漱准备去上班。
  顶着哭肿的双眼赶到公司,打卡的时候前台阿姨似乎对我颇有微词。好不容易被林杰安抚下来的心情再次变坏,忍让再三,对方还在那里唠唠叨叨。当下大发脾气,与前台阿姨大吵起来。这个可不是我在耍大小姐脾气,就算我是个平常打工小妹,也没有理由平白无故被另一个欺负。
  战况激烈,双方情绪都失控,口不择言。最后阿姨忽然忿忿道:“不过是走后门进来的,得意什么。”
  一句话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开,我睁大了眼,怔了好半天才明白她说了什么。“我是走后门进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前台阿姨自觉失言,讪讪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问我做什么。”说着转身就走,去做别的事情了。
  而我被震住,苍白着脸站在原地说不出话。走后门?我有什么后门?……难道是傅臣?
  等到反应过来,一路奔向经理办公室去,敲开大门直接开门见山:“是傅臣要你收留我?”
  经理稳如泰山,我突然起来问这样无厘头的问题,他却立即明白我在问什么。回答道:“你猜的没错。”
  我一下子失去了浑身所有的力气。
  原来真的是傅臣。我自以为已经离开他的掌控,没想到却一直在他的五指山。
  经理泰然自若:“你应该知道,以你的能力其实是无法胜任这份工作的。但是傅臣的面子我不能不给。既然你现在知道实情,是走是留,你做决定。我们公司多养一个闲人不成问题,只是希望你索求工资能在正常范围以内。”
  他这样明讽暗刺,我自然是不可能再留下来。于是说:“我要辞职。”
  经理就等着我说这句话。“把辞职报告交上来,你立刻就可以离开。”
  花了极短的时间办理辞职,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脑中一片轰乱。今天给我的教训太大太大,我印象深刻。
  我想要重新开始生活,可是在傅臣的掌控之下,我能够走出过去的阴影开始新生吗?继续这样下去,我只会沉浸在痛苦中越陷越深。我要离开傅臣。可是这里还不够远,想要逃离傅臣,必须去更远的地方。是的,我应该去一个没有傅臣,没有潮,没有心痛的城市。
  我想到该怎么做了。
  回到家,我对林杰说:“我想把房子卖掉。”
  本以为林杰会吃惊,他却镇静坦然无丝毫慌乱,只是微笑看着我说:“我说过,我会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
  既然要离开傅臣,卖房子的事情自然不能让傅臣知道。不能大张旗鼓,只能托中介咨询价格。最后一个年轻男人看中的这套房,时间仓促,我也没与他还价,他报了一个数,我觉得还满意,便把房子让出去。
  拿到的钱我当然没想过把钱还给傅臣,虽然登记人是他的名字,但是爸爸的遗产我好歹也该有这么一份。至于其他的,我不要了,全当作送给傅臣与潮的结婚礼物吧。
  于是,两个月后,我就与林杰一起搬到了与傅臣遥遥千里的A市一个小套房里,真正过起了打工阶层的生活。
  搬家的那天,我对着遥远的彼方轻轻吐出几个字。“傅臣,再见。”
  而随着火车的启动,不仅是我道别消逝在了风中。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那个有着傅臣的城市,也终于在我眼前越来越远去了。
  雏鸟离开温暖的巢自然是欢欣的,尽管心情悲伤,却对无际的蓝天期待而向往。我沉浸于新生活的美好幻想中,完全忽略了现实的沉重。
  到了A市以后,因为没有决定就在这里定居,所以新的住处是租来的。房子还算宽敞,稍微布置一下也很温馨,但对于住惯毫宅的我来说却狭小难忍。时值炎夏,冷气时好时坏,只有一间卧室,睡觉时必须与林杰挤在一起。夜晚还有蚊子,不知道从哪里飞进来,烦扰不堪。早上起床的时候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有深深的黑眼圈。
  房东是典型的保守独居老人,来收房租时拿异样的眼光审视我和林杰,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和林杰已经被他批判杀死一千次一万次。A市不像我原来的城市那么开放,一男一女没有名分住在一起,是要被世人唾骂致死。然而我又不愿意假装与林杰是夫妻,进出家门,总有社区里无事可做的大妈们指着我窃窃私语。
  因为有着种种的障碍,住进去不到一周我就考虑起再次搬家。有了前次经验,这次慎重许多。手里握着一大叠房产资料,心里已经看中几处满意的,准备与林杰再商量一番。
  回到家,站在门口还没说话,先被屋内弥漫着的食物香气所吸引。循着香气走近客厅,却见一桌丰盛的饭菜,林杰坐在桌前,温和对我微笑。“欢迎回家。”
  我完全愣住,半天才迟疑地问道:“这些是……你做的?”
  “是呀,”林杰轻描淡写:“庆祝乔迁。”
  话虽如此,作出这么一大桌菜却不容易。和林杰在一起住了一段时间,我已经了解到他和我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偶尔下厨也总是烧焦。在我看不见的这段时间里,林杰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有今天这一桌的成果。
  所以,我为林杰这样的郑重感到意外,并且不以为然:“乔迁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不过是换了房子而已。”
  “小音,搬家不只是换房子而已。”林杰微笑着,语气却是前所未有过的认真。“家不仅是个住处,更是遮蔽风雨的地方。伤心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只要回到家里,心中就会充满面对一切的勇气。家这个词语,可是很珍贵的。”
  珍贵……
  我有点黯然:“这么珍贵的词语不属于我。我爸爸妈妈早就不要我,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家人就只有傅臣,可是傅臣也不要我了。房子对我来说就是房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是吗?没有的东西,就创造一个吧。”林杰依然笑得温暖。“从今以后,这里以后就是我和小音的家了!”
  我一震,怔怔望着林杰。“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
  林杰笑着,声音微哑而柔和。“这里是小音的家,我是小音的家人。如果你伤心或者难过,请不要忘记有人在家里等着你。”
  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幸福与感动瞬间盈满心间,我说不出话。
  在我看来是如此困扰又难过的问题,林杰却如此轻松地就解决掉了。总觉得只要和林杰在一起,无论什么困难都不值得畏惧。
  “谢谢你,林杰。”千言万语汇成一句简单的话,那客气疏离的礼貌用语并不能表达出我的心情,我想说的是更多更多。
  “教你一件事情吧。”林杰微笑看着我,漆黑的眼眸仿佛荡漾着美丽的湖水,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对家人,不用说谢谢。”
  我感动得无法说出话。
  “然后,”林杰继续微笑说:“既然是在家里,总不可能一直叫外卖。尝尝我的手艺,我学了一个礼拜。”
  我忽然回想起来,难怪这段时间以来林杰的手上总是出现莫名的伤痕,追问之下又不肯说。原来如此。
  小心翼翼夹菜吃了一口,谈不上美味珍馐,可是有家的味道。温暖,令人安心,给人勇气。
  “好吃吗?”林杰期待地问我。
  我用力点头,眼眶微微发热。
  林杰松了一口气,笑得很开心:“那就好。”
  我眼睛一转,说:“家里最会做饭的就是你,已经做饭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林杰哈哈笑起来:“如果你不嫌弃我的厨艺,做一辈子都不成问题啊。”
  一辈子……真是个幸福的词语。就算明知道虚假遥远难以实现,心中却已是满满的温甜。
  即使是谎言,此刻也让我感动。
  林杰的快乐真实感染到了我,而握在手里的大叠房产资料,被我微笑着,不知不觉扔在了垃圾桶。以后我也没有再提起换房子这个话题。
  而之后的相处更可以看出,林杰的确很重视这个‘家’。
  无论何时,茶几上永远摆放着美丽的折纸花朵,陈旧的家具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桌上总是备好热气腾腾的饭菜。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再被蚊虫困扰。在他的怀抱里,常常奇异地夜夜无梦,一觉好眠。
  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渐渐地可以不去想傅臣。尽管心中偶尔还会作痛,可是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够走出悲伤。
  林杰真是奇妙的人。他好像从天而降,没有任何不和谐地轻而易举就融入了我的生活。从失忆,遭受警察询问,医生治疗,被我冷落,任我莫名其发脾气,跟着我搬家,被人指点,他也没有任何抱怨。自始自终,他就只是温和地注视着我,包容我所有任性的举动,给我拥抱与安慰。在我偶尔良心发现对他感到抱歉的时候,投以温暖的微笑。
  有时候我会突发奇想,林杰会不会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呢……
  对于我而言,遇到林杰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吧。
  搬来新家第二周,我开始找新的工作。
  林杰本打算也找份事情做,可是他出门去,突然倒在马路边,被人看见送进医院,声势浩大十分吓人。我接到通知很是惊吓,害怕林杰就此一睡不醒,满怀担心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却是轻描淡写,医生说:“没有问题。”
  “这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医生解释说:“暂时不要工作,多休息,不要吃辛辣食物,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兵荒马乱之后,我和林杰就这么回家来,得到的结论是林杰不能出去工作。林杰对此闷闷不乐,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第一章(下)
  卖了房子之后还剩一笔钱,经济上暂时没有问题。只是坐吃山空不是良方,我依然决定出去工作。到处奔走,买报纸看新闻,寻找适合我的职位。圈圈点点一大堆信息,却没有一个让我满意。总是有各种缺憾,比如工资太少,公司太小,工作无任何技术含量要求,员工良莠不齐,地理位置肮脏偏僻,等等等等。
  我不在家的时候,林杰并不是就这么闲着。他经常出门走动,上街买菜,与邻居打招呼,和邻里之间打良好的关系。
  一来二往,大家都知道林杰是个开朗温和的好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社区里竟然传出流言:我是个不正经的女孩,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勾引了林杰这么好的孩子。
  晚饭后我和林杰在社区里散步,迎面走来一个阿姨,拉过林杰苦口婆心开始劝说。“你年纪轻轻又这么乖巧,不要和那种不正经的女孩子混在一起啊。”
  我啼笑皆非,并不打算予以理睬,拉了林杰转身想走人。
