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天机文化发展集团发于一乾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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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牡丹怨乾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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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沫薇 于
12:01 编辑
人品很差,60、69经常只有两三本书,现在启慧26了,我还没roll到过有特技的牡丹怨、乾阳,我这是什么水平。有更悲剧的吗?
曾经我距离一个20%的牡丹怨最接近的一次,我roll了98,被一个HH99roll走了对了 我启慧21的时候,天灵才105,而且主要来自于修身珍宝道具,转了服才好点,现在启慧26,天灵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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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 有&&还不止一个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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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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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n次69,出过牡丹怨8次,出过带特技的牡丹怨3次,roll到0次
我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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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还没有一件好像是有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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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了!就是才14%几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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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四次69& & 只捡到两个 特技18的乾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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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去过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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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启慧&&200天灵& &同样没roll到过带特技的戒指&&给的全都是假货& &
握爪,同是天涯沦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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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有一只20%的&&稍微遗憾的是& &乾阳是74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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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也没R到,只有一个废物影龙牙,戒指都是别人家的,求安慰
握爪,同是天涯沦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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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去过一次69!启慧太低不敢去坑人,那天势力有人喊随便来我就鼓起勇气去了,然后我纯粹就是打酱油加躺尸的就打完了,还发现我居然得到了牡丹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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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运气一样啊 你还比我好点 我一般就1本或2本 没有更多。。。。
安慰一下,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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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几率乾阳喂马154点成长,额,说了很多次了记住了么同学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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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69也就一个月吧,戒指刷齐了。牡丹园特技是满的,乾阳特技是14%触发还是听频繁的。
燃鹅我的运气都用在刷戒指上了吧,已经很久不给我天灵丹了,我的天灵都是靠每周那修身匣子里的点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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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去69就roll到了牡丹怨 而且特级属性满的20% 超开心。。后来还roll到过2次墨罂粟 还有什么血龙牙风林啥的 最重要的是 上次去roll到了乾阳 卧槽超级开心
但是我roll启慧特别黑。。我启慧现在才20 天灵100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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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这俩就全了正好有毒套我就改行了。。。后来又吃了不少带特技的不带特技的。。。但是我书很少很少。。。。
对了。。这个的好处是我们团固定的是1天机2冰心从此归墟本不用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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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roll不到。。最终roll到的时候那个百分比低的我想哭。。。
然后一直想要墨罂粟,毕竟缺蓝。。。一直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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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都全了,就是想要墨罂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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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2次齐了。。。我。。。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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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天鉴·玄门卷(卷二)
《今古传奇.武侠版》2015006期作者/本文总字数:28688
【文/玉晴川 图/董绍华】
御天鉴 玄门卷
李泠随义父一同到青原庄堪舆,不料竟卷入罗织门争夺魔刀的阴谋中。李浔阳、李泠、黎瑛三人历经磨难,从青蚨鬼宫中逃出升天,却发现青原庄以被大火吞噬。身携魔刀的三人只好前往玄门的七曜天峰寻求庇护。
一路忐忑,误打误撞竟遇上魔宗之人水通玄,谁知此人似友非敌,一路上对李泠等人照顾有加。
七曜天峰近在眼前,只是护送魔刀的这一路当真如此顺利平安?水通玄前往玄门又有何企图?
水通玄命人停了车,对李浔阳笑道:“前方便是自在玄门的地界了吧,李仙长可自去投奔玄门道观,水某另选吉日上山,咱们就此别过!”
这一路居然履险如夷地躲过罗织门铺天盖地的追索,李浔阳大是欢喜,虽知水通玄是魔宗之人,却也抱手客气了几句,道:“多谢水先生仗义了。今后若是有事求到李某头上,先生只管说话,刀山火海,山人决不推辞。”
李泠听这话颇为耳熟,心下暗笑:这多年来,这等慷慨豪气的言语也不知听义父说了多少回了,却从未见他真做过一桩!难得这次在青原庄他老人家仗义一回,却还是被逼无奈……
一番客套之后,双方分别。
站在林子边上,眼见水通玄的大红车厢骨碌碌远去。李浔阳兀自大是感慨,道:“这一路有吃有喝,当真不赖。下了车,也不知哪年才能喝上那等好酒。商道?刚柔之争……哼哼,这些东西顶个屁用!”
李浔阳便带着二小前去那古观投宿。
观内只有一老一少两个道人。李浔阳过去跟那观主老道打了招呼。那老道士脸上皱纹堆垒,形容枯槁,瞧来已八九十岁了,只懒懒地点了个头,便不再搭理他们。
李浔阳只得引着二小去北头的偏僻厢房歇了。这古观虽然残旧,倒不缺柴米,当晚那小道士便恭恭敬敬地将饭菜给他三人端来。那观主似是老糊涂了,也不来收李浔阳的香火钱。
安顿好了二小,李浔阳便闷在屋内琢磨那魔刀天钺斩。这样式奇特的宝刀被他用水洗过多次,愈发灿然生辉。李浔阳揣摩良久,也看不透这魔刀有何异常。
吃罢了午饭,李泠怕黎瑛独处忧伤,便拉着她四下里转悠,见那老道士终日无精打采地偎在神像旁,心内便有些感慨:人生在世,真是哪样的活法都有啊。
二小回到屋内,李泠又东拉西扯地陪黎瑛说了些闲话。黎瑛到底心神凄苦,更兼一路劳顿,便先在榻上歇了。李泠则偎在案头打起了瞌睡。
两人正在屋内打盹,忽听得院中响起李浔阳的一声长笑:“哪条道上的朋友,有何指教,便请快快现身!”
李泠一个激灵,昂头看时,见窗外昏沉沉的,已是黄昏时分。他心中一凛:难道罗织门的狗贼追来了?他忙和黎瑛快步抢到院子中,只见义父横剑当胸,虎视眈眈地盯着道观门口。
道观的大院内已多了一个身材肥胖的锦衣客。这人的脑袋硕大无比,满面微笑,倒似一个发了横财的乡下富绅一般。李浔阳紧盯着那张笑咪咪的胖脸,满面戒备,沉声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不知有何指教?”
“在下姓尤。”锦袍客满脸都是和气的笑容,“刚刚接到了本阁密报,这道观内来了个风水先生,还带着两个小孩,妙极妙极!”
“阁下是罗织门的人,姓尤?”李浔阳猛地想起一人,惊呼道,“罗织门幽天阁主——‘鬼忧人怨’尤渊?”
“正是在下。”尤渊笑吟吟道,“咱们早接到了罗织门秘讯,听说青原庄内的地宫已破,那把魔刀出世了。罗织门要四处布控,老夫却嫌麻烦,既然青原庄内只跑出了一个玄门风水先生,便在七曜天峰外的几处玄门道观布下眼线,便可以逸待劳。这法子果然省时省力,连老夫都对自己万分佩服!”
李浔阳心内一沉,不想一路小心谨慎,却给这幽天阁主用这守株待兔之法探出了踪迹。李冷和黎瑛更是神色一紧,黎瑛急忙也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可惜啊,这两日顾门主不知又有何要事,总也不见踪影,不然的话,定会亲自赶来。”尤渊脸上和畅的笑意不曾减了一分,“阁下便是李浔阳吧,那魔刀现在何处,能否拿出来让老夫先开开眼?”
