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友误入妲己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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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友情,爱情,我该如何选择?
无限制神话
《无限制神话》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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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真人!听说你刚刚在超大型灵光幻境‘西游行者’中,得灵宝天尊赏赐,得了一把上清宝剑。落霞真人露出矜持的笑容道:“低调!低调!都是运气!运气!”一侧,楚河看了看自己从西方教主那里收刮来的须弥芥子,里面诛仙剑好几套,太极图有一打,佛门的功德金莲开满池,真龙和真凤的幼崽,都在兽栏里不断的鸣叫,嗷嗷待哺。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我是不是太低调了?“我唯一比别人牛逼的地方就在于,别人一生说不定只能去一次的灵光幻境,我可以去很多次。”楚河的内心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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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袖的酒馆位于东京汴梁东市尾的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几丈见方的堂子,三张花梨木桌子,一个高高的陈木柜台,一排过于简单的酒架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粗陶器皿。器皿里都是酒,有的只装得下一口水酒,有的却可以塞的下一个昂长七尺的壮汉。当然,这里做的是正当的买卖,所以这里的器皿里全都是酒。各种各样的,香醇的,清冽的…….不计其数。  正当市的时候,老板娘总是趴在那因年代久远而显得分外光滑的柜台后面,偶尔庸懒的将目光游向街面,看看外面的别样繁华。  这样一个简单得近似于简陋的酒馆难免会显得有些冷清,特别是相对于对面的镏金阁而言。镏金阁是汴梁城中最有名气的**,包揽了天下最妩媚最温柔的姑娘,据说就连当朝的徽宗皇帝也曾经微服到此“体察民情”,留下过墨宝题字。而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商贾走卒,都很乐意花银子来瞻仰圣上墨宝。所以,即使连日阴雨绵绵,对面镏金阁的姑娘们也照样在楼上挥舞着丝帕,招揽着来往的过客。雨点偶尔溅湿了姑娘身上的纱衣,半点肌肤外露,不由的让走在街上的男人们心猿意马,不自觉的迈开两条软绵绵的腿儿走进这温柔乡。  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说正撑着把油纸伞立在街心上那位。  已经立在那里快两柱香时间,呆望镏金阁上的**一片,许久才挪步向那边走了两步,又困惑的停下,转身走进了酒馆,顺手收起纸伞,转身道:“红老板,一壶离喉烧。”红袖抬头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展大人。”说罢起身烫了一壶酒水,送到桌边,顺手端出四色下酒小菜,“展大人快三个月没来了,可是出公差去了?”“不是快三个月,而是三个月零七天没有尝过红老板的佳肴美酒了。”展护卫就着瓶口深深的吸了口气,两笔浓黑的眉毛登时舒展开去,喃喃道:“能够回来喝到这样的酒,真好。”红袖缓缓的移回柜台后面,呵呵笑道:“看这嘴甜的,莫不是又有什么趣事,说出来解闷也好。”  展护卫苦笑一声:“红老板好兴致啊,果真要听?”“当然了。”红袖扬声道:“如果说的精彩,今天的酒钱就免了。”  展护卫微微叹了口气:“好吧,那麻烦红老板先坐稳了……”这个故事要从护卫展昭奉命追捕江洋大盗风麒麟开始说起。三个月前,展昭带同四名捕快与风麒麟于贵州苗岭地界狭路相逢。两人大战三百回合,未分胜负,最后风麒麟遁入密林,展昭等五人追将进去,却失去了他的踪影,加上地势不熟,东转西转的,终于迷失了方向。这四名捕快不是兄弟,却近似兄弟。按年岁大小分别是张龙、赵虎、王朝、马汉。  虽然功夫不怎样,倒还算伶俐。  五人在林子里转悠了一天一夜,虽然找不到出路,但林中的野兔飞鸟也是不少,以他们的身手倒不至于挨饿。  直到第二天天亮,他们终于在密林深处发现了一条小路,山路泥泞,一串浅浅的脚印一直延伸至深山。那脚印很浅,又皆是前掌着地,料想是轻功绝佳之人所留。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除了正在追捕的大盗风麒麟外不做第二人想。所以,他们很小心的尾随而去,为了以防万一,展昭在路边的树干上一一做了记号。谁知走了大半天,没有发现风麒麟,反而看到了一个苗人的山寨!  一根根原木封围而成的围墙上蜿蜒着一层又一层的相思藤,远远望去青绿一片,煞是好看。走到近处,便见着三五个苗家小姑娘在寨外追逐游戏,尤自拍着小手唱着:“乔木来,乔木来,藤无乔木随风摆。乔木生,乔木生,藤抱乔木好生根。寂寥空度数世老,未若相思一载春……..”展昭等人久未见人烟,突然见了人家,心中自然欣喜,见几个孩子玩得正欢,正要上前相问却突然吃了一惊。  因为那几个孩儿居然长得容貌甚是相似,都是一般冰雪可爱,好象是一胎同胞所生。见展昭等五人走近,似乎是被吓到,一个个快步奔进山寨,躲的远远的偷看。  山里孩子怕生也很正常,只是个个目光灼灼,兴奋多过新奇。展  昭等人无心与小孩子一般见识,于是径自进寨想要寻人问寻出山的路径。  山寨不大,正中耸立着一座年代久远的神殿,顺着高高的破败石阶蜿蜒着大片大片的藤条,乍眼望去似乎那神殿是与无数藤蔓一起从地下破土而出,隐约透出几分诡异。  神殿附近零星的散布着一些茅舍,几块田地。田间地头几个苗家女子正在侍弄田地,一见展昭等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诺大的寨子里住着二十余户人家,约莫四十余口人,大多都是十来岁至二十四五的年轻女子,个个生得娇俏妩媚。  此外便是先前见过的几个幼稚女童,和几个鸡皮鹤发的老妪。全寨上下不仅没有半个男人,就连二十五岁以上的青壮年女子也见不到一个。  最奇特的是,那些美貌女子也和那些女童一般,容颜相似,若非年龄不一,只怕也会被误认为同胞所生…….  虽然觉得诧异,但女人们的热情招待无疑是让人受宠若惊。这也很自然,倘若一个地方很长时间都只有一群女子聚居,突然进来了几个青年男子,必定一石激起千层浪,这里就是如此。展昭向女人们打听出山的路,却被告知因山间气候复杂,这几日瘴气弥漫,人畜半点沾染不得。  登高处抬眼一望,果然见来时山  路已经白雾弥漫,就算是过去也看不清道路。  如此一来,几人只得暂时留在寨中盘桓数日,等迷雾散去再走。逗留在此,最舒心的便是那张龙四兄弟,他四人不比展昭时时忧心上命差遣,难以放开怀抱。  想这苗寨中美女如云,任凭挑出一个也可以将京城勾栏里的姑娘比了下去。  况且苗女多情,不比的汉家女子矜持作态,自然是风情万种。  展昭见那几人乐不思蜀之态,也懒得加以约束,只是此地种种不同寻常之处,也确实有些不安。  况且那走脱的盗贼说不定也在附近,于是宴罢离席,四处巡视一番。  走出数十丈,还听的到那喧嚣闹酒调笑之声。步出苗寨,沿山寨木墙绕了一圈,似乎外面林间迷雾更浓,山中夕阳余辉却依然透了进来,在木墙的层层藤壁上镀上一片金边。  
    如此抛开浮生,偷得半日闲暇本是件惬意的事。不过细细看来,那原木拼就的木墙倒是很奇特。  每棵都是人腰粗细,树皮龟裂,纹路密布。而每一棵之间却无半个锲子木钉,似乎只是竖直的靠在一起,全凭外面缠绕生长的蔓藤固定牢靠。  再仔细看看却发现那蔓藤四处缠绕,只见蔓叶而不见其根。好象是自原木内发出来的一般,只是勒的很紧,全都陷在树皮里,也无怪木桩上裂痕道道,显出不同的扭曲的裂纹。  展昭正想凑近了看看,却听得一个柔媚的女声:“原来展公子在这里。”寻声望去正是先前席间坐在身旁的苗家姑娘沙蔓,于是颔首微笑答礼。  “沙蔓来请展公子回寨,这里入夜后有很多野兽出没。”声甜人美,相信没有几个男人可以拒绝她的请求。  展昭想都没想就随她回去,由沙蔓安排住所休息。异地而居,始终是睡不塌实,歇至半夜,便听得旁边茅屋悉悉梭梭,似乎是有人走动。  展昭习惯性的翻身掠到窗边,果然见马汉鬼鬼祟祟的自屋里出来,一个人向那神殿走去,行不多时,暗地里闪出一个窈窕的身影,似乎是众多苗女中一个。  两人见了面,亲昵的搂在一起,沿着台阶走向神殿……..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自然是做不出什么好事。  大宋虽礼法森严,但这几哥们也都是时常在勾栏里厮混的主,在这荒僻之地哪里还有什么顾及?“狗男女。”展昭讪笑啐了一口,也不理会,只是转身回到床上,继续睡。  又过了两个时辰,又听的有人在敲旁边的窗户,想来又是些个美艳苗女难耐寂寞。果然,悉悉梭梭一阵之后,又听的一阵脚步声响,似乎又是朝神殿方向去…….展昭暗笑,心想那马汉还没回来,又去了个急色鬼,两厢撞见只怕是好看。  事不关己,懒得理会,索性一觉睡到天亮,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大出门活动活动手脚,见外面的田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劳作,沙蔓的裙摆衲在腰间,露出一双光洁匀称的玉腿,说不出的娇媚。  展昭的眼睛哪里还移的开去,只是抄手靠在门柱上。  突然,沙蔓一声尖叫,好像是遇上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展昭飞掠过去,一手挽住沙蔓纵身而起,只见沙蔓右腿鲜血淋漓,居然被什么东西撕去了鸡蛋大小的一块皮肉!  只听吱的一声,土里窜出一只身长过尺的硕鼠,势头甚是凶猛!  展昭的刀向来很快,一刀出手,那硕鼠登时身首异处,血水漫过田地,将泥土染成深褐色。沙蔓惊魂未定,被其他苗女扶到一旁疗伤,行至几步之外却又转过头来,脸上带着莫名的神情,说不清是感激还是什么…….展昭目送沙蔓远去,心想这等娇柔的女子留在这荒僻之地,着实难为了她。  尤自胡思乱想,却听得背后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展公子…….吃早饭…….”展昭本是习武之人,很少有人能够这样悄没声息的出现在背后,听得这个诡异非常的声音,不由心头一颤,猛的回过头去!  只见一张风干橘子皮也似的老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意,正是这寨子里最老的滕婆!  突然看到这样一张老脸,很少有人不被吓住的,展昭仓皇的应了一声,却听的旁边一阵窃笑,那几个女童蹲在近处,相似的小脸上带着同样的讥诮神情,只是那眼神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背后阴恻恻的,极不舒服!  展昭虽然见怪,但也无意与几个小孩子计较,再一转头,藤婆已经走的远了,看似颤颤微微,却在十余丈外。转眼展昭定了定神,心想这里处处透着古怪,终究不是长留之地,还是早点带齐那四个跟班,另觅一条出山的路更好。  于是他径直走到那哥四个住的茅屋,开始叩门。敲了许久,门缓缓打开,张龙那张还没睡醒的脸出现在门口。  “快叫你那几个兄弟起来,有事做!”“他们不是早就起来了吗?”张龙打了个呵欠,口里冒出一股酒臭味,看来是昨晚饮过头,宿醉未醒。  展昭嫌恶的捂住鼻子,一把推开张龙走进屋去,只见铺开的竹板上散乱着些个官帽外袍,那三人果然是不在这里。  “奇怪,难道那仨昨晚出去了就没回来?”展昭心头生疑,抓起榻上的官帽掷在张龙身上:“赶快收拾妥当,再去寻那三个!”  说罢起身踱了出去,远远的看到众苗女在坝场上摊开桌子准备吃饭,再仔细一看,似乎是少了几个人,想来便是那三个寻马汉等人厮会的苗女。  席间也无人谈及失踪的几对男女,展昭心知有古怪,也不好相问,只是饭后带了张龙私下查访,整整一天,依然是没有踪影。  这山寨位于密林正中,似乎只有来时的那条小路通象外面,林间白雾弥漫,果然是出去不得!入夜回到山寨,那群苗女依然如同昨晚一般热情款待,对那几人的下落依旧是只字不提。  张龙不知头儿的顾及,也没把兄弟们失踪的事放在眼里,只顾与苗女们饮酒作乐,放浪形骸。展昭隐约之间有些不好的预感,在席间虚与委蛇一番便早早的回房休息,打算天色尽黑再暗自查探。  果不其然,时过夜半,又有人在敲旁边茅舍的门!展昭隐在窗后望出去,一个美貌女子叩开张龙的门,两人搂抱亲热,说不出的轻怜蜜爱。张龙本欲拉那女子进房,却见那女子含羞掩口偷笑,遥指神殿。  不多时,张龙果然跟随那女子向神殿走去!展昭疑心暗起,昨夜那三个不成气的东西挑那地方鬼混还可以说是为了避嫌,今晚那茅屋只有张龙一人,实在没有理由舍近求远!  失踪的几个最后都是随苗女去了神殿,虽然几个娇滴滴的女子不可能对几个练家子有什么威胁,但是这样看来,似乎是那神殿里有古怪!  