  但是,林杰却反手拉住了我。我疑惑看着他,而他直视着那位阿姨,坦荡郑重道:“阿姨,我很敬重您,所以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我很难过。小音是我最重要的人,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女孩子。”
  阿姨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又不是我说的,大家都这么传……”
  “大家都说错了。”林杰依然紧紧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如此温热有力量。“只是传言,又没有真正和小音接触过,你们怎么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阿姨脸色讪讪:“既然你自己高兴,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等阿姨走远,我对林杰摇头:“你好不容易才和他们打好关系,何必为了我和别人起争执。流言什么的就让他们说去吧,反正又伤害不到我。”
  “即使没有实质伤害,我也不喜欢听到他们说小音的坏话。”林杰坚定望着我:“因为小音是我的家人啊,守护家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是么。”
  他的眼睛如此明亮,我怔住,心中有个地方却是滚烫……
  虽然林杰再三否认流言的真实性,但我是坏女孩的这个认知已经根深蒂固,没有人相信他的话,都当他是被我胁迫了。
  于是,如果有人有什么好东西,一定会塞给林杰一份,还要偷偷的,郑重嘱咐林杰不可让我知道。然而林杰每每都会直奔回来,献宝似地将人家分给他的东西全部给我,并且期待看着我等待称赞。
  我实在哭笑不得,却又感觉很温暖。
  他的那些东西,比如糖果,甜饼,果子,购物优惠券,商店打折海报,如此之类,一些零碎的小物品,充满了家的味道。
  时常感觉很幸运,我不是一个人,林杰陪在我身边。缘分真是很奇妙。回忆起当初与林杰相遇的时候,他对我而言只是责任,我让他住进家,只是对他的失忆需要补偿,我不想也不能同他产生感情。可是现在,林杰是我的家人,不可分割,不可替代。
  林杰依然时常晕眩,我们每个月定期都去医院检查。为经济状况作考虑,没有选择以前那种大医院,而是选了家风评不错价钱合理的地方小医院,当然也密切注意着林杰的记忆是否有恢复的可能。
  只是,林杰的记忆一直毫无起色。
  偶尔我会悄悄猜测,林杰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从事什么职业。也许他本来有个很幸福的家庭,有个漂亮能干的女朋友。也许他和我是天差地别、完全两个世界的人。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心里会很难过,隐隐担心着:如果林杰回到了他原有的生活,那他……还会是我的家人吗?
  每个礼拜都积极地陪他去医院复查,心中却祈祷不要让他恢复记忆。
  也许是祈祷见效,林杰的记忆一直不见恢复,到现在为止他依然连本名都想不起来。每次听到看诊结果,我心里都暗暗松口气。
  生活费,医药费,加上之前没有独立生活的经验,常常会买一些不实用的物品。尽管存款不少,钱却像流水一样渐渐画出去了。而且由于太挑剔,我长久没有找到工作,我们的生活变得拮据起来。
  最拮据的时候连白菜都吃不起,连着三个月只能吃白饭,到最后干脆喝稀粥。
  林杰看我的眼神很是抱歉:“如果我也能出去工作的话……”
  “别说那种见外的话。”这次轮到我给他打气:“我们是家人不是吗?”
  林杰怔住看着我,半天才点头,说:“是啊,我们是家人。”
  牵手,扶持,不会分离。因为彼此陪伴,所以吃苦也变成了快乐的事情。
  回想这段时间以来我遭遇的种种不幸:失恋,找不到工作,和邻居关系恶劣,等等等等。明明有这么多糟糕的事情,向来娇气的我这次却始终不曾灰心,仍然积极地怀有希望,尝试一切努力。我会有这样的改变,全是因为林杰。
  空暇的时候我试着写小说,发到杂志社,居然投中了,只有百来余稿费,还是很高兴。有着这样一份零碎的收入,总算又支撑了一段时间。
  但是正式工作还是需要的。找了这么久的工作,我也渐渐学会了放低标准,不再诸多挑剔。这样总算找到一份正式工作,是到一家写字楼当打字员。工作地点位于一间偏僻的小巷,沿路的街道卫生十分糟糕。老板四十开外,满脸鱼尾纹,笑容猥琐,不经意间就抓住我的手不肯松开。
  即使是这样一份工作,也要做下去。为了钱,什么都要忍耐。抛开自尊丢弃一切,为了未来有一天可以幸福地微笑。
  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糟糕,至少同事还算好。待人热情,正义感旺盛。老板吃我豆腐的时候,总有人站出来维护我。
  只可惜好景不长。工作了一段时间以后,办公室那个漂亮的交际花,自认为我的到来抢了她的风头,时常找我茬,或者说我闲话。她不只空有外表,人也很狡黠,每次明明是她欺负我,外人看去却是我在欺负她。她一哭二闹三撒娇,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相对于我的冷漠,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我错。
  我本想忍耐,避而远之,以为这样就可以万事大吉。进公司不到半个月,我们发生一起重大摩擦。
  起因只是一件小事情。
  午饭过后,众人都在各自的座位小憩。隔壁的交际花娇弱而轻柔地对我说:“喂,我要睡午觉,你去把窗帘拉上。”
  我皱眉,觉得她没道理对我这样颐气指使,所以纹风不动。
  交际花又说:“哎,叫你呢,你耳朵有问题?”
  我火了,回道:“你说谁耳朵有问题!”
  于是一场口舌大战就此展开。
  不知不觉战火扩大。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吵得很激烈。而周围的同事纷纷上来劝架。
  “你们为什么吵架?”其中一个同事问道。
  我振振有词:“她叫我去拉窗帘,我不肯,她骂我聋子。”
  交际花作出委屈的样子:“我没骂你,我叫你几声了,你都不理我,我不是以为你耳朵不好使么?”
  我还是很生气:“你叫我拉窗帘,我干嘛听你使唤呀。”
  本以为自己很有道理,不料同事却黑下了脸。“不就要你是拉个窗帘么,用得着这么凶?”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凶?我哪里凶了,明明是她不对。”
  同事不高兴看着我:“不就是叫你拉窗帘?有什么不对的,帮同事一个小忙都不肯。全办公室都听见你在大吼大叫。”
  我顿时哑然,说来说去,到最后倒成了我不对。
  接下来的走向就是一面倒,众人纷纷安慰楚楚含泪的交际花,同时指责我,然后才慢慢散去。我百口莫辩,气急沉默。
  疲惫地回到家,将这件事情对林杰说,意外的是,林杰没有如往常一样安慰我。他只是平静地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遇到各种各样不顺心的事情,我不可能每一件事情都安慰你。”
  我微微一惊,然后是莫名的深深失望。
  说永远支持我,鼓励我……家人,是骗人的吗?
  正想走开,又听见林杰慢慢地说:“人和人之间没有办法看到彼此的心,所以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误会。即使再亲密的彼此,也不能完全了解对方。真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呢。可是只要肯用心倾听对方的声音,多少也能拉近彼此的距离吧。”
  我怔住,迷茫看着他,思考他所说的话。
  林杰微笑:“正如同我所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遇到各种各样不顺心的事情。同样的,也有许多美好的快乐的事情。如果你一直在为不顺心而烦恼,那就会错过美好与快乐。”
  我迷茫望着林杰,他也微笑着回望我,漆黑的双瞳仿佛能看穿所有。“小音,这个世界比你看到的更加明亮,请相信我。”
  我所有所思,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办公室对我的排挤并没有停止。我在茶水间倒水,一个同事慢慢走过来,绊倒我,泼了我一身咖啡,然后毫无诚意地对我笑:“你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是你不对,我教训你也是为你好。”
  我不知道该说些说什么,于是只能沉默。这些教训我的人也曾在我被老板欺负时仗义执言,他们不是针对我,就像林杰说的,他们不了解我,他们认为我是坏人。而总有一些人自诩为正义的化身,他坚信自己的认知才是对的,他有权利有责任有义务教训一切在他看来做错了事情的人。
  曾经因为他人的正义感而获救,如今因他人的正义感陷入泥沼。
  人和人彼此无法看到内心,有那么多的误会与不了解,想要拉近距离,实在太难。
  围观的人嘲讽我了一阵就走开,我费劲擦拭着身上的咖啡,衣服上染着难看的颜色却很是难办。正在犹豫,忽然有人走过来,递给我一方手帕,温和道。“如果实在擦不干净,我准你假,你回家去换衣服吧。”
  我抬头看,原来是经理。我惊讶看着他,他却只是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开。
  我准备回家换衣服,一个同事迎面走上来。我以为他又要奚落我,没想到他期期艾艾,最终小声道歉:“一直以来对你做的都太过分了,对不起。”
  我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欣喜溢满心间:“没关系。”
  同事也笑:“你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多笑笑。其他人那样对你我也没办法,你多和大家接触,以后大家会了解你的。”
  我对他笑:“谢谢。”
  他摆摆手:“你赶快回家换衣服吧,我去工作了。”
  我答应了一声,他走开了。
  只是平常的对话而已,可是让我觉得很感动与开心。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彼此拉近了心的距离,消除了误会,这让我很开心。
  林杰说的没有错,不顺心的事情有很多,快乐的事情也存在着。这个世界比我看到要更加明亮。
  办公室的排挤还在继续,我渐渐能够以平常心面对。
  也有人在帮助我。众人欺负我的时候,经理都会适当地出现,淡淡道:“都聚集在一起做什么,还不去工作。”然后众人鸟兽散。
  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出现大问题。
  明明已经打好的资料,在上交老板的前一刻,找不到了。翻遍了任何可能的角落都没有,问同事,同事只是古怪发笑,看我的好戏。
  我明白糟糕,老板也果然大发脾气,扬高了声音说因为我而害他损失了多少万的生意。
  我听着他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谩骂,最后老板说:“赔我钱,然后滚。”
  我是真的很吃惊,没想到他打算把责任全部推给我。丢失一张打印稿就丢失了生意,这种说法太离谱。如果那文件真那么重要,绝不会轻易交给我这样一个闲杂人等来做。
  于是我毫不客气地反驳:“一张打印稿又不是合同,你丢了生意和我没有直接关系,不该由我负全责。”
  “我说是你的责任就是你的责任,做错了事情还找借口!”老板气势汹汹,哼了一声,换了语气。“不过你模样不错,想解决这件事情也不难。就看你愿意不愿意了。”
  他嘿嘿笑着,不安分的手摸到我身上。
  我顿时恼怒,反手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老板被我打红了脸,震惊摸着五指红印的地方杀猪般大叫,“你敢打我!我要你是看得起你,你不要不识抬举!”