罗织门武士大多凶恶霸气,只这尤渊一直笑容可掬,但这笑容落在李泠的眼内,却更增了一股阴森。
李浔阳脸色铁青,他知道这位幽天阁主号称“鬼忧人怨”,手段狠辣,天怒人怨。此人虽是独自一人,只怕比胡慰那些人还要难对付得多,当下横剑冷笑:“老夫这里没什么魔刀,砍柴刀倒有几把。”
尤渊仰头大笑:“先生果然有些胆魄。好,我很想看看你的胆,到底有多大!”笑声中他左掌陡出,诡异绝伦地抓向李浔阳肋腹的肝胆之间,指间劲风嗖嗖作响,竟是真要将他开膛破腹,抓出苦胆来瞧瞧大小。
“破!”李浔阳却低喝一声,短剑疾出,一道寒芒腾起,在他腹前弯出半圆银虹。
尤渊的怪掌倏忽收回,凝视着暮色中如有实物的剑圈,双眸熠然闪动,缓缓笑道:“玄门伏龙派的大璇玑术,不想当今天下,还有人精通此术?”适才李浔阳的短剑虽只一画,但剑上劲力循环往复,绵绵不绝,让尤渊竟也生出进退彷徨之感。
“惭愧惭愧,全是些雕虫小技。”李浔阳手拈长髯,一副成竹在胸的世外高人之状,悠然道,“碰巧能陪尤阁主玩上一玩。”
“好,好得很!”尤渊脸上笑嘻嘻的神色不见了,反手缓缓拔出一把乌沉沉的剑来。这把剑只有二尺来长,但通体粗厚,配上阴暗的光色,便如一条乌黑的怪鱼。
“哭丧剑?”李浔阳盯着那怪鱼般的短剑,脸色也如要哭丧一般。尤渊冷冷点头:“哭丧剑出,鬼忧神怵!此剑一出,便得缸流成河。李先生有幸,激得尤某再出此剑,这小道观中的男女老少,稍时都得化作剑底亡魂。”
李泠听得他阴森森的声音,不由浑身发毛。说来也怪,他这把黑沉沉的怪剑一出,院中便凝起一股森冷的杀气,仿佛无数亡魂从地底冒出,围拢在尤渊身周,发出无声的嘶叫。
猛听“呜”的一声,怪剑发出尖锐的厉啸,斜斜斩向李浔阳脖颈。李浔阳忙挥起短剑招架,但觉双剑一交,对手的哭丧剑上竞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阴风,让人不寒而栗,想到这位幽天阁主杀人如麻的狠厉传说,心下更慌,不由嘶声大叫起来:“定元你个老杂毛,你再不出于,老夫可就驾鹤西归啦!”
李泠大奇:难道这里还有义父的救兵?一念才起,便听“鸣”的一声,古观内蓦地响起一道清冽的笛声。
这笛声清如鹤唳,只一个音韵,调子越拔越高,恍惚中李泠似是看到那纵声长唳的大鹤振翅高飞,直冲九霄。他的心也随着那笛声渐升渐高。笛声钻入云霄,这一音韵才拐了个弯,悠然飘落。
随着这道悠长无比的笛声落下,李泠才长舒了一口气。他一扭头,才发觉竟是那老观主懒洋洋地缩在一株老柏树下,捧着一支长长的铜箫吹奏。
“这老道土难道是个高人?”黎瑛惊道,“他一口气竟吹得这么长,居然不必换气?”
奇的是这老观主笛声一起,尤渊眼中的杀气登时一敛,跟着便眯起眼来侧头静听,好似乐师在欣赏知音名曲一般。
那笛声曲韵简单,但起伏却是极大,高拔处如天风穿云,横扫云汉,低回处又似老龙潜潭,深涧流泉,一股高妙浩瀚之气随曲飘荡。一时间院内数人均有心清神静之感。
“万籁天韵?”
尤渊待那笛声一停,终于张开双眸,叹道:“清笛一曲,便使尤某杀气消散,实在高明!想不到这里竟还有一位玄门紫箓派的高人。”
大唐时世人颇好吹笛,那时俗称的笛子其实就是后世所谓的箫,非但王富贵胄的府内都有吹笛高手,便是市井百姓也好手捧竹笛吹奏。但这老道士所用的却是罕见的铜箫,声音沉厚雄浑,那几个气可遏云的高调,更显出极深厚的内功修为。
“天韵以声凝心,心定则神安,神安则怒散,自然杀气消敛。”老观主扬起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缓缓道,“这道理便如同太阳当空,魍魉遁形。”他以几声铜笛,惊散了幽天阁主哭丧剑上的杀气,此时说话仍是慢吞吞的,依旧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乡间老翁的模样。
尤渊道:“道长尊号定元,莫非是紫篆派元字辈的高人?”
老观主摇头道:“山野老朽的贱号,何足挂齿。尤阁主今日只怕难以得手了,不如就此罢手吧。”
尤渊眼芒一灿,冷冷道:“往日里若凭道长这一曲清音,尤某也就高抬一手,但这天钺斩的事非同小可。既然如此,二位一起上吧,尤某便会会紫篆派和伏龙派的两位高人。”
“老道好对付。”老观主接着摇头,“但东极紫苑已传话过来,丹剑派高手这便到了。尤阁主此时脱身,还来得及!”
“东极紫苑,丹剑派高手?”尤渊脸色变幻,随即干笑了两声,哼道,“丹剑派便好了不起么!”
话音未落,忽听得院门处飘来一声冷笑:“很好,在我玄门脚下,这般轻蔑我丹剑派的,你是头一人!”笑声甫出,一缕剑气已激射而至,瞬间直袭到尤渊的身前不足二尺之处,陡然凝住,那人才冷冷道,“丹剑派谭易清,请教了。”
这一剑倏忽而起,倏忽而止,森森剑锋如一道冷电般横在尤渊身前,院中的众人才看清了那持剑的竟是个白衣文士。那人身材颀长,长髯漆黑,目光清如寒潭。那把剑也大得骇入,长近五尺,冷辉如电。
“谭易清!”尤渊心中一凛,给那剑气侵得遍体生寒,忙退回一步,冷笑道:“丹剑派易字辈高手,果然名不虚传!”口中客套,掌中哭丧剑嗖地挑起,一道幽黑的剑气如乌龙出水,缠向对手脖颈。
谭易清脸色阴沉,长剑挟着一道龙吟,画出一道圆圆的光轮,荡开哭丧剑,跟着卷向尤渊的胖腰。这一剑光芒如电,竟凝成一道圆环,随着他剑招变幻,光圈滚滚而动。
“剑轮!”旁观的李浔阳忍不住一声惊呼。这剑轮神通乃是丹剑派在玉虚剑气之上的一门奇功,一经施展,剑意圆转如轮,李泠等人虽是分处院子四处,却同时觉出了道道森冷之气如刀轮般飞旋过来。
尤渊神色大变,哭丧剑狂挥疾舞,发出呜鸣的诡异剑鸣,声如群鬼齐哭,数道黑芒连环激射,勉力将谭易清的剑轮荡开。
谭易清蓦地冷笑一声,那“剑轮”光圈由大而小,剑上劲气如潮,疾向尤渊的肋下旋来。双剑相交,数道耀目的银色光轮连绵疾闪,嗤的一声,尤渊肥胖的襟袍已被谭易清的长剑挑破。他如醉酒般地向后踉跄了几步,才拿桩站稳。
李泠见来了强援,又惊又喜,赶到李浔阳身边,低声道:“义父,他是谁?”