    展昭悄没声息的尾随在后,远远的跟了过去,只听得一阵喘息喃昵。  很普通的石屋,壁上顶上缠绕着许多粗细不一的藤蔓,正中的顶上开了个宽约一丈的空洞,一束煞白的月光投射进来,照亮了石屋正中央的圆形祭坛。  祭坛上的两人早已经欢好成双,两具赤锣的身体彼此纠结,在这暗夜的月色下透出一片骖人的苍白!  这样窥人隐私始终是不好,展昭虽然乐意观赏这等活春宫,也不好再靠过去,只是远远的打量着那神殿中其他物事。  很奇怪,说是神殿,除了那个祭坛外,根本就没有供奉任何神邸。  只在东面角落里靠着三段一人高的原木,也和寨外木墙上的原木一般爬满了相思藤,只是在中间高高的鼓出一块,远远望去就象是立着三只大大的纺锤。  听得张龙喘息渐沉,想是消魂蚀骨,欲罢不能。展昭暗笑,转眼望去,只见那女子柔美白嫩的胳膊正环在张龙颈项,说不出的恩爱缠绵。  突然,令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那女子娇柔匀称的双臂突然暴长数丈,变的蜿蜒细长,如同藤蔓一般缠住了张龙的脖子!  即而攀升而上,紧紧的勒住张龙全身!力道之大,居然让张龙半点动弹不得。  那女子的身体突然变成一片惨绿,腰腹等处也蔓延出藤条也似的东西,衍生速度惊人,眨眼之间已经将张龙紧紧捆住,甚至无情的勒进了皮肉之中!  展昭在殿外窥得这等可怕情形,不由目瞪口呆,却见着那女子的双腿也起了变化,彼此交错盘旋,一拔数丈高,牢牢的攀在石顶之上,瞬息之间已经将张龙倒吊起来。  可怜张龙一时未曾断气,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是徒劳的挪动着,血水顺着他身上的藤蔓枝条而下,啪嗒啪嗒的滴在下面的祭坛上!  那女子的身形早已经不成人形,如同一个蛹一般将张龙紧紧包裹在内。  而张龙溢出的血水无疑是滋养了蔓藤的生长,于是繁衍的越发密集,将张龙包裹得越来越密,只露出一张因为惊恐绝望痛苦而扭曲的脸,因为失去了血气而渐渐干枯黯淡!  很明显的,张龙已经死了,过程不过瞬息之间。  任何人看到这等恐怖情形,都不可能镇定,展昭也不例外。  当他乍然醒悟准备逃离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你看到了?”展昭猛的回过头去,却被来人先下手为强,一把推进了神殿!  当他站稳身形回过头去,只见藤婆佝偻的身影立在门口,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喈喈……等了六十多年,总算等到一个自己送上门的。”藤婆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一接触到顶上投射下来的月光,登时喳喳做响,那苍老之躯如同一大丛藤条一般四下激龘射开去,交错织就一张藤网,向展昭呼啸而来!  展昭仗着身手灵活,一一避过,那枝条一旦挨到了地面,便生了根,又从地上繁衍而出,似乎是无穷无尽,不一会儿,整个大殿有一半都长满了藤条,石门也早被封住!  展昭无奈只得退向东面角落,到了近处才发现那角落里的巨大纺锤状物体上都有着一张恐怖的脸。虽然已经扭曲的不成形,却依稀可以分辨出正是昨夜失踪的赵虎,王朝和马汉!  很快那吊着的张龙也会和他们一样,变成这山藤包裹下的木头!  此时此刻展昭才想到,那天在木墙中的原木上看到的裂纹图案是什么,就和他们一样,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如此思虑之间,一条柔纫的粗滕已经席卷而来,紧紧的缚住了他的双腿,只是伸缩之间,已经将他拉得摔倒在地,然后一股巨力袭来,他已经不自觉的被拖向那片繁茂的藤蔓!  即使是拔出钢刀直插地下也无法制止倒滑之势!眼看藤网越来越近,突然闪过一片刀光,那粗藤登时断裂开来,带出一阵慑人的嚎叫!  旁边伸过一只手来将他拉起来,转头一看,却是沙蔓。  沙蔓的一手拉住展昭,一手扯住一根屋顶倒垂下来的藤条,一荡而起,转眼间两人已经自顶上的洞口跃了出去,落在屋顶上。只听的下面嘶吼连连,那纠结的藤条似乎想要自空洞喷涌而出,却始终冲不出来。  “你放心,只要在神殿里现了形,除非是能够成功转生,不然她是永远都出不来的。”沙蔓怔怔的望着下面蔓延的藤条,眼里泛起一丝悲哀。  “你们究竟是什么……”“不知道。”沙蔓摇头茫然道:“很久以前我们就已经在这里了,一生二十五载,如果不能在二十五岁之前寻着乔木依托转生,就会和藤婆一般形容枯槁,难以再寻到可以依托的乔木。”  “可是那是人,不是什么乔木!”展昭沉声道:“我那四个下属………”一时悲愤于胸,却说不下去了。  “他们已经是乔木了,女人如丝萝,男人如乔木,不得这般缠绕,何来相思无尽?”沙蔓淡淡的说道:“很快就有姐妹转生了,然后再不断重复…….”她声音轻柔,在展昭听来却说不出的落寞。  “你为什么救我?”他颤声问道。  却见沙蔓撩起裙摆露出那匀称的小腿,右腿上还有一块鸡蛋大小的疤痕,正是白天被那老鼠咬的伤处,不想这一天时间就已经结疤,只是那疤痕成墨绿色,倒更像植物蔓藤的断口。  “你走吧,不然就来不急了。”沙蔓抬手遥指寨外那条隐在密林深处的小路:“出了寨就不要回头,闭着眼走,出了林子才可以睁眼。”  下面的茅屋大多亮起了灯火,想来已经惊动了不少人。展昭知道此时不走,等到人都出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于是纵身自屋顶跃了下去,快步奔到寨门口,蓦然回过头去,只见沙蔓立在屋顶,在月色下温婉如仙子,眼波流转处依稀透出几分了悟,对他微微一笑,旋身落入神殿之内!  然后,他看到那神殿中又蜿蜒出许多青藤,和先前藤婆的藤蔓纠缠在一起,将神殿的大门紧紧封住!  
    沙蔓在他的眼前化成了青藤,从此再也没有了那个声音轻柔的女子。  展昭茫然的立在那里,看着那些个苗女们自四面八方奔向神殿,发出绝望的嘶叫。他蓦然回过神来,迈步向那小路奔去,闭着眼睛,不停的追问自己,:“她为什么如此…….”  这夜特别漫长,等到他闭着的眼睛感应到光线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两天前的路口,那路边的树干上还留着他进林之前留下的记号,只是早已经班驳开裂,刀口布满了浮土,似乎在那里已经不只两天。  回顾身后那条烟雾密布的小路,泥泞的地面上浮现着许多规则或残缺的脚印,有他的,何家四兄弟的,还有之前不为人知的无数行人的脚印,都是朝着密林深处而去……..  只有他的脚印是从林中蜿蜒而出。展昭跌坐于地,呆望着那条神秘的小路,迷惑着种种的迷惑,耳边似乎又想起了那日听得那些女童们所唱的歌:  乔木来,乔木来,  藤无乔木随风摆。  乔木生,乔木生,  藤抱乔木好生根。  寂寥空度数世老,  未若相思一载春…….  展昭说罢自酒壶中斟了一杯离喉烧,正要送到唇边,却又突然停住,沉声道:“等到我寻着方向出了苗岭,回到镇上,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过了两个多月,而我在山中其实也只有两天多而已。”红袖微微一笑,自酒架上取出一盏小巧玲珑的白玉瓶,移步桌边:“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才不过两个月而已。“  她伸手自展昭手中取出酒盏,一扬手将酒水倾向街面,“听了这么精彩的故事,光请展大人喝离喉烧似乎太不够意思了。”  说罢将白玉瓶中的酒浆斟入酒盏,放在桌上。  那杯中酒水青翠欲滴,展昭轻抿一口,只觉满口缠绵,迂回之中更带几分苦涩。  “这是什么酒?”红袖含笑将白玉瓶放在桌上,徐徐移回柜台后面,“这酒……就叫相思。”  展昭闻言心中一动,取过酒瓶一看,只见白皙透光的玉瓶中浸着一小段纤细的青藤,衬出一汪动人的幽碧…….
