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贞传奇里的王尚仪王尚仪种毒醒了是哪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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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触了霉头乾明元年,文宣帝意外驾崩,大行之前,并未公布继位人选。其时,已故皇后郁氏育有长广王高湛,继皇后娄氏育有常山王高演。储位突然空悬,朝政一时大乱,在群臣拥立之下,常山王高演登基,改元皇建,史称孝昭帝。而一力将孝昭帝扶上帝位的太后娄氏,更成为高氏皇朝的幕后掌权人,此后凡重大军国事务,都必须经娄太后批准之后,孝昭帝才能裁决。新皇登基,本应该是普天同庆的日子,但在京城一角,皇商陆贾一家人却陷入了惊恐之中。门里门外都是如狼似虎的侍卫,将偌大一个院落围得水泄不通。屋里的官员们虎视眈眈地朝着一家之主陆贾打量过来,陆贾强自镇定,眼里却是一片哀求之色,将手上的黄金往一个官员手里推让着,“江大人,看在我们陆家三代皇商的分上,你就帮帮忙吧!”江大人却像触到了烫手的山芋一般,身体都不禁往后倒退了一步,一下就撞开了身后的窗户。屋外的侍卫的眼光如刀一般扫了过来。江大人压低声音说:“老陆,咱们也是老交情了,要只是点小事,我怎么会故意为难你?可这一次,你的祸闯得太大了,好好的喜瓷成了这副模样,这不是故意给皇上的登基大庆添霉头吗?”江大人小心翼翼地往身后瞟了一眼,发现侍卫们并没有留意自己,才补充了一句,“瞧瞧,这些都是刑部的人,个个如狼似虎的,我就是有心帮你也不敢啊。待会儿内府局里的大人们来了,你说话可得聪明点。记住,这种大错,只能好好认罪,千万别嘴犟,否则,不但死罪免不了,活罪更难受!”说完这些,他也不敢再在这屋里待下去,匆匆抛下了一句,“总之,我能帮的,也就这些了,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然后便像受惊了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出门外,顷刻间不见人影。陆贾长叹了一口气,眼里是满满的不甘,却只能黯然地看着那还在左右摇晃的门发呆,仿佛这最后一丝指望还没有走远。直到那扇门又重新被侍卫们关上,身后赵夫人压抑的哭声才渐渐响亮。她用力地抓住陆贾的胳膊,“老爷,连江大人都不管我们了,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手上的疼痛让陆贾闷哼了一声,他缓缓地蹲在了地上,轻轻地抚摸着被扔在地上的一只瓷器,瓷器的整个瓶身都透着诡异的黑气,瓶底上印着的“皇建年制”四个字显得格外刺眼,让他不禁流出泪来,无意识地喃喃道:“能怎么办?等死吧……”赵夫人的目光也随之被吸引到了瓷器上,不解地说:“这瓷器好好的,虽说有点发黑,可也不难看,怎么也犯不着要砍我们全家的头啊!”陆贾冷笑了一声,“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随即苦笑,“皇上登基那天早上,好端端的龙袍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突然自己就破了!大家都说,这龙椅,本来应该是长广王来坐的,龙袍变成那样,是老天在发火呢!现在太后娘娘正满城搜捕那些说皇上皇位来历不正的人,我们家却偏偏把喜庆的青瓷烧成了不祥的黑瓷,你说,这不正好撞到枪口上了吗?”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冷,带着深深的绝望。“陆家完了,完了……”赵夫人低低哭了几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拍着桌子尖叫着问:“陆贞呢?她在哪里?不是说陆家人都被关在这里了吗?怎么偏偏就少了她一个?”【回复超过10才发下一个】
满心欢喜进来却发现回复要超过10…呵呵…靠这个刷经验还是难了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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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老天给力不
一旁的管家四处看了看,小声地说:“大小姐她……她在官兵来的时候,就趁乱从后院跑出去了。”他的脸上浮现着一丝庆幸,但一闪即逝。
赵夫人并没有注意,只发着狠,“快给我把她找回来!老爷疼了她十几年,她倒好,陆家遭难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她不自觉地抬高了音量,却被陆贾沉着脸连声呵斥,“住口!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阿贞,可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阿贞向来聪明,这几年跟着我做生意,门路也广,你怎么知道她逃出去不是去找帮手了?再说,她就是真的不管咱们,那陆家好歹也能留个根下来!”
赵夫人被陆贾恶狠狠的眼神看得不敢作声,心里却都是委屈,好半天才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说:“那我怎么办?我的珠儿怎么办?老天啊,你怎么这么不长眼啊!”
她哭了几声,看陆贾皱起了眉头,随后就用两只手紧紧抱住了头,看陆贾没什么表示,立刻又放声大哭起来,整个屋里陆家的其他的仆妇都跟着她哭成了一片。
陆贞快步走进了院内,虽和屋里有一些距离,但满屋子的人哭泣的声音震耳欲聋,身边的侍卫们显然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没有半点怜悯的神情。她心急如焚,准备冲进屋去,门外的侍卫拦住了她,厉声呵斥道:“闲杂人等不能进入这间屋子。”
陆贞平静地说:“放我进去!交货期不是还有三天吗?到时候交不出青瓷,你们再砍我们的头也不迟!”她身后是刚才溜走的江大人,陆贞和他在正屋的大门口狭路相逢,强行将他拖到了这里,此时江大人只能咳嗽一声说:“让她进去吧,她是陆家的大小姐,说不定她真能有什么发现呢。”
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打开,陆贾的脸带着一抹焦急的神色出现,他轻声叫着:“阿贞。”他是在担心女儿的安危,好不容易全家人只走了她一个,她偏又自己回来了。来不及细说,陆贞举起了手里的瓷片,“爹,我找到青瓷发黑的原因了,咱们有救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她的手,那只是小小的一块瓷片,可是却是纯正的青色,没有沾染上一丝黑气。
一言既了,陆贞立刻看向半信半疑的江大人,“还有三天,请大人放了所有的人,让我们再重新烧制一批瓷器。”
江大人顺势说道:“那就让你们心服口服,今晚你们就重新再烧制,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他四下看了看,带着侍卫们先退出了陆家的大院。他们并没有撤回,只是停留在陆家的屋外。原本嘈杂的屋子立时安静得怕人,只剩下远处侍卫们打起的灯火不停地闪耀着,远远看着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在担忧他们前途未卜的命运。
陆贾上前一把握住陆贞的手,“阿贞,你真有把握这批瓷器不会再发黑?”
陆贞紧紧回握着他的手,眼睛看着他,镇定地说:“放心吧,爹,我查了一夜古书,又亲手试过好几次,肯定不会有问题。”
陆贾盯着陆贞,看了良久,方重重地点头,“阿贞,你说的,我信你。”他大声吩咐,“今晚生死攸关,所有的人,必须听大小姐的话!”
陆家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这是生死关头,没有人敢再怠慢,所有人恨不得把全身的精力都用在这一夜。
直到天明时分,第一炉瓷器终于要开窑了。因为激动,陆贾由于熬了一晚早已失色的嘴唇微微在发抖,陆贞走到他身边,“爹,您放心吧。”陆贾又喜又忧地说:“你在制瓷上向来有天分……哎,现在也只能看看老天帮不帮咱们陆家了!”
电视都看完了,小说不会有人看了吧
是吗?我这可是附插图的,是我自己照的,开发会时的签名,你有吗?
楼主可不可以从现在讲的开始发啊…前面都看过电视剧了…
第3章:真心好伴随着瓷工悠长的一声“开窑”,大批的灰尘也随着被拉出来的瓷器一起扑面而来,陆贞抢先一步冲到了瓷器的前面,只听几个正在翻看着瓷器的瓷工发出了激动的声音,“青瓷,是青瓷!”她一愣,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视线,呆呆地站在了原地,耳边只回响着 “是青瓷”。另一边,管家已经抱住了那完美的青瓷奔向了陆贾,“老爷,大小姐这次可算是救了咱们的命啦!”只听扑通一声,陆贾老泪纵横地跪倒在了地上,颤颤巍巍又小心翼翼地从管家手里接过了那青瓷,仿佛是接过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呵护着。他小声说道:“老天有眼,咱们陆家命不该绝。”眼泪滚滚而落,却不敢提高声音,生怕会惊吓到那青瓷似的。接着,他转身递给等候在一旁的江大人,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得意,“江大人,你看看这批瓷怎么样?”江大人细细地将青瓷上下打量着,啧啧赞道:“胎形精致,釉彩流丽,不错,不错!这东西交上去,就是太后她老人家也会夸奖的。老陆,你养了个好女儿啊。”他哈哈笑着,用力拍着陆贾的肩膀,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走到了角落里,放低了声音交谈。此时的陆贞,也无暇顾及他们说了什么,伴随着江大人的那句话,她身边的瓷工们都爆发出了齐齐的欢呼声,陆贞这一出可算是救了他们。陆家终于逃出了这一劫,那柄悬在所有人头上的剑,最终没有挥斩下来。陆贞并不知道,就从这天起,陆贾决定把陆家的事务一并交到她的手上:对牌和账簿、钱庄、瓷窑、染坊、金铺……而那柄横在人们心中、惴惴不安的剑,也一直没有消失过,但当时的陆贞沉浸在陆家逃离灭门之灾的欣喜之中,没有察觉阴谋和灾难渐渐逼近她的身边……隔天一大清早,管家就过来找陆贞了。前一天,陆贾让赵全把手里的对牌和账簿全部交给了陆贞,采买的事情也不用他管了。赵全是赵夫人的亲弟弟,也是陆贞同父异母的妹妹陆珠的亲舅舅,本来一直在帮着陆贾管理陆家的事情。听到管家向自己交代交接要注意的事项,陆贞心里一惊,悄声问他:“赵全出了什么差错了?”管家告诉她:“老爷昨天夜里发了大脾气,夜里就让赵全把手上的生意都交给大小姐你。”