  原来厚颜无耻的恶棍果然存在。我皱着眉头,懒得和他废话,冷冷打断他。“把工资结算给我,我辞职。”
  老板大叫:“你还想要工资?没门!你搞砸了我的生意,是你要赔钱给我,你懂不懂!”
  我退开一步:“再说一遍,你的生意弄砸了,不能让我负全责。我在这里工作了27天,你必须给我工资。”
  “想得美!”老板把文件甩在桌上,“你工作了27天?谁作证?你有合约吗?你有证人吗?搞砸了我的生意还想要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我不想再见到你,趁我没叫警察来之前,你快给我滚!”
  听着他的谩骂,我直想扭头就走,再不想见到这个人。可是不行,林杰还在家里等我,我辛苦这么久就是为了工资。
  我重复:“把工资给我,我立刻走。”
  “保安!保安!”老板杀猪般大叫,“让她立刻滚!”
  保安没有进来,来的是我的经理。
  我愣住,老板也愣住。
  而经理却是一脸平静:“苏沉音小姐在这里工作了27天半,我可以作证。请给苏小姐工资。”
  老板瞪圆的眼睛几乎变成血色。
  最后我没有拿到钱,反倒连累经理一并被老板解雇。
  外面在下雨,街道凌乱不堪,我蹲在肮脏的角落里开始难过地哭泣。
  经理走过来淡淡说,“这点小事情,不值得哭。”
  我没有理他,只顾自己难过,这个时候肚子饿得叫了起来。在这样静寂的雨声中,咕咕的声音十分清楚。
  瞬间我脸红了,而经理他略显白皙的脸变红了。看着我的眼睛也充满无措:“你要不要吃饭,我可以请你。”
  “不用了。”我心中暗叹。曾几何时,傅臣的公主已经落魄到需要人救济的地步?
  我站起来匆匆就要走掉,经理却拉住我,满面的局促。
  “去我家吃顿饭吧,不需要花什么钱,算是我的心意。”
  我很犹豫,自尊心叫我不要去,而肚子很饿,又咕咕叫了起来。我比刚才更为窘迫,经理却善意地笑了。“去我家吧。”
  “那谢谢你了,经理……”
  “不要叫我经理,我不是什么经理了。”他温和地说:“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吧,丁鹏。”
  丁鹏的家在中环,老式洋房,不大,是我喜欢的那种。在黑黑的楼道中摸索,一步一步向上走,听阁楼发出咯吱咯吱的古老声音,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外婆的家。
  你随便坐。丁鹏领我进屋,就去了厨房开始做饭。我毫不客气地打量周围。这是幢复式洋房,没有什么特别的装修,家具都很陈旧,似乎各自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历史,苍老却整洁干净。
  我在沙发上坐下——这大概是这间屋子里唯一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视线到处游移,不经意就看到窗台上摆放着的婚纱照,黑白的,也很古老。若不是认的照片上的新郎,我断然会认为这是丁鹏的祖上旧照。
  “你妻子呢?”我四处看,没有看到女主人。心想是不是要把饭带回自己家吃,万一被他妻子看见我,说不定会引出怎样的误会。
  正好丁鹏寄着围裙端了饭菜出来,我说:“可不可以让我打包回家?我问的小声,脸色绯红。这样卑微的请求,我是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出口的。”
  丁鹏善意地笑。“你在这里吃,没有关系。”然后他慢慢补充一句:“她不会回来。”
  我还未弄清楚他话中意思,他已经度步到阳台,从怀中掏出根烟,不缓不慢吸了起来。夕阳余辉撒在这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背上,竟让他显得那样苍老。
  我迟钝了一秒,才想明白他口中的她是指他的妻子。
  “她为什么不回来?”我问阳台外面那个人。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去,只剩下初夜的昏暗。他背对着我,没有回答。浅浅地吸了一口烟,深深地吐出。落日余晖下照射出的背影显得无比沧桑。
  他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而我不打算参与到他的故事中。
  吃完饭,再厚着脸皮让丁鹏另外做了饭让我打包,林杰还在家里等我。
  没有了那一个月的工资,许许多多原本计划想要得到的东西都不会有。粉蒸肉,米线,寿司,以后再来幻想。鞋子破的厉害,只好再忍耐穿一穿。家里的水笼头坏了,只好再想办法堵紧。上网费,林杰的医药费也没有,不知道又要等到何年何月。
  回到家,林杰等在门口,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欢迎回家。”
  轻轻一句话,足够令铁石心肠软化。正如林杰所说,家是那么神奇的事物。之前所受的痛苦疲惫委屈全部消失不见,顷刻间勇气与力量蔓延至四肢。
  我回予一个微笑,平静的语气下埋藏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汹涌情感。“嗯,我回家了。”
  接下来又要重新开始找工作,虽然艰难,却不觉得困苦。
  生活中不完全是艰苦,而快乐的事情大部分来自于林杰。
  有的时候他会突然不认识路,非常没有方向感。早上出的门,深夜被人捡到,送回来的时候异常委屈可怜,沉闷地坐在角落里画圈圈。吃饭吃到一半,呆楞住,思考,思考,思考,结果变成化石。被我打到,疑惑看我,我装傻,他很莫名地四处看,认真地告诉我屋子里有鬼。很意外,林杰一向温和优雅,却总是在听鬼故事时露出天真稚气的一面。鬼这个词语应该是他的弱点吧。有时候睡觉,他被我不小心踹下床,我再次装傻且装睡,林杰以为真的有鬼,窜上来抱紧我的腰说要保护我。真是可爱,明明已经吓的浑身发抖了。
  觉得林杰无关紧要的想法剧烈动摇,越来越无法抗拒林杰占据我的心。些微的爱情,更多的是家人般的依恋,彼此依赖无法分割。
  超市打折时,我会去买许多打折的面包,提着大袋小袋,回到家看到林杰,顺手分给他一半,林杰很自然就会接过去吃。林杰对食物很有兴趣,他吃到好吃的东西,会发现新大陆般睁大漂亮的眼睛,把已经咬了一口的东西拿回来给我吃,两个人之间亲密无间,点点小事都只是平凡的相处。。我们对彼此都非常熟悉,非常有默契,单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没有顾忌,没有客气生疏,这种家人般的随意,二十年来我是第一次尝到。
  温暖,而安心。
  “幸好有你。”林杰这么对我说。
  我呆怔住,看着林杰在我面前温和柔软地微笑。
  而他的声音低沉微微沙哑,如同轻柔拂过的风。
  “一直以来,失忆让我很不安。可是幸好有你和我在一起,幸好我不是一个人。”林杰笑靥如花,眼睛干净清澈,纯洁无垢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幸好有你。“
  他微笑着,宛若天使。
  我回以相同的微笑:“我也是一样,幸好有你。”
  如此的幸福,因为我们不是一个人。
  第二章(上)
  我正在发愁到处找工作的时候,居然接到了丁鹏的电话。这个好心的男人,第一次给了我食物,第二次给我的是工作。
  他本事不小,短短不到十天,又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货运公司当客服经理,然后问我要不要当经理助理。底薪三千,有提成,上班时间自由安排。平时在他的默许下,还可以适当偷懒。这么优惠的条件,我不可能拒绝。
  但是丁鹏又说:“虽然这份工作是我帮你找的,但工作质量不可以马虎。这份工作做好了之后,对你的独立性,性格、人际关系方面等等都有天翻地覆的改善,只是真正做好会很辛苦,你愿意做吗?”
  学会独立,改善性格与人际关系,这正是我现在急切需要的。辛苦算什么,我只想要改变。我用力点头,像是在说誓言一样庄重:“我愿意!”