    锲子:鹿台岗离开封不过百里,只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树林。  林间某些角落里残存着一些残垸断壁,零星散落草间的破碎琉璃瓦片上还依稀透露着旧日的繁华。  这里曾经有世间最豪华的宫阙,最惑人的美人,最无道的君王,然而一切都流失在时间的洪流里,统统化做了尘土。  只有两千年前那把燃烬一切繁华的火,在世人心头留下一点点回忆。  这里的一草一木明月都很熟悉,因为从出世到现在,他已经在这片林子里住了几百年。对一只妖狐而言,几百年的光阴实在算不了什么,或许再这样混个几百年,他也可以和先辈一样功德圆满,在天庭谋得一席之地,得享人间香烟。  前提是,他必须看守好那密林深处的一株妖花直到下一代。花名双生,传说是一代妖姬妲己伏诛之前的眼泪所化,秉承天地忿怨之气所生,绝非寻常之物。  如果将人的贴身之物埋在根下,诚心祷告,求得一夜花开,再摘花而食,就可以获得与之相似的容貌,晃若双生,甚至从此与此花同寿,不老不死。  当然,知道这些的人不多,所以明月的日子过的很悠闲。  每日按例巡视一番后,明月通常是捏着缩地成寸的口诀去到百里之外的开封找乐子。  作为一只将会位列仙班的狐狸,伤天害理的事情是不能够做的,但狐性所定,戏弄世人的劣根性总是难改,更免不了要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只是夜路走多了,通常会遇到鬼。  比如上个月在一家小酒馆里偷酒喝,却不知道怎么醉得一塌糊涂,结果现出本相让人给擒住吊了一夜。  直到替人家洗了三天盘子,还扣下一条尾巴才让走路……..这等丢人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到处去说。  只是定期要回去打杂抵酒债来赎回尾巴,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更要命的是每次去他都会忍耐不住再要一壶那里的美酒,就这样,欠的酒债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所以每次看到那老板娘的笑脸,明月总是忍不住想到会不会是让人给下了套子。  这对于向以精明见称的妖狐而言,确实是有些伤自尊。只是事已如此,也别无办法。  惟有退一步想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打发时间也好。但是这活儿有时候也不轻松,尤其是有人在那酒馆摆了三天流水席之后。  明月耷拉着累得快要抽筋的两只爪子回到洞府,摊在青石床上暗自咒骂那无良的老板娘。  好在这几天的劳苦终于还清了前债,在回来的路上,早已经无数次赌咒发誓不再靠近那酒馆三里地之内,以免再受荼毒………明月翻了个身,打算补一觉,却听的外面林间沙沙作响,不由得叹了口气。  心想那家伙三天一闹,当真是风雨无阻。  无奈起身掠了出去,刚出洞口,顿觉一道劲风自上而下,只取顶门!明月一闪而过落在五丈之外,揶揄道:“看来今年的桃花挺旺…….”  金光一闪,跳出个鹅黄衫子的少女,大约十五六岁年纪,明眸俏颜却微含怒气:“死狐狸精,又在鬼扯些什么?!”  “我说的是事实,你每隔三天便来纠缠一次,哪个…….嘿嘿,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明月细长的眼睛几乎迷成两条缝,心里美的开了花。  这只叫子烟的猫妖半个月前曾到这林子来盗双生花失手被擒。明月见她生性率直,也没有为难她,小小戏弄一番便放她离去。此后那子烟每隔三天就来闯林,这次已经是第五次了。说也奇怪,那猫也不过百余年道行,自然不是他对手,若是寻常妖怪,失败一两次也就知难而退了,而这般一再失手,却照样卷土重来的的确少见。  子烟见他这般调侃,哪里按捺得住?亮出手中钢爪飞跃而起,只想狠狠的抓那**狐狸几下,人未扑到明月面前,突然听得一阵狂躁的犬吠!世上的猫没有不怕狗的,子烟大惊之下登时现出原形飞扑上树,四只爪子深深抠进树干,只吓得瑟瑟发抖!  这般狼狈的盘踞树上,半晌之后听得树下那狐狸哈哈大笑,才知道又上了那狐狸的恶当,于是松开爪子恢复人形,一双碧泠泠的眼睛直瞪,几乎要冒出火来。明月心头畅快非常,正觉着这丫头很是有趣,突然见那丫头眼中闪过一丝狡诘,手一扬,一圈雪白的套索脱手而出,如同一条凶猛异常的白蟒,飞卷而至!  明月起初也不以为意,不料那绳索似乎是有生命一般,飞速翻卷!  明月躲闪不及,登时被绑得严严实实,如同端午节的粽子一般。明月心头一沉,想要运气挣断绳索,谁知那绳索并非寻常物事,柔韧非常,任凭他如何挣扎,也只是缚得更紧而已。  如此一来,不由心头大骇,心想那丫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玩意,好生厉害!
    挣扎之间那猫妖子烟早已经笑嘻嘻的自树上跃了下来,拣了根树枝在他背上捅了捅,就象在耍弄一条毛虫一般。  很不幸的是,这只可怜的毛毛虫是他。“知道厉害了吧,这可是蜃须炼就的捆龙索,便是那深海里的蛟龙也照样擒得住,何况只是你这臭狐狸。”子烟笑的很是得意,本想好好作弄他一番,却突然想到正事要紧,于是起身直奔密林深处,奔出两步回过头来喝道:“等会儿再回来收拾你!”  只留下明月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的趴在地上,看着她越跑越远……  子烟矫捷的穿过树枝的间隙,向林中跑去,只觉得越深入林子,周围就越黑暗,四周弥漫着枝叶腐烂的味道,起初还不时听得林间的鸟声虫鸣,到后来却渐渐归于沉寂……..  她向来胆子不大,但是一想到悲戚的木家二老,却弹跳得越来越快。  她本是只无牵无挂的妖怪,百余年间,从蒙昧到入道,百年修行只为有朝一日可以脱离轮回之苦。这是每个妖怪都梦寐以求的,只是要达到却很难。  在灵台未开前避开种种天敌,修养寿延很难;在脱胎换骨的时候要避开雷霆天劫更难。  她知道天劫将至,所以才离开清修之地,遁入红尘凡世,希望可以凭借人气庇佑躲过劫数。那个时候,她遇到了木夫子一家。  木夫子是东市清水书院的先生,为人谦厚儒雅,深受坊间的尊敬。老两口年事已高,膝下惟有一个女儿名叫屏雁,年方十四,秀丽温婉,老两口待她如珠如宝,一家人和乐融融。  或许是贪恋人世的温情,子烟不由自主的留在了木家,日夜陪伴木家二老和屏雁,日子也算过的逍遥自在,几乎已经淡忘了雷霆天劫的事。直到那一天,屏雁小姐带了她上白马寺进香,回来途中正遇上了旱天惊雷。  拉车的驴子不堪惊吓,狂奔不止,却将她和屏雁小姐一起颠下了驴车!  一直畏惧的雷霆天劫因为屏雁的庇佑而度过,而屏雁却已经香销玉陨,这对年迈的木家老夫妇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而她……..她没有起死回生的能耐,但至少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借助那传说中的妖花变成屏雁的容颜,也许可以缓解二老丧女之痛,报答救命之恩。  而今几经波折终于放倒了守花的妖狐,一直焦虑的心也可以放下了。  这般心事重重,不知不觉面前的一切突然变了模样。面前的密林突然空出了一大块灰白的石地,大约十来丈见方,正中的一堆乱石丛中生长着一株低垂的植物。  玉叶无枝,只是若干细细弯曲的根须纠结在一起,泛着幽幽的蓝光,低垂的花萼如同在俯看冥冥众生。  细长交错的花瓣如同一双绝美的素手缠绕相握,外面一层是极为鼓惑的妖红,而中间的却是素白如雪,别样风情。  这就是那传说中不老不死的妖花-------双生!  子烟不由自主的呆立在幽暗中,目不转睛的看这这朵妖异瑰丽的花,那幽幽的光似乎在不断的鼓惑她的心,泛起几丝别样的阴暗!  她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心想这花果然古怪,还是少看为妙,埋头走到乱石丛中,移开碎石,露出根须,将从前屏雁贴身的香囊小心的放在根下,闭目默默祷告……..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阵急速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子烟慌忙起身潜入黑暗的树林中,心想莫不是那臭狐狸脱困而出了,索性等他到了近处直接敲晕,省得碍手碍脚。  不料,来人到了近处,却并非那只名叫明月的狐狸。那人整个人都裹在一件破旧的长麾里,埋头而行,根本就看不清楚脸,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人是一个女人,因为那破旧长麾根本掩饰不住婀娜多姿的身段。  那女人走过子烟藏身的树丛,目光落在石丛中的妖花上,刹时似乎凝固了一般,片刻之后顾不得碎石丛生,几步踉跄扑倒在碎石堆上,迫切的伸出手去。  就在快要接触到花茎的时候,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强行克制着自己的冲动,缓缓的收回手来……..  “天啊…….天啊……”她喃喃的念叨着,那破旧大麾深深掩藏着她的脸,看上去说不出的阴森。她小心的自怀中掏出一把黄木梳子,仔细的将它埋在花下,低声祷告:“信女王佩诚心叩首,望大仙恩赐仙物,助信女得换新颜…  