他凑到陆贞身边又补了一句,“本来我不该多这个嘴,但听外门的小厮们都在议论说,这次要不是赵爷把三千两银子都花在了青楼里,买了便宜的木炭,又随便用河泥修窑,我们陆家就不会差点被满门抄斩了。这次老爷可是大快人心了。”陆贞瞪了他一眼,这种话怎么能这么在大庭广众下说,万一让赵夫人听见下人们这般议论她的亲弟弟,照她那护短的性子,不知道要怎么闹呢。管家果然适时住了嘴,抱着东西一路送到了陆贞的房间外面才告退。看着管家渐渐走远,陆贞脸上的笑意渐渐凝住,没想到赵全闯下了这天大的祸,险些让整个陆家的人为他陪葬,想想都让人后怕。奶娘开了门,看她呆站在门外,笑着说:“小姐站在门口想什么?”陆贞正准备答话,耳边听到有人跌跌撞撞地哭着朝自己所在的方向奔来,哭声被花园上空的风声吹得支离破碎,虽然隔得远,但已惊得树上一群麻雀扑腾腾地飞起。听这声音像是陆珠,陆贞微一沉思,对奶娘说:“妹妹大概又被娘训了,奶娘,你帮我把管家送过来的这些东西收进去吧。”奶娘连忙应下来,手上收拾着,嘴上也不停地说:“小姐,这采买的事现在也归你管了,说起来虽然是件喜事,可你又要看瓷窑,又要理账簿,哪有时间准备嫁妆啊?”陆贞一怔,“嫁妆?爹不是老早就准备好了吗?”奶娘开始絮絮叨叨起来,“老爷心疼你从小没娘,给你找了门好亲事,不但夫婿是守备大人家的少爷,连田产、房契都是可了劲地给。不过,眼看成亲的日子就只有三个月了,你这做新娘子的总得自己绣绣喜裙喜被吧?”想起未婚夫,陆贞脸上不禁流出一丝甜蜜,但看着奶娘一脸认真的表情,陆贞只能笑着说:“奶娘,你知道的嘛,我根本就不想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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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成亲是件麻烦事奶娘就像被人踩住了尾巴一样,差点就要跳起来,嗔道:“又说胡话!”陆贞知道奶娘最怕她说的就是这个,她想了想,说:“不是胡话,我真的想继续做生意,或者像小时候那样,跟着爹到西域走商队,我想烧出天下最好的瓷器,我还想把陆家钱庄开满咱们北齐的大小城郡……可一旦成了亲,这些事就都没法干了。”奶娘看了她一眼,还是不甘心地说:“小姐,我知道你为了讨老爷喜欢,一直比别家皇商的少爷还努力,又学烧瓷,又学管账。可你毕竟是个女孩子,又是姨娘生的,哪能做一辈子的生意?”听奶娘说了这样和别人一般无二的话,陆贞心里着实生气,尽量平静地说:“奶娘,你怎么老是跟爹一个口气?我识文断字,陆家的生意在我手上一直没少赚过,我又有哪点不如男孩子了?”奶娘看陆贞没有生气,便大着胆子又说:“小姐!老爷和我也是为你好!这天下的女人,只有嫁得好,命才会好。再说,等你做了守备大人家的少夫人,生下一堆小少爷小小姐,泉下的夫人才会放心啊。”听她提到了娘,陆贞不禁神色黯然,叹了口气,呆呆地说:“不,娘是个明白人,她肯定也不愿意我一辈子困在深宅大院里。娘跟我说过,女人,也是可以有自己的一番事业的……”说到这里,奶娘也知道多说无益,抱着东西回了屋里。陆贞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院子里隔出来的小小的一片天空,不禁想:是不是女子就一定要一世被困在这小天地里?为什么每个人总是这么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样才算合理?说话间,陆珠已经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一下扎进了陆贞的怀里,扭了几扭,仰着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对陆贞控诉道:“姐,我以后再也不要和我娘说话了。”她才十五岁,一张圆圆的脸上满是稚气,就算生着气,看着也还是十分讨人喜欢。陆贞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着安慰她,“好啦,别哭了,大娘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你跟她生什么气呀。”她一边安抚着陆珠,一边带她一起进了屋。陆珠抽抽噎噎地说:“她老说我没你上进,没你争气!”她气鼓鼓地说完这句,心里大概愤懑不过,本来好不容易停住的哭声又开始响起。陆贞看她情绪一时也难平复,清了清喉咙,故作严肃地说:“这话也说得没错啊,上回爹请了染坊的师傅来教我们染绢,是谁嫌不好玩,跑到进贤阉去跟尼姑玩捉迷藏,吓得人家把庵门都关了的?”陆珠果然破涕为笑,跺了跺脚,嗔道:“姐姐,你怎么也取笑我!”陆贞看计策派上了用场,哈哈大笑,也不再取笑她了,从柜子里搬出一个大匣子,拍了拍,打开了上面的盖子,转头对她说:“好啦好啦,我不取笑你。你不是向来喜欢珍珠宝石什么的吗?最近爹给我搜罗了好些这种闪闪亮亮的东西,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陆珠一双眼睛果然被珠宝吸引了,睁得圆圆的,带着欣喜,又有点不大放心地问陆贞:“真的随便我挑?这可是你的嫁妆啊!”陆贞点了点头,笑着用手指轻轻戳她额头,“这时候又跟我客气啦?从小到大,你从我这摸走多少东西了?”陆珠一声欢呼,把匣子里的珠宝都倒在了桌上,一件又一件地来回翻看,唧唧喳喳地问着陆贞问题,翻到了新的,又嫌之前挑的不够好。陆贞看她一时半会儿也难抉择,微微一笑,拿了一本账册先在一旁看着。过了良久,只听陆珠嘻笑着说:“姐姐,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话音才落,一串红珊瑚珠链在陆贞面前晃了几晃,在阳光下泛着艳丽的红色光芒,极为惹人怜爱。那红色光芒让陆贞陡然生出疑惑,她拿过珠链闻了闻,脸色一变,立刻出声叫外面的丫鬟,“小环,你进来!”小环推开门走进来,低低叫着:“大小姐。”陆贞举着手里的红色珊瑚珠链,厉声问她:“这是从哪儿来的?”
第5章:这不是小气的事小环的神色间有一些闪躲,又迅速恢复了常态,拿着珠链看了半天,嘴上只说:“不知道呀,我也没见过,是不是别家送来的礼物?”陆贞心里明白了几分,心想:这丫鬟在我屋里是没法留了,不然好好的嫁妆里,怎么会多出这带着麝香的珠链?幸好我快要出嫁,她也陪不了我多久了。一旁的陆珠却并不明白,看陆贞拿着珠链许久都不还给她,露出一丝可怜巴巴的神态,叫着:“给我给我!管它是谁送来的呢,我喜欢!”为了以防万一,陆贞又闻了闻珠链,确定了心里的判断,忍不住内心为之一冷。但这种事又怎么能当着陆珠的面说,她只能说:“珠儿,你看中其他什么东西都随便拿,可就这一条珊瑚链不行。”陆珠看她半天都不松口,也有点急了,“可我就喜欢这一条啊。”若是平日里,她喜欢什么,陆贞都给她了,可这珠链却是祸害,她只能编着话,又挑起另外一件珠宝,“这条珠子的红色不配你,你戴着也不好看。珠儿听话,换一条其他的吧,你看,这条绿宝石的不也挺好看的吗?”说着把那条重新挑过了的珠链递给了她。陆珠生气了,一把重重地推开了陆贞的手,绿宝石珠链一下就掉落在了地上,她并不在意,气愤地说:“什么叫红色不配我?我戴着不好看?你就是小气,舍不得把好东西给我!”陆贞看她这么误会自己,心里一急,脱口而出,“我是那样的人吗?这条珊瑚链……算了算了,随便你怎么想,反正这条珠链你不能拿走!”她心里一阵苦楚:她怎么能对她的妹妹说,她怀疑是陆珠的娘让人把这条珠链放在了她的嫁妆里,如果不是因为她经常和胡商打交道,还不一定能认出这东西来。而无论任何饰物,只要含麝香,长久佩戴必然不能有孕——这样的话,她又怎么能说出口呢?陆珠看她几番欲言又止,觉得自己的判断更加没错,于是大声说:“我娘说得没错,你现在架子越来越大了,一会儿说话不算数,一会儿又看不起我!”陆贞又急又气,正不知道该怎么分辩才好,耳边传来父亲陆贾响亮的笑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这边,一路走进屋,笑呵呵地说:“好好的,吵什么吵?我在二门时就听到了。”陆珠看到爹爹来了,眼泪直往下掉,更加觉得委屈,指着陆贞说:“爹,姐姐欺负我!她说好让我随便挑几件首饰的,我挑好了她又反悔!”陆贾随意地看了一眼陆贞手里拿着的红珊瑚珠链,便说:“这又不值什么钱,阿贞,快把链子给妹妹吧,回头我再给你补一条。”陆贞见爹爹没看出端倪,又不给自己分辩,只能硬了硬心肠,说:“不是这样的,爹,这条珠链不能给妹妹!”听到陆贞这么说,生怕无望,陆珠下意识地凑到了爹爹的身边,拉紧了他的手。陆贾果然皱起了眉头,说:“你这姐姐是怎么当的?一点都不疼妹妹?我把一半家财都给你办嫁妆,你还嫌不够?就这一条链子,让给珠儿又怎么了?”他眼明手快地一把从陆贞手里将那珠链拿了过去,摸着陆珠的头,和蔼地说:“来,别委屈了,爹给你系上。”陆贞看事情突然演变成了这样,咬了咬牙,劈手夺过那条珠链,迅速地从打开的窗户这边一把把珠链扔到了屋外,屋外立刻响起了东西落水的声音。她这才放下心来——这东西掉到池塘去了,也就害不到人了吧。
好吧,从现在开始发
第52章:毒蜂尽管和高湛吵架,陆贞还是没有放弃寻找自己身世的机会,这一日她照例又想去杨姑姑那里去打探消息,可是才出门就被孝昭帝宣去了昭阳殿,说吐谷浑使者来了,指名想见她。陆贞心里犯疑,却还是去了,没想到一进去就见到一个异族少女蹦出来,她先是吃了一惊,再看那张脸,便欢喜地叫出声来,“都美儿,怎么是你?”眼前的少女正是都美儿,原来因为她父亲会说汉话,便被吐谷浑可汗派来当使臣。她二人经久未见,最后一次别离也是在天牢里,于是一碰面就有说不完的话。陆贞带着她去自己的寝殿参观了一番,都美儿大开眼界,对她房间里的白瓷爱不释手。溜了一圈之后,都美儿忽然拉着她的手促狭问道:“你那位情郎哥哥呢?”陆贞一时语塞,胡乱地应道:“他现在不在宫里,以后我再带你见他吧。”两人正在闹着,丹娘就欢天喜地地冲进来朝陆贞开心喊道:“姐姐,修文殿那边送好东西过来了。”说着,故意轻轻咳了一声,“有些人,服软了哦。”陆贞被丹娘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就将水果往都美儿手里一塞,借此引开话题,“都美儿你好口福,我知道西域那边水果多,可这种南洋火龙果子,你估计还没尝过。”一说到吃的,丹娘立即什么都忘记了,舔了舔嘴唇,渴望地看着火龙果道:“这东西可好吃了,都美儿姐姐,不比你送给我的无花果差!”陆贞无奈地白了丹娘一眼,“那是,阿湛每回送来的东西,有一大半都进了你的肚子!”丹娘觍着脸,无比期待地看着她,“那我今天也尝一口成不成?”“哪儿都少不了你!”她说着,摇了摇头,伸手剥开火红的外皮,递给都美儿,“你先尝尝。”都美儿见丹娘那神色,只觉得好笑,故意接过,“我倒要吃个稀奇……”话未说完,忽然间,手上的镯子上的银铃就响了一声,把陆贞和丹娘吓了一跳。而都美儿脸色大变,抬手按住拿着火龙果正要继续下口的丹娘,“别吃,这果子里有毒!”闻言,陆贞大惊,“怎么了?”都美儿立即转头吩咐,“你赶快派人把送东西的人捉回来!咱们到外面去。你这儿有檀香吗?最纯的那种?对了,还有没有银的盒子?赶快拿一只过来!”陆贞虽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但还是一一照办。都美儿将火龙果拿到水池边,自身上取出一根约莫手指长短的香,点燃之后便靠近火龙果,不一会儿,一只小小的虫子钻了出来。都美儿眼疾手快地用银钗一挑,就将那虫子丢进了银盒里,啪的一声关起来,劈手将之扔到了水里,这才吩咐道:“七天之内,千万别让人沾这里头的水!”丹娘已经吓得脸色发白,指着水里颤声问道:“这……这是什么玩意儿?”“这可是最毒的蛊毒,阿贞,有人想害死你。”都美儿说着摇摇了手上的铃子,“要不是我从小跟着阿爹做生意,知道怎么防备这个玩意儿,今儿你就中招了。”“这蛊毒是从哪儿来的?”陆贞立即问道。“苗疆啊。”听到回答,陆贞立即想到了一个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是谁要害我了。”说罢,便往走廊去。那边,一个小内监被塞着嘴,捆成了一团,在地上打滚,见到陆贞,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她冷冷说道:“你不用做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说吧,是不是娄尚侍派你冒充修文殿的人?”小内监不敢答话,但是惊恐的目光已经泄露了他的答案。她走过去,严厉警告道:“我不杀你,也不告发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你回去西佛堂告诉娄尚侍,就说这果子我已经收了,而且什么也不知道。”