李浔阳舒了口气,道:“阔剑谭易清,算来也是玄门丹剑派的第三把好手!”便向那人拱手笑道,“谭兄,多谢援手。”
谭易清长眉一挑,傲然颔首,并没搭理他。
李浔阳讨个没趣,吐了口浓痰,低声嘀咕道:“呸,丹剑派的人个个都是臭架子”
谭易清转头凝视尤渊,道:“不才晚来一步,遥遥听得阁下说了一句有关我丹剑派的话,是也不是?”他的语声极清极缓,旁人听了都觉心神发紧。院中的人都知道,尤渊先前确曾大喊了一声“丹剑派便好了不起么”。
“那又怎样?”尤渊脸色变幻,冷笑道,“想人多为胜么,你可知这古观外,有我多少罗织门高手么?”罗织门武士最好争功,尤渊自恃武功高明,为抢得大功,独自赶来,此时眼见群敌环伺,才生出些许悔意。
“我不管你有多少高手!”谭易清神色更冷,剑气灌注之下那把古剑灿然生辉,一字字地道,“只请阁下将那句话再说一遍。”尤渊双眉连抖,便要破口大骂,但又觉自己只要稍一开口疏神,便会被对手的长剑穿心而过,口唇哆嗦几次,竟吐不出半个字。
院中忽地响起一个低沉萧瑟的声音:“丹剑派的家伙,便好了不起么?”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不啻平地惊雷。众人俱是一震,回头望时,却见院子当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灰袍文士。那人脸罩黑巾,一身灰袍几乎和苍茫的暮气泯同一色。虽然那人就这么静静而立,但众人却都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看到的不是个血肉之躯,而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众人一凛之际,蓦地灰影闪动,李浔阳只觉左臂如遭电击,一声大喝,掌内的竹竿已被那灰袍客夹手夺过。精芒闪处,竿内的天钺斩已破竹而出,在空中画出一道耀目的光痕,又稳稳凝在那灰袍客的手中。
这灰袍客骤然出现,不但出言直斥丹剑派,更在众目睽睽之下夺了李浔阳手中的天钺斩,且出手之妙,神乎其神。
霎时占观内鸦雀无声,微微一沉,尤渊、谭易清、李浔阳和定元道长忙展开身形,瞬间便立在这人的四处,形成合围之势。
“阁下武功精妙,又何必藏头缩尾。”谭易清长剑斜指,冷冷道,“便请报个万儿吧。”
李浔阳这时还觉得左臂灼热无比,拱手道:“多谢手下留情,阁下定是一派宗师,请现出尊容,让咱们大伙开开眼界。”
灰袍客凝望着谭易清剑尖的精芒,缓缓道:“丹剑派的丹剑神功以龙虎真气为基,只有坎水龙气与离火虎气七返九还,水火既济,才能炼出剑芒制敌的玉虚剑气。只是你的剑芒杂而不纯,锋芒太露。‘玉虚三剑,慧剑为尊’,看来潭道长只修到了第二重的气剑功夫。”
谭易清听得他随口指出自己修为之境,不差毫厘,不由神色一变,剑上寒芒霎时一暗。
灰袍客已望向尤渊,摇头叹道:“幽天阁主的哭丧剑法本来煞气凛冽,只是你适才心神一泄,气势上为人所慑,剑法自然施展不出了。”
尤渊望着那入神色,忽地想到一人,登时满面谦恭,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前辈指点得是!”
谭易清长剑一振,沉声道:“阁下指点够了没有,那把魔刀乃是我玄门之物,还请物归原主!”
“既称魔刀,又怎会是玄门之物?可笑可笑!”灰袍客傲然长笑,“某家途经此地,听得几个罗织门的爪牙说什么古观魔刀,这才赶来瞧瞧热闹,没想到竟是不虚此行。谭易清、尤渊,你二人都想要这魔刀么?”
谭易清傲然昂首,道:“不错!”
尤渊点了点头,触见灰袍客冷电般的目光,又急忙摇头,却又心有不甘,神色颇为尴尬。
灰袍客呵呵一笑:“这也简单得紧,你二位联手,若能接得下老夫一刀,老夫立时扔刀而退!”
谭易清冷笑道:“潭某自出江湖,便是干军万马,也是一人独对。你竟让我和旁人联手接你一刀?”
“不成么?”灰袍客傲然笑道,“天下滔滔,值得我出刀之辈屈指可数,难得这小小道观中竟遇到两位。老夫平生用刀无数,但此刀颇有古怪,到底是不是天钺斩,正好请二位一试。”
他屈指一弹那天钺斩,那魔刀嗡然震颤,发出一声长吟。也不知他手上灌注了什么古怪内劲,那声刀鸣似有形质一般,忽钻入众人心底,众人的心竟也跟着那刀身一起,不住发颤。谭易清正对灰袍客,首当其冲,脸色微变间,本已涌至口边的狂话只得硬生生咽下。
“老夫无暇久候,”灰袍客蓦地仰天长啸,“二位,接刀吧!”
话音一落,古观内风云突变,李泠只觉无穷无尽的森寒之气从头顶的天空、四周、甚至大地深处翻上来,飞涌到灰袍客那高擎的天钺斩上,又更加汹涌地四散奔腾。此人一刀未出,便已凝聚了天地之威。
李泠和黎瑛都耐不住那惊人的刀气,仓皇着向后退去。
猛然问黄芒厉闪,院中如同爆出一道金色的霹雳,尤渊和谭易清齐声大喝,声若雷震。惊人心魄的大喝声中,金色光芒骤然一灿,刺得人双目难睁。
李泠只觉眼前发花,灰袍客这一刀几乎同时劈中了谭、尤二人,因为尤渊的哭丧剑和谭易清的巨剑在同一刻发出了锵然锐响。
精芒飞蹿,哭丧剑和巨剑同时脱手飞出,尤渊连退数步,才勉力顿住身形。谭易清本想硬挺不退,却被那股刚猛无匹的刀劲震得双腿发软,终于左膝跪倒在地,口角一行血痕,缓缓滴下。
灰袍客稳稳收刀,满院游蹿的骇人刀气终于消散。李泠这时才吃惊地发现,灰袍客手中只握着半截天钺斩。就在无力跪倒的谭易清身前,赫然插着半段金刀。
这流传百年的魔宗异宝天钺斩,居然被灰袍客一招震断。
灰袍客手握半段宝刀,久久不语。院子中的人都惊呆了,一时院内静得落针可闻。
“此刀绝非天钺斩!”说这句话时,灰袍客~字字地吐出,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劲气。谭易清愕然道:“你说什么,此刀竟不是……天钺斩?”
灰袍客冷冷道:“自‘天钺斩出,魔兴道枯’这御天魔咒流传天下已来,这世上已出过五把号称‘天钺斩’的魔刀了,这……是第六把!”他凝视手中半截宝刀片晌,终于挥手将断刀抛在地上。
众人震惊之际,灰袍客已仰天大笑,转身而去。瞬息之间,那道灰影已隐入茫茫暮色中,只剩那朗朗笑声袅袅不绝。半段魔刀还斜插在地上,淡淡的暮霭中,刀上的黄芒依旧寒光凛凛的,只是,却如同少了一只眼的美人一般,没了神采。“这刀……竟是假的?”李浔阳不可置信地嘀咕着。
尤渊则呵呵低笑起来:“若真是魔宗第一宝刀,又岂会一招而折?”
李浔阳舒了口长气,缓步上前,将两段魔刀捡起来观瞧。谭易清这时也觉气血凝定,忙将口角鲜血擦得干干净净,和定元道长左右围拢过去,借着暮色细细揣摩。
半晌,定元道长才长长一叹:“此刀钢口不足,貌似锋锐,实则过脆,被那人以无俦内力运使,又经得易、清二位的剑气激震,终于折断。”
谭易清也摇了摇头,叹道:“便是稍有名气的宝刀宝剑,也不会一招而断。相传那天钺斩乃当年魔宗第一名匠妙风子亲手炼制,断然不会如此脆弱。”
李泠却不死心,叫道:“义父,或许,这也是那些魔宗妖人定下的诡计,这天钺斩名头太大,他们偏偏要弄出个半截的刀来,以惑人眼目?”
李浔阳呵呵冷笑:“旁人或许会看走眼,但适才那人乃是天下使刀的祖宗,他既说此乃假刀,断不会错的。”
谭易清久居在七曜天峰上,对江湖之事所知不多,回思适才那灰袍客通天彻地的手段,兀自心头生寒,扬眉道:“李道兄知道那灰袍人是谁么?”
李浔阳翻起白眼冷笑道:“谭大剑客剑术通神,怎的竟不知败在何人手中?”
定元道长怕他二人再起争执,忙一指墙头,笑道:“李道兄已说了此人是天下使刀的祖宗。呵呵,天下第一刀法,除了那人的‘风刀霜刃’,哪有第二人当得此号?”
谭易清恍然而悟,道:“他……竟是宇文世家的掌门?”
尤渊道:“不错,那必是天下六大世家之首抱云城主宇文岳,适才咱们见到的,便是号称天下第一刀法的‘风刀霜刃,席卷山河’!想不到尤某竭尽全力,竟接不下此人一刀。”
“抱云城主,六大世家?”远观的黎瑛听得奇怪,问李泠道,“我听这名字有几分耳熟呢?”