    子烟听的不是很真切,想想自己费了不少心力才到达这里却突然冒出这号人物来,倒是有点头痛,正在寻思怎么打发这个不速之客,突然一声空响,一物自头顶呼啸而过!  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得那个自称王佩的女人一声闷哼,扑倒在碎石堆上,背后赫然插着一支三尺铁箭,那箭劲力奇大,已然穿胸而过,将那个名叫王佩的女子结结实实的钉在了地上!  林间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阴狠之中却满是快意。只见那阴暗处踱出一人,和那王佩一般打扮,只是身材甚是魁梧,隔着大麾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出肌肉的轮廓!  然而,那却也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个容貌相当标致的女人!只是她的身材比男人更男人,一望之下,只会让人望而生畏。  王佩倒在自己身体里流出的血液所汇集的一片血腥之中,费力的转过脸来。  此时此刻,子烟终于看清了她容貌,只是恐惧更多了一层!  那也许已经不能算是人的脸了,枯槁干裂,深褐色的肌肤如同龟裂的老树皮,一对瞪得滚圆的眼珠似乎要从眼眶里滚出来一般,发出糁人的光………  这张比鬼怪还要可怕的脸却属于这样一个身材极度婀娜的女人王佩!“是你……你还没………”王佩的声音在颤抖,似乎已经惊惧到了极点。那个比男人还要男人的女人沉声道:“我还没死吗?看来姐姐你很失望啊…….”  她慢慢走到王佩身边,伸手握住那只穿透王佩胸膛的长箭,嘴角浮起一抹残酷的微笑:“姐姐很难受吧,芙儿帮姐姐拔出来…….”说罢作势要拔。  想这穿胸之箭要再拔出来只怕更痛不欲生,说不得一下就要了人的性命,王佩可怕的面庞更是扭曲抽搐。  那名叫芙儿的女人似乎是存心要折磨于她,也不一下子拔出长箭,只是稍稍一提,只痛得王佩惨叫一声,几乎背过气去!  芙儿抓着王佩的头发将她提起来,与自己面对面,脸上带着快意:“姐姐一定想不通为什么整个寨子都烧光了,也早看到了我的尸骨,我还能够站在这里和姐姐说话。”  王佩怨毒的目光死死的盯住芙儿的脸,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芙儿面上露出几分兴奋的神情,兴趣昂然的说下去:“因为烧死的那个是阿宽,是那个搞得我们姐妹反目的阿宽。姐姐,你最爱的男人死在你的手上,而芙儿最爱的男人也替芙儿死了,现在咱们终于扯平了……..”“姐姐……你好狠心………”王佩的瞳孔猛的一缩,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恨恨的咒骂道,体内的血液依然不断的浸入身下的碎石堆,带起几丝麻痹。  “啪!!”芙儿一巴掌扇在王佩面上,咬牙道:“再狠也狠不过你!你一心只想抢走阿宽,居然对自己的亲妹子下蛊,让我长成这般男不男,女不女!王佩呛了口血水,扬面干笑:“那我这张脸………又……..又是谁做的好事……..“说罢,气息急促起来,猛烈的抽搐几下不再动弹。  “我只是以牙还牙。”芙儿眼见王佩已经断了气,早已经分不轻是悲是喜是怒是怨,放开王佩的尸体,跌坐一边,呆坐半晌………  子烟虽然是只妖怪,而眼前的一切残酷景象却只让她心底发寒,早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那芙儿幽幽的叹了口气,喃喃道:“姐姐,你我一胞所出,本当一般无二才是,偏偏为了个男人搞得不人不鬼…….却是何苦?………既然你已经去了,事情也应该了了。“她自王佩腰间取出一方罗帕,小心翼翼的埋入双生花下,人却后退几步闭目叩拜,口中念念有辞。  “信女芙儿诚心叩首,是年为姐所害,男身女相,难立足人世,望大仙恩赐吾姐之身………”子烟见状心想自己费了这么多功夫才找到双生花,总不能就这样给了这轼姐的恶人,这厢叫苦不已,却突然觉得脚下一阵地动山摇,眼前一片红光,定眼一看却是那高立石丛之上的双生花正在舒展花萼,一片片原本纠结的细长花瓣如同一双张开的手掌,再也不是红白相间,而是一片妖异的血红!  那芙儿眼见双生花开,心想次番终可以了了心愿,正要伸手去摘,不料那花萼居然一分为四,如同一张可怕的嘴,一下子紧紧的叼住了芙儿的手腕!待到芙儿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一切已经迟了!  在芙儿凄厉的惨叫声中,花茎上的根须毫不客气的扎进了她的身体,又从鼻子,耳朵和口里冒将出来,根须到处,鲜血历历而下,势如生吞活剥一般!  子烟虽不喜其阴毒,但一个活人在面前遭受如此可怕的事情,总是看不下去的。  正要上前帮忙,却发现石丛中那个名叫王佩的女子的尸身已经大半陷入了尖锐的碎石中,仿佛那里只是虚浮的流沙,而非坚实的石滩!  芙儿的惨叫声越来越大,只见她身上的肌肤裂开了许多长长的血口,在血液的流淌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终于,她胸膛裂开一条狭长的裂缝,而扒开那条裂缝的却是一双灰白的手,从身体里面狠狠的扒开,就象在黑暗中关的太久的人向往外面的阳光天地一样!  先是手,然后是手臂,接着是头和脚,最后是身子。  从她体内爬出来的女人,有着妙蔓的身材和魔鬼一般的脸,睁开灰白的没有瞳孔的眼睛,发出凄厉的叫喊,赫然是那刚刚咽气的王佩!  身体被撕裂的芙儿依然没死,只是眼睛也早没了神采,变成了死一般的灰白。  两具惨淡得可怕的躯体彼此纠结在一起,正如当年两人尚在母腹中一般,只是再也分不开去…….  任何人看到这般恐怖的景象,都只会有一个决定,那就是尽快的逃离。  何况那头八脚妖物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转眼间已经向着她藏身的位置扑了过来!  子烟本来就是只胆小的猫,所以她逃得很快,这是猫的本能。捕食血食,本是这妖物的禀性,所以它没打算放过这块新鲜的血肉,于是八脚着地,尾随子烟而去!所到之处,便是碗口粗的大树也如筷子一般折断,还带起一阵赤热,将林中枯木一一点燃,不多时没,已经汇成一片火海!  子烟逃出内林,只见明月依然被捆龙索所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子烟快步奔过,听得后面怪物吼声渐近,心想那狐狸虽然嘴贱了点,终不该喂了八脚怪,于是又快步奔了回去,伸臂扛了就跑!明月如何不知情形凶险,心想这般危急她还记得回来救我,当真是难得,但是就这么抗着跑也未免太笨了一点………  于是清了清喉咙:“那个…….不如把我放下来一起跑还快点。”“给我闭嘴!”子烟没好气的吼了一声,脚下丝毫不敢怠慢,无奈抗着个人,到底是快不起来,而后面的妖物却越追越近了。  “那东西……..怎么办?”子烟寻了棵合抱粗的高树,一跃而上,将明月放下,一时间没了主意。好在那妖物爬树的本事也不怎样,只是被挨到的树皮都开始劈啪作响,烟雾寥寥,若是拖得久了,只怕没等它爬上来,就燃成一堆烈火了。  虽然明月没有亲眼看到事情的发生,但身为双生花的守卫者自然知道其禀性。  当年妖姬妲己受命女娲,迷惑纣王,亡其江山,只因一己私欲祸害了不少人,最终被推上斩妖台,却始终心有不甘。  这般怨愤之气化为泪水坠落此地才有双生花,时时不忘脱困而出,报复世人。  女娲本可将之毁去,奈何怨气太重,有伤天和。所以在林中设下结界封印,并委派其后人供奉看守,希望能够化解怨气,而双生以花之形则无法脱困,必须假手肉身。  而那对邪恶的姐妹互相残杀,血肉皆带唳气,正巧让双生花沾上,才会变成这种情况。  况且,明月也知道以自己的道行只怕不是那花的对手,听得子烟念叨了几句怎么办后,突然心头灵光一闪:“你这捆龙索道是个宝贝,不妨试试,只要暂时困住那怪,我就有法子对付!”  “说得也是……..但是这个是人家借的,要是……”子烟踌躇道,手里却已经捏了个“松”字决。原本绑在明月身上的绳索陡然松脱,盘回子烟手中。  “要是死在这里,谁的东西都不用还了,大不了坏了损了,咱去偷一条还你。”明月活动了一下手脚,“等我出声就放捆龙索。”说罢一个翻身跃了下去!那八脚妖物哪里见得活人?  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叫,飞弹而起,凌空向明月扑去,带起一股刺鼻的腥味。  明月见其来势凶猛,慌忙一纵身,快速闪避开去,只觉得劲风奇大,炙热非常,若是不小心让它扑到,只怕登时烤得外焦里嫩。这一惊之下哪里还敢停留,登时撒开两条腿飞奔。那怪自然紧跟过去,虽然八条腿长短不一,跌跌撞撞,然而弹跳力却甚是惊人,一个起落就是四五丈,饶是明月身手矫健,也好几次险象环生!  一路狂奔,眼见洞府已在近处,明月心念一动,飞身跃向洞口,一滚身进了厅内。  那怪自然是紧跟进去,张牙舞爪之间将洞门堵住,想要来个瓮中捉鳖。只可惜明月是只狐狸,狡兔尚有三窟,更何况是比兔子狡猾许多的狐狸。  明月眼见那妖物中计,大吼一声:“动手!”将身一缩,现出本相,赫然是头通体雪白的银狐,一纵身,已然从石洞顶上的穹隆中跃了出去!那怪发觉上当,正要自洞口退出,却早已经来不急。  只见那洞口早已经张开了一张雪白的绳网,一触之下铺天盖地的象那怪笼罩过来,登时将那各自张扬的胳膊腿脚绑得严严实实!想那妖物浑身炽热难挡,偏偏碰上这不过小指粗细的绳索却无半点作用,只见它被缚成一团肉球,在地上翻滚嘶叫,越挣扎,那细绳就勒得越紧,甚至嵌入皮肉,勒痕处泛起一连串猩红的血泡,整个洞中都弥漫着一股腥热的焦臭,闻之作呕。  “好家伙,果然有用!”明月早已经恢复了人形,手中更多了一把锋利的长剑,瞄准那双生花细细的花茎,一剑斩了下去!  只听的一声歇斯底里的狂吼,震耳欲聋!那双生花应声而落,一股深紫色的血水自断口处喷涌而出,那堆纠结的畸形肉身如同一摊稀泥一般垮塌下来,最后化为一摊绛紫色的血……  明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抹抹额头的汗水,只见那飘落在地的双生花也在渐渐的凋零惨淡……  这朵凋零,再过三五七年,又将有新的从那乱石中长出来,在这永生不死的结界中,幽闭禁锢下去。  等待新的罪恶赐予它自由,或者洞彻了悟,得到最终的宽恕。也许,这就是它早已注定的宿命………  
    子烟满面愁容的收回捆龙索,拣起那凋零于地的双生花,无言以对心事重重。  “为什么你这么在意这朵花?”明月不解的问了一句。  子烟紧紧的攥着那朵凋零的花,转头看了他一眼,一起出生入死过后,也不再隐瞒,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末了叹了口气:“可惜花也毁了,这可如何是好。”  “原来如此,那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这残花上还有些许残存的妖力,要是使用得法,用这残花入药,虽然不能不老不死,在几年内保持容貌也不是做不到。”明月叹了口气,:“只是把它带出去要是处理不当又怕多生事端。”  “你的意思是…….”子烟心念一动,眼露期盼之色。  明月的眼睛看了看子烟腰间的捆龙索:“看来你认得水族的朋友,只要拜托你那朋友把它镇在深寒海渊之下,也就万无一失了。”眼见子烟面露喜色,却又故意叹了口气,故意露出几分可怜的神情:“可惜花毁了,我的优差也没了,现在洞府也不能住了,林子也烧光了,是不是应该有人为我负责呢?”。  子烟心头欢喜,见他说得可怜也不忍心,红着脸低声道:“你如果实在没有地方呆了,大不了先收容你一段时间,等你找到新窝…….“  话没说完,明月的脑袋已经点得如捣米一般,一双细长的眼睛迷成两条细缝,笑的即讨好又妩媚。  两人并肩出了树林,天边夕阳余辉正艳,明月只顾跟随子烟的脚步,心想虽然这猫儿憨了一点点,但是能够如此与她一起走下去也是件美事…….  一路也没在意方向行程,等到跟她进了一座繁华城市,穿过似曾相识的街头巷尾,来到一座样式古朴的酒馆前,才突然停住脚步。“你就住在这里?!”明月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伸出袖子拭了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面容还有几分抽搐。  “是啊。”子烟笑嘻嘻的遥指馆内:“这酒馆就是借我捆龙索的那位朋友开的,她很好客的,等会儿一定请你喝好酒。"  说罢扬声呼唤:”我—回---来……..“  话没出口,却被明月一把捂住口,将后面那个”了“字硬生生的堵在了口里。  “那个…….“明月干笑道:”平安的把你送回来,我也就放心了。突然想起还有点要紧事,先行一步………“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街尾………  翌日  倾城红馆.  和往常一样,客人不算很多,只是每张桌子旁都坐着人。  “红掌柜,生意都应以诚信为本,怎的也兴起这短斤少两白酒掺水的勾当?"木夫子的手因这月多的借酒浇愁而有些不稳,叹息连连:”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红袖微微一笑,自木夫子手中接过那酒瓶放在鼻尖嗅了嗅:“夫子切莫着恼,想是厨房的伙计送错了酒水,马上就给你换过…….“说罢扬声唤道:”子烟!“  柜台后面的帘子应声而开,一个俏丽端庄的女孩儿含笑而出,手中捧着一壶青花瓷壶,走到柜台边对木夫子盈盈一笑:“酒能伤身,还是少少的饮的好。“木夫子惊诧的睁大了眼睛,泪眼朦胧之中似乎看到女儿屏雁笑语嫣然,重返人间“你…….“  红袖目送子烟小心搀扶木夫子到一边的酒座细心照料,转身移到临街的桌旁,笑嘻嘻的坐下,望着桌子对面那个正端着酒杯,面容有些抽搐的俊俏青年,轻声说道:“就算是用银子买酒喝,也拜托你检点一点,我这里还要做生意呢。”  说罢起身踱过那人的身边,悄悄伏身说了句话。  “你的尾巴又出来了。”(存稿全扔出来了,本人厚颜求票票,为了咱的红袖姑娘,嘿嘿)  