小内监先是一愣,然后慌忙点头。“割开他的绳子。”陆贞示意了一下,丹娘将绳子割断,在那个小内监还没站稳之际,狠狠地踹了一下他的屁股,那小内监哪里敢逗留,屁滚尿流地跑了。都美儿在一旁看着她的行为,大为不解,一进陆贞的房间就迫不及待问道:“娄尚侍,不就是娄太后的走狗吗?怎么她欺侮你,你就这样算了?”“不是就这么算了,而是眼下事太多,我不想和她闹僵。” 陆贞摇了摇头,无奈,指着小内监的背影,“就算他招认了又如何,娄尚侍还是可以一口咬定是别人诬陷,不关她的事。都美儿,这宫里的事,没那么简单的。”听罢这句话,都美儿却觉得万分惊奇,她用陌生的眼神看着陆贞,忍不住训道:“阿贞,我看你官越当越大,倒越来越没血性了。那会你还敢一口咬死一条蛇呢,怎么现在就这么胆小了?按我们那儿的规矩,对这种人,就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陆贞无奈地摇头,深有感触地说道:“我也想啊,可是你说得对,这官越做越大,才知道有很多事,不是不会做,而是不能做。”说到这里,她也不想因此扫兴,顺口扯开话题,“算了,别管他了,我那儿还有些丹娘的一口酥,也是挺好吃的,而且保证没毒!”一旁的丹娘立即跳了起来抗议,直接被陆贞无视,三人又嘻嘻哈哈说了一会儿话,都美儿就转身告辞。陆贞想着反正还有时间,也没有多留,送了都美儿离开,自己就立即去找杨姑姑,她给陆贞弄到了一些前朝女官的册子,让陆贞去找找看。可是,结果却令陆贞大失所望,这些女官里,犯事的犯事,殉葬的殉葬,早死的早死,唯一一个尚在人世的,却是沈国公现在的夫人朱绛。杜司仪建议她去找朱绛探个口风,她自然也有此意,可是一想到自己和沈嘉敏之间的纠葛,陆贞便却步了。杜司仪见她犹豫,也猜出个端倪,在内心略略扫过一遍,便提醒她张侍郎的夫人是二品诰命,兴许可以问出个蛛丝马迹来。次日的晨曦已经斜斜地照进屋内,今日皇上招待吐谷浑国的使臣,国宴就设在御花园,陆贞不敢有所怠慢,仔细打理一番,立即就往御花园奔去。宴席进行到一半,大家都放松下来,趁着舞女跳舞的空隙,陆贞悄悄起身,向张侍郎的夫人打听母亲的消息,然而连问了数个问题,对方不是一脸的茫然,便是摇头不知,回到席内之际,陆贞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失望,眉头紧蹙,就连丹娘的问话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正午的日光毫不留情地射下来,热得人也跟着心烦意乱,她默默地盯着眼前的酒杯,不自觉的,又陷入沉思之中。本可以找到母亲的那条线索又中断了,现在沈国公夫人朱绛那边是唯一的希望。她忽然有些害怕,如果连那边的线索都没有了,那么她又该怎么办?没有了生存的意义,那么接下来和高湛的路又该怎么走?陆贞不由自主抬头看向正在喝酒的高湛,那一日的争吵又回荡在耳畔……是的,她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父母出身就一定够高,以母亲当下的境况,有可能更加不堪。可即便如此,陆贞也不认为自己就必须停止追查,那是她的父母,她的身世,不管是高贵还是卑贱,她既然开始找了,就一定会承受下来。“看得那么专心,那个人就是你情郎?”冷不防,有人在耳畔说了一句,陆贞本能看向来者,见是都美儿,这才微微脸红,“什么啊。”丹娘立即替她回答:“是啊是啊,都美儿姐姐你怎么知道?”都美儿笑嘻嘻地掐了一下陆贞的腰,“别害羞了,对了,我还有事求你呢。”陆贞看向她,“有什么事直说就是,还用求我吗?”她也不客气,立即就回答道:“你送给我那几件白瓷,我拿回去给阿爹看了,阿爹很喜欢!阿爹说,要是能找一些这样的瓷器回国去卖,肯定能挣个好价钱。那天你不是说自己是管官窑的吗,那能卖一些给我爹吗?”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陆贞有些惊讶,“你们想买?你爹不是使臣吗?”她撅了撅嘴,“我爹本来就是胡商,出使和挣钱又没什么妨碍!我知道北齐的皇帝是不做生意的,可是,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说着,她又放软了声音央求,“我们也可以出些钱,走走关系什么的。”陆贞忍不住莞尔,“省下你的钱吧,告诉你,找我还真就找对了,全天下也只有我一个人,敢把官窑的瓷器卖给你。”
她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的?”“当然!”陆贞说着,拔下手上的一只镯子交给她,“你拿着这个,去西城官窑找我妹妹,她现在是那儿的管事,里面的瓷器,你可以随便挑!放心,她会以最优惠的价钱给你的。”她大喜过望,一把抱住陆贞,开心地喊道:“哎呀阿贞,你真是天上掉下来的财神爷!我马上去告诉阿爹,他肯定会高兴死了。”陆贞无奈地推开她,脸上不减笑意,“咱们俩还用得着说这个?你还救过我命呢。”她忙不迭点头,索性坐到陆贞的身边,略带神秘地说道:“你们汉人说什么投桃报李,我们胡人也知道给个甜枣还个香瓜!你对我这么好,等着,待会儿,我会给你演场好戏看!”陆贞大奇,“你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都美儿神秘地朝前头看了看,得意地说道:“别着急,你马上就知道了。”陆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色大变,前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间飞来蜜蜂,先是几只几只零零散散,但是很快就黑压压的一片,向筵席的方向扑过来,径直往娄尚侍身上冲去。陆贞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情形,正想拉着丹娘逃跑,就发现都美儿塞了一个东西过来,“拿着这玩意儿,蜜蜂就不会叮你!”她低头一看,却是小小的香囊,丹娘手里也有一只。她恍然大悟,看向都美儿,“你说的好戏,就是这个?”都美儿笑着正要点头,就见到高湛冲了过来,着急地朝陆贞喊道 :“阿贞,你有没被叮到?”“我没事,你呢?”陆贞忙摇头,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惊呼,原来内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拿来火把,试图熏那些毒蜂,没想到那些毒蜂被火把一熏,居然分成了几批,其中一批就往萧观音那边扑过去,只听孝昭帝惊得大喊:“观音!”陆贞一看情势危急,来不及多想,立刻把自己手中的香囊塞给高湛,“你快过去救皇上!”“这是什么?”“有了这个东西,就不会被叮了!”陆贞不敢逗留,拿着另一个香囊跑向萧观音,毒蜂一闻到香气,果然避开了她们。一时间,好好的国宴乱成了一锅粥,惊呼声呻吟声此起彼伏,锦衣沾满了尘土,云鬓散成一团乱发,酒香、熏香、脂粉香腻成一团,淹没在微微的血腥之中……这一场混乱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才算平息下来,陆贞立即将都美儿拉走,一等无人就埋怨道:“你也太莽撞了,好好的国宴居然闹成这个样子。”都美儿却是丝毫没有悔过之意,笑眯眯地说道:“整到那个姓娄的就行。哎,你别瞪我,我也不单是为你报仇啊。那会儿我进暗牢,她可没少在那个恶太后边上出坏主意!”陆贞真是不知怎么说她才是,她深吸了口气,“可你也不能在国宴上这样啊,要是伤到人怎么办?还有呢,你想过没有,要是被人查出来怎么办?”她依然是一脸笑意,“嘿,我一高兴,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啊。你放心,查不出来的,我叫那个小太监在她衣裳上抹了蜜蜂最爱闻的蜜脂香,平常没事,只有在热的地方蜜蜂才会围上来!那东西一晒就化,待会儿那味儿就会全散了,大家只会说她倒霉,根本怀疑不到咱们身上来。”“你不明白这事能闹得多大,反正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得一律推说不知道。”陆贞无奈地看着兀自沾沾自喜的都美儿,摇了摇头,索性将问题的严重性说给她听,“要不然,你就又得被关在暗牢里了。而且你是使臣,搞不好你爹,甚至你们可汗都会被连累的!”都美儿吐了吐舌头,“那么严重?好,我保证不说。”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青镜殿门口,都美儿一看高湛正等在院中,便笑着一推她,“你的情郎在等你呢,我就不过去凑热闹了。”见都美儿转身要走,陆贞生怕她又去哪里闹事,忙拉住她,“等等,你去哪儿?”“赶紧回驿馆和阿爹说瓷器的事啊,这可是赚大钱的好机会!”都美儿对她的焦虑心知肚明,赶紧将自己的去向告知。说着,又看了看里头的高湛,忍不住揶揄道,“他刚才可着急你了,这种好男人,又富又贵又多情,要抓紧噢,要不然我就抢过来了!”陆贞啼笑皆非地看着她,“你!”都美儿笑着摆摆手,潇洒离开。陆贞也没有逗留,回身往院子走去,生怕高湛着急,在门口就叫了一声,“阿湛,我回来了。”可是她很快就发现不对劲,高湛的脸色铁青,似乎是隐忍着巨大的怒火,她只觉得莫名其妙,脱口便问:“你怎么了?”“刚才那一群蜜蜂,是不是你安排人放的?”陆贞一愣,这才明白他不是来关心她是否受伤,而是来兴师问罪的。她立即应道:“当然不是我。”“那你为什么会有那种能够驱蜂的香囊?”“那是别人给我的。”