  上班第一天,丁鹏以私人名义给我一千块。
  面对我的惊讶,他只是淡淡微笑。“算是提前发工资吧,月底发薪时会将这一千块扣除。”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激,还有感动,在心底蔓延。“谢谢。”两个字,代表沉重的分量。
  丁鹏淡笑,“不必对我那么客气。”
  工作开始之前,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换形象。
  丁鹏说:“你现在的样子太青涩,像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见面首先要从外表上震慑对方,至少单从外表上看去要很专业。”
  于是第一天我们什么客户也没见,他专门空出时间来改造我的外表。
  首先带我去逛商场,挑选衣服。这时候我才强烈地感觉到丁鹏是个成熟的社会人士,他的品位和我截然不同,更加专业高雅,带有成年人的味道。就像酒一样,沉淀深远带着芳香。越和他在一起,越觉得过去的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孩子。
  经过他的精心挑选,我从试衣间出来,看见成熟充满韵味的自己,呆楞好久。
  丁鹏在一旁开玩笑:“你这样出去,所有的男人都会被你迷倒。”
  而我忽然想起傅臣。我和傅臣兄妹感情如此深厚,他到最后却爱上别人没有爱上我,是不是因为过去的我不能称之为女人,而只是个小孩子的缘故?
  接下来是做头发。我留了五年的直发,浓如黑墨,披在肩膀上如同绸缎,而这也是令我看起来像学生的最大原因。
  “最好是剪掉。”丁鹏介绍的造型师劝说我:“你的脸看起来年纪太小,想要成熟就不能留长直发。剪到齐耳看起来更加清爽干练。”
  我十分犹豫。傅臣不只一次夸过我的长发如绸缎,每次洗完头发,他最爱拿梳子帮我一缕缕梳直,连一丝损伤也不舍得。如今为了改变自己,我要将傅臣喜欢的头发也舍去吗?
  丁鹏看出我的犹豫,对造型师说:“不要剪断,烫成卷发吧。一样看起来很成熟。”
  我很想说:“不用,我就剪断,我要与傅臣一刀两断。”但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的喉咙,话到嘴边,我就是说不出来。
  造型师自然是没有意见的。最终给我烫了□浪卷。美丽如云一般柔软的卷发,不知道傅臣看见了会是什么表情。
  烫完头发,接下来是化妆。
  傅臣一向不喜欢我涂脂抹粉,常常对我说天然美最好看。而且我皮肤白皙天生丽质,不化妆也很漂亮。所以我从未接触过化妆品,到现在都对化妆常识一窍不通。
  可是傅臣后来爱上的女人,潮,她却是化着浓艳的丽妆。自然,化妆效果是很不错的,连我看了都惊为天人。但傅臣明明说过讨厌涂脂抹粉的女人。
  我在造型师的帮助下化好了妆,对着镜子自照的时候,我捂住脸颊说不出话来。
  丁鹏问我:“自我感觉怎么样?”
  我怔怔望着镜中的人影。“有种复活重生的感觉。”
  丁鹏站在我身后低沉淡笑:“这只是外表。从现在开始,我要让你从里到外彻底重生。”
  一瞬间,我的心像是被强烈击中,剧烈震荡。
  我无比虔诚地相信,这个男人能够让我获得新生。
  如果说林杰是上天赐予我的第一件礼物,那么丁鹏会不会是上天赐给我的第二件礼物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上天真的是太眷顾我了吧。
  现在的我,感觉很幸福。我想要的生活,虽然还未曾真正到手,却已经看见了美丽的蓝图与前景,与我只有一步之遥。
  天色已晚,决定回家,明天开始正式跑客户。
  返程的时候,丁鹏带我去喝街口他最喜欢的奶茶。各自要了一杯,温暖的茶杯驱散了夜晚的寒风,奶茶的芳香淡淡在空气里弥漫。
  丁鹏微笑问我:“好喝吗?”
  我点头。“好喝。”好喝是其次,更重要是心里无比温暖。
  丁鹏随口说:“既然好喝,我下次还请你喝。”
  我听出他语气的随意,立刻说:“好啊,那等下次你一定要请我。”
  丁鹏哈哈大笑:“请奶茶的话,一辈子都没有问题啊。”
  一辈子,多么美丽的词汇。尽管是浮夸不现实的词语,每一次听到都觉得很欣悦。
  这样美丽的誓言,即使无法视线,我也会记住一辈子。
  含着笑容告别,以愉悦的心情回到家,开门迎接我的是满桌温热的饭菜。
  林杰坐在饭桌边,微笑望着我,声音沙哑而温柔:“小音,欢迎回家。”
  我以全新的姿态,站在门口,回以微笑:“我回家了。”
  走进屋内,林杰看清楚我外表的变化,向来处变不惊的他睁大了眼睛。
  我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怎么样,漂亮吗?”
  林杰微笑:“很漂亮。你这个样子,每个男人见了都会为之倾倒呢。”
  我想起丁鹏说过相同的话,得意非常。“那就让那些男人倾倒好了。等到我倾倒了十几个男人以后,就要让傅臣知道,他不喜欢我绝对是他的损失。”
  林杰叹气:“可是,怎么办呢?”
  我疑惑:“什么怎么办?”
  林杰温和望着我,漆黑的双瞳荡漾着湖水的光泽。“本来想把你藏在家里,你就只是我一个人的。我真舍不得把你放出去,让那么多人来分享你。”
  我哈哈大笑:“你这句夸奖真是让我很开心啊。”
  林杰微笑看着我:“不是夸奖,是真心话。”
  我拍他的肩膀:“放心,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不同的。因为,你是我独一无二的最宝贵的家人啊。”
  我语气很随意,林杰却一直看着我,漆黑如夜般深沉的双眸,闪烁着明亮的光彩。
  第二天开始正式去见客户。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跟在丁鹏身后,倾听客户的种种需要。见识了各种各样性格的人,认死理的,蛮缠不清的,死皮赖脸的,狡猾奸诈的,不断做着口舌之争,没有硝烟,没有战火,只有语言与文字的玩弄,最终达到彼此目的。
  一天跑下来见到了许多没有见过的人和事,我兴致勃勃,对未来充满了期望与向往。
  丁鹏问我:“觉得累吗?”
  我摇头:“完全不累。”
  丁鹏夸奖我:“你体力真好。”
  我大笑:“谢谢夸奖。”
  每一次被人夸奖,就会感觉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加耀眼。如此一来,我也能够找到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回到家,倒头就睡,连饭都来不及吃。半夜饿醒闻到饭香,睁眼就看到林杰温暖的笑容。
  “睡醒了就吃宵夜吧。”林杰淡淡说着,忽然回过头来开玩笑。“总是在半夜活动的动物,其实你是猫吧?”
  我睡得迷迷糊糊,迟钝而怔怔看着他,林杰看着我发愣,哈哈大笑起来。
  温暖是一种力量,给人以无穷的勇气。
  我忙碌的日子里,林杰的厨艺越来越完美。代价是手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胳膊膝盖上的淤青,手背上婴儿巴掌大的烫伤,还有日日被烟熏黑的脸。
  “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呢?”有时候我会疑惑:“我开车撞伤你,害你失忆,我照顾你是理所当然,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你。”
  林杰表情温和,只说了一句话。“对家人好,是不需要理由的。而家人之间也不需要回报。”
  家人……真的是个让人幸福的词语。这辈子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留住一样东西,甚至相比起来,想要留住傅臣的心情也变得微不足道。
  忙碌的三个月一晃就过去,生活渐渐形成规律。早上八点起床,吃林杰做好的早餐,在外面跑一天,去见各种各样的人,倾听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需要与想法。午餐很随意,有时候是几千块的高级大餐,有时候希里糊涂用面包泡面打发掉,而下班回家倒头就睡,可是无论我多困,林杰都会摇醒我起来吃晚餐。
  比起过去被傅臣照顾、无所事事且任性无比,我更喜欢现在这样简单充实的生活。有时候会恍惚觉得,这一辈子,大抵就这样一成不变直到结束了吧。
  只是没有想到,还真有男人为现在的我所倾倒。早上上班进公司,座位前围了一群人在叽叽喳喳,待我走近一看,桌子上竟然放着一大捧红玫瑰。
  我傻眼:“这是怎么回事?”
  早有喜欢八卦的女孩子快嘴道:“有个客户送花到公司,说是要追求你呢。好羡慕你的好运气,听说对方是富家子弟出生,有钱又英俊。”
  有钱又英俊是真,等我看到本人,发现对方性格实在有些天真。
  倒不是说他智商低下,他和过去被傅臣保护的我一样,一厢情愿惯了,不懂得站在对方的立场想问题。看到他就像是看到过去的我自己。我不可能说讨厌,却打心底不愿意和他接触。
  把玫瑰的事情忽略掉,我去办公室找丁鹏,下午我们要一起见个客户。
  走进办公室,丁鹏神情冷淡:“还见什么客户?你下午不是有约吗?对象是那位送你玫瑰的富家子弟?”