    锲子:  年近岁末,京都的街市总是繁华的。  大街上马车华轿络绎不绝,街边小贩货郎们一声声吆喝,行人们四下顾盼,大多在为临近的年关置办年货。  街面的间间酒肆传出的闹酒声,嬉笑声也自然是此起彼伏,就象是烧开的一锅水。午后客人渐渐少了一些,酒馆里也没有那么繁忙。  红袖微眯着眼,拨弄柜台上的算盘计算着上午的进帐,不时抬起头来招呼些个生熟客人,有时也扬声催促厨房的伙计下单上菜。  生意上门自然是人多好办事。厨房的事情交给了子烟总是省心不少,只不过那个自己找上门来跑堂抵酒债的明月倒是个麻烦,少看一眼就会偷懒,还得防着他打酒缸的主意,若非他口甜舌滑会哄客人,催旺了不少生意,一早就一顿棒子打将出去。  不过近日来嘻皮笑脸的围着厨房转悠,说不得这醉瓮之意也不尽在酒……….  “掌柜的…….”一个温婉的女声将红袖的思绪唤了回来,红袖抬头一看,却是住在后街的吴秀才家的娘子。说起那吴秀才,倒是个混世的主儿,终日里只知吟诗作对,要不就是和一班酸丁东游西荡附庸风雅,全然不事生产。  家中还有两老和一个破落户大哥,也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若非秀才娘子贤惠持家,家业早就败了个干净。  这秀才娘子娘家姓崔,闺名绛妍,嫁入吴家七年有余,娘家还有个兄长在军中做校尉,只是一年前南疆方腊作乱,朝廷调兵南征,谁知这一去就音讯全无…….  骨肉离散本已是人间惨事,何况兄长一去,更断了接济。  幸亏秀才娘子有一双巧手,平日里除了做些针线绣品维持生计外,也时常送些新鲜茶果点心来红袖的酒馆里寄卖,虽然只是多得点散碎银两,也可以给秀才多些闲钱傍身,不至于在人前丢了颜面。而秀才娘子自己,却是捉襟见肘,待自己甚是苛刻,望夫成龙之心拳拳,左右邻里皆知,都道那吴秀才几世修来的福气,才娶得如此贤妻。  “来了,”红袖起身笑迎:“昨个送来的一篮晚上就卖完了,我正寻思再央秀才娘子多做一篮,人就到了。”说罢自抽屉里取出两吊钱放在柜台上。  绛妍轻轻放下竹篮,柔声道:“全靠掌柜的看顾。”  她生性温柔,话也不多,只是仔细的收好钱,心头思量有这两吊钱就可以去东街萧记布坊扯几尺细布,称几斤棉花给相公做件新袄过冬,至于自己身上那洗得有些褪色的衣裳,拾掇拾掇也可以再将就一年。  “都是街坊,说什么看不看顾?以前崔大人可没少照顾我这小店的生意…….”红袖见绛妍面露几分悲戚,忙拦住话头:“哎呀,瞧这破嘴,都胡说些什么。吉人自有天相,听说乱已经平了,说不得再过个十天半月的崔大人就回来了。”  绛妍心中酸楚,微微点点头:“谢掌柜的吉言………家里还有些活计,我先回去了,明个多送些茶果来。”说罢道了个万福,转身正要出门,目光划过对面鎏金阁,蓦然一呆。红袖见其神色有异,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那鎏金阁门外一对男女正相拥而入,勾肩搭背,神情甚是亲密,那男子儒生打扮,背影竟有几分眼熟!  “那不是吴秀才吗?”明月的嗓门挺大:“那小娘是对面新到的姑娘,好象叫芳儿……”  绛妍心头一紧,好象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捏了一把,片刻之后摇头强笑道:“小二哥爱说笑,相公一早就和书馆的同窗去了西郊赏梅,怎会……..”  明月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竹篮里捞了个茶果,一边朝嘴里塞一边含混不清的嘀咕道:“我明月的眼神可是出了名的准,那个明明是……”“啪!”红袖面色一沉,一巴掌拍在柜台上断喝一声:“准什么准?!谁准你动这些茶果了?!再不去干活就扣你工钱,扒你的皮!”明月眼见形势不对忙点头哈腰,正要退到厨房去,却见子烟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倚在厨房门口,眼睛眯成两条细缝,闪过她身边的时候听得她低声说:“我赌十个铜钱,掌柜的还在惦记着你的狐皮围脖。”此言一出,只惊得明月面色惨淡,埋头买力的抹着桌子,头也不敢抬。  
    子烟偷笑一声,径自走到柜台边,听得红袖扬声道:“那家伙就会胡说八道,秀才娘子别往心里去,人有相似,看错了也很正常…….”  绛妍心中惶恐,半晌才回过神来苦笑道:“掌柜的说的是…..我家相公是读书人,怎么会……怎么会去那种地方……..”言语之间,声音微颤…….  红袖与子烟目送绛颜离去,彼此对望一眼。  “明月没有看错,那吴秀才好没心肝,亏得秀才娘子这般为他辛苦张罗,他却拿着老婆的血汗钱去孝敬**女子!“子烟眉头微皱,对面**的丝竹频传,此时却觉着分外刺耳。  红袖叹了口气:“都说痴情女子负心汉,当真是一点不错。“  “掌柜的,你说秀才娘子到底清不清楚那个贱男人的所作所为?”子烟心中疑虑,总要问个清楚明白。  红袖抬头看看天,沉声道:“知夫莫若妻,倘若连枕边人的背影都认不出,哪还叫什么夫妻?”  子烟心头火起:“那她怎可如此离去?要换成是我,早就上去痛打负心人!哪能由着那奸夫****快活?!“  红袖摇摇头,涩声道:“情之一字,若是浅尝即止,自然可以随意取舍;若是情根深种,只怕是……..唉,看来今晚又会变天…….“吴秀才……  吴秀才……  芳儿……  芳儿……..  明月的声音一直在绛妍脑海里转来转去,就好象一条可怖的毒蛇在心里翻腾,带起一股想要呕吐的感觉,可偏偏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跌跌撞撞的走在路上,面色苍白,偶尔有认识的街坊和她打招呼,也是置若罔闻。  世间好象一片死寂,又好象纷纷烦烦的喧嚣不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停住了脚步,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的回到了故居的宅子。  大哥当年升迁置下的产业,在没出阁之前,她很幸福的生活在这里。虽然不见得如何的富裕奢华,也可以说是无忧无虑。  待字闺中,托庇于兄长,少有机会可以看到外面的繁华世界,所以她喜欢在后院荡秋千,喜欢晃荡在半空的时候瞥见墙外的景色。  初次遇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黄昏,她悠然的荡着秋千,然后听到墙外他为自己吟哦的诗篇……  一切就象水到渠成一般,他向大哥提亲,惶恐而诚恳;大哥依依不舍的将她送去吴家,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只为成全最疼爱的小妹的小小任性和一生的幸福;凤冠霞帔,洞房花烛,壁人成双……..  由不解人事的少女,成为他羞涩的新娘,冠上他的家姓,一切都是那么美满,或许这已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尽管他的父母,兄长似乎对于她的到来有几分不以为然,可是不要紧,有他的呵护怜惜,无论怎样艰难她也可以维系这个家,甚至低眉顺眼的扮演好妻子,媳妇和弟妹的角色,照顾他和他的家人,维持一家人生计。从最初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到而今的面面俱到……  七年光阴似乎不只是瘦削了脸庞,粗糙了十指,风霜了容颜,似乎夫妻的恩爱也在时间中渐渐的淡化。  她也曾经安慰过自己,情到浓时反转薄,然而却渐渐发觉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十天半月都不见人影。  她相信他是在书馆刻苦攻读,只为求取功名,光宗耀祖,封妻荫子…..所以  家境拮据了,她会努力赚钱养家;翁婆诘难,大伯无理取闹,她也可以无声的忍耐,只为了倾心相待的那个他--她的丈夫。  既然彼此承诺了天长地久,也自然要象大哥所祝福的那样,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然而,种种希望却因为那个熟悉的背影而突然崩塌碎裂,背叛两个字如同利刃直插心间,痛得无法喘息。  一阵寒风吹过,单薄如她,颤抖得象风中的落叶,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大哥不在这里,空荡的大屋不再是她的家了。  她已经是吴家的媳妇,擅自滞留在娘家是不容于礼数的。  她不能够让自己的丈夫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绛妍紧了紧衣衫,呵了口气温暖那早已经冻僵的手指,迈开疲惫的脚步,只是想着天快黑尽,须得回去为翁婆相公准备晚饭,无论那个被称为相公的男人今晚是否会回来。  这般失魂落魄的走过街头,虽然是想着回家,却不自觉的又转回了东市。  倾城酒馆的幌子被门前的灯笼照得很亮,可是她看不见。她的眼光落在了鎏金阁那片灯红酒绿,耳中只听见楼上的酒令猜拳…….  “吴公子,你说是我好,还是你家的娘子好?“一个娇媚入骨的声音不依不饶,作为一个深谙欢场之道的风尘女子,即使年纪尚轻,也一样准确的把握着腔调。  “那还用问?“吴秀才的声音听来已有七八分醉意,轻薄孟浪:”她怎配和你比?……..芳儿是我的小仙女儿,笑一笑便是千样娇百样俏…….哈哈,瞧这食指青葱,又怎是那粗皮老枝能比?…….“  也许她的手已经不再娇嫩,可是它又是为什么而粗糙?!为的只是将操劳所得,交付那负心人来博红颜笑吗?  声声誓言言尤在耳,而那多情温柔的郎君怀里却已经换了一个人。难道她倾尽心血,得来的居然是如此的结局。  长街寒夜再冷,又怎么能够冷过她此刻的心境?  绛妍呆立在楼下犹如一座雕像……