高湛步步紧逼,似乎根本就不愿意相信她所言的一切,“谁?”陆贞蓦然想起了自己刚才和都美儿说的话,立即摇头,“我不能跟你说。”他深吸口气,强制压抑住心里的怒火,“你知不知道今天闯了多大的祸?连皇兄也被蜜蜂蜇了!”陆贞大惊,“皇上刚才不是还没事吗?”“他回了昭阳殿,才发现身上有伤口。”说着,他定定看着她,“陆贞,敢做就要敢承认!”“可这件事真不是我做的!”她咬着唇,踌躇了一下,还是将原因说出来,“是都美儿。昨天娄尚侍派人来冒了你的名字给我送来毒水果。都美儿她知道了,为我打抱不平,就在娄尚侍的衣服上熏了香,蜜蜂闻到了,就全都飞过来了。”高湛依然有所怀疑,“都美儿和娄尚侍又没有深仇大恨,为什么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她一个西域女人,刚进宫才两天,怎么会接触到西佛堂?”见他居然还不相信,陆贞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你相信我好不好,这种大事,我能撒谎吗?”没想到他更是不快,厉声谴责,“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动手,一点也不阻拦?万一娄青蔷出了什么事,你也不想想,帮助外国使节毒害自己上司,这是多大的麻烦!”陆贞辩解道:“都美儿事先又没告诉我!再说,娄尚侍就算死了,也是罪有应得!你忘了她害过我多少次了?她还杀了沈嘉敏,这次就算我帮她报仇,不可以吗?”高湛想也不想就应道:“不可以!沈嘉敏的仇自有我和嘉彦,用不着你来管。这宫里已经有一堆满身阴谋、心狠手辣的女人了,我不希望你也变成她们中的一员。你恨娄青蔷,可以,只要抓住了她的罪证,我立马就可以治她的罪。可是你这样用毒蜂当众杀人,害了她又害了别人,这和娄氏一派人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区别?”“高湛,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从来都没有变,我一直就是陆贞。你不能要求别人一次次伤害我后,我还一点血性都没有。”高湛愤怒地指向前方,狠狠说道:“因为你所谓的血性,皇兄现在还躺在昭阳殿里发烧!”陆贞扬起头,倔犟说道:“我的错,我来承担,大不了我去跟皇上请罪就是。”眼看两人越吵越僵,在外面听了半晌的忠叔终于忍不住跑进来劝解,“殿下,陆姑娘,你们都消消气!殿下,皇上现在病着,受了伤的大臣还在太医院里,你看要不要安抚一下……”陆贞赌气不去看他,就听到高湛深喘了几口气,喝了一声,“我们走!”待她回头,院子里便只剩下她一个人,空荡荡的,灌满了风,四肢百骸全部都是冷的——她没想到自己跟他坦白了一切,他居然还这样子怀疑她,更没有想到在他的眼里,她跟娄尚侍根本没有区别。陆贞想起了都美儿说的血性,不自觉握拳,心里只剩下失望,在他的眼中,她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在无理取闹,再怎么做,都是错。但是陆贞并没有在这股消极的情绪里沉湎多久,很快丹娘就将昭阳殿的情况汇报过来,原来孝昭帝被毒蜂蜇了之后突然昏迷过去,至今未睁开眼,太医说起码得好几天才能醒来。这让陆贞非常愧疚,然而令她不安的事情却一件接着一件传过来——先是娄太后借着照顾儿子为名,强行留在了昭阳殿。而娄尚侍伤势严重,已被她父亲接出宫去医治,这也意味着,娄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果不其然,就在高湛在大臣们的要求下监国之时,太原王竟私自入京,以毒蜂之事污蔑他是主谋,并以手中三万冀州兵马威胁高湛,必须给出个交代。娄太后更是以退为进,假意维护,暗中相逼。现在,一切矛头都指向了高湛。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陆贞暗自后悔,不该将宫内的事情同都美儿说起,以至引起如此大的麻烦,就在她焦急地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王尚仪带着阮娘来到了青镜殿,将她和丹娘绑到了含光殿。一见到陆贞,萧观音劈头就问:“陆贞,太子和你为什么会都有避蜂的香囊?”陆贞垂首,坦白道:“那是我给殿下的。”萧观音紧接着立即问道:“你为什么会提前准备香囊,莫非你早就知道毒蜂会来,故意谋害陛下?”“我绝无此意,那些香囊其实也不是我的……”说到这里,她猛地想起都美儿。萧观音不比高湛,一旦提起都美儿,为了救高湛,萧观音必然会将都美儿交出去,这样一来,都美儿的境况就危险了。思及此,陆贞抿紧了双唇。“那是谁的?”见她说了一半便停下来,萧观音立时追问,得到的依然是沉默,萧观音有些焦急,“你还不快说!因为这件事,阿湛已经在朝堂上被大臣们怀疑是故意谋害皇上,借此夺权了。你要再不交代清楚,不光是他,整个北齐都会被你拖累的。”“什么?”听到最后一句话,陆贞大吃一惊,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严重到这个地步,她立即明白过来,现在根本不能抱着侥幸的心理,如果要解除这个危机,那么只有将事情都扛下来,可是如何扛呢?陆贞飞快地将纷乱的思绪过一遍,决定将事情交代清楚,当然,都美儿做的一切,都会变成她的行为。她一咬牙,飞快说道:“贵妃娘娘,事情是这样的,是我为了报复娄尚侍,所以才……”萧观音听罢陆贞的话,气得肺都要炸开了,“陆贞,你果然是蠢到家了,不仅害了阿湛,还害了皇上!真不知道他们是觉得你哪一点好。”接着,她立即叫来了王尚仪,“你先把她关到静室里去,用凤印盖上封条!就算太子过来也不许让他们相见,不然,太子又会被她迷惑的。”说罢,她扫了陆贞一眼,“明天本宫亲自带你上朝,和大臣们解释!”陆贞再度垂首,双手紧紧拧在了一起, 默默跟在王尚仪身后,来到静室前。王尚仪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转身用力一推,房门应声而开,一股发霉的气息就迎面而来,陆贞依然低头,一言不发地走进去,站在唯一的蒲团前。看着她的背影,王尚仪忍不住劝道:“陆贞,我看你明显没有对娘娘说实话。你要是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最好就招认出来,要不然,就算你是无心伤到了皇上,也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是太子殿下也护不住你。”她与陆贞曾经多次交手,萧观音不清楚,但是王尚仪怎会不知陆贞是何性情,这般鲁莽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出自陆贞之手。陆贞转过身,硬着头皮说道:“谢谢大人,可是这件事真是我自己做的。”陆贞的倔犟,王尚仪是领教过的,知道若是她不说,那么,就一个字也不可能让你知道。当下,王尚仪也不再逼问,只是提醒道:“明天到了朝上,如果受了什么罪,你千万得忍住。皇上过几天就能醒,说不定到时候就有转机了。”陆贞感激地回过头,“谢谢大人。”说罢,她又抿着双唇,不再出声。王尚仪看在眼里,只得叹了一声气,“待会儿我让人送饭给你。”随着房门被人拉上,最后一丝光芒也跟着消失在房间里,四周一片黑暗,陆贞摸索着坐到了蒲团上,跟着捂住了脸。距离明日早朝还有一天不到的时间,她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想出一个法子来自救。可是,她不是神仙,哪里有这个本事可以呼风唤雨,先前还有阿湛,现在连他都自身难保,而罪魁祸首,是她。陆贞觉得自己真的凶多吉少,先前是在后宫,她还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和人脉化险为夷,这一次,她是站在朝堂之上,面对着文武百官,阿湛成为众矢之的,娄家不肯罢休,而满朝大臣,她一个相识都没有,好像……真的陷入绝境了。
陆贞头痛得很,丹娘中间来过静室一次,想去找都美儿商量,但立即被她阻止了,先不说罪魁祸首是都美儿,就算不是,以都美儿的性格,也根本想不出个好法子来。现在她依然觉得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于私,都美儿是她的朋友,为她出气,即便错了,她也不能让都美儿替她受罪;于公,这是关系到北齐和吐谷浑两国的大事,都美儿的父亲是使臣,把她拉进来,只会麻烦越来越多。而如果她不将此事承担下来,那么高湛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所以现在的情况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也许她运气好,说不定天亮之后皇上就醒过来了,那样的话,就什么事情都好办了。可是皇上真的会在明天醒过来吗?陆贞的心里生出一股绝望。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坐着,四周的黑暗吞噬着她,连同思绪也跟着渺茫。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一束强光劈头就射进眼睛里,她本能地闭上眼,就觉得左右被人一夹,身子也跟着站了起来。耳畔传来王尚仪的声音,“陆贞,娘娘召见。”天这么快就亮了,陆贞苦笑了一下,睁开眼,跟着王尚仪去见萧观音,令她意外的是,她居然还见到了另一个人——娄太后。更令她意外的是,萧观音和娄太后之间居然一改从前的剑拔弩张,一派祥和。难道说,娄太后和萧观音因为孝昭帝的昏迷而冰释前嫌?可是不对,以太后的性情,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改变,而且,她看见太后的眼里,分明藏着一丝诡异,难道萧观音没有察觉到吗?陆贞越想越不安,可她根本不敢开口,只能跟着她们踏出含光殿,前往太极殿。没想到踏出门槛,迎头就撞上了高湛。被萧观音挡在含光殿一夜的高湛一见到她们出来,立即上前,“太后、贵妃,毒蜂案一事另有隐情,陆贞不是凶手,还请两位今天暂时不要去太极殿。”萧观音对陆贞愚蠢的行为本就是一肚子火,见到高湛居然为了她带着一堆人过来,更加怒不可遏,“太子,皇上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居然还有脸为了一个女官阻止我们?”娄太后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得色,随即被温和的目光压下去,口气也变得极其柔和,“阿湛,大臣们还在太极殿等着你的解释呢。陆贞既然已经认罪,你就不要包庇她了。”说罢,便领着萧观音绕过他,继续向前。岂料才走两步,就被内监们拦住了,娄太后故作惊愕地看一下高湛,“你这是什么意思?”萧观音蹙起眉,端起了贵妃的架子,严厉道:“太子殿下,你理智些,事关国家大事,由不得你只重私情!”高湛依然不为所动,眼看着就要动起手来,陆贞顾不得其他,高声喊道:“太子殿下,请你的人都退开。