  我笑笑:“什么玫瑰?我只知道下午的生意谈成了可以进账几百万。”
  丁鹏失笑,拿了公事包:“那出发吧。”
  可是那位富家子弟不死心,这次我没有理会他的越见,他干脆干扰我的工作,自主地帮我回绝了票上万美金的生意,在我上班时间拉我出去吃浪漫晚餐,美其名曰劳逸结合。
  我很生气,问他为什么不问我的意见就随便替我做主张。
  餐厅你,他深情款款望着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问我,“为什么不换个好工作?为什么住那种破房子?为什么要这么操劳浪费生命?生命短暂,你又如此年轻美貌,应该轻松享受,而不是日夜操劳。”
  他说完这些话,我目瞪口呆将近一分钟。
  我回答说,“没错,我应该收入年薪千万,我应该住毫华大宅,我应该舒服在办公室里每天吹空调,每天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下达各种命令给下属。”
  他总算不太笨,也听出我语气中的嘲笑,脸上讪讪的。“你怎么这么说,我是为了你好。”
  我冷淡道:“你对我的好,我要不起。谢谢你,希望今后再见还是朋友。”
  说完,我起身离去。
  我不是不想要幸福,我只是要不到。
  我努力,想要得到傅臣,失败。
  我找工作,想要独立,失败。
  而现在,我想活下去,想让林杰和我一起活下去。所以我辛苦劳累工作,做尽富家小姐绝不会做的苦差事。
  我不是不想轻松生活,我只是被现实逼得没有选择。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R&A大小姐,我没有傅臣做靠山。我只是一个拼尽自己力量想要获得幸福的普通人而已。
  你所谓的为我好,在我看来,是对我所有的努力与付出的一种嘲笑。
  明明已经那么拼命,却始终得不到想要。
  一句你为我好,就将我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
  多么轻易。
  这样包含同情的言语。即使对方是出自善意,对我也是折磨。
  越想越觉得难受,回到家将这件事情说给林杰听。林杰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我抓他的袖子:“你不说些什么吗?”我在期待着他的意见。
  林杰微笑看着我,不徐不疾的声音微哑如风:“要我说,他说什么话都无所谓,重点是他喜欢你。因为说错了话,触及到了你的敏感点,反而被你弄错了重点。”
  我哑然。林杰看待问题果然一针见血。
  好像也的确是这样,我只顾着生气他说的那番话,却忘记了他最初的本意是说喜欢我。
  林杰温和看着我。“小音,喜欢这种心情是很珍贵的,即使你不接受,也要小心地对待。无论如何,被人爱都是幸福的事情。”
  “喜欢……是很珍贵的事情?”我怔怔望着他,不能完全理解。
  林杰坦然微笑。“没错,就好像你喜欢傅臣的心情,是一样的。”
  我全身一震,猛然想起傅臣说恨我时的心情,他当时看我的眼神,他冷漠地推开我的手,每个动作,每句话都让我心痛。
  原来拒绝一个人的喜欢是如此残酷。
  而喜欢是一件如此珍贵的事情,即使不能接受,也不可以随便践踏。
  我决定向那位富家子弟到钱。第二天,我将他约了出来。
  “那你是答应我的追求了吗?”对方喜出望外。
  “对不起,这个不行。”
  “为什么?”他很委屈:“我到底哪里不好。”
  我耐心劝他:“不是你不好,你很好。你很有钱,长相英俊,自己又有一番事业,还打理得不错,只要你喊一句,有一大堆女孩子愿意嫁给你。”
  他更加委屈:“既然我像你说得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因为,”我笑得灿烂:“我有喜欢的人了。”
  是的,我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就是傅臣。
  我不想再抗拒自己的心情。我还是喜欢着傅臣,即使他不接受,我依然爱着他。
  虽然傅臣现在与我几乎决裂,可是小时候傅臣是很疼我的,那个时候妈妈刚带着我嫁给傅臣的爸爸,成功地举行了她的第四次再婚。因为目睹了前面四次失败的婚姻全幕,我对本次再婚也毫不看好。固执而高傲地抬着头,站在华丽冰冷的石阶上,不肯称那慈祥英俊的中年人为爸爸,更不肯叫那高不了我半个头的冷漠美少年为哥哥。
  那少年只是将插在裤口袋的手抽出,送到我面前,淡淡地说:“我是傅臣,以后我会照顾你。”
  他实现了这个承诺。
  妈妈第四次再婚果然失败,这次她做的比任何一次都决绝,把我抛给第四任继父,半句话不说跑去了国外,至今我都不知道她究竟在哪个国家。
  爸爸是真的爱妈妈,他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充满怜爱思慕以及悲伤,不久后他将我托付给付臣去了法国。
  作为一个孩子,傅臣成熟得令人赞叹。在IQ上他是天才,在尔虞我诈的商界中,他也是游有余仞没有任何不适。时至今日,R&A集团发展成为国内前十强公司不是无迹可寻。我居然有这样一个神人哥哥,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个时候,傅臣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我抱在怀里,看我咯咯地笑,他冰冷的目光,也会出现笑意。
  虽然是一副不管他人死活的冷酷脾性,却对我宠溺至极,除了最后那次拒绝我对他的示爱,他不曾对我说过半个不字。不管我要什么,都会想尽办法满足我的要求。他不是个善良或者有同情心的人,更不会把世俗人一条条大道理看在眼里。为了满足我,他手段极端做尽一切,犯下无数怨恨。现在想来事情起因全是因我而起,年少气盛犯下那么多错,即使后悔也无法补救。
  错的最厉害的那次,伤害了潮。
  明明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哥哥,却多出来个潮分享。偏偏潮还要性格甜美而坚韧,偶尔是天真迷糊的二十岁少女,偶尔是狡猾聪睿的商场战将,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总有办法融化傅臣这座万年冰山。
  从来只是在我面前微微展露笑意的傅臣,居然会在潮面前不顾形象的大笑。
  潮甜美可人,聪明漂亮,善解人意,风趣幽默,大方自信,还会赚钱。
  我没有一样比的上潮,傅臣爱上她,不是没有理由。
  潮很完美。但是,潮的完美不能成为我让出傅臣的理由,只能平增我对她的怨恨。
  嫉妒她,痛恨她,发狂地想毁掉她。潮所有的美丽,所有构成她完美的因素,都想毁掉。
  像所有言情故事的丑陋女配角一样,大哭大闹任性耍脾气,做尽一切不可理喻的事情。
  最后,找人毁去了潮的纯洁。
  不敢相信自己做出这种事情。如果不是被激怒,还不知道我的本性是这样黑暗肮脏。
  傅臣赶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他抱着潮的身体愤怒地发抖,他希望我死。
  我不愿意死,却在傅臣与潮订婚那天选择了死亡。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样刻骨铭心到痛。那样的感情即使是死亡也无法缓解,永远存在于灵魂之中,轮回千百世也不会消失。
  在丁鹏的帮助下,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生活和工作都趋于稳定。开花终于结果,我筹集钱,算着去医院需要多少医疗费。
  然而杰似乎有话对我说。犹豫了很久,最后说出来的话无比坚决。
  “我不要去医院了。”
  “什么?”我惊讶看他。
  “我说,我不要去医院。”林杰当真以为我没听清楚,一字一句无比清楚。“我想过了,我们应该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我不要你那么辛苦才得到的东西全部浪费在我身上。”
  “可是,”我顿了一秒才说:“你不想恢复记忆了吗?”
  林杰坚定看着我:“对,我不想恢复记忆了。”
  我怔住。有点小小的窃喜,但那样自私的心情,害怕被他看出。“为什么……不想恢复记忆?”
  林杰温和微笑:“我想过了,不管我以前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生活,我都已经不记得了。现在我的家人是你,和你在一起很幸福,我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你呢,希望我恢复记忆离开吗?”
  我看着他,缓缓摇头。终于忍不住,说出心里话。“我不想你离开。我害怕你恢复记忆以后就不再是属于我的家人了。”
  林杰笑了:“不管我是否恢复记忆,我也都不想离开你。”
  我像是被雷击中,呆立在房间里,震惊看着林杰半天无法恢复。眼眶湿润。
  为什么他说出的,都是我心里最渴望的话语呢?
  明明是那样自私的想法,害怕被他看出真实的心情,因此拼命忍耐,即使不愿意他恢复记忆还要不断为此努力,一直以来……害怕被他讨厌。
  这份心情,却被他说出了出来。
  “小音,”林杰微笑看着我,说出承诺的话语。“我们做一辈子的家人好不好?”
  一辈子,那是从未有人给过我的许诺。妈妈没有,爸爸没有,傅臣没有。他们曾经都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近的人,连他们都没有向我许诺永远,林杰却说出口了。
  想要温暖,想要依靠,想要有个人在自己身边,永远不离开。这与爱无关,实在是因为我太寂寞孤单。
  捏在手的钞票撒了一地,我上前,拥住那个温暖的怀抱。
  “林杰,不要离开我。”
  就这么在一起吧,爱也好恨也好,统统忘记。只是彼此温暖彼此依靠,只是成为对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那个人。
  因为忙碌和烦躁而停掉的写作,最近又重新开始了。
  因为与林杰关系的微妙变化,我整天处于幸福的滋润中,容光焕发,精力无穷,写出来的文章甜蜜的要死,把一大票读者迷的口水直流。
  拿稿费之余,看到自己的作品受到那么多人喜爱,不能说我一点虚荣心也没有。这实在是意外的收获,从来没有想过,除了我的外表和曾经的钱财,我还有其他的地方值得人追捧。
  林杰不再去医院,每月的生活费微有节余。但还是要为将来做打算,趁现在灵感泉涌,尽力多赚些稿费,以备不时之需。
  这大概是我离开傅臣以来最开心最轻松的时光,连丁鹏都发现了我的得意过头。
  “你最近很开心。”他淡淡说着,眼里似有失落。“你和林杰进展地如何?”