    “再来玩个‘投金锺’!”那个芳儿的声音娇得肆无忌惮,一只白瓷酒杯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没有命中那挂在檐角的灯笼。  “不中….不中…….”吴秀才熏熏然探出头来,睁开惺忪的醉眼,想要找回那只失准的酒杯,放浪形骸的神情却蓦然凝固在那恬不知耻的脸上!  借着鎏金阁糜烂的灯光,他看到自己那悲愤的妻子额头上一抹红到妖异的血色!一时间惊骇起来,瘫滑在地,连带拉趴了那个得意非凡的芳儿。  就在他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听到楼下很多人的惊呼!  事实上,被砸中额头的绛妍在看到他狼狈的神情后颓然倒下,如同寒夜冬雪压折的一枝白梅!  绛妍这一病就病了接近一个月,开始吴家的人包括她那负心的丈夫在内还心有愧疚,收敛了许多。  吴秀才即便要再去寻芳儿鬼混,也不好再通宵不回。  何况她这一病,算是断了家里的营生,却又哪来许多闲钱去鎏金阁做火山孝子?  然而再这样下去,却是不成。吴秀才捂着脸藏着掖着,把书房的书搬到当铺当了,换回一两四钱银子,心中寻思那娘们一倒,倒断了钱粮,看这年关将至,别说过年,就是过活只怕也成问题。  回到家中却见老父兄长眉飞色舞,似有计较,一问之下才知道而今这家徒四壁,却另有一桩财路!  绛妍自归家之后,有一段日子病得迷迷糊糊,待到清醒,却悲戚不已,黯然神伤。  虽然家中暂时由婆婆主持,病中要药要粥也只得强打精神自己来,幸亏平日里与街坊结下善缘,众人轮流看顾,人年轻,歇得足了自然慢慢好了起来。  思这人情冷暖,觉着这结法夫妻还不如四周邻居更近人情。  在酒馆生意不是很忙的时候,红袖子烟也时常炜了汤水去看那苦命女子,言语之间开解于她,只是这心病却是由心而生,心结不开也是枉然。  时常有人陪伴,绛妍原本凄苦的心境也渐渐消淡了一些,有时候也可以看到那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微笑。  这天,绛妍身感疲惫,将身靠在床头微寐,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觉得屋里多了个人,好象在唏唏梭梭翻什么东西!  她一惊之下,睁开眼睛,却见那负心人正在窗前翻那梳妆匣。那匣子虽不贵重,却也是大哥幼时亲手所雕,而今骨肉分离生死不知,便是唯一的念想,难不成那不成气的男人居然打这匣子的念头?  “你在找什么?!”绛妍的声音惊了吴秀才,半晌才讪笑这转过头来。  “没有……我……在找梳子,你头发有些乱了,我想给你理一理。”或许有些男人天生就有骗女人的本事,尤其是对还爱他的女人而言。尽管在旁人看来这是句蹩脚得有些过分。  绛妍心中一动,依稀记起恩爱正浓时梳发画眉的良辰美景,心里早软了下来,本要呵斥的话却再也骂不出口。  “娘子,以前都是我不好…….”吴秀才试探性的握住绛妍冰凉的手,柔声道:“现在我好生后悔…….只望娘子宽宏大量,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你……你当真如此?”对绛妍而言,一切来得太突然,这些时日来的种种,她不敢去相信她那薄情寡意的丈夫会突然洗心革面,然而心却万分的期盼真情回归。  她要的不多,不求丈夫闻达仕途,不求荣华富贵,她只要和自己的丈夫一起相濡以沫,白头到老。而今似乎离她而去的幸福又回到了身边……“千真万确。”吴秀才继续在他那可怜的妻子面前兜售着誓言:“从今以后,我一定洗心革面,不再流连烟花之地,用心考取功名,善待娘子,迟些时候,再生几个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我道是谁,如此作唱俱佳,不去扮戏文真是可惜了。”子烟的语调很尖锐,话音刚落,早揭开门帘走了进来。  对于一只猫妖来说,走屋顶比走平路进大门要惬意许多,更何况是一只脾气比较暴躁的猫,若非早应承了别人不随便曝露妖性,早就上来将这无耻之人扯个粉碎,而今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了。  “你…..”吴秀才本可以理直气壮的斥责这擅自闯入自己家的女子,然而这类小人在行诡秘事时通常是直不起腰身,此刻哪里有主人家的底气?  再加上那少女眼中光芒灼灼,目光犀利,更是不敢逼视,只是埋头转了出去。  子烟放下手中的瓦罐:“掌柜的叫我给妍姐姐送汤来,还特地吩咐要姐姐喝完,好早点好起来。”  “烦劳二位了。”绛妍淡淡一笑,心中却是怅然。  子烟看出她心事,心想那贱男人不知道习得什么妖法,鬼遮眼也似的,偏偏让这女子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如此被他蒙蔽只怕是后患无穷,正想如何点破,却听得那人出了院子也未离去,只是和几人在外面窃窃私语。  猫的听力本就远比人灵敏,更何况以她的道行三里内的言语只怕也逃不出她的耳朵。  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准确的说是吴家四口,而此刻却在那里商议一件事情!  子烟倒抽一口冷气,心头蓦然火起,只是不假思索的将手指扣在绛妍右耳,捏了个‘通’字诀。  一瞬间,绛妍只觉得万籁俱静,正莫名惊诧之间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那刚刚和自己海盟山誓的丈夫!“爹爹,大哥,我等骨肉至亲,我又怎会把那房契私藏了….”言语之间甚是无辜。  “儿啊,你把房契拿出来,咱拿到衙门过户,再寻个买主把房卖了,娘知道你喜欢那个什么方儿圆儿,你想娶她过门,咱就拿钱赎她出来………”  “废话,当然是先顶下那猪肉摊来做!”吴家长子吴子筱那破锣嗓子虽然压低声音却依然是嘎嘎作响:“要不是老子想到那娘们娘家那老宅子,就你那猪脑袋还想得出别的路子不成?!”  “都给我闭嘴。房契还没拿到手上,几口子倒开始内讧了。以前那娘们的大哥在吃皇量,总得忌讳几分,现在年多没下落,定是死在外面了,只剩那半死不活的娘们,儿啊,你再找机会去绕一绕,只要把房契弄到手就休了她…….”吴父的声音透出几分老辣,“善妒,无子,恶疾…….哪一条都可以休她…….”  “真要休?”吴母迟疑道:“瞧她那身板,说不得一下子就气死了她,人命…….”“妇人之见!”吴父冷笑道:“自己死了就更好,到时候也就没有人来争这房契,官府也管不着,落得干净……”云云……...  
    绛妍刹时通体冰凉,身子一颤,软倒在床上,她没有想到这些七年来朝夕相对的人居然怀有如此恶毒的心肠,一时间顿觉万念俱灰……..  “你…..你怎样?”子烟开始有些后悔将真相曝露,只怕这一下子就激死了她,但是瞒着不说,等到那班恶人奸计得逞,只怕更是万劫不复。  而今见她晕了过去,慌忙将手按在绛妍人中,一掐之下,绛妍方才缓过气来,饶是心头怨愤,眼神却平静了许多。“子烟妹子,你不是拿了汤来吗?”绛妍面上露出几分凄苦笑容,苍白而空洞。子烟心头忐忑,将汤舀了一碗递到绛妍手中:“妍姐姐,你是不是当真没事?我胆子小,你别吓我..…….”  “傻丫头。”绛妍摇头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她埋头噙了一口热汤:“汤很鲜,大概放了不少扇贝来熬吧,隆冬时节哪里还有新鲜扇贝?”子烟见她有心情关心熬汤的材料,心想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于是松了口气呵呵笑道:“这也没什么难的,只要是水里的,掌柜的都可以手到擒来…….”话一出口,蓦然一凛,心想怎生如此大意?该说的不该说的怎么都说出来了,难道是和那大嘴巴狐狸呆久了,也落下这话痨不成?  绛妍看出她的顾虑,淡淡一笑:“好妹子,你什么也没说,我也什么也没听到。你们是什么对我也没有什么分别,我只知道你们都是好人,这就够了…….”  说罢自床上坐起身来:“睡的久了,反倒没有精神,我想回故居去看看,好妹子,你陪我去。”  子烟虽不明就里,也不疑有它,只看着绛妍自衣柜底翻出一件闺中之时所穿的旧裳换上,对着铜镜挽就云鬓,薄施胭脂,铜镜中俨然当年好女儿颜色。  只可叹这些年来居然为了一些无耻之尤空辜负了花容月貌大好年华。  故园的景色依旧,只是早已经物是人非。  惟有园中秋千随风摇晃,小池畔的白梅香气隐然。  绛妍纤巧的手指轻轻抚过枝头青石,无处不在的是旧时的回忆。  “回家真好…….”绛妍轻轻叹了一声,转头看了看围墙窗扇之外鬼祟的挤在一堆的四个黑影,知道是那可鄙的一家人,也不去理会,径自走到秋千边。  那秋千虽然已经旧了,摸上去却依然温润。  “房契在大屋匾额后面。”绛妍的声音很低,低得只有旁边的子烟可以听见。  然后她荡起了秋千,起伏于树影兰天之间。  轻灵的身资一如当年,缕缕青丝飞扬,更有轻笑如风,墙外的吴秀才悠悠想起多年前的那段良辰美景,心头蓦然浮起一丝悔意,然而这迟来的良知却渺小的一如荒漠中的一小片绿叶,转瞬间就让贪念给淹没…….绛妍的秋千越荡越高,拉就一个圆满的弧。  当秋千甩到最高点的时候,她松开了双手,就象一只离笼的鸟,不顾一切的拥抱自由。  她的身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落入那半亩池塘,贱起一片水花!  “房契……房契!!!”吴秀才疯狂的攀进院来,后面跟着他家的另外两个男人。  他最年轻,所以动作最快,他飞快的冲向池塘,只想抓住那个坚决的弃他而去的女人,拿回那张本不属于他的房契。  那样,他才有足够钱继续供养他那消魂噬骨的芳儿,圆儿,扁儿……..  池塘很浅,只可惜他找不到她了,就象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或许在她落入这水池的一瞬间,就象冰雪一般悄悄融化,不着痕迹。  “房契!!”他发狂的大叫,面容扭曲!  渐渐的扭曲的不仅仅是面容,还有他的身体,一如他体内扭曲交织的欲望一般。  他的身体开始如同蜡一般熔化,任凭他嘶吼挣扎,也无法再攀上池畔!  挣扎激起阵阵水花,撒在环饲在池畔的吴家父子身上,如同滚烫的岩浆一般,烧出一个个铜钱大小的黑洞,遍部整张脸!岸上吴家父子的惨叫越来越糁人,在池里挣扎的吴秀才声音却越来越低,逐渐**下去………  原本清亮的池塘变得乌黑不清,似乎是池水泡出他内心的阴暗。  墙外的老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号,但是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残余的一生只能够守着那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父子苟延残喘。  池子里的水很快恢复了清澈,似乎一切的事都未曾发生,只是那池边新生了一圈不知名的绯色小草,任寒风凛冽,也带着一丝决绝的骄傲……..  