陆贞犯下大错,自愿在百官面前认罪,还请殿下为天下着想!”忠叔顺势也跟着拉着高湛低声道:“殿下,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算陆姑娘认了罪,暂时收监,也不会伤及性命的。”高湛只得一咬牙,只能侧过身,尾随其后。娄太后挺着身,率先走在前头,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以照顾儿子为由留在昭阳殿只是她的第一步,之后就是让萧观音以为她已经改过,对她放松警惕,而第二步呢,自然就是暗中令太原王赶到京城,借毒蜂之事大做文章。至于为什么会帮高湛说话,原因就更简单了,高湛在朝堂上的势力已经变大,单凭一个娄昭,根本无法彻底解决他,皇上过两天就会醒来,届时反而会令她母子再度反目,而她的目的也不在于此——陆贞已经认罪,高湛把陆贞当成心肝宝贝,必然会在朝堂上极力帮她脱罪,到时候反倒坐实了他包庇的罪名,就算皇上醒来,他身上也有了污点,那个太子之位就很难坐得稳,届时就是她东山再起、复兴娄家的时候。太极殿上,百官早已经候着,娄太后和萧观音分坐玉帘之后的两侧,而高湛则仍坐在龙案一侧的小案后。陆贞被推了一把,跪在玉阶之下,得到命令,便将昨夜同萧观音说的那一番话又细细说了一遍,“毒蜂本是针对娄尚侍,不料却无意伤及了皇上,此事全因罪臣一时糊涂所致,与他人无关。”听罢她的话,群臣都有些吃惊。萧观音立即趁机道:“诸位臣工,大家都听到了,此女才是导致皇上受伤的真凶,一切都与太子殿下无关。”张相顺势回道:“贵妃娘娘之言极是,太子殿下奉皇命监国,正大光明,绝无他图。请各位切勿相信那些无稽之言!”群臣亦陷入一番议论中,交头接耳了半天,才齐声道:“娘娘圣明,臣等再无疑问。”高湛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内心的痛苦,说道:“如此,便暂将此女押还内宫看管,等皇上醒转,再作处置。”就在众人以为皆大欢喜之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又冒了出来,“等等,微臣还是不服!”众人循声而去,太原王已经站出队伍,指着陆贞道:“谁能证明那天陆司衣放毒蜂出去要害的是娄尚侍而不是皇上?若是真的意在皇上,谋害君王乃是大罪,怎么能一句押还内宫看管就了结了?若是皇上一直不醒,那她岂不是就能一直逍遥法外?而且……微臣虽然远在冀州,也知道这位陆司衣是太子殿下的心爱之人,她出手伤人,又焉知不是受了太子殿下的指派?”群臣哗然,一时之间,议论声又在殿内响起。萧观音恨不能立即割掉太原王的舌头,一切都已经有了交代,他居然还生出这样的是非,然而她却无法动怒,因为太原王是娄太后的堂弟。她侧头看了一眼一直不出声的娄太后,随即喝道:“太原王,内宫之事,不可随便议论!”太原王却是不依不饶,“贵妃娘娘,此事关系皇上安危,就不再只是内宫之事了。鉴于此女与太子殿下关系紧密,如果她认了罪,太子殿下也脱不了嫌疑!虽说用不着入牢候审,可以后也不宜再行监国之职吧!”眼见情况不对,张相立即走出队伍,喝道:“陆贞只是后宫女官,又非太子姬妾,她犯下的罪过,怎么能牵涉太子?太原王,你口口声声指责太子,到底有何企图?”太原王看也不看张相,直接对着大臣们喊道:“公道自在人心!太子和这位陆司衣的关系人人皆知,张相你就算竭力抹杀,也掩不住事实!微臣和太子素无私怨,相反,微臣是为太子着想,才劝他暂时交出监国之职。只要查清真相,证明太子确系无辜,微臣甘愿向太子负荆请罪!”王尚书见势不妙,也跟着出声反驳,“皇上不在,太子就是一国之主,他若是不主持政事,天下必将大乱!”然而另一个娄家的党羽也跟着站出来,“我看不然,太后娘娘在先帝出征时就曾经监国,先帝驾崩后还留下遗旨,要太后娘娘匡扶皇上看顾朝政。现在太子身有嫌疑,理应请她老人家主持朝政!”议论声再度弥漫在太极殿中,陆贞跪在一旁,紧蹙眉头,目光不自觉地随着声音看过去,将群臣的交头接耳尽收眼底——如果娄太后再次监国,那就意味着高湛又将陷入危难之中,如此,先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怎么办,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抬起头,目光掠过朝堂的四周,随即将视线锁在了牌匾上的鲜卑文,忽然间灵光一闪——先前王尚仪为了惩罚她,曾经勒令她背那些律法条文,后来,她生怕再生瓜葛,便将其他的律法也看了一遍,正好……正好……思及此,陆贞立即扬声喊道:“两位娘娘,各位大人,陆贞敢对天发誓,毒蜂一事,只系我一人所为,陆贞仅为报复娄尚侍,绝无谋害皇上之意,更与太子殿下绝无关联!”太原王冷笑着看向陆贞,“陆司衣,你恐怕也知道口说无凭是什么意思吧,区区一个誓言,随口一说,还不简单?”陆贞盯着他,平静地说道:“不仅如此,陆贞愿以天裁之法证明自己所言属实!”声量不高,却足够让群臣一下安静下来。“天裁?!”太原王不可置信地看向陆贞。那一边,高湛也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陆贞,她却盯着他,坚决地摇了摇头,眼眸里是满满的笃定。只听她用清亮的声音说道:“太后娘娘,我北齐以鲜卑立国,您不会忘了天裁之法吧?”玉帘之后,娄太后和萧观音已被方才的“天裁”二字惊呆了,所谓天裁之法,就是鲜卑人的一个古老风俗。一个人如果说了实话,别人却不相信,就可以用这个法子请天神来裁决他是否在撒谎。而其方法,就是要把那个人的手脚都用绳子绑起来,从高处扔到神湖里去。要是人能浮起来,没有淹死,就说明天神也认为他是没罪的,倘若浮不起来,则意味着此人罪无可赦,必须以命抵之。而以往的例子里,从来没有一个逃得过天神的制裁。陆贞,居然敢以此法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半天之后,娄太后才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惊愕,说道:“好,天裁之后,你若是还能站在这里,哀家就相信你所说之言一切属实。”张相于心不忍,“天裁之法?陆司衣,你真的想清楚了吗?”陆贞缓慢而又坚决地点了点头。“好,先将陆贞押还后宫,由本宫看管,明日辰时,在神湖沧浪台边举行天裁。”虽然心存疑惑,但是萧观音也知道,没有一个人会将自己推向绝路,陆贞既然已经主动提出来,那么她就要相信一次,要是真能够替高湛摆脱嫌疑并且保自己一命,那自然好。想到这里,萧观音生怕高湛会出手阻止,立即又吩咐道:“为防嫌疑,太子你今日就不要回宫了,王尚书,麻烦你去太子府相陪,天裁完成之前,太子殿下不得离开你的视线。”说罢此言,便匆匆退朝。次日一早,宫女们聚在阖闾门外,对着押送陆贞的队伍指指点点。丹娘从人群里挤出来,试图朝陆贞跑过去,却被内监们拦住,她哭着朝萧观音喊道:“娘娘,求求你让我送送姐姐!”萧观音看着丹娘红肿的双眼,动了恻隐之心,令内监放开她。一得了自由,丹娘立即跑到陆贞身边,带着哭腔问道:“姐姐你干吗那么傻?那个天裁,是要人命的啊!”陆贞一脸平静,反倒安抚她,“不怕,我一定不会有事的。鲜卑人怕水,会游泳的人少,所以才会有这个什么天裁的法子。可我从小就跟着我爹走南闯北,早就练出了一身好水性,以前玩得疯的时候,还从瀑布上往下跳过呢。所以你放心好了,就算用绳子捆住我的手脚,我也肯定能想法解开,何况贵妃娘娘也说要帮我了。” 昨夜萧观音也来找过她,告诉她会令人将绳子绑得松一些,如此,更令陆贞的逃脱增添了一分把握。闻言,原本满脸泪水的丹娘立即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的?”陆贞微微颔首,“当然是真的,我娘还没找着呢,我哪儿会那么容易就想不开?”丹娘用力擦掉泪水,点头,再重重地点头,却也舍不得离开,还是拉着陆贞的手一路到沧浪台。依照规矩,天裁之前必须写下誓纸,并在向天神敬香之后,将誓纸一道点燃,以此立誓。所有仪式完毕,陆贞就被带到台上,俯身看到高台下的神湖,眩晕的感觉一下传来,她忍不住略退了两步。张相一挥手,有两个内监走过来,为陆贞手脚都系上了绳索。一看绳子,陆贞立即察觉到不对劲,不由得抬高音量,“怎么会是牛皮绳?”身后的丹娘一听,大惊失色,“牛皮绳?那东西沾了水是解不开的啊!你们……”可她还没有喊完,一个内监就将她牢牢抓住,塞住了她的嘴巴,她只能呜呜出声,可是根本就没有人理会,挣扎了几下,就被人拉了下去。“丹娘!”眼见着丹娘被拉走,陆贞更加不安,可是她很快就从娄昭的笑容里明白是怎么回事。萧观音的确派人给她动了手脚,可是人已经被娄昭换了下来,手脚上的牛皮绳在清楚明白地提醒着一个事实,就算她的水性有多好,四肢被绑紧,根本就无法施展。今次,她在劫难逃。行裁的声音在此时响起,陆贞被拉到了台边,强烈的风劈头盖脸地扫过来,她这才想起了挣扎,可是身子却一步一步离台沿越来越近。真的要命丧于此吗?
第53章:天裁“等等!”就在陆贞绝望挣扎之际,一个男子的声音骤然响起。陆贞惊喜地回过头,看到的,却不是高湛的脸。眼见着行裁已经开始,却被人打断,娄昭不满地指责来者,“沈嘉彦,就算你是羽林将军,胆敢打断天裁,也是犯了大不敬之罪!”“王爷,微臣并非要打断天裁,只是想来送送自己心爱的女人最后一程!”沈嘉彦平静地说罢,无视众人的惊呼,径直走到陆贞面前,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紧紧将她抱在怀里。陆贞脸色大变,可是怎么也躲不开沈嘉彦,只能任由着他紧紧抱住,随即,她察觉到了异样。那一边沈嘉彦已经松手,大声喊道:“你去吧,我相信,天神一定能证明你是无辜的!”远处的萧观音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身旁的娄太后这才从惊讶中回神,叹了句,“沈将军,你还真是多情之人。”娄昭不满地催促道:“好了,搂也搂过了,抱也抱过了,沈将军,你要真舍不得,就陪你的心上人下去做一对鸳鸯吧。”张相干咳一声,“沈将军,退开!”一等沈嘉彦离开,他便挥一下手,内监立刻再次拖起了陆贞,在她来不及反应之前,迅速投入水中。陆贞来不及再看沈嘉彦一眼,便觉得眼前一晃,丹娘的惨叫声远远传过来,接着,身体一沉,水就将她淹没,刺骨的冰冷立即开始吞噬她的热度。她这才回过神,拼命地挣扎着,从手中拿出了一件小东西,费力地割着手上的牛皮绳。可是那牛皮绳坚韧无比,她费了好大力气还是没有断开,呼吸已经开始困难,陆贞难受至极,还是不肯死心,费力地割着绳子。终于,就在她再也无法撑下去的瞬间,那绳子终于断了,双手一得到自由,她立即拼尽最后一口气,游上水面。这一瞬间,高台上爆发出一阵欢呼,丹娘的声音尤其响亮,“浮起来了!浮起来了!姐姐还活着!她是清白的!”她来不及多想,拼命往水边游去,不一会儿,就被沈嘉彦接住,将她抱到岸上。她颤抖着,脸被冻得发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感激地看着他。“别怕,马上就不冷了!”他低声安慰罢,便放下陆贞,接过随从递过来的宝剑,一剑劈开了她脚上的牛皮绳,跟着就将自己的斗篷给陆贞盖上。陆贞这才缓过劲来,费力地起身道谢,“沈大哥,还好有你。”