李泠道:“没错,小瑛子你还有几分记性,当日义父曾跟你说过,天下武林已成三足鼎立之势,除了自在玄门和逍遥魔宗,便是这六大世家了。所谓世家,便是家大业大,十几辈子的富贵大族,家中的人物都是公子小姐,个个雅致高贵。”
“那这六大世家都是哪些?”
“这六大世家除了抱云城宇文世家,便是独横槊楼的元家、秋雨轩的雷家、九霄庄的谷家、舞袖馆的韦家和乾坤堂的武家。这六家各有独门奇功,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名震一方……”说起自己仅知道的这点江湖掌故,李泠不禁眉飞色舞,“其中更有新老之分,宇文、元、雷这三家成名更久,根基稳阎,起码也在百年以上,汀湖中人便将其名号串成‘抱云横槊听秋雨’。”
“韦家、谷家和武家则是这些年来才崛起,这新三家虽无老三家根深岁久,却均擅经商生财,都是财大气粗之辈,人称‘银韦玉谷黄金武’。对了,还记得水先生曾提起过的乾坤堂吗,那便是新三家中财势最盛的黄金武家!”
“啊,怪不得水先生说这乾坤堂是强刚商脉之首,原来他们横跨商道和江湖两脉啊!”黎瑛喃喃道,“抱云横槊听秋雨,银韦玉谷黄金武,看来六大世家领头的,还是这抱云城!”
院中的谭易清听得抱云城主宇文岳的名头,也只得垂下头来,黯然道:“呵呵,想不到名震天下的抱云城主,居然也觊觎这把魔刀……”
“可这把魔刀却是假的!”尤渊如释重负地大笑起来,“青原庄鬼宫之谜已破,魔刀天钺斩到底没有出世。谭道长,能否将这两段破刀送给在下,在下回去跟门主也好有个交代?”
谭易清冷冷道:“不成,此刀定要上呈我玄门掌教。顾虚手若要看这两段废铁,便请他亲来东极紫苑!”
尤渊脸色一寒,却又不敢发作。定元道长呵呵笑道:“尤兄,三年前顾门主早有话说,东极紫苑与罗织门互不相扰。今日尤兄在我紫箓派的道观内逞凶,可算破例在先。传闻这天钺斩事关玄门兴衰,此刀虽是假刀,也须上呈本门掌教过曰。”
尤渊挤出一丝干笑:“如此,尤某那便告退了。”
“假刀?这刀竟是假的……”黎瑛忽然放声大哭。
便因这把刀,她已家破人亡。眼下虽知是假刀了,但她的家给烧了,爹爹也死了,又能怎样?李泠心内万分难受。望着黎瑛那张凄恻的脸,他也有些困惑和寒冷,隐隐觉得,天下居然有这么滑稽的事情,但撕开这滑稽的面皮,便露出里面冷硬而又悲惨的核来。
六 自在玄门
谭易清为人谨慎,定要李浔阳亲上东极紫苑,将青原庄之事跟掌教说个清楚。李浔阳便带着二小,随他一同赶赴玄门所在的七曜天峰。
路上,李泠一直在琢磨这宇文岳的神功,终于忍不住低声问李浔阳:“义父,那宁文岳的武功,算不算天下第一啊?”
“天下第一?”李浔阳呵呵冷笑,“这老家伙恨不得旁人说他是天下第一呢。”
他纵目远眺,沉了好久,才悠悠地道:“比他武功高的人,还是有的……旁人不说,咱们自在玄门的掌教真人傅乾阳,一身修为便不在这宇文岳之下。至于东极紫苑的风云二老,更是玄门神龙经天的人物。有这几人在,宇文岳哪里谈得上天下第一?”
李泠道:“是么,宇文岳和他们比试过没有?”
李浔阳干巴巴地道:“没有!”
李泠见他神色不善,只怕再问下去,会惹来巴掌上身,便不敢再问。
转天午后,便赶到了七曜天峰。七曜天峰坐落于王屋山内,因其中七座连绵起伏的耸秀山峰而得名,传闻乃是轩辕炼仙之地。遥遥地只见远岚起伏,萦青叠翠,李泠一望之下,心内便横生一股清奇出尘之气。
谭易清在峰下便燃起了独门信香,早有小道、士赶下山来迎候,说是掌教已等候他们多时了。
顺着山道上山,峰转路回之际,但见群峰间点缀着飞檐翠瓦的多处道观,形制各异,却均极精致。
传讯的小道士名叫乾心,见李泠黎瑛跟他年纪相若,便笑道:“瞧你们这满眼的迷糊劲儿,头次来七曜天峰吧。嘿嘿,咱这七曜天峰自东晋时便有大道观,自在玄门兴起后,到得眼下,兴修的各大名观总有数十处吧。眼下你们见的,都是大唐时新修的道观。自在玄门乃我大唐道门之首,这道观自然要百倍的气派……”其时早已是大周天下,但自在玄门中人怀念唐帝的恩德,总爱称呼“大唐”。
几句话间,见李泠和黎瑛满是崇敬地向自己连连点头,乾心大是得意,信手指点,道:“这七曜天峰分为七座山峰,无极派、紫篆派、丹剑派和伏龙派四脉的道观散处山峰各处,这其中便有个讲究,地位越高的宗派,道观所在的山峰也就越高……喏,远处那座山的山腰上,那是游心观,乃是伏龙派掌门所居,在玄门四脉的掌教道观中,这游心观所处最是低矮……”
李泠噢了一声,暗道:嘿嘿,原来伏龙派在玄门四象中地位最低。李浔阳本跟谭易清走在前面,听了这话便咳嗽了两声,回头喝道:“小道士懂得什么,我伏龙派讲究一个‘伏’字,老子曰:‘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咱们伏龙派便是谨遵老君的教诲,处下不争。”
乾心不敢乱了长幼规矩,忙向他躬身道:“前辈教训得是,小道深记在心!”见李浔阳走远了,才扬起头向李泠作了个鬼脸,“原来伏龙派在最下面,乃是遵循老君的‘处下不争’的教诲,嘿嘿,那掌教师祖高居在东极紫苑,岂非将老君玄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东极紫苑所在甚是高拔,好在小道士乾心不住口地指点沿途所见的景物,哪处石碑是大唐名将故相所题,何处古洞曾有高士仙道隐居,几乎一石一峰都有故事,李、黎二小听得入神,也就忘了劳累。
顺着山路向上,转过两个弯,乾心又指着别处峰峦间现出的几处道观,说到那是紫箓派掌门所居的华阳法堂。又走了多时,便见远处一座山峰顶上现出几套错落有致的庭院,乾心瞧前面的谭易清离得较远,低笑道:“那是丹剑派的炼慧庐,听说只比东极紫苑矮上一点点。”
再向上行不久,便到了东极紫苑。这一套规模庞大的道观座落在山腰一处广大的平地上。一入眼便是许多老柏古松,清风轻送间,只闻悠远的松涛声飘摇起伏,偶尔杂有几声鸟鸣,衬得道观极是幽静肃穆。一时李泠真以为自己已踏入神仙所居的仙境。
一行人穿庭过院,经得不同道士的引领,才进得一间轩敞的大殿。殿上匾额中书着“天机阁”三个大字,这天机阁正是玄门首要议事的重地。
李泠这辈子还从来没进过这么大的殿堂。日色已昏,大殿上已燃起了烛火,只是光焰不太明亮,李泠一时也瞧不清坐在远处的几位道长的模样,正要凝眸细望,脖梗上已被李浔阳按了一下,只得先跪下来给众位道长行礼。
听得李浔阳细细述说了在青原庄历险的前因后果,大殿上众道士一时无语。
李泠遇到一旁,才敢偷偷地斜睨过去,见居中而坐的掌教真人傅乾阳长髯拂胸,面目慈祥,说不出的飘逸洒脱,单瞧容貌似乎只有四十余岁。李泠颇有些疑惑,早听义父说过,这位玄门掌教起码六十开外了。难道这世上真有返老还童的仙术?
那两段魔刀在几位道长手中辗转着看了好久,掌教傅乾阳才向身旁一位形貌威武的老道士笑道:“师弟,你少年时曾做过铁匠,瞧这魔刀有何古怪?”