    除夕。  朝廷为犒赏凯旋而归的将士将在皇城内燃放一场盛大的烟火,百姓纷纷奔走相告,聚到城门口等待,所以东市上还开着门的店铺很少。  红袖早早的打发了子烟明月这对欢喜冤家去看烟火,却没有关上店门。  因为还有客人。  如此佳节,如此盛会,加上战功显赫,已然荣升副将,身沐皇恩……..崔望月本当意气风发才是。只是这一去经年,等到回来的时候,最疼爱的小妹却是不在了。  坊间流传着无数个版本的传说,无不唏嘘着秀才娘子的刚烈,无不痛恨着吴家的卑劣行径。  即使是亲眼看到吴家受了应得的业报,然而一切都是枉然,他那可怜的小妹终究是不在了。  崔望月恨恨的灌着酒,男儿有泪不轻弹,惟有将一腔悲痛和着酒咽下,桌子上已然空了几坛酒。  “崔大人,你再这样喝下去,只怕要把我这馆里所有的酒都喝干了。”红袖自架子上取过一个琉璃瓶和两只琉璃盏,轻移到桌边:“不如试试我新酿的酒。”  言语之间已然把盏浅斟,崔望月正要一饮而尽,却听得红袖笑道:“如此牛饮岂不糟蹋了美酒?对了,有位故人托我转交一物给大人。”  “故人?”崔望月伧然一笑,心想而今连小妹都已经去了,哪里还有什么故人?  自红袖手中接过那张已然泛黄的纸展开一看,却是一张旧房契。  “这!”崔望月手一颤,那半盏酒在琉璃杯里转过一抹绯红。这正是当年离家时嘱咐小妹收好的房契。  当时本是担忧自己马革裹尸而还惟恐小妹从此无所依靠,不料造物弄人,一张旧纸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那人托我转告大人,她已经放下一切,望大人莫再以她为念。”红袖将面前的杯子也斟了半杯酒水,起身回到柜台后面,留下崔望月一人面对桌上的两只杯子。  外面的烟花已然怒放于漆黑夜空,绚烂非凡,过往即逝。崔望月苦笑一声,心想这掌柜的已是有心,举杯倾尽,入喉只觉苦涩难当。猛一抬头,只见忽明忽暗的流光绚彩中,一个清丽女子正掩袖饮下了另外一杯。眉宇之间尽是释然的笑意,正是他那故去的小妹。  “妍儿!”崔望月心神激荡站起身来,想要抓住眼前人,然而眼前一切却早已经消逝于无形,原本苦涩的味道也在一瞬间转为清洌甘醇……….  崔望月低头望向酒杯,只见空杯中还留有一丝纤细的草丝,泛着微微的红色,他若有所思的坐下,喃喃道:“这酒叫什么?”  红袖的眼依然望着夜空中的瑰丽烟火,淡淡言道:  “一字寄之曰--------忘”{本卷完}  
    锲子:  端午过后,雨水却很少,任凭顶上骄阳高悬,空气也只是温温湿湿闷成一片。  人们大多身感困乏,平日汴京城里最热闹的街市也安静了不少,只有卖酸梅瓜汤的些个小贩不时扯着嗓子吆喝一声……  红袖倚在柜台边上,徐摇罗扇,只巴不得寻一大桶冰水泡上一泡,偏生这生意总离不得人。  转头看看,只见明月摊着四肢抱着个大瓦缸睡的正香,心想这痞懒狐狸倒是享受。  正寻思一脚将他踹将起来,却听得一边呼兹呼兹一阵细喘,原来是子烟攀在围栏边,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也难怪,虽然是修行多年的妖精,但一身皮毛覆盖,在这样的季节难免会不好过。  “掌柜的…….这般闷热着实是吃不消了,不如暂时歇业几天回山里避避?”子烟长长的呼了口气,将手心贴在青石围栏上,借石栏的冰凉散出体内的闷热。  红袖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们热的难受。若是受不了了,就回去住几天,反正这等天气,客人也不多,我一个人也应付得过来。”  “掌柜的不走,我也不走……”子烟移步柜台边,顺便踢了明月一脚,谁料明月也只是翻了个身,抱着另一个瓦缸继续睡,根本连眼皮都懒得睁一下。子烟无奈,也只得由他,只是取过架上的酒瓶细细搽拭:“我只是不明白,钱财于我等异类本无用,掌柜的为什么还执着于这店里的营生?”  红袖也不回答,只是笑笑,转头望向街心,见烈日当空,晒得街心一片晃眼的白。  那街角转过一个步履迟缓的人影,顶着把油纸伞,行到近处却是个腰腹高隆的孕妇,拎着个藤盒的右手还吃力的托着沉重的肚子。  颇为凌乱的发际下是张微黑的脸,虽然汗水淋漓有些狼狈,但眉目之间倒也算清秀。  “那不是太庙南街沈记药材铺的老板娘敏娘吗?”子烟揉揉惺忪睡眼,嘟囔道:“她不是快临盆了吗?怎么大热天的还出来?”  “你认识她?”红袖看了看那孕妇印堂,皱了皱眉头。  “也不算认识,上月明月给我说她家铺子新进了一批山芝,我们就去看了看……”子烟一时口快说漏了嘴,忙一把捂住,眼睛笑的眯成两只月牙儿。  红袖叹了口气:“恐怕不只是看了看吧。看她一身行头也不是什么富贵商贾,都是辛苦操持的营生。那批山芝让你两个吸尽灵气,人家还浑然不知拿出来卖,说不得叫识货的客人识破了,还不砸了人家的招牌?”  “这个……我倒没想这么多…….”子烟垂首嘟囔道:“都怪那只臭狐狸…….”  红袖心想这时候倒是怪起别人来了,摇了摇头,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百两银票:“先抽空去把那些山芝买回来,我等混迹人世,便要守人世的规矩,莫要贪一时之快种下孽因。”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一百两就从你两个的工钱里扣除…….”  “又扣?!”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个月也就一吊钱,五十两要扣多久?”  “也不算太久…….”红袖拨了拨算盘:“你再给我干40年活也就差不多了,反正你的寿命挺长,40年也算不了什么。”  明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现在尾巴还押在别人手里,正是形势比人强,也只有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索性又摊下去抱着酒缸,片刻便鼾声阵阵…….  红袖也不去理会明月,只是盯着那敏娘,面露几分忧色。  “掌柜的,下午我就把银票送过去,你就别上心了。”子烟只道红袖还为此事着恼,忙开口说道。“只怕你将银票送去,那敏娘也没有多少时间享…….”红袖叹了口气:“你不见那敏娘印堂隐隐泛出暗紫猩红之气?只怕近日会有血光之灾……”  子烟大吃一惊,心想她一介商贾之妇,平日里除了看店,一直都是深居简出,平稳度日,怎会惹上飞来横祸?  正在思虑之见只见那敏娘突然停下脚步,身子微蹲慢慢跌坐于地,似乎是腹中胎动,颇为痛楚,左手的伞早已经掉在地上,只是右手还抓着那藤盒,也不知道装了什么要紧的物事,剧痛之下也不舍得放手。  子烟因山芝之事有负与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也顾不得外面烈日如炙,早快步奔了过去伸手将她搀扶起来,口里问道:“这位嫂子可好?”{爆发了爆发了,今天还会更?可能……吧!}
    敏娘手抚腰腹,深呼几口气,腹中疼痛稍减,正要开口答谢,只觉得顶上烈日如火烤一般,头部一阵眩晕,若非子烟从旁扶持,只怕依然昏厥在地。饶是如此。依然是紧拎藤盒,似乎那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红袖叹了口气,自手边酒壶里斟了一杯酒水,扬手倾向半空。只见酒水遇光化为汽,不多时已然升至空中凝结成云,顷刻之间细雨纷纷而下,笼罩在御街之上,登时暑气尽消。  两旁店铺里拥出不少人来,个个拍手叫好,皆道盼了许久终于盼到一场及时雨,只是人皆奇怪这雨只下在这条街,而旁边街巷居然一滴没有。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好个妖怪!”一个清冽的女声传来,红袖转过头去,只见店内靠窗的座头上坐着个二十来岁的美貌女子,浅兰衫子,眉目之间颇有英气,桌上横着一把镂雕桃木剑,灵光隐隐,一看便知绝非寻常之物。  红袖浅浅一笑:“小店菜品还算丰富,就是没有客官要的这两样酒菜,不妨换两款小店的招牌小菜?”  那女子眼神犀利,只是微微瞟了瞟街心的子烟,再看了看柜台后面露出的半只明月的脚丫子,微微颔首道:“也好,就来个清蒸狸猫,碳烤狐狸也不错。”  原本一直卧睡的明月象是被踩到尾巴似的,嚎的一声窜将起来:“找上门来了,大伙儿抄家伙!!!”  红袖暗地里踩了明月一脚示意他收声,明月见状识相的退到后面,一揭帘子闪进了厨房,整个堂子里只剩红袖和那女子两人。  红袖婉尔一笑:“小二不懂规矩,惊扰了客官,这壶桂花酿就当我替他向客官赔罪。”说罢已然托着托盘飘然而至,将斟满酒水的白玉杯放在那女子面前。  那女子冷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虽然看不出你是什么来路,但和那狐妖猫妖为伍的绝非常人!尔等异物混迹人世究竟意欲何为?!”  红袖转目望向着上的桃木剑:“辟妖谷的诛邪剑极具灵性,如遇凶魔恶妖便会呛呛作响,出鞘诛杀。怎么换了几代主人就昏聩起来,好坏不分,忠奸不辩了?”  那女子吃了一惊,心想此妖果然来头不小,难道真和这剑有什么渊源不成。虽知面前乃是异物,却未感一丝邪气,难怪诛邪全无反应,难道真是寻错了对头?  红袖见其不言语,接着说道:“即便是妖,也是众生一脉,只要未损天道,也不应一味打压。你师傅潇湘上人没有教你吗?“  “听你言语,似乎与家师旧识。“那女子虽然性格激烈,疾恶如仇,也知红袖所言非虚。  “算不上旧识,只不过他还欠我五十两酒钱。”红袖笑道:“是否客官一并结帐?”  “啊?”那女子面露几分窘然,下意识的捏了捏钱包。  
    红袖微微一笑:“没有那么多吗?那还是先欠着吧。”  红袖见状,已然猜出了七八分,扬声问道:“你这丫头,莫非就见着了什么不平事?“  子烟生性率直,哪里藏的住话?听得红袖相问当下噼里啪啦的将白日里的见闻说了一遍,只听的何旭红袖柳眉微颦,唏嘘不已。  原来那敏娘这等烈日下还携物出行是去北面金水坊为她相公韩筱风送饭。  说起她家相公,在这汴梁城里也算小有名气。几年前是汴梁城郊中牟县保举的秀才,奈何应试两科都名落孙山,蹉跎了六年光阴。眼见仕途无望,家境日渐拮据,正逢乡里药商慕容家说亲,便应允了这桩亲事,做了慕容家的上门女婿。婚后四年,泰山就驾鹤西归,留下一间药材铺子。  韩筱风知乡下地方没有多大作为,便关了铺子,携妻迁居汴梁,把变卖房产所得在太庙南街开了家沈记药材铺。  敏娘虽然无学识,倒也算贤惠,不但对背井离乡毫无怨言,还恪尽妇道,照料相公衣食起居,甚至连慕容家不外传的医经也一并托付相公,一心望夫成龙。  这韩筱风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物,原本对药材一窍不通,只得了慕容家祖上传下的药经,日夜观摩居然学有所成,加上口舌伶俐,生意做的还算红火,往来居是稍有头面的商家大夫,甚至拜入前御医汪御医门下,时常在汪御医开的紫薇医馆行走观摩,研究医术。  因为汪御医与当朝徽宗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大总管童贯私交甚密,在韩筱风看来,似乎是峰回路转,原本湮灭的仕途之念不觉又有几分萌动~~”  敏娘有孕在身,原本情绪就不稳定,加之心头委屈难当,在家里寻韩筱风闹了几次。韩筱风越发觉得自家发妻无理取闹,只是个无知泼妇,对比那知书达理的慕容家小姐,完全是云泥之别,心中更确定了要下堂再娶的念头。  只是见敏娘临盆在即,暂无理由休弃,惟有先拖些时日,等孩子出世再作打算。于是在家收拾了洗换衣裳,直接搬去紫薇医馆。与新欢朝夕相对,当真是风月无边~~  敏娘激愤之后渐渐冷静,也担忧相公就此离去伤了夫妻感情,于是在家准备了他最喜欢的饭菜,放在藤盒里。也顾不得外面天气恶劣,更顾不了自己身体不适。结果走到街上就差点晕了过去。若非子烟从旁扶持,只怕也到不了紫薇医馆。  谁料到了医馆,也不见她相公的人影,馆里的伙计见敏娘是被搀扶而来又身怀六甲,只道是来求医的急病人,于是未经通传就让敏娘子烟两人进去。刚入内馆,就远远的看到那韩筱风与慕容家大小姐正粘作一堆,在那花园之中亲昵调笑~~任凭哪个女人也没有办法容忍自己的丈夫背着即将临盆的自己和别的女人亲热。眼见这般无耻行径,敏娘心中莫大的委屈顿时化做满腔的怒火,也顾不的自己怀有身孕,上前和那对奸夫****理论。  抓扯之间那慕容大小姐脸上吃了几巴掌,双眼含泪委屈非常。韩筱风一见哪里舍得?  心头恼恨敏娘伤及新欢,更危及前程,也管不了敏娘有孕在身,蛮劲发作要将敏娘连拖带扯的赶回家去!  子烟见得如此荒唐行径哪里按捺得住?  上前伸手在韩筱风肩头一按。以她数百年修行,普通人哪里受的了这样一下,只听噶擦一声,韩筱风左肩锁骨断裂,顿时脚下一软摊在地上呼痛不止!  那慕容家小姐见爱郎受苦,心头早慌如乱麻,高声威吓说要报官,治子烟伤人之罪。  子烟冷笑道:“要治姑奶奶的罪也不难,咱们先到官府问问私通有妇之夫又是何等罪状,看看官府先抓谁?!”  韩筱风深知事情闹大不但颜面扫地,坏了慕容大小姐的名声,只怕今后都无法搭上大总管童贯这条平步青云之路,枉费这一路来的心血和部署,于是强忍疼痛爬起身来劝住慕容大小姐。  慕容小姐哪里知道他转的心思,只道爱郎还心偏原配,心中又羞又恼,一气之下直奔内堂,不多时已然去的远了~~  这厢敏娘心中哀怨难当,虽恼恨相公不忠,然而见到他身体受创却也心疼,即使是知道子烟是看不过眼替自己出头,也怕他再吃苦头,损伤夫妻感情,连忙向子烟讨人情。  “贫道在外也听到一些言语。”无尘沉声道:“最近的确风声颇紧,取药之事只怕有些困难。”  蒋经略哈哈大笑:“道长乃神人,区区几个刑部捕快也翻不出什么大浪,又何必忌讳?明日禀告童大人,收回那一纸公文,也是寻常事。”  无尘面色有几分难看:“贫道对那捕快倒不是如何忌讳,只是刚才在太庙南街沈记药材铺看到一只上好的赤紫河车………”说罢耐人寻味的盯住跪伏一边的韩筱风。  韩筱风顿时大汗淋淋,心跳如雷,白净面皮转做一片惨然。  “你不是说没有吗?!”蒋经略一声暴喝,吓得韩筱风身如筛糠,抖个不停。  “大人…..大人恕罪…….道长所见……是小人发妻…….”韩筱风如何不知无尘的意思,虽然早厌烦了敏娘,但她腹中的孩儿到底也是自己的亲身骨肉,倘若被无尘剖腹取胎,必定一尸两命…….虽然一直以来替人做这有亏阴德之事,当真落到自己头上却是知道害怕了。  子烟听的此言心头一颤,先前疑虑豁然开朗,心明之后却是一片恶寒,先前听的何旭言道孕妇血案,本以为是妖怪所为,不想居然是下面几个恶人的行径!  