未想沈嘉彦竟又一把将她抱起来,“我带你上去。”一想到他先前的行为,她连忙挣扎着拒绝,“不行,不能这个样子,你放我下来!”“你没那个力气走过去。你要是真想留着这条命,就好好待着别动。”他的口吻虽然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微微一愣,终于不再挣扎。沧浪台上众人之前见到沈嘉彦和陆贞的亲密动作,本就心里犯疑,待见到沈嘉彦居然还抱着她上来,就更加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唯有松了束缚的丹娘扑过去又哭又笑地抱住陆贞,“姐姐,你还好吧?”沈嘉彦顺势放下了陆贞,一言不发地退到一边。陆贞强忍住身体的寒冷,站直了身体,颤抖着上前两步跪下,“两位娘娘,各位大人,我现在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天神已经证明太子殿下是清白的?”娄太后还未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半天才道:“那是自然。”张相见状忙道:“各位臣工,都听好了,毒蜂之事,陆司衣之言已经经天裁证明!”陆贞微微松了一口气,却知道危险还没有过去,虽然已经证明和高湛没有关系,可是看那娄昭的阴冷神色,他岂会罢休。想到这里,她又抬起头,随即惊愕地看到一个人走上来,是高湛。陆贞以为自己看错了,高湛明明是被王尚书看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一直到众人向他行礼,她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便无视他眼里焦急的关心,别过头去。张相一见高湛来,立即趁机喊道:“太原王,现在你该向太子殿下负荆请罪了吧?”阴谋未能得逞,娄昭便依照先前的约定,恨恨地走上前,跪倒在地,“微臣无礼,请太子殿下责罚!”可是他岂会善罢甘休,太子无罪,但是陆贞已经认下了罪名,他自然必须为自己的侄女讨一个“公道”,于是他立即转向娄太后,声音悲愤地喊道:“天裁之法,只能证明太子殿下无罪,微臣之侄娄尚侍,受她谋害而致重伤,现在还卧床不起。微臣恳请太后娘娘主持公道!”娄太后心内大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故作犹豫,“这……娄尚侍也是我娘家侄女,哀家可不便判决啊。贵妃,你掌着后宫凤印,还是你来说吧。”她已经想好,陆贞认罪已是事实,萧观音如果维护她,那么就会在群臣面前失信,如果不维护,那么必然会跟高湛再起冲突,局势不管走到哪一步,对自己都有好处。陆贞见到萧观音有些犹豫,一咬牙,再度跪下,“贵妃娘娘,陆贞报复娄尚侍,也是因为娄尚侍下毒害我在先。西佛堂内监元平就是经手之人,他现在还在宫中,有请娘娘详查!”萧观音立即顺着接口,“那就先回宫再行审理。”说罢,便示意张相让大家离开。那一边高湛见状,赶紧走上前知会萧观音和娄太后一声,便将陆贞拉到了一边,紧紧握住她的手,硬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感觉到他的手臂在颤抖,陆贞心一软,芥蒂尽除,抬头看着他依旧煞白的脸,柔声道:“别担心,我这不都没事了吗?”高湛的手却不敢松开,他看向前方的高台,心有余悸,“这么高的地方,你居然能平安生还,还好老天有眼……阿贞,以后我绝不让你再遇到任何危险!”说罢,他自己都觉得无力,每一次都说绝对不会,绝对不让,可是危险却总是一次次落到她的身上。后宫也就罢了,今次居然卷到了朝堂之上,前几次可以化险为夷,那以后呢?高湛实在不敢深想。如何才能让她真的远离这些伤害?现在的高湛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法子,只有这个法子,才能让她真真正正地远离一切。揣着这一番心思,高湛跟着众人回去,才一进宫门就传来孝昭帝苏醒的消息,众人大喜,连忙赶去昭阳殿。孝昭帝脸色明显好多了,甚至还能坐起来,“朕不过睡了一场好觉,居然引起了这么大的波澜。阿湛,辛苦你了。”娄太后立即上前,拉住他的手红着眼说道:“演儿,这些天,哀家的心可都操碎了。”“有劳母后这几日看护,往后,朕也常会去西佛堂看您的。”说罢,他便吩咐元福送她回西佛堂。娄太后原本以为萧观音已经软化,孝昭帝必然也会顺势将自己请回仁寿殿,他此言一出,她立即震惊,“演儿!”孝昭帝的声音依旧温和,口气却是不容拒绝,“母后,您还是先回去吧。朕处理完这边的事务就来看您。”“好,母后等你。”娄太后终于放弃了挣扎,不甘心地说了一句,便离开了。一待她的身影消失,孝昭帝立即拉住了萧观音的手,“观音,让你担心了。”萧观音刹那间眼眶红了,转身不去看他,就听他在身后说道:“毒蜂案的原委,我已经都知道了。这件事,陆贞就算做得有些不妥也情有可原,你就别再为难她,把所有处罚都取消了吧。”萧观音本就不打算追究此事,顺势就道:“你是皇上,你说了算。”孝昭帝转过头对着跪在一边的陆贞道:“陆贞,你起来吧。”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高湛却突然挡在了前面,在他们没有回神的瞬间说道:“皇兄,陆贞此次犯下大错,如果轻轻揭过,只恐难以服众,我认为她已经不适合担任女官一职。”闻言,陆贞惊愕抬头,难以置信,“你说什么?”高湛没有看她,只朝孝昭帝坚决说道:“做错了事情,就得勇于承担。皇兄,请削去她的官职,让她即日出宫。”这是他想到的最好办法,没有做官,离开皇宫,就远离了权势、利益、阴谋,只有这样,陆贞才可以远离危险。孝昭帝看了一眼他二人,却没有立即下结论,“此事容后再说。你们两人先退下吧,商量好了,朕再做决定也不迟。”陆贞气得发抖,一回到青镜殿便立即朝高湛喝道:“你为什么要把我赶走?我为了保护你,连性命都豁出去不要了,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高湛早已经料到她会有此反应,只是平静地解释,“阿贞,我知道你会很伤心,可是这是对你最好的安排!你知道刚才我看到你湿淋淋地站在那里有多心痛吗?上次你在矿洞的伤还没全好,这次又……宫里有这么多明枪暗箭,我不能让你继续再待在宫里了。”陆贞冷笑道:“你不能为了你的想法就擅自替我做了决定。我告诉过你我暂时不想离宫,你知道我升上六品有多不容易吗?”“我不是自私,我是为了我们两人的未来着想。只要在不宫里,你就不会被别人拖累,而且六品的官位本来就算不了什么,你一出宫,马上就可以进太子府,以陆尚书女儿的身份嫁给我。只有那样,我才能明正言顺地天天照顾你,不让你遇到任何危险。阿贞,你就依我一回,成吗?”言语间,他已经非常低声下气。如果说之前是犹豫的话,那么这一次,陆贞便是百分百肯定自己内心的答案,“不,我不会去认别人当爹的,我也不想离开官窑。高湛,你不能替我安排自己的生活。”闻言,他脸色微微一变,却依然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苦口婆心道:“这也是为了你好!好好的直路你不走,为什么你要走弯路?那个官窑,做不做都是那么回事。北齐那么大,不指望着你一个小小女官挣钱!你要查明自己的身世,可以,等你嫁给了我,就算查个十年八年,我一定帮你……”她一下打断了他的话,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地喊,“别说了,就因为我喜欢你,你又是太子,所以我就必须得像个木偶,事事都听你安排吗?”“阿贞……”高湛无奈地放柔了声音,正想再劝,没想到陆贞已经拉开门,下逐客令,“太子殿下,现在已经太晚了,你请回吧。”高湛无奈,只能走出去,他知道此时的陆贞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也不敢再多说,思忖着待她平息了怒火再来。那一边陆贞冷冷丢下一句话,“这些天我会请旨去官窑闭门思过,如果你坚持要把我赶出宫去,那我们俩就从此一刀两断。”便直接将目瞪口呆的高湛关在了门外。这个时候,阿爹的叹息声又从脑海里飘出来,“可惜你不是男儿身……”男儿身,男儿身,难道只有男的才可以做大事吗?难道女人这一辈子就只能让男人来决定自己的未来吗?陆贞想着自己和高湛相遇以来的种种,想着他对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给她足够的自由,令她翱翔,可如今他居然不顾她的想法,竟要皇上撤销她的官职!他凭什么那么做,就算她爱着他,可是她的人生并不能由着任何人摆布。官窑是她的心血,为官是她证明自己的方式,身世是她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而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强大,强大到足够匹配他。她承认他的太子身份是她的心结,所以她才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向天下人证明,就算她没有显赫的出身,没有巨大的家族资源,可是她依然有资格站在他的身后辅佐他、帮助他。这些,她曾经不止一次向他说明,可是他总是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也许,在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些对她有多么重要;也许,他从来不认为她可以为北齐做出成绩;也许,他一直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她——只是因为从前的同甘共苦,便顺理成章地以为他的方式可以给她带来幸福。陆贞的心里生出一股绝望,心一恸,忍不住嚎啕大哭。这番争吵一直影响着陆贞的情绪,连着几日,陆贞的心情都差到了极点,虽然有沈嘉彦陪着赛马,可是连这个都提不起兴趣,唯一令陆贞稍稍展颜的却是罪魁祸首都美儿。今日一早,都美儿突然跑了回来,哭着跟她道歉,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们的队伍刚走到突厥,那些瓷器就被当地的王爷看上并且买光。都美儿的父亲当即将此事报告给了吐谷浑的可汗,那可汗也毫不含糊,立即回信表示,愿意每年向北齐买入一万件瓷器,出价可达二十万两黄金。都美儿当场就给了陆贞一张价值十万两黄金的契书。看着那张契书,陆贞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这十万两黄金不仅仅是一笔钱,它可以补给北齐的军饷,可以让官窑生产出更多的瓷器,甚至还可以成为北齐的其他方面的经费,还有……足以向高湛证明自己的能力。她二人正说着,就听到外面传来沈嘉彦的声音,陆贞微微一笑,说道:“走,带你去认识一下我的义兄。”“呀……你居然还有义兄。”都美儿一听,立即生出好奇心来,跟着陆贞就踏出门槛,没想到一出去就见到高湛的身影,陆贞先是微微愣了愣,随即沉下脸,连带着声音也带着冷意,“你来这里做什么?”