这老道士六旬开外,面如黑铁,气势不怒自威,正是玄门“无极三乾”中执掌玄门戒律刑罚的护法真人铁乾震,听得掌教师兄开口询问,便开口询问李浔阳。
这位护法真人执法严厉,素有铁面真君之称,七曜天峰上大小无数道士,听了铁乾震的名字都会心惊胆战。即便是口无遮拦的李浔阳,跟他说话时也得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铁乾震问罢了李浔阳,又问黎瑛,这一回问得更细,尽是黎家这些年来跟魔宗门人往来之事。黎瑛对这些事毫无所知,她本就心神抑郁,听他正颜厉色地一通喝问,忽觉满腹委屈,不由放声大哭。
听她一哭,铁乾震倒没了脾气,苦笑着摆了摆手,又接过魔刀瞧了片晌,才道:“此刀钢质精奇,其刃锋锐无双。刀之手柄以错铜法打造花纹,极为精致。可惜,如此宝刀却在锻打时淬水不足,以至水火未济,其质利而不坚。”说着以断刀抛向空中,两刀相击后跌落在地。清脆的锐响却在殿内久久回荡。
铁乾震缓缓道:“贫道觉得,生出如此纰漏,乃是当初那位铸剑之人故意为之。”
_位白发苍苍的老道长点头叹道:“乾震道兄说得是。那妙风子故意留下纰漏,便是要告诉后人,此刀不是天钺斩。”说话的正是紫篆派的掌门仪元道长。
坐在仪元道长上首的一位虬髯道士长身而起,大袖轻拂,一股柔和的劲力悄然探出,地上的两截断刀如同活鱼般跃起。那道士探手握住了刀把,也不知他掌上用了何等巧劲,前半截断刃居然跳起来,在断处紧紧咬住,挺拔不坠,看上去就如一把完好无损的宝刀。
“玉虚剑气,当真让人大开眼界。”仪元道长拈髯微笑,“每次见到令狐道兄,都觉得道兄的修为又有进境。”
那虬髯道人正是丹剑派的掌门令狐易胜。他并不搭理仪元,横刀在手,傲然笑道:“且不说此刀是真是假,单说那天钺斩的传说便颇为古怪—一得天钺斩者便是在世魔尊。嘿嘿,此时老道我得了天钺斩,难道我便是在世魔尊了么?”
玄门中人似乎对“在世魔尊”这四字甚是忌惮,令狐易胜话一出口,群道都微微变色,一时居然无人接口。
沉默半晌,铁乾震才冷着脸道:“令狐道兄,你是玄门护法,怎的要做魔宗之主?这等胡话最好莫要乱说。”
令狐易胜扬眉道:“我辈除魔卫道,却也不必谈魔色变。哪来的许多臭规矩?”
铁乾震霍然起身:“此地是东极紫苑,与你炼慧庐可全然不同,自然规矩多些。”
令狐易胜翻起白眼:“你少跟我摆这臭架子,我丹剑派以剑求道,任性自然,何须时时在意这等琐屑言语?”
铁乾震冷笑声中,忽地骈指成剑诀,凌空搠出,一股指风如箭般射向那把魔刀。
令狐易胜挥刀迎上,一缕红彤彤的辉光缘刀游走,整把刀忽然变得火红无比。
指风击在刀身的前段,那也正是红光最盛之处,铮然一声锐响,红芒忽然爆开。那把刀挺立如初,依旧完好。
“剑丹!”一直闭目不言的伏龙派掌门逸龙子张开一双老眼,随即呵呵一笑,“恭喜令狐掌门,你是百余年来炼成剑丹的第五人!”
那断刀被令狐易胜以内劲暂时拼接,经铁乾震的指风击打,本该断成两段。岂知令狐易胜以独门剑气凝聚成如有实质之物,硬挡了铁乾震的凌厉指风。原来这神奇红芒便是丹剑派可遇而不可求的“剑丹”,众道不由都吸了一口冷气。
铁乾震神色更冷,低喝道:“殿内小戏,令狐掌门居然如临大敌般施展剑丹?”说话间双袖微微鼓荡起来。
傅乾阳见他手下这两大护法跃跃欲试,不由长眉微蹙,正待出言喝止,忽听得一声苍老的叹息传来:“铁面无私,魔妖难逃;胜剑一出,万事勾销——为何我玄门左右护法到了一处,便如孩童般争执不停?”
听得这声不疾不徐的叹息,傅乾阳立时面露讶色,向门外笑道:“云长老,您老竟亲自到了,怎的也不让徒儿们先知会一声!”
却见殿门外缓步走进一个干巴巴的瘦弱老道士,这老者脸色苍白,满面病容,身材更是瘦得出奇,一件精绣云纹的华美道袍披在他身上,就如挂在个骷髅架子上一般。
一见到这颤巍巍走入的老人,满殿的玄门首脑却尽皆动容,纷纷站起,躬身施礼,便连桀骜不驯的令狐易胜都恭敬万分。
“风云二老中的云长老!”李浔阳不由嘀咕出声,暗道:这把魔刀的面子真大,玄门中权势最盛的二老之一,传闻他老人家一直在东极天院隐居养病,今番居然亲来验看魔刀!
“风云二老?”李泠听得义父这声低呼,立时想到义父曾说过,这是玄门中神龙经天般的神秘前辈,不想刚入东极紫苑,便见到了“真神”。
铁乾震忙赶上去将云长老扶住,温言道:“云长老见谅,这魔刀的事未知真假,也就没敢惊动您老人家。”
云长老只对傅乾阳点了点头,对旁人则瞧也不瞧,在铁乾震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到大殿当中。令狐易胜忙将那魔刀横捧,毕恭毕敬地递到云长老身前。
云长老并不接刀,只眯起了双眼,如同书法巨匠看到一份稀世书帖,死死盯住那魔刀,凝神看了半晌,才又探掌轻轻摸向那魔刀。
众人尽皆屏气敛声,静静望着这枯瘦如竹的老人,大殿中静得落针可闻。云长老那枯瘦的老掌才碰到那魔刀,令狐易胜的身躯竟微微一震,似乎那干巴巴的手掌竟蕴含千钧巨力。
云长老已闭上了眼,似在全心感受那魔刀的气息,忽地枯掌再按,令狐易胜的双臂巨震。啪的一声,那把刀跌落在地,依旧断成两截。
众人震惊之际,云长老已摇头笑了笑,缓步坐在傅乾阳身旁的一张月牙杌子,悠然闭上双眸。
傅乾阳看了他一眼,似乎深知这位长老的脾气,也不去打扰,反向仪元老道笑道:“仪元道兄有何见解?”
“这个么……”仪元老道瞥见云长老仍闭目养神,才笑道,“实则适才乾震、易胜二老说得都在理。乾震道兄是说,此刀不是天钺斩。易胜道兄是说,即便是天钺斩,也未必便有魔宗之主重振魔宗。二人说得是同一个道理,魔刀之说,本为扰乱世人之心,实在无足挂怀!”
李泠听了,心内暗笑:这紫篆派的掌门仪元老头是个和事佬。他自开口,便都是谁也不得罪,说话如同未说,全如放屁—般的废话。
傅乾阳微微点头,又问那闭目静坐的伏龙派掌门:“逸龙掌门有何见解?”
逸龙子懒懒张开眼,笑道:“仪元道长说得是,这等事无足挂怀,无足挂怀……”李泠听了,暗将小嘴一撇。
黎瑛已侧身在他耳胖嘀咕道:“这逸龙子是个应声虫,比仪元老道还懒的应声虫。”
李泠忍不住呵呵一笑,细看逸龙子时,却是个瘦小枯干的老者,本就貌不惊人,再加上一副无精打采的神色,丝毫看不出竟是堂堂玄门四象之一的掌门。
“少年。”傅乾阳忽向李泠望来,“你有何见解?”李泠万料不到玄门掌教会向自己这个小孩子间询,猛一抬头,正迎见傅乾阳深邃如海的目光。
跟那幽深的双眸对望,霎时间李泠脑中一空,恍惚间只觉无数奇异的光点向他飞来,画出神奇的线条,又组合成模糊而瑰丽的图案。这感觉无比奇妙,简直无法言喻。
他下意识地便要大叫,忽觉掌教真人的眼眸倏忽一颤,那些光点都消失了,四下里只剩下玄门众高人们望来的疑惑目光。李泠的脸不由红了起来,暗道:真他姥爷的丢人,我这是大白天做梦么?