    无尘无视韩筱风惊惧神色,继续说道:“原本想要采药,不想却遇到个死对头,斗之不下,又恐着了痕迹,也只好先回这里……  “话音未落,突然眼中精光暴长:”什么人?!“  扬手之间,一道寒光直取梁上的子烟!  子烟没想到那道人居然察觉自己的气息,躲闪不及,只觉得肩上一痛,却是一只寒铁跗骨钉已然钉入肌肤,顿时半身酸麻,现出原形自梁上摔了下去!  却说子烟被一只怪手拉下水去,张口呼叫却只觉得水流直往口里灌,挣扎几下,却觉着口里灌入的不是水,而是酒!  蓦然身子一轻,眼前一亮,却发现自己正泡在一只大酒缸里,面前正将自己从酒缸里拉出来的人正是红袖!  “掌….掌柜的……“子烟心头一喜,知道是红袖用了分水换景之法救了自己,心一宽,顿时失去了知觉。  待到再悠悠醒转过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房里床上,肩上的伤已然包扎妥当。红袖正坐在床头,把玩着手里一枚碧泠泠的跗骨钉。  “掌柜的……”子烟正想坐起身来,奈何浑身无力,似乎这个皮囊都不属于自己一般。  红袖眉头微皱:“早跟你说过不要太过冲动,这下可吃苦头了……“说罢取过床头一碗清冽的酒水,将那只跗骨钉浸了进去。  说也奇怪,那跗骨钉一入水酒,顿时发出一阵凄厉的婴孩啼哭声!听来分外糁人。  随着阵阵啼声,那原本清彻的酒水居然飞快的渗出一片浑浊的暗红!  酒水在碗里翻滚喷涌,只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溅出半点来,到最后哭声渐息,那碗酒水已然变成了绛紫色!  总算是完全的静了下来。  子烟虽然知道那跗骨钉有古怪,不料有这等异相,心中正有疑问,却听得红袖说道:“把它喝下去。”  “啊?”子烟露出几分犯难的表情:“不是吧……”  “你可知道那跗骨钉上有什么东西?”红袖叹了口气:“要是你打算一辈子都这么躺着,你也可以什么都不喝。”红袖到了外堂,思量片刻,便打发个街边的闲汉去金紫桥崔府跑一趟。目送那人走远,就听得身后珠帘叮当,知道是子烟按捺不住:“你又想做什么?”  子烟腆着脸嬉笑道:“掌柜的口里说不管,一转身就套足了交情。先找上开封的展护卫,现在连兵部崔望月崔将军也请将出来……”  红袖伸手拨了拨算盘:“那姓蒋的经略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是因为背后靠山不小。惟有加以钳制,才会有所收敛。”  “何必这么麻烦?”子烟扬眉道:“不如……..”  红袖抬眼看看子烟:“若是以暴制暴就可以解决问题,那倒是简单了。你百年修行不易,莫要因为一时冲动让人记下一笔,误了前程。子烟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看天,仅见天际落日余辉,突然打了个寒颤:“掌柜的,为什么恶人行凶天不收,妖精未曾作恶却还要怕天谴?”言语之间颇为不愤。  红袖淡然一笑:“人有人道,妖有妖规,天道使然不可逾越。世事原本如此,哪得许多公平可言。就是这京城之地,如无鸡鸣狗盗之辈滋扰百姓,引得公门中人追缉,也显不出大老爷勤政爱民。上仙要受世人香火,自然也要有所作为。”言毕眼中俨然几分讥诮之意。  子烟心头茫然,沉默片刻:“掌柜的,难道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  红袖轻叹一声:“以你的性子,我说不管你可会听?只要知所进退,不逾越天道,顺其自然也就罢了。”  子烟不再接口,只是心中隐隐觉得掌柜的心口不一,晦涩难懂。
    接连几日都相安无事。  街上时常见到公门中人往来奔走,便是入夜,汴梁城的守军巡夜似乎也频密许多。  韩筱风自那日之后也再未归家,敏娘不知自己尚处险境,只是伤其无情,时时垂泪,容颜更是憔悴不堪。  子烟伤势渐好,不时去敏娘那里探视,见其失魂落魄的模样,更不忍心将实情告之,惟有心存侥幸,希望那韩筱风尚有一丝良知,不会为了荣华富贵,对妻子下毒手。  这夜依旧是酷暑难当,敏娘无心睡眠,独自一人身处小院,思量之前的夫妻恩爱,再看眼前的凄凉孤苦,不由得悲从衷来,黯然泪下。  何旭自当日和那无尘对上一仗后,心忧敏娘母子安危,听得红袖言语,知道敏娘临盆在即,只要等到孩儿出世,就自然不怕那道士为祸,索性暂时留守沈记药材铺附近暗中保护。此刻藏身屋顶,见她这般情状,心头也觉憋闷。  正寻思是否要现身出言宽慰,就见得墙外人影一闪,依稀正是那日交手的道人!  “好贼道!”何旭清叱一声,飞身直追而去,只见那人脚步甚快,直奔南门。  何旭见状哪里会放他轻松离去?自然紧跟其后,追出半个时辰,南门城楼已在眼前。  却说敏娘在院中见到何旭飞身离去,不由的大吃一惊,本能的想要回房躲避,却听的院外叩门声。  尤自踌躇是否要去应门,就听得自己相公的声音。  敏娘虽恨他无情,但思及腹中孩儿,也难以将之拒之门外。于是忍着腰身沉重,快步过去开门。一开门便见韩筱风埋首立在门外,身后还有一人,没有掌灯,也看不分明。  “你舍得回来了吗?”敏娘心中哀怨,冷冷的撂了一句,也不想去理他,径自转身回屋。  门外两人也不言语,只是进院关门跟了过去。敏娘在灯下见自家相公面色惨白,身子微微发颤,身后还跟了个道士,不由得好生奇怪。那日无尘无意见看到敏娘,本想下手却被何旭坏了好事,敏娘对自己遇险之事一无所知,自然不认识无尘,只觉得自家相公平日里也从不近僧道之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带个道士回来。  “这位道长是…..?”敏娘转头询问韩筱风,却见他脸色更加难看,不由心中慌乱,向后退一步,蓦然身子一麻,顿时动弹不得!  “你要干什么?!”敏娘顿时回过神来,眼见无尘阴恻恻的脸自眼前晃过,心中大骇,想要挣扎逃脱,却哪里动的了?  “相公!”她没有任何办法,惊惧之下只是呼唤自己的丈夫,希望他可以保护自己。可是很快,这个希望破灭了。  她的丈夫只是缩在角落里,拉过袖子,遮住那张可鄙的脸。别说是象个男人一般站出来保护她,此刻他抖得象一只鹌鹑!  无尘自怀中取出一块手帕塞在她口里,免得她高声呼救,惊来旁人,然后将她移到床上。由于角度的关系,她只能够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自家相公发抖的身影。  无尘冷笑着自怀中摸出一个匣子放在床头,取出一个羊脂玉瓶和一把锋利的小刀。无尘用刀熟练的割开她的儒裙,让她高隆的腹部袒露在外,口中更是念念有辞。  敏娘又惊又羞,依稀觉察到那道士是要对自己腹中的孩儿不利,不由得方寸大乱,泪眼中尽是乞求之意。  无尘对胎儿志在必得,又怎么会放过她?一面沾取玉瓶中的猩红血水在敏娘腹部画符禁锢婴孩元神,一面缓缓举刀…….  “喵嗷!”一声凄厉的猫叫惊破夜空,无尘只觉得脸上一痛,闪避开去却发现床前多了一只通体纯黑的猫,双眼幽碧,寒光四射,顷刻之间化为一个怒目少女,手中匕首锋利,正是子烟!  敏娘见得子烟,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一棵救命稻草,心神激荡之下居然晕了过去!  “猫妖?”无尘冷笑道:“手下败将居然还敢来送死?”  “是送你这个妖道去死!”子烟恨然道,话音未平,已然出手!  两人斗在一处,房中拳脚分飞,家具早被砸了个稀啪烂。  论及实力,无尘自然是占上风,但子烟发起狠来也非等闲之辈,这般缠斗下来,无尘倒是开始心慌了。  一则起初用傀儡调开劲敌,时间有限。  二则适才用咒语禁锢元婴,必定引发元婴挣扎,若不能够在三柱香时间内取胎,婴孩要么胎死腹中,要么就会自产门出世,到那时便得物无所用了……  “韩筱风!你动手!”无尘偷了个空挡,将小刀扔在韩筱风面前,只惊得韩筱风面无人色。  “还在磨蹭什么?!”无尘见他没有动弹,一面逼开子烟,一面厉声喝道:“误了时辰就功亏一篑,你可吃罪得起?!”“你是不是人啊,那是你老婆孩子!”子烟无法甩开无尘,气急败坏的喝道。然而似乎却没有任何作用。她看到那个抖作一团的男人,一边颤抖,一边慢慢的爬去拣那把罪恶的刀,惊慌失措的眼中更添了几分孤注一掷!  是的,对他而言,老婆孩子又算的了什么?  那只是个粗鄙的村女,原本就配不上他。  有了经略大人和童大总管的提携,以后有的是大好前程。  他可以再娶,可以娶慕容大小姐,可以继承御医世家…….  他还年轻,孩子要生多少就可以生多少,就算慕容大小姐年纪大了,有了财势,多的是女人给他生…….  这个粗鄙的妇人和她肚子里的又算什么?  韩筱风原本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狠辣的笑意,一步一步的挨到床边,用厨子看案板上的菜的眼神看着自己妻子高高隆起的肚子。  “你疯了?!”子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不得不疲于应付那极其狠辣的无尘道人。  阵痛…….  敏娘颤抖着睁开眼睛,她感觉的出孩子的躁动不安。  眼前是丈夫的笑脸,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过的笑脸,自从他把笑脸给了那个美丽高贵的慕容大小姐,已经许久不见…..  “相公…..”敏娘满足的微笑凝固在嘴角,因为在她感到一道冰冷的寒气刺入自己的肚子的同时,她的丈夫的笑脸上笼罩了一片猩红!  她听到丈夫歇斯底里的笑声,笑得象哭,甚至听到了肚子里的孩子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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