方才一进门,高湛就被沈嘉彦拦住,硬拉着他将官窑的里里外外走一圈,告诉他这里的繁荣兴旺都是陆贞亲自一点一滴累积而成。这几日同她冷战,高湛的心里本就有些后悔,如今看到眼前的一切,他便清楚她不愿意辞官的原因。其实也是,他爱她,爱着的就是全部,包括她的努力,她的能力。一想到自己因为害怕她受到伤害而做出杀鸡取卵的行为,连高湛也觉得自己愚蠢至极。他张了张口,试图与她说明,“阿贞,我……”没想到陆贞立即别过头,再不看他一眼,直接朝他人说道:“都美儿,你是不是也是骑马来的?我这位沈大哥骑术很好,要不,我们三人一起赛一场?”“好啊!”都美儿欣然应允,随即察觉到不对劲,“哎,这不是你的情郎吗……”“走啦!”陆贞不等她说完,就拉着她步出官窑大门。沈嘉彦看了一眼高湛,立即大步跟了出去。虽说是骑马,可是此刻的陆贞哪里有心思,意兴阑珊地跟着他们兜了几圈就又回去了。但是她并没有让自己安静下来,官窑的其他事情还要处理,都美儿带来的这笔订单也要确定一下,等一切稳妥之后,她便去了户部,将契书呈上户部,未想居然遇到张相,他一高兴,硬要拉着她去昭阳殿见驾。陆贞无奈,只得随行。一见到孝昭帝,张相立即就代她讨赏,“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老臣刚才去户部,正好碰到陆司衣前去交割,整整十万两黄金啊,户部的老陈乐得都快合不拢嘴了,老臣一时高兴,就拉着陆大人过来向皇上您讨赏了!”“十万两黄金……”这对孝昭帝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因为就在他们进来之前他还为黄金头痛着,他原打算重修一下西六宫,可司计司居然告诉他,内宫连六千两黄金都拿不出来。陆贞点了点头,“是的,皇上,吐谷浑使臣感念皇上不追究毒蜂之事,愿以自己行商多年所得做担保,每年向官窑订购一万件瓷器。微臣算过官窑的产量,觉得这生意可行,就斗胆先收了他们十万两黄金的订钱。不过,真正的货款,是二十万两!”此言一出,连高湛都震惊不已,“你确定?吐谷浑国居然愿意以二十万两黄金购买瓷器?这个价钱,就算在南陈也是天价了!”陆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态度恭敬,言辞生疏,“殿下担心的事情,微臣已经计算过了。吐谷浑国可汗愿意出这二十万两黄金,买的不仅仅是我们这批瓷器,还有我们向西域各国出口瓷器的承销权。”孝昭帝道:“他的意思是,以后官窑里所有的瓷器,如果卖给西域,都必须经他们的手?”陆贞再度颔首,“是。微臣觉得此事可行。微臣从小跟父亲的商队出外行商,深知贩运货之难。如果单靠我北齐的商队,很难将瓷器卖到西域各国,倒不如借助吐谷浑的力量,试着慢慢趟开路子。”孝昭帝略一沉吟,缓缓说道:“嗯,就算把这个便宜给他们,我们北齐也不会吃亏。只要南陈、西魏、高丽这几个邻国不放给他们,官窑的生意命脉就不会被他们把住。这样吧,陆贞,你先和吐谷浑国使臣签三年的合约,三年之后,再行计较。”张相在一旁微微颔首,“皇上恩明。”陆贞立即福身谢恩,“谢皇上!微臣这就去官窑安排文书及各项事宜。”孝昭帝又道:“朕会下特旨,让各部都对你通力协助。”张相再度开口,“皇上,老臣还有一言。二十万两黄金,几乎是我朝小半年的赋税,朝廷得此良才,实在是一大幸事。陆大人胸有陶朱、管仲之才,如此能人,怎能屈居六品之位?再说,官窑之事如此重大,陆大人若官职低微,也难以服众。皇上,老臣愿再次保举陆大人,请皇上擢升她的官职。”闻言,陆贞一惊,忙道:“张相好意,下官心领,只是下官才疏学浅,才领六品官职不久,实在不宜马上升迁……”“谁要说你才疏学浅,你让他来找我说话。”说着,张相又看向高湛,劝道:“太子殿下,您也别不作声啊,谁都知道你和陆大人……咳,常言道内举不避亲,陆大人这么难得的人才,朝廷要是不重用,那才真是浪费。”换做平日,高湛必然开口,可如今两人正在冷战,便只觉得尴尬异常。陆贞却是脸色一敛,严肃说道:“张相误会了,我和太子殿下,仅有君臣之谊,并无其他干系。”这句泾渭分明的话令高湛的脸立即毫无血色,他愣了愣,这才低声道:“皇兄,无论如何,陆贞确是通济良才,臣弟也附议张相之奏,请为陆贞加官。”闻言,陆贞大感诧异,不久之前他还不让她继续为官,现在的态度居然急转,一时之间,陆贞竟不知道如何开口。孝昭帝见他二人依然僵持,为免张相怀疑,只得笑着打圆场,“好,好,太子和宰相同时出马,朕要再不纳谏,不就成了昏君了?元福,颁旨,晋原司衣陆贞为五品尚宫!”圣旨已下,陆贞只得跪下遵从,“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万岁!”孝昭帝看着她,立即想起刚才自己头痛的问题,又道:“陆贞,五品已是后宫女官中最高的官阶,你精于财算之事,而内宫支出奢靡又一向是朕最烦心的事,朕希望你尽快进宫,把这一块理得清清楚楚的,还内宫一片清净。”陆贞低声应是,接着又抬头,又是赌气,又是挑衅,又是得意地朝高湛说道:“太子殿下,我记得您曾经说过,那个官窑,做不做都是那么回事;还说北齐那么大,不指望着我一个小小女官挣钱。只怕现在,您应该收回这些话了吧?”“是,当时是我说错了话,请陆司衣,不,陆尚宫见谅。”说着,高湛看着她昂起的脸颊,心中一酸,再也发不出声来。这一下,连张相都发现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异样,惊异地看着他们。孝昭帝见此,忙干咳一声,“好了,朕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张相,陆贞,你们就先退下吧。”陆贞随着张相低声应是,便头也不回地走出昭阳殿,看都不看高湛一眼。元福立即照孝昭帝的旨意,领着她往内侍局宣旨去。她默默跟随其后,一步一步往前。殿外的日光极其耀眼,一扫深秋的阴冷,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掌,便将阳光握在了手心里,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元福刚才的称呼,不自觉地喃喃自语,“陆尚宫?难道从今以后,我就和王尚仪、娄尚侍平起平坐了?”略一沉吟之后,她握紧双拳,昂首挺胸,迈出了坚定的脚步。陆贞晋升为五品之后,便遵从孝昭帝旨意掌管内侍局六司中司计、司衣、司宝三司,而这司计司原本是归娄尚侍掌管,孝昭帝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他心里也清楚,必须要彻底清理一番,将从前的污垢全部扫清。就在她准备大展手脚之际,却收到了沈嘉彦的邀约,且是在晚上。陆贞不知他所为何事,整理一番,便去约定地点见他。沈嘉彦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挺久,见到她,唇角微微扬起,陆贞也跟着笑道:“沈大哥,你找我有事?”他微微颔首,“嗯,为了庆贺你升官,我有一件礼物想送给你。”一听到他这么着急约她出来是为了此事,她连忙推辞,“不用了,我用不着什么礼物。”他看着她说道:“这件礼物,你一定喜欢——我把我娘从山上佛寺接回府里了,你不是有事想向她打听吗?”闻言,她果然惊呆了,“你怎么知道?”“我听丹娘说过,走吧。”说着,他便拉着她要走,却发现陆贞依然踌躇在原地,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他回过头,就听到她说:“可是你妹妹的事……”想起嘉敏,他便有些难过,但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安抚陆贞,“你放心,我只说你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娘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她这才放心,带着复杂的心情随他去沈府,很快就见到一个端庄的中年妇人正站在花径上,明显正在等候着。见到陆贞,她的眼前一亮,脸上闪过一丝欢喜,看着她的脸,只听沈嘉彦说:“娘,这就是阿贞。”几乎是在同时,沈夫人微笑着拉过陆贞的手,温和地说:“果然是个整齐的姑娘。好孩子,你的病,可都好了吧?”
病?她有些奇怪,却不敢轻易回答,生怕泄露出什么来,只能看向沈嘉彦求助,而他则回道:“娘,还是进屋去说吧,阿贞她刚到京城,很多事都不熟,你可别吓着她。”沈夫人忙说道:“我可真是老糊涂了。来,这两天外面见凉,咱到屋子里喝点热茶去。”沈嘉彦向她微微使了使眼色,她只得乖巧地跟着沈夫人进了内屋。一进屋,沈夫人便慈祥地问她:“阿贞,我听嘉彦说,你刚从外地过来,你家里是哪儿的?你又是怎么认识嘉彦的?”陆贞只能继续装哑巴,一旁的沈嘉彦已经代劳,“阿贞老家是南陈的,和萧贵妃家还沾亲带故。有一次我和她在郊外骑马,就这样认识了。”沈夫人大为满意,“嗯,我也见过贵妃娘娘,你果然和她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嗯,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出身,就这拿茶碗的姿势,宫里头好多人都比不上,哪像我那个没福的女儿,走路做事,什么都不成规矩……”很显然,沈嘉敏牵起了老人家的伤心处,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哽咽起来。“沈夫人,我……”陆贞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开口,反倒是沈夫人自己察觉到了失态,恢复方才的和蔼,温柔说道:“还那么客气做什么?叫我姨娘就是,以后反正都是要常来常往的……”沈嘉彦干咳了一声,“娘,我说过了,阿贞这次过来,是想跟你打听她恩人的事……”沈夫人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哦,对,这才是正事,阿贞,你到处找恩人的事,嘉彦已经跟我提过了。唉,你是个好孩子,为了父亲的一句遗言就满天下到处打听。你有什么问的就直说吧,但凡我还记得的,我都能说给你听。”陆贞看了沈嘉彦一眼,知道他已经将她的事情巧妙地同沈夫人说起过了,便将九鸾钗取出递给沈夫人,迟疑了一下道:“这是我那位恩人留下的东西,听人说,这是宫里传出来的。阿贞想麻烦夫人您看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沈夫人举着钗子端详了半天,忽然吩咐侍女,“清华,去把我的梳头匣子拿过来!”侍女应是,很快就将梳头匣子拿来。沈夫人打开匣子,拿出了一支几乎和她手中九鸾钗一模一样的钗子,将两支钗子放在一起对比着。只见陆贞那支要陈旧暗淡一些,沈夫人那支明显要新一点。陆贞迟疑了一下,“这是您的九鸾钗?”沈夫人有些惊讶地看向她,“你知道这钗子的名字?没错,这正是九鸾钗,当年皇太后、郁皇后,都给五品以上女官赐过这种钗子,我记得徐家妹子或许还有一支,其他的人,恐怕都不在了吧……”闻言,陆贞有些失望,却不死心,“我托宫里的女官大人查过宫中的宫籍记录,前朝几位五品女官,都不是我那位恩人。所以我想请问一下夫人,您觉得她们有可能把这种钗子送人吗?”沈夫人答:“肯定不会的,这种九鸾钗是以赤金打造,上面九鸾飞凤,精细异常,代表着女官的身份和荣耀,当年我嫁入沈国公府,这支钗子就是最重要的嫁妆,谁会把它轻易送人呢?”陆贞大失所望,眼眸也跟着黯淡下来。沈夫人见状,温和地说道:“阿贞,你也别太忧心了,你恩人能送你这支九鸾钗,也算是和我们沈家千里有缘,以后,你要是能嫁进……”“娘!”话到一半就被沈嘉彦打断。沈夫人住了口,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唉,你这个孩子,就跟块木头似的,又硬又倔!”这一番对白下来,陆贞的心里已经有底,生怕沈夫人说出让她更为难的话,她忙起身告辞道:“夫人,今天能够见到您 ,是阿贞的幸事。只是我家里还有其他事,天色不早,恐怕得马上赶回去处理。”沈嘉彦立即跟着站起,“我送你回去。”“就走了?还是留下来用过晚膳再走吧。”听她要走,沈夫人略显失望,很显然,她已经将陆贞当作未来的儿媳来看待了。陆贞不忍她失望,只得安抚道:“这次就不了,下次,下次阿贞一定再来看夫人。”沈夫人这才高兴地点头,“好,等江南的螃蟹送来,我就叫嘉彦接你过来。”陆贞胡乱应是,便随着沈嘉彦出门,没想到才走不远,沈夫人又追了上来,不管两人愕然的神色,说道:“刚才你一走,我就想起一件事……对,肯定没错。”说着,她举起自己的那支九鸾钗,“对了,刚才看到你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一件旧事。宫里有个旧例,凡是二品以上妃子的陪嫁侍女,也可享有五品女官的品级,只是不入内侍局担任具体官职……我年纪大了,已经记不全了,阿贞,你去查查宫籍,说不定你那位恩人就是先皇哪位妃子的陪嫁侍女。”这一番话对陷入绝望的陆贞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曙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虽然没办法在后宫女官里找到线索,可是却有了新的发现,陆贞的眼中闪出了惊喜的光彩。没想到,沈夫人却又将自己的钗子插到了陆贞的头上,意味深长地说道:“当年我拿到这支九鸾钗的时候,就想,有朝一日,我要将这支钗子交给我的女儿,让她知道我曾经有过的辉煌,现在……”说到这里,她的眼眶又是一红,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给你也是一样的。”陆贞大吃一惊,伸手摸着钗子,本想拔下来,就见到沈嘉彦示意的眼神,她无奈,只能遵从,但是一出了沈府,她立即就把头上的九鸾钗取下,递给沈嘉彦,“这个是老夫人的,还给你。”他没有伸手,只是轻轻道:“既然是我娘给你的,你戴着就是。”“那哪成,这可是你家的传家宝,要不是当时她那个样子,我也不会……”她说着,立即把钗子放在他手中。未想,却听到他低低叹了口气,说道:“就当是我今天骗你来的代价好了。”陆贞愕然看着他,随即想起沈夫人那热络的态度,便听他继续说:“这些天,我原本想努努力,让你喜欢上我,可我发现,即便你那么生太子殿下的气,心中却仍然没有我的位置。