他努力琢磨了下,才鼓气开口道:“我记得当时贺半江使这把刀的时候,他身上有一股怪怪的蓝色焰光……我再仔细看时,那股怪光就不见了!这把刀有些魔气,但到底有何古怪,我便瞧不出了。”
他一语出口,大殿上忽然安静下来。连云长老都张开老眼向他望来,众玄门高道望向他的目光,都有些奇怪。
“你竟能看到蓝色光焰?”傅乾阳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微微点头,略一沉吟,忽道,“李泠,你可愿留在七曜天峰,修炼玄门之术?”
“留在七曜天峰?”李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向义父望去,意似探询。
李浔阳低笑道:“臭小子,你可算时来运转啦,还不快谢过掌教真人。”
“愿意,我愿意留下,多谢掌教真人!”李泠听得义父应允,兴奋无比地点头,忽又指向黎瑛,“掌教真人您发发慈悲,将黎瑛也留下来吧。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好可怜的……”
“这小女娃啊……”傅乾阳微一沉吟,便点头道,“也可。她孤身一人,若流落江湖,必遭那些罗织门恶徒侵扰。仪元道长,你紫策派的玉仙观正有女冠(作者注:女冠即女道士),这女娃便入你紫箓派门墙修炼。”仪元道长起身应允。
黎瑛秀眉微蹙,没有言语。
“李泠。”傅乾阳又道,“你曾随着犹龙子修习过伏龙派的功夫,便还入伏龙派吧!”
李泠心内一沉,看了一眼那双眼睛都懒得睁开的逸龙子道长,终于咬了咬牙,道:“掌教真人,我……我想学那神剑功夫,您能不能让我入丹剑派啊?”
他话一出口,众道立时哈哈大笑起来。李浔阳拍厂他脖梗一下,啐道:“丹剑派择徒极严,百十人中才能收得几个弟子。你别乱做清秋大梦啦。”
“过来!”令狐易胜大袖一拂,一股劲气遥遥地卷向李泠。李泠但觉身不由己,给那劲气吸着,腾腾地撞到令狐易胜身前。
令狐易胜伸出大手,在他身上捏丁几下,顿时脸色一沉,摆手道:“不成,身子太过瘦长,根骨反倒差得远了!”
李泠见他侧头挥手,就如要轰走眼前的一只苍蝇,登时满面通红,低着头,黯然走回。
黎瑛也吐了一口长气,扯了下李泠的衣袖,道:“咱们快给道长们磕头吧!”二小便分别跪下,向仪元和逸龙子叩头。
仪元呵呵微笑,温言安慰了黎瑛几句。逸龙子则照旧懒散着哼哈了几声,连一句整话都没说。但李泠是刚被令狐易胜如轰苍蝇般赶过来的,已觉这位伏龙派掌门能将自己这个“根骨差得远”的小子收留,实在是万分仁慈了。
“云长老,”傅乾阳这才重又望向二目微垂的云长老,小心翼翼地笑道,“您瞧这魔刀该当如何处置?”
“这应是一把假刀。”云长老摇了摇头,叹道,“但妙风子造的这青蚨宫如此精巧,却只为了以这把假刀惑人?”
众人听得这一问,心头都是疑云起伏,谁也没有答话。云长老才张开浑浊的老眼,叹道:“这两段魔刀收于天机阁的后殿内,再仔细参详几日,若是罗织门派人前来哕嗦,正可将这伪刀抛给他们!”
傅乾阳点头道:“长老明见,这样最为稳妥!”
云长老若有所思,仰望着窗外阴霾密布的J一袤苍穹,沉沉一叹:“且先如此吧,若是风长老出关,此事也须跟他禀明。”
傅乾阳又道:“正该如此。”
云长老已慢悠悠地站起身来,缓步向殿外行去。傅乾阳等人忙也起身,送他出门。在众道“恭送长老”声中,云长老飘然走出了殿门。他那瘦弱的身形颤巍巍的,仿佛化成了一道稀薄的影子,但只晃了晃,便消逝在浓浓的暮色中,
李泠不由瞪大了双眼,暗道:他姥爷的,这长老当真是人老成精了吧,眨眼便没了踪影!
眼见云长老已去,二小又安排已毕,李浔阳颇觉轻松,便向傅乾阳等人告辞。令狐易胜等便也跟着拱手告退。
众人陆续而出,适才还热闹万分的大殿内悄寂下来。一名道童便在此时走入,躬身禀报:“启禀掌教真人,外面有个姓水的商人求见。他说先前已致书掌教。”
“水通玄?”傅乾阳眼芒一灿,忙挥手道,“他早该到了,快快有请。”
片刻后,水通玄给那道童领着,缓步走入,遥遥地叉手施礼:“掌教清名满天下,水某仰慕已久,今日得睹真人仙颜,三生有幸!”
傅乾阳微微一笑:“久闻先生大名,先前看过先生的书信,先生此次远道而来,必然有所指教。”
水通玄笑道:“掌教真人说笑了,水某一介俗子,在真人驾前如何敢提指教二字。此来玄门,只是想让这宝镜物归原主!”说完从身后的革囊中取出一面铜镜,恭敬递出。
傅乾阳接过铜镜,神色微变,低叹道:“二十八宿宝镜!”
古人观影照行都是用铜镜,为百姓日用不可或缺之物。又因铜镜铸造繁复,有明察秋毫之效,渐渐被人神化,在道家和风水学中更成了驱邪镇宅之宝。相传自在玄门的开山祖师自立派建观时,便请当时名匠造出了一批宝镜。这套“二十八宿宝镜”背刻二十八宿星象,共二十八面,依风水妙理,分藏于四派的各大道观内。
但不知为何,今日水通玄竟拿出了一面镇山宝镜来。
“果然是二十八宿宝镜!”水通玄低叹了一声,“实不相瞒,此镜是水某手下自扬州一家波斯寄附铺中购得。我见此镜背处铸有青龙七宿星象和‘玄门宝镜’的篆文,形制古朴,颇觉惊奇,又命手下在扬州坊间广加搜寻,又购得了三面宝镜。水某料想此事非同小可……”
他说着又探手入囊,接连取出了三面铜镜来。
四面铜镜并列案头,在幽幽的烛火下熠熠生辉。傅乾阳眼望宝镜,长眉深锁,脸上却没多少宝物失而复得的惊喜,反倒颇有些黯然。
“传闻这二十八宿宝镜分置于玄门名观内,均为镇观之物。玄门高手如云,决不会有宵小敢上七曜天峰盗出这多宝镜。”水通玄紧盯着傅乾阳的脸,小心翼翼地道,“莫非……玄门近来钱财紧缺,诸多道观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寄附铺是唐时替人代售物品的店铺,以扬州的波斯胡商所开的寄附铺买卖做得最大。水通玄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既然没人敢上山盗宝,这几面铜镜自是各家观主遣人卖出,又辗转到得扬州寄附铺内。由此可见,七曜天峰上必有几家道观的钱财已颇为势窘。
“祖宗传下的基业,到了傅乾阳之手,竟衰败至此!”傅乾阳终于长长一叹,眉眼间一片落寞,“实在让先生见笑了,快请落座,上茶!”