  他知道我和林杰住在一起,并且一直以为我们是恋人。
  “林杰只是我的家人,我喜欢的另有其人。”想起傅臣,心中微痛,仍是微笑道:“可惜,他不喜欢我。”
  丁鹏忽然期待看着我:“既然你是单身,我可以追求你吗?”
  我惊讶看着他,语气无措:“对不起,我没想过……你也不是单身……”
  丁鹏的失落只是一闪而过。他笑,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没事,我只是在和你开玩笑。”
  气氛顿时压抑而尴尬,我急切地想要说什么来补救,至少希望他的表情不要再那么落寞,然而还没等我想出应对之策,丁鹏忽然恢复了自信与坦然的笑容,对我说。“小音,下个月,我妻子就要回来了。”
  我一愣,丁鹏的妻子……要回来了?气氛再次冷下去,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我这是第一次见到丁鹏的妻子,不漂亮,倒是很秀气,皮肤白皙水嫩,怎么看都不像过了二十八岁的老大姐。
  她有的时候到公司来给丁鹏送饭,和我擦肩而过时把头点一点,再无交集。
  每次她来,丁鹏就会尽快把工作做完,推开办公桌上所有文件,和妻子一起用餐。
  饭盒里的东西我曾有幸见到,终生难忘。饭粒焦黑,菜色混杂,难看到不能简单用恐怖形容。
  丁鹏甘之如饴,静静吃饭,妻子在一旁看他。午后的阳光撒在他们身上,安静唯美如画。
  也许丁鹏说要追求我不是开玩笑,可是他总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下班回家,林杰的情绪比以往要热烈,愉快地对我说:“小音,社区大妈给了我两张电影票,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
  “电影票?”我疑惑:“干嘛给你电影票?又是免费派发吗?”
  “不是。”林杰的脸色有些微红。“是这样的,社区里的人一直以为我们是情侣,却从不见我们约会。所以给了我两张电影票,建议我们去约会。”
  其实社区大妈的原话是对林杰说,虽然我不是个好姑娘,既然林杰喜欢就要抓牢了,连约会都没有,小心我跟人跑掉。
  我想了想,开心点头:“虽然是误会一场,去看电影却也真的不错。”
  林杰张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迟疑了几秒,最后只是点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星期天早上九点出发。”
  到了星期天,我和林杰互相催促着早起,我很用心地化了妆,改穿许久没有穿过的休闲装,和林杰高高兴兴出了门。一路上心情都很愉悦,为将要看的电影而期待。
  很多年没有去过电影院,记得小时候大家去电影院只是为了看电影。而现在去电影院却是为了谈恋爱。
  社区大妈说的没错,电影院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进场不到十分钟,至少看到三对情侣在热情接吻,甜蜜忘我,维持着同一个动作久久没有变化。
  我和林杰都尴尬无比,视线左右乱飘,不敢直视彼此的眼睛。直到电影开场灯光全暗,看不清周围的景物,情况才好了一些。
  林杰开始还有些害羞紧张,过了一会儿,发现电影果真很好看,用心望着荧幕一动不动,全身心投入到故事中。
  现在放映的是《哈里波特》,我看了一会,莫名有些吃味不甘心。林杰一直很重视我,无论何时都会以我为最优先。可现在电影中那个十几岁的小鬼竟然比我吸引林杰的注意。
  在莫名不甘心的趋势下,我我开始不断做小动作。“林杰,你吃不吃爆米花,我去买。”
  林杰眼睛看着电影屏幕,回答简洁:“不用。”
  我又问:“那要不要喝水?我去买果汁。”
  林杰视线还是没放到我身上来。“你渴了的话就去买,我在这里等你。”
  我坐在位置上没有动,见他对我还是不理不睬,有些郁闷。于是说:“电影院人好多,好闷,你觉不觉得热?”
  林杰“嗯”了一声,算是应过我。
  “……其实没那么热,我觉得冷呢。是不是冷气开太大了,我好冷。”
  林杰看着荧幕小声说:“冷的话就批件衣服。”
  我有点丧气,林杰林杰,你怎么还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来,我现在不开心。“这里空气实在太闷,我不舒服,光线又那么暗,真是心情不好。”
  林杰还没回答,后面有人敲我的椅背:“电影院内请勿喧哗!”
  我顿时无语,干脆坐在那里生闷气。林杰却在这个时候探过头来,轻轻说,“我们回家吧。”
  我惊讶,“电影不是还没有完吗?”
  林杰有些留恋不舍地再看屏幕一眼,非常理所当然地说,“可是你在这里会闷,而且心情不好。”
  我一怔。
  因为我闷,心情不好,所以他要带我离开这里。
  我失声顿在那里。从没有人会像林杰如此,视我如珍宝,把我纯粹的抱怨当作是真,谨慎用心对待。从没有人像他这样把我当做唯一。
  出了放映厅,林杰买了一罐果汁给我。“你不是口渴吗,先喝点东西吧。你还是不舒服吗?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会就回家吧。”
  我把果汁贴在脸上,冰冰凉的可以化解脸上的热度。“笨蛋。”我骂他。
  “什么?”林杰不明所以看着我。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骂你笨蛋。”
  林杰笑了。“那算什么。”
  他的笑容温柔并不绚烈,却依然让我感觉如此耀眼。看着他的笑容,我的心情也愉悦起来。
  和林杰在一起是纯粹的舒适和轻松。每一天我都觉得很幸福。我是不是有一些喜欢林杰呢?我想,我对林杰的感情不同于爱,却比爱更加沉重珍贵,是无法割舍无法替代的生命的牵绊。
  而林杰对我……又是什么心情呢?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林杰的身体状况康复许多。性格上愈见开朗,也变得越来越积极主动。在社区大妈的撺掇下,开始和我频繁的“约会”。拉我去散步,缠我一起逛超市。租了各种五六十年代的旧影碟,和我在家重温抗日战争。
  他晕眩的次数少了许多,动作越来越麻利,大脑机能趋于完善,到医院做复查,医生笑道:“恭喜,这是记忆力恢复的特征。”
  记忆恢复?我呼吸一窒。那是不是说林杰将要渐渐回忆起自己的过去吗?
  看了一眼林杰,他没有特别开心,也没有什么烦恼,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似乎对恢复记忆这个话题无动于衷。
  如果林杰恢复记忆,会不会改变我们的现状?那样的林杰还会是我的家人吗?
  怀着这样的担心,我忐忑不安。一齐走在回家的路上,各自沉默想着心事。突然林杰开口对我说:“小音,我想出去工作。”
  我一愣,迟钝了几秒才看着他,反问:“你说什么?”
  林杰微笑望着我,语气缓和,声音微微沙哑。“医生说我的身体已经无问题,可以出去工作,我想要出去工作了。”
  我惊慌失措,忽然感觉到,这会不会是我失去他的开始?
  “不准,不可以,不允许。”我专横地否决,没有林杰质疑的余地。
  “为什么?”林杰对我的回答感到意外:“只有你一个人在外工作,实在太辛苦。按道理说,应该是我去工作才对。”
  “现在我们现在并不缺钱啊。”我努力劝服他:“再说现在的状况挺好,不需要做什么改变。”
  “你是这么想的吗?”林杰认真看着我:“我却觉得现在的状况很不好。你去工作,我在家里什么也不做,你的困难我无法分担,这样的感觉很糟糕。”
  “我不觉得有什么糟糕的。”我依然坚持:“总之你不要出去工作,就维持现在的状况就好!”
  争吵无果,林杰沉默了声音,没有再说话。接下来回家的路上,两人均是没有了声音。
  满以为林杰会乖乖打消这种荒唐的念头,就像以前一样,虽然会委屈,但是无条件按照我说的去做,将我的话奉为圣旨。
  然而林杰此次出乎我的意料,决心从未如此坚定。他趁我不在家,偷跑到建筑工地做临时工,而且一连做几个礼拜。我虽然感到林杰脸色似乎较平时苍白,却什么异状也没发现。直到一个月后,林杰在工地发生意外,回家来时头上大面积包扎着纱布。
  第二章(下)
  我大惊失色,林杰却像是完全不在意受伤的事情,只是笑着,低沉沙哑的声音温和地说道:“小音,我发工资了,赚了五百块钱呢。”
  我惊讶。惊讶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愤怒。
  “为了区区五百块,竟然跑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有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会担心?”
  汹涌的怒气在胸口游窜,我担心加责怪,念叨了足足四十分钟,林杰一句话没有说。站在那里低着头,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更加生气,先是冷冷质问,接着音调抬高,后来完全是在怒声大骂。
  “你说话呀,在你折腾自己之前,好歹替我想一想。”
  林杰忽然抬头看我:“小音,你有没有想过,我成为你的拖累,我是什么感觉?”
  一句话,让我顿时哑然无声。“我、我从来不觉得你是拖累……”
  “我没有问你的感觉。”林杰平静地说:“我是说我自己,总觉得自己是你的拖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感觉?”