可是,每次我看到你,都会忍不住想起那天在沧浪台上我抱着你的感觉。所以我还是会做梦,我梦想着有一天,能把你正大光明地带回府里,告诉我娘,说这是我最心爱的姑娘……这次,上天给了我这机会,所以我不想错过。于是我对我娘说,我要带她未来的儿媳妇上门,又对你说,我只是想帮你创造一个和我娘见面的机会……是,我是骗了你,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开口,良久,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沈大哥,你说过,只把我当妹妹看……”沈嘉彦吸了一口气,“你放心,这种神经病,我只犯一次,从此以后,我会继续当你那个心无二意的沈大哥。”陆贞低头,心里满是愧疚,“谢谢……可是,除了这句话,其他的,恕我无以为报。”“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的。”看着她低垂的脸,沈嘉彦只觉得又绝望,又不甘,就在她似乎要抬头的瞬间,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冲动,下一刻,已经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陆贞大吃一惊,本能地要挣扎,就听到他在耳畔低声地说道:“别动,让我抱一下,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他的口气里满是哀求,听得她心一软,便没有拒绝,随后感到他的手臂在收紧,仿佛是要将长久以来的感情全部都沁入这一个拥抱之中。陆贞想起他为自己所做的那一切,不自觉地在心里叹息,良久,才觉得他的怀抱离开了她。她本能抬头,却被夜风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视线,就在她想要拨开之际,他已经先一步将之拢好,又将那支九鸾钗重新插在发髻上。不知为何,她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怔怔地任由他插上。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沈嘉彦才强笑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原谅他?”她知道那个他是高湛,这样的问题对她来说真的好难回答,不自觉地,她又低着头,“不知道,总之,这次不让他吃吃苦头,我是不会理他的。”是负气也好,是故意也罢,这一次她是铁了心,不会那么轻易就跟高湛和好的了,就算他在皇上面前保荐她,可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张相才会出言的呢?而且如果和他和好,谁知道他会不会又重新干涉她寻找身世之谜的事情,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新线索,陆贞不想就此放弃,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因着夜色已晚,陆贞并没有回宫,而是直接回陆家,只是因为心潮起伏,根本无法入眠。就在她些微有些困意的时候,丹娘和玲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带来了一个令她几乎窒息的消息:“太子殿下今晚突然吐血……”她的脑袋轰的一声,来不及多想,便直冲修文殿去,没想到半路却被萧观音拦住,带去了太液池。从头到尾,萧观音只是看着湖面,一直没有说话。陆贞心里忐忑,也不敢擅自开口,只能跟着一道沉默。但是她的心里隐隐约约已经猜到是和高湛有关,她和高湛之间冷战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依照从前的萧观音必然会很开心,但是现在,她和皇上之间的感情明显好了许多,找她,又是所为何事?就在陆贞不安猜测之时,萧观音突然开口了,“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吐血吗?今天,他刚跟皇上提起,准备去跟陆尚书说一声,取消你认父的事情,可没想到,却正好看到你和沈嘉彦在一起……”闻言,陆贞一震,“什么?不行,他肯定误会了,我得去跟他解释!”说着她便要走,未想萧观音又挡在她面前,“不许走。你现在不能去刺激他。”陆贞急切地解释道:“可是我没有……我和沈大哥之间,根本没什么。”萧观音冷冷道:“你和他在沧浪台的事,大家都看到了。”“他当时只是为了把割绳子的东西给我!”“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想让你离开阿湛。”看着她的脸,陆贞不自觉地咯噔一下,“娘娘,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陆贞,以前我一直都很不喜欢你,可是那天,你却拿着香囊帮我挡住了毒蜂,我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是感激的。再后来,我看到你为了阿湛不惜选择天裁,一度也很感动。可现在,我必须要跟你说,你根本不适合他。”她看着陆贞,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上次,我会帮皇姐假造那封赐婚的诏书吗?不仅是因为你替代了我在阿湛心中的位置,还因为,我和皇姐都认为,你不是阿湛的良配。你不光没有显赫的身份,无法成为阿湛在朝堂上的助力,更不会替他着想,完全就不具备一国之母的素质。”说罢,她转身指着远处的含光殿,目光变得严肃,“看到那座含光殿了吗?阿湛的妻子,以后会和我一样,是那儿的主人。可含光殿里面,有的不仅是尊荣华贵,还有无数的隐忍和牺牲。我是南梁的公主,从小,我的母后就教我,做一位皇后,就必须要懂得放弃。但陆贞,你不会。阿湛要你出宫,是为你着想,可是你一气之下,居然就能和沈嘉彦卿卿我我,把阿湛害得伤心吐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萧观音并没有让她说下去,自顾自地继续道:“还有一件更让我忧心的事,就是阿湛对你用情太深。为了你,他几次深入险境,你昏迷的时候,他差点发疯,丢下国政不管;毒蜂之事,他拼着太子之位不要,也不让你去太极殿认罪;如果他是一个普通的男子,这样做当然很好,可是他是一国的太子,未来的皇帝,所以你对他而言,就代表着四个字——红颜祸水!”听着萧观音一字一句的控诉,陆贞无比震惊,她自问自己一直努力着为北齐做事,甚至已经做出了成绩,根本没有想到居然被安上这么一个罪名,“不,我不是……”“虽然有些对不起你,可是在我心中,阿湛最先是我亲密的恋人,现在是我最重要的小叔,所以,我只能选择让你离开。”萧观音一步一步逼近她,目光带着狠意,也夹杂着一丝愧疚,她轻拍了几下双手,几个粗壮宫女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陆贞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宫女,头一次生出恐慌,“贵妃娘娘,你要做什么?”“我不会杀你,这些人会连夜把你送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看管起来。等阿湛娶了太子妃,我就会放了你……”她的心一恸,本能喊道:“你不能这么做!”“对不起,我必须这么做。”萧观音愧疚地垂下眼,转身挥了挥手,宫女们立即围住陆贞,眼看就要出手。陆贞不敢多想,一把推开一个逼到眼前的粗壮宫女,转头向御花园奔去。身后的脚步声立即紧紧跟上,她不敢回头,拼命地跑着,自己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萧观音是贵妃,现在娄太后在西佛堂,她是皇上之外势力最大的人,想要让她无声无息地消失,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到时候高湛就算拼命也无济于事。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皇宫消失,就意味着要跟高湛分开。一想到这一点,她便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脚步,越跑越快。就在这时,面前冷不防冲出一个人影。她来不及回神,直接就撞了过去,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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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内红颜王朝第一个封皇后,前十均有高位有女官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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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宫变是夜,一片漆黑,悬挂于半空的宫灯透出微弱的光芒,一行宫女匆匆忙忙往含光殿走去。太后被人下毒,皇上下旨搜宫,谁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只知道一旦揪出来,必然凶多吉少。王尚仪在外头迎接,掌着灯,带着宫女们站在殿外。司正女官含着歉意地说道:“尚仪大人,下官打扰了,可这也是皇上旨意。”王尚仪看着她,“进去吧,记得小心点,打破什么东西可就麻烦了。”司正女官低头应是,便朝身后手一挥,宫女们立即鱼贯而入,对殿内各处进行翻检,片刻之后,一个宫女装模作样地指着萧观音私库的房门喝道:“这门怎么锁着?快点打开!”掌管钥匙的宫女哪敢怠慢,立即将锁打开,那宫女一等锁落下,便迫不及待伸手将门用力一推,一阵五颜六色的光芒径直冲入她的眼里,她不由得啊了一声,紧接着便听到身后宫女大喊:“这是什么?啊,宝光!”各处翻检的宫女听到呼声,立即丢下手中的活儿,都跑过来围观,可惜那宝光一下子就消失了。那宫女揉了揉眼,反应过来,喝了一句:“搜!”大家这才回过神,赶紧又低头翻检,而那宫女径直走到了一个箱子前,似乎是确认什么似的,看了几下,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伸手正要打开。一个声音立即喝住了她,“住手!那个东西不能动!”她回过头,就见到萧观音脸带焦急,定定地看着箱子。她的心里愈加得意,假惺惺地说道:“娘娘,奴婢也不想得罪,可这毕竟是奉了皇上的圣旨,还请娘娘担待!”说话间,她已经迅速将箱子打开,早有准备地将手插入箱底,而后,一个小盒子落入众人的视线。“这是什么?”她心里大喜,赶紧打开,见里面有一颗金印,也来不及细看便大叫道:“司正大人,你看我发现了什么!”听到喊声,司正女官立即赶到,接过金印仔细看了一下,大惊失色,“皇后之印!贵妃娘娘,您怎么能……私刻皇后印章,这可是大罪!”萧观音的唇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她不慌不忙地接过,就在那一瞬间,她的身后忽然间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和方才的一模一样,晃得大家都张不开眼,连连惊呼,“是宝光,宝光又出现了……”此时的萧观音已经拿起印章在纸上盖了一个印,转手交给司正女官,威严地说道:“看好了,是皇后之印不错,但却不是我私刻的。”司正女官连忙接过来一看,发现印的确是皇后之印,但是印的正中还有一个小小的“郁”字。萧观音又拿起印,慢慢走到窗口,将之对着月光,缓缓说道:“这是前朝郁皇后的私印,临终前交给我做纪念的,这些年我一直收在私库里。宫里人人都知道我自小被她养在这含光殿,难道你们对此有所质疑?”“不敢!不敢!微臣妄言了,还请娘娘恕罪!”司正女官连忙澄清,可是话音刚落,她便惊呆了,只见萧观音的身后突然腾飞起一只漂亮的鸟儿,有沉不住气的宫女已经惊呼出声,“凤凰,居然真的有凤凰!”就在此时,宝光居然再度出现在萧观音的身后,逐渐环绕住她的身体,在这片光芒之下,萧观音的身影显得尊贵无比,仿若真的是观音显灵,现身人间。在场的宫女突然全都静默下来,有人扑通一声跪下去,对着萧观音磕头,其他人回过神来,立即跟着效仿。次日一早,见过宝光和凤凰的宫女们便绘声绘色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给身边的人,于是贵妃娘娘是观音转世的消息便在宫里头传开了。与此同时,钦天监也呈上奏折,宫中后位不正才是太后宫长秋星近来暗淡无光的原因。昨夜后星突然大耀,气映紫微,请皇上下旨,立即册立皇后,为太后冲喜。孝昭帝决定顺应天意,册立萧观音为后,因为太后病重,故立即举行大典,以期太后早日康复。仪式过后,高湛立即以为太后治病的名义带着太医去仁寿殿。几针下去,娄太后终忍不住痛呼出声。高湛立即挂着惊喜的神情走上前,“太后,您终于醒了。”娄太后知道自己已经露馅,拼命掩饰,假意虚弱地问道:“阿湛……我这是怎么了?”高湛面露笑容应道:“你忽染重病,几近不治,所以,皇上特地册立萧贵妃为后,替您冲喜,果然,册后大典刚刚结束,您就醒了。”娄太后一震,失声道:“什么?”但是高湛并不打算回应她的话,只挥了挥手,几个宫女立即上前按住她,紧接着太医在她身上插满了针。娄太后动弹不得,只能惊呼道:“高湛,你要做什么?哀……”太医又一针下去,她便觉得喉咙一滞,说不出话来,太医紧跟着再下一针,她便瘫软在地,只剩下一双眼恨恨地盯着高湛,喉咙里嘶嘶作响,却难成句。高湛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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