二人隔着一张矮几坐了,那小道童忙恭恭敬敬地捧了茶来,傅乾阳挥手命他退下,才道:“数十年来,自在玄门声威鼎盛,可世人只知玄门名声在外,却不明白玄门今日的难言之苦。大唐时我玄门一直是国教之首,每年朝廷赏赐无数,但这几年间,则天女皇只尊崇佛教中的大云宗,这山上数十座道观的吃穿日用已是捉襟见肘了……”
原来唐高祖定国后,遥尊道家始祖老子李耳为始祖,朝廷历来尊崇道教。但武则天把握大权后,为了革除唐命,登基做女皇,竟旁出蹊径,命人将一部流传不广的古佛经《大云经》擅自注疏,自称是‘净光天女’转生,被佛祖预言,将以女身作为天下之主。那注疏《大云经》的僧人万通更被封为国师,自此大云宗风光日盛,自在玄门则日渐失宠。
“不错,任是天大家业,也架不住坐吃山空,掌教何不谋诸商道?”水通玄故意直接点出了“商道”二字,声音虽轻,但大殿内的气息还是微微一凝。
傅乾阳望了他一眼,随即神色如常地叹道:“可惜我玄门一直崇尚自然无为之旨,自山人以下,许多长老、各派掌门都对商道嗤之以鼻,实在难办得紧。”
“请恕在下直言,世人皆以为‘商道’为逍遥魔宗独有,实为天下的误会。”水通玄淡淡一笑,侃侃而言,“掌教真人博古通今,难道不知商道之起源,实则与道家大有渊源?”
傅乾阳笑道:“愿闻其详。”
水通玄道:“天下商道的第一人,便是韬略大家姜尚。那姜尚辅佐周武王灭商兴周之后,被封为齐国开国之君,他在齐国做的大事便是‘通商工之业,便渔盐之利’,依靠商道,终使齐国成为泱泱大国。”
“姜尚,姜太公!”傅乾阳双眸一闪,悠悠点头,“他是隐士出身,通晓阴阳术法,算来正是当今天下各派修道人的始祖宗师!”
“掌教高见,这位姜太公曾说‘人君有六守三宝’,三宝便是大农、大工、大商,所谓‘商一其乡则货足’,而国无商无货不活,三宝完则国安!为何后世的道家只重太公的六韬术法,却忘了他的商道名言?”
傅乾阳这才呵呵一笑:“诚所谓君子所见略同,今日的玄门,已不得不重视商道。先生此来玄门,决计不会只想让那几枚铜镜物归原主吧?”
“掌教真人法眼如炬!”水通玄眼芒忽闪,缓缓道,“当今天下的商道刚柔两脉之争,已在扬州如火如荼,首燃战火者……便是乾坤堂!”
傅乾阳听他说起“商道刚柔两脉之争”,已是笑容微凝,待听得“乾坤堂”三字,更是神色一凛,却仍旧没有应声。
水通玄一字字道:“据我所知,六大世家中风头最盛的乾坤堂已要从商道上挤兑玄门了!”
其时天下势力最雄者,除了自在玄门、逍遥魔宗和罗织门,便是江湖上的六大世家。与自重身份的道家玄门不同,六大世家均是致力商道,只是倚重程度不同,其中乾坤堂的武家仗着与武周皇室的关系,手法强硬,更拉拢了舞袖馆等羽翼,在商道上呼风唤雨,风头一时无两。
傅乾阳终于叹了口气,沉声道:“水先生果真消息灵便。前段时日,乾坤堂武堂主确曾亲来玄门,想说动贫道共谋商道,只是他的法子不为贫道所喜。”
“若水某所料不差,他定是要掌教将东都洛阳的几家玄门大道观所属的田庄交给他经营,每年交给玄门一笔不菲之金!”
“水先生料事如神,武堂主正有此说。”傅乾阳眼中讶色一闪而逝,点头道,“只是如此一来,玄门在洛阳的道观难免会渐渐为其蚕食……”
水通玄叹道:“说来黄金武家只算女皇的远亲,但女皇却一直将乾坤堂视为亲信。乾坤堂更是恃宠而骄,拉拢舞袖馆等为其羽翼,成为当今‘强刚商脉’的首领。乾坤堂主武遨妄图称霸洛阳商道,目下已在洛阳加紧布局,而他们第一步便是远交近攻,先对同属河南道的自在玄门下手。
“玄门虽不是他们的商道对手,但地位尊崇,更兼在洛阳有田产、道观无数,若能从商道人手,蚕食了偌大的自在玄门,乾坤堂武家在江湖和商道上都会声势大盛,实为一箭双雕。”
“确是如此,不过……”傅乾阳忽地双眸一寒,“水先生为何对我玄门如此热心?”
玄门掌教的目光幽深似海,似有一股照见人心的魔力。饶是水通玄内功精深,也不禁心神一颤,忙凝定神气,淡淡笑道:“唇亡齿寒!实不相瞒,水某的许多买卖都在扬州。扬州繁华无双,有‘扬一益二’之称,那乾坤堂的羽翼为六大世家中的舞袖馆,舞袖馆的老巢也在扬州,据说乾坤堂也在加紧谋划,要南下扬州。故而,无论舞袖馆还是乾坤堂,都是水某商道上的死对头。”
“原来如此。”傅乾阳才笑了笑,目光愈发意味深长,“乾坤堂与舞袖馆,确是当今‘强刚商脉’之首,那么想来水先生便是今日‘圆柔商脉’的渠魁了?”
水通玄暗自一凛:果然不愧是玄门掌教,每一句话都直指要害。他只得呵呵一笑:“渠魁愧不敢当,水某只能算是其中翘楚。不过,乾坤堂身为‘强刚商脉’的魁首,其商道要旨便是‘强横霸道’四字,以相助为名,行侵吞之实,武家图谋玄门,显是蓄谋已久了,掌教真人务必小心。”
“自在玄门百十年来独立于江湖,岂能趋附于武家?”傅乾阳显是被水通玄这不温不火的话激得心头微愠,但心中反嫌疑消减,点头道,“强刚商脉自是强横霸道,那么水先生的圆柔商脉又是什么路数?”
“只是两个字。”水通玄谈笑自若,细长的手掌一翻,指间已夹了一枚铜钱,“便在这枚钱上!”
傅乾阳见他指间夹着的正是最普通的开元通宝,不由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这铜钱外圆而内通。外圆,便要圆融多变;内通,则要通达造势。这一枚小小铜钱,时时在向世人说这商道至理,可惜世人时时用它,却从不理会!”
水通玄翻弄着指间的铜钱,缓缓道:“江湖上有一句传言——商道如水,圆融通达,说的便是此理。商道上的道理,确是与水势相近。”
“商道如水,圆融多变,通达造势……”傅乾阳若有所思,“请先生指教!”
水通玄压低了声音:“听说自在玄门内,有一门源远流长的‘四象会武’,每隔数载便举办一次,在江湖上颇具声望……”
“四象会武!”
傅乾阳眸中精芒一闪,微笑道:“难得水先生竟也知道。四象会武是玄门内三年一回的少年弟子演武盛会,已办了数十年,每到演武之时,左近州县的江湖豪杰、香客百姓都会过来观战。”
“这便是了,掌教真人只需以‘通达造势’之法提早布局,巧造声势,必会引得财源滚滚,玄门财势困窘之厄立时冰消瓦解……”水通玄凑近傅乾阳耳边,说出了一番话来。
傅乾阳深邃的目光定在水通玄的眸上,似要将他的心神看透,沉了沉,才笑道:“先生大才,高论惊世。不过先生这四象会武的造势之法,虽能助我玄门重振财势,但对你的商道刚柔之争,到底有何益处呢?”
水通玄沉声道:“乾坤堂既然早就图谋玄门,这次四象会武的风声传出,他们必会闻风而至……那时候,才是水某和乾坤堂的商道决战之时!”
傅乾阳长眉轻扬,冷笑道:“水先生与乾坤堂主都是绝世大才,又分为圆柔、强刚两脉商道的魁元,可别将我七曜天峰化为商道刚柔之争的修罗场!”
水通玄也笑起来:“掌教真人多虑了,商道之争不会如武林对阵般短兵相接,最多只是财帛往来。水某保证,不管我们如何相争,自在玄门都能坐收渔利。”
傅乾阳呵呵一笑,随即蹙眉沉吟道:“贫道没有答允乾坤堂的商道计策,武堂主只怕会怀恨在心。既然如此,贫道索性请他上山,做这四象会武的总评判吧!”