  林杰的感觉……我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林杰继续平静道:“我只想做一点事情,哪怕只是一点点微薄的小事,只要不成为你的拖累就好。”
  我怔怔望着他,林杰的眼睛漆黑明亮,像是最纯粹透彻的黑曜石。被那样的眼睛直视,我忘记了说话。
  我从来没有站在林杰的角度考虑过。我一厢情愿以为是对他的好,其实只是自私地站在自己角度考虑得出的结果罢了。不希望他恢复记忆,害怕他不再属于我。说到底,我只是贪念他的温暖。
  “对不起。”瞬间我感觉对他抱歉无比。“是我错了,对不起。”
  长期以来我只想着自己,从未认真想过林杰的感受。这样的错误,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够概括。
  林杰却温和地笑了,问道:“小音,买房子需要多少钱?”
  我被他问的猝不及防,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只好反问他:“什么意思?”
  林杰神情坦然。“我想把现在住的房子买下来,想要有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我呆愣住。
  林杰却叹了气:“可是按照我现在的赚钱速度,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买的起。”
  我还是说不出话。想要买房子,想要把现在住的地方变成真正的家?在我贪念着现在这样短暂的温暖害怕改变的时候,林杰已经考虑得那么深远了吗?
  林杰自顾自地说下去:“把房子买下来以后,就在这里生根了,说不定就这么一辈子住下去,想想就觉得很不错啊,你说呢?”
  我犹豫着:“我还没有决定好……”
  林杰平静看着我,我狼狈地逃避他的视线。
  林杰了然:“小音,你还想回到傅臣身边是吗?”
  我即刻否认:“没有,我已经不想他了。”
  林杰看着我,目光温和而包容,漆黑的眼瞳分明洞悉了我真实的想法。
  我咬着下唇,好一会才迟疑缓慢地说:“对不起,我说谎了,我还想着傅臣……我已经很努力不去想要,可是做不到。回到傅臣身边什么的,我知道那是不可能,但有的时候还是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林杰闭上了眼睛:“小音,我知道你很想你傅臣,半夜睡觉都会念到他的名字。你有多爱他,我早就知道了。可是,他不爱你。”
  我身体一震。
  “傅臣不爱你。你可以继续爱他,但是他不会爱你,他已经有了爱的人。”林杰从未如此犀利,他从不会像这样揭露我的伤口。
  这是我的致命伤,我无力招架,连眼泪都抑制不住就要流出:“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让我难过的话。”
  “抱歉,但是,我必须说。”林杰目光如水,清澈的决然。“因为我喜欢你。”
  我一怔,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喜欢我?”
  “是的,我喜欢你。”林杰坦然直视我:“你应该早就察觉出来了吧。
  我咬着下唇。虽然早已隐隐有感觉,但是,我和林杰都彼此小心维护着这份朦胧的感情,没有点破,不会明说。而我更是害怕把关系点破后就会破坏那名为家人的关系。
  林杰直视我:“我早就已经做决定,不管我过去是什么人,将来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绝不分开。你呢,是否做好决定了?”
  我茫然无措看着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林杰坦然的目光没有一丝犹豫。“我知道你心里最牵挂的是傅臣。但是我喜欢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你可以继续爱着傅臣,但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试着接受我。”
  我觉得嘴里尽是苦涩,怔了好一会才找到声音。“林杰,为什么你要说出来,这样的你,还能够继续和我成为家人吗?”
  “家人,爱人,都只是一个称呼罢了。”林杰微笑,永远的包容而温和。“小音,你可以逃避,我给你时间考虑清楚。但请不要忘记,无论何时,我永远都在这里等着你归来。”
  林杰是如此了解我,连我的鸵鸟本性也早已透析得一清二楚。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所以干脆选择了逃离。
  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大半夜,不想回家,却也无处可去。最后我想到了丁鹏。怕他已经睡了,或者妻子在身边,我试探的发了条短信过去。
  “你在家吗?我去你那里,方便吗?”
  丁鹏的电话立刻拨过来,原来他还没睡。“你在哪里,这么晚还没有回家吗?”
  “我不太想回家。”我支支吾吾:“能收留我一晚吗?方便吗?”
  丁鹏宛然:“如果是担心我妻子,你放心,他不在家。你过来吧,这么晚了还待在外面实在不好。”
  我松了一口气,挂了电话,我就去了丁鹏家。丁鹏看出我的神色仓皇,却也没有多问。
  站在丁鹏家的客厅,他温和替我安排。“你可以睡客房。如果遇上了麻烦,在这里长住也可以。”
  恍然回神,我发现我其实完全没有考虑现实状况,亦没有考虑丁鹏的心情。“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天亮了我就回家去。”
  丁鹏淡笑:“你住久一点没有关系。不必拘泥,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就好了,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
  “对不起,谢谢……”我思绪混乱,语言表述也跟着混乱。
  丁鹏笑了,温和的摸摸我的头发:“不用急,先睡一觉休息一下再说。”
  温柔,永远是平复心情的最好良药。我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其实还是应该和丁鹏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爱你,却一直在利用你对我的好。我一直那么自私,对你万分抱歉。
  直到躺在温暖的床上,我才有时间来沉淀自己的心情。
  我只知道,我很仓皇,急需逃开无法面对的人事物。可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逃什么。
  已经很久未曾独自入睡。半年来第一次拥有独立的卧室独立的空间。寂寞的夜晚,我抱着气息陌生的被子,一夜无眠。
  想念林杰,想念他那让我毫无压力的纯粹的温暖。只是短短一夜,思念林杰到心痛,烦躁不安,总觉得缺少了什么,甚至好几次有种迫切,就这么三更半夜跑回家去见他。
  辗转反侧。不经意间就要怀念林杰的许多小习惯。比如他睡觉习惯搂紧我的腰,比如他睡熟时喜欢像猫一样蹭我的发。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那么爱傅臣,离开他也仅只有想念,不会像这样迫切急待地想见到一个人。想要对他说对不起,想要和他在一起。
  想和林杰在一起,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已经习惯。就仿佛人需要空气,鱼需要水,无关爱,只是需要,只是无法离开。我已经习惯林杰的陪伴。
  忽然感觉无比的恐惧。比傅臣爱上潮那时的恐惧还要深刻。
  爱上傅臣,知道他不一定会属于我,所以当他拒绝我,我选择死亡。而林杰,如果他不再属于我,我的结局会是怎样?我无法想象那个将来。
  现在的我,疑神疑鬼,患得患失。虽然如此依赖林杰,仍在心底有着一道戒备。如果我连这最后的戒备也失去,将我的所有毫无遮掩袒露在林杰面前,一旦他离开我,我会陷入疯狂。
  不在乎结局,只在乎曾经拥有,这种事情我做不到。可是,放弃林杰,我更做不到。像我这样三心二意且做事犹豫不决的人,和林杰平淡过完此生,那简直是仿佛童话般一样幸福美好的事了。
  不自觉地掏出手机,变换号码,很轻易地就找到了那个被我小心封存的名字。傅臣,这样的夜晚,你是否有在想念我?
  手指在键盘上摩挲,几次三番想要按下去,最终却还是胆怯。就算接通了,能说些什么呢?傅臣还是会给我冷脸色吧。是我自己要搬出来,这会打电话给他又算什么呢。可是,我搬出来这么久,号码从未变过,傅臣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给过我,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其实我知道林杰喜欢我。我也喜欢林杰。我是林杰的唯一,林杰是我的天使,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一面贪念着着林杰无微不至的温柔,心里却始终忘记不了傅臣。现在的我太糟糕了。三心二意,不管谁对我好,我就会霸着那个人不放手。真是差劲透了的我。
  最终那个号码还是没有拨出去。将手机关上,让那个名字沉淀在黑暗中,就像过去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然后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他。
  傅臣,已经许久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好象我已经将他忘记,已经对他不再挂心。可是只有林杰和我自己知道,夜夜入梦,夜夜有他,夜夜泪水。
  我想要放弃傅臣,接受林杰的温柔,那样就会幸福,可是做不到。
  有些人,已经深入灵魂,无法磨灭。即使假装遗忘,即使假装舍弃。
  傅臣,傅臣,傅臣。夜夜见你,夜夜看见你在对我温暖微笑。目光如旭。
  千百个泪湿枕巾的夜晚,可有一次有你在想我?
  最初跑到A市来,只是一种赌气。以为你还在乎我,所以拿自己当武器,伤害自己换取你的关心。
  而你却对我不闻不问。伤害我自己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完全无关。于是不能再伤害自己,因为心痛的只有我自己。
  翻了个身,我将脸捂在被子里。林杰,我究竟该怎么办?
  第二天早上下楼,仔细看清楚了屋内白色,才发现丁鹏家有了大变样。
  洋房还是老式洋房,里面的家具焕然一新。电视机,电冰箱,新沙发,玻璃茶几,空调,洗衣机,木质地板。分开来不值什么钱,加起来却有不少。
  我疑心丁鹏中了彩票。
  “这不是你的风格呀。”我越过一堆新家具走向他:“虽然我知道你很有钱,可你应该不会把家里布置得像暴发户一样吧?”
  丁鹏淡淡回答。“这是离婚的分配财产。”
  “离婚……”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丁鹏继续淡淡说道:“小音,我和她终于离婚了。”
  我呆住,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怎么会,你们看起来是如此相爱。”
  “看起来?”丁鹏笑了:“你只看过我们在一起一次,匆匆一瞥,能看出些什么。”
  “可是,”我着急分辨:“我记得她给你做饭,做得很糟糕,你却吃的那么开心。如果你不爱一个人,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丁鹏比了比沙发:“要听我的故事吗?”
  我在沙发上坐下,睁大了眼睛听他的回答。与其说是在解答我心中的疑惑,不如说丁鹏是找个人述说心中沉积已久的悲伤。不管是谁,都需要倾诉。而我要做的只是静静倾听。
  丁鹏点燃了一只烟,淡淡的烟味在古老的木板房间里弥漫。“我们是很老套的故事。相亲结婚,婚后她有了第三者。她嫌我老,嫌我古板,嫌我木纳,嫌我不够风趣,嫌我不知变通,嫌我没有钱。”
  当然,没有钱这种说法是要有所比较的。在我看来,丁鹏虽然不如傅臣那么有钱,但我在外拼搏了这么久,已经清楚明白丁鹏这样的黄金男士有多么抢手。
  而第三者是个美籍华裔,相比之下,丁鹏的财产就不算什么了。对方多金又多情,这样的人怎么会有真心,和她妻子当然只是玩玩而已。而她妻子却深陷了进去,动了真情,为那个人肝肠寸断,为那个人痴心不改。
  一次次痛哭流涕回到丁鹏怀里,下定决心做个好妻子。又一次次千万抱歉,伤心够了,鼓起勇气继续对爱的追逐。丁鹏自始自终,扮演的只是个安慰者。
  她以为他爱她,会永远站在原地,向她敞开怀抱。而现在,是他先说的分手。
  丁鹏说完自己的故事,淡淡问我:“小音,你对林杰动心了是吗?”
  我一惊,看着丁鹏。丁鹏目光坦然直视我。我不知道是哪点露出破绽,让他全然洞悉我的想法。
  我黯然了神色:“是,我承认,我对他动心。”
  丁鹏笑了一下,笑意有些苦。“既然如此,还犹豫什么?”
  我低着头:“因为我最爱的是另外一个人。”
  丁鹏震惊,不可思议看着我。
  我笑,坦然面对他。“我还没有对你说过我的故事吧?”
  丁鹏也在沙发上坐下来:“洗耳恭听,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我很自私,也很冷漠,不懂得爱别人,只知道索取。”我深吸口气:“就像你看到的这样。”
  丁鹏笑了起来:“你对自己的缺点倒是了解得很清楚呀。”
  “我都清楚,但是我没有办法改变。因为我从父母那里学来的就只有这些,我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小孩。”
  丁鹏看的目光立刻凝重了几分。
  “别那样看我,我并不可怜。”我笑道:“或者说,我在学会可怜是什么意思之前,先学会了冷漠。所以父母不要我这件事情,我从来不觉得悲伤。我和妈妈再婚后的新哥哥一起长大,哥哥无微不至照顾我。你知道的,对于我这样的小孩,谁施舍给我一点关爱,我就会抓住当做救命草,所以我爱上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丁鹏眼中光芒瞬间划过:“那就是你最爱的人?”
  我点头承认:“没错,我最爱的人是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可是哥哥,也就是傅臣,他爱的人不是我,所以我终于下决心离开了他。”
  “但是你没办法将他从心里剔除出去。”丁鹏一针见血。“所以,你没办法接受林杰,更没办法接受我,因为你一心期盼着你的哥哥回心转意。”
  “没错。”我自嘲地笑:“我是不是很坏很自私,你可以骂我,没有关系。”
  丁鹏微笑,语气轻松。“小音,我教你一个办法吧。”
  我疑惑看着他:“什么?”
  “认清现实,然后作出选择。”丁鹏微笑看着我:“的确你的哥哥曾经对你很好,可那是回忆,不是现实。而现实是,你的哥哥对你如此冷漠,而无微不至给你温暖的另有其人。这个二选一很难吗,我不觉得。你只不过是沉浸在回忆中不愿意醒过来罢了。”
  他的话,如一道雷劈在我心上。“沉浸在回忆……?”
  丁鹏微笑。“没错,你爱的只是一个回忆,你好好想一想,现实里你的哥哥,还是值得你去爱的那个人吗?”
  我如梦初醒。他说的没错,一直以来,我抱着不放手的只是对傅臣的回忆,因此不愿意看到傅臣的改变,欺骗自己而闭上了眼睛,也关闭了自己的心。现实里的傅臣不是我爱的那个人,而我真正爱的那个人应该是……
  心中顿时充满了勇气,我想去尝试改变,我想要获得幸福。
  我下定了决心:“谢谢你,我知道怎么选择了。”
  丁鹏见我的神色,明白了我的答案,微笑对我道:“不要失落,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每天又是新的一天。”
  他拉开窗帘,明亮到刺眼的光芒顿时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的灰尘与阴霾顿时消弭无踪。
  我笑了起来:“谢谢你,认识你真是我的幸运。”
  也许就像我想的那样,丁鹏和林杰一样,都是上天赐给我的天使。遇到他们,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可是大概是错觉,我笑起来的时候,微微听见丁鹏的叹息。
  丁鹏轻轻说道:“小音,无论何时,不要忘记了有我在等待你。”
  我也终于能坦然面对他。“谢谢。你能够喜欢我,我真的觉得很幸福。”
  仔细想一想,其实丁鹏是最适合我的人。他与我认识的许多男人都不同,不会装冷酷,不会耍深沉,不会日夜颠倒把工作带回家里做,不会夜夜通宵至天明。当然,他也没有喜欢通宵工作的男人的习惯——抽烟。
  他是个生活规律很有准则的人。制定好一条路线,沿着路线不偏不倚走三十年。按时起床,按时上班,按时回家,按时睡觉。这样的生活永远不会出现让人惊奇的意外,平静如死水。对于年轻的少女来说,这样的生活太枯燥。可是如果要与之生活一辈子,丁鹏无疑是最佳选择。
  换个时间,换个心情,我肯定会选择和他在一起。
  然而,我已经有林杰,有傅臣,我没有爱上他的机会。只能说在不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彼此错过,空留遗憾。我和丁鹏的故事注定没有交集。
  第二天和丁鹏一同去公司,发现林杰等在公司楼下。
  那个如同天使一般的少年静静站在一旁,五官柔和,眼神迷茫如同初生的孩童。有人经过时头抬一抬,发现不是要等的人,失望地低下头去。
  周围聚集了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满是惊叹,脸色绯红的怀春少女更是不少,也有人上去要电话地址,林杰一律仿若未见。
  我从拐角中走出来,呼唤他的名字。“林杰。”
  “小音!”林杰看到我,宛如魔法被点亮,微笑像涟漪一样在他唇间散开。他迈开步子,迅速向我走来。
  我不说一声就一夜未回家,他会生气吗?会说些什么?是他的话,一定会温和地嘱咐我晚上注意安全不要乱跑。我忽然觉得愧疚,对不起就要说出口。“对……”
  “对不起。”他抢先在我前面说出了这一句
  我惊讶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又没有做错。”
  “我昨天说的那些话,让你困扰了吧。”林杰微笑着,语气温和如春风,永远的体贴与善解人意:“我明知道你对傅臣的心情,还说那样的话刺激你,是我不对。忘记我说的话,回家吧。”
  我看着他,他的微笑如此完美,看出一丝瑕疵的痕迹。
  “昨天你说的话……是说你喜欢我吗?”
  “是的,就是那些。”林杰坦然承认。“都忘了吧。”
  为什么他能够毫不在意地说忘记,他决定要放弃我了?我们之间也要这样彼此错过吗?
  我用力摇头。“不,我不要忘记!”
  林杰惊讶看我。
  “我不想忘记你的话,林杰。”我认真看着他,努力传达我的心意。“你说你喜欢我,我也很高兴。因为我也喜欢你。”
  “你是说真的吗?”林杰平静的神色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他讶然看着我,脸上微微显露出震惊与喜悦。
  我不想再要任何的误会与错过。这次,换我主动。“我们在一起好吗?我任性脾气又坏,什么事情都不会做,你愿意要我吗?”说到后面越来越紧张,等待着他的答案。
  不等我说话,林杰忽然一下子欣喜地抱住了我。“小音,我好高兴,听你这么说,我真的好高兴。”
  他的拥抱一如既往的温柔有力量,被他这样拥着,忘记了世间上所有烦恼,只觉得安心。
  头顶上传来林杰微微沙哑的声音:“小音,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环抱住他,轻轻地说:“林杰,我也喜欢你。”
  幸福,大概就是指现在这种心情了。林杰在我身边,我像是拥有了世界的全部。
  傅臣,的确我还爱着他,没有办法说谎说不爱。只是决定把这份爱放在心底。放开自己,也放开别人,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得到幸福。
  和林杰在一起吧。我相信,终有一天,我可以对潮坦然说出心中的歉意,可以笑着祝福傅臣幸福永远。
  丁鹏就站在远处,静静看着我和林杰相拥,缓缓露出了释然的微笑,而唇角却有一抹无奈。
  做下决定以后,我与林杰两个人,开始一心一意考虑今后的生活。想在A市落地生根,认真考虑关于买房子的事情,到处转房地产看行情,估量着需要多少钱。只是不管是一次性付清还是分期付款,钱都远远不够。
  偶尔会后悔,那时为什么要把傅臣名下的房子贱卖,不然现在已经发了大财。当然那也只是想想而已,很快我们就继续投入到现实生活。努力工作,努力实现梦想。
  林杰再次向我提出:“小音,我还是出去工作吧?”
  这次他说的小心翼翼,注意着我的脸色变化,末了他还要郑重补上一句:“我随口说的,你不高兴就算了。”
  不管什么事情,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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