水通玄的眼芒愈发闪亮,赞道:“傅掌教是要反客为主啊,将乾坤堂主邀至山上,看他还能要什么花招!”
傅乾阳不露声色地一笑:“贫道用人不疑,既然选中先生之计,便一切都依先生措置。只是对乾坤堂,我玄门也决不会得罪。数月之后,四象会武定会如先生所言举办,这通达造势之法如何能让玄门速速聚拢财气,贫道拭目以待!”
两人对望片刻,心内都是滋味万千。傅乾阳的道童侍者早已按他的吩咐备好了斋饭,这时过来相请。两人出了大殿,进得偏院中一间小室,边吃边聊。
当下水通玄又将玄门“圆融多变”、“通达造势”这两招商道要诀和四象会武的各紧要处与傅乾阳细加推敲。酒足饭饱,见各处关窍都已说通,水通玄便拱手告辞。
傅乾阳忙道:“先生稍候,敝门四面铜镜烦劳先生耗费巨资购回,贫道这便遣人去取钱来……”
水通玄哈哈大笑:“掌教说笑了,此玄门至宝,物归原主,水某若在东极紫苑谈个钱字,那才是真真的铜臭逼人啦!”大笑声中转身出屋。傅乾阳苦留不得,便起身相送。
出了偏院,水通玄见四下无人,忽道:“掌教真人,水某十多年前行商时,曾见过贵教伏龙派掌门苍霞子道长,言谈颇为投机。后来闻知苍霞子真人驾鹤西去,哀痛无已。今日既到玄门,能否容水某去苍霞子真人的墓前拜祭一番?”
“伏龙派苍霞子……”傅乾阳的眼芒不由一颤,随即低叹道:“惭愧,苍霞子真人当年是被奸人暗算,这是我玄门数十年来的第一大悬案。伏龙派阖门上下,更是立志要追查元凶,报仇雪恨,故而苍霞子真人的陵墓,暂不容外人祭拜。”
“竟然是这样……”水通玄大为失落,只得怅然一叹,“在下也只得祈望苍霞子前辈在天之灵不散,来日真凶必得严惩,玄门必得重兴!”
“先生拳拳之心,鄙教铭感肺腑!”傅乾阳打了个稽首,声音却不冷不淡。
水通玄只得叹息一声,又拱了拱手,便待离去。傅乾阳忽道:“水先生,你这身紫微金锋登峰造极,可惜未至化境,想来是醉心商道,耽搁了修为!”
水通玄的步子陡然一僵,猛一回头,却见傅乾阳仍是漠然望着自己,目光幽如深海,一瞬间水通玄只觉全身都被那目光给定住了。
其时玄门与魔宗几乎不共戴天,为免给傅乾阳看出自身所修的魔宗真气,水通玄苦心孤诣地全力掩饰,不想仍给他一语断出修为。
定了下神,水通玄才强自一笑:“久闻傅乾阳神通无敌,一身修为已近御道境,今日一见,果然渊深如海。水某少年时得遇异人,授我一身吐纳奇术以为修身之用,但水某终究只是个商道中人!”
傅乾阳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微微点头笑道:“武林中有玄门魔宗,商道中却没这多分别。其实贫道心底,倒更喜商道中的公平买卖、童叟无欺,似武林这般正邪分明、势不两立,反而太过无趣了。”
二人都是话中有话,水通玄点明自己只是商道中人,傅乾阳随即暗示其商道中无正邪之分。微一对视,两人便齐声大笑起来。
出了天机阁,水通玄向傅乾阳拱了拱手,才跟在那道童身后大步远去。
阴沉沉的暮色中,他一直没有回头,却始终觉得傅乾阳如剑芒般的目光紧紧罩在身后,令他呼吸发紧,全身僵硬,直到转过一处山岩,才长长透了口气,一时竟有卸下千斤重担之感。
同一时刻,凝立在天机阁的傅乾阳目送水通玄的背影消逝在山岩之后,也长吁了口气:“据说这水通玄办义学、建义仓,简直形同圣人再世.只是,如今的世上哪里还有圣人?”
一时间万千疑问齐齐涌上玄门掌教的心头:“四象会武,商道如水……这通达圆融之计,到底会给我玄门带来什么呢?”
傅乾阳款待水通玄之际,李冷则随着义父和逸龙子来到了七曜天峰山脚下的伏龙派祖庭游心观。
李浔阳竟似与伏龙派掌门逸龙子颇为熟稔,二人竟在逸龙子的方丈室内聊了片刻。只是李浔阳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跟逸龙子说话时也是心不在焉,坐不多时,便告辞要走。
逸龙子送他出来,叹道:“师弟,眼瞅着便又要到四象会武了,这一次不同以往……”
“四象会武?”李浔阳不待他说完,便只冷哼一声,“那是少年弟子们的事,与老夫无关!哦,是了,想必你调教的弟子不怎么样,怕到那四象会武上丢人现眼吧?”义父居然是伏龙派掌门的师弟?
跟在一旁的李泠惊讶得眼珠子-险些掉下来,随即又忆起义父和水通玄的话,才想到义父曾称伏龙派前任掌门苍霞子为师尊,心内惊疑渐去,沮丧更甚:义父是掌门的师弟,武功却平平无奇,想必这位掌门逸龙子高明不到哪里去,看来伏龙派位居玄门四象之末,确是没什么真才实学。
“不错。”逸龙子居然叹了口气,“我这十几名徒儿大多不成器。嘿,咱伏龙派人丁凋零,你也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在江湖上胡闹到何时啊?”
“老瘦猴,想让老夫回山辅佐你么,痴心妄想!”李浔阳吐了口唾沫,冷冷道,“老夫看惯了江湖上的清风明月,再也懒得看你这老瘦猴的白眼啦……”
逸龙子冷笑道:“你老混账又不是李靖祖师,有什么好稀罕的?哼哼,哪天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记得回我这游心观来避避风头。”
李浔阳吹胡子瞪眼地道:“谁说这游心观是你老瘦猴的,当年若不是老夫让你做这掌门,哪里轮得到你这老瘦猴!老夫这就去也,他娘的每次看到你这老瘦猴,都要三四天吃不下饭!”
逸龙子面不改色,道:“我倒宁愿多见你这老混账几面,见多了你这副尊容,贫道便可绝食辟谷了,于我修行大是有益。快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李泠听得大张双眼:原来义父和逸龙子不但是师兄弟,还是一对冤家对头啊?那我留在这犬龙派,岂非大大不妙?
眼见李浔阳怒冲冲地转身待走,李泠终于忍不住追上两步,叫道:“义父,你会不会再来看我?”
李浔阳回头看了看他,眼中罕见地流出一些暖意,苦笑道:“说不准,咱爷俩有缘自会再聚。”恶狠狠瞪了逸龙子几眼,拉着李泠的手走到一边,低声道,“臭小子,还记得义父跟你说过大唐开国名将的李靖李药师么?”
李泠点了点头:“义父说过,那人是开唐时三大算家之首,战功赫赫,神机妙算,乃是天下无双的人物。”
李浔阳道:“岂止天下无双,李靖这样的人物,只怕几百年也未必能出得一位。你可知道,李靖便师出于咱们伏龙派!”
“真的么?”李冷忽觉一阵欣喜,想到与这等经天纬地的大人物同门同派,实在是无比荣光。
李浔阳呵呵一笑:“你这小鬼哪里知道,伏龙派本是玄门四象中最神秘莫测的一门,老瘦猴这厮,虽然脾气臭硬,一身功夫凑凑合合,但堪舆啊、兵家啊、纵横啊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也还将就着过得去,你且跟他学学,来日做个李靖一般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李泠连连点头,心下却道:若是真能练出李靖那样的奇术,您老人家何苦这般在江湖上讨饭吃啊?说来说去,还是丹剑派那样的剑术过瘾。
李浔阳拍了拍他的头,又低声道:“泠儿,义父交给你那地脉术么,最好莫要再练了。”说到这里,他的老脸居然出奇的红了一红,“呵呵,义父不是好东西,当初传你这功夫,原也没有安着什么好心。”
李泠大奇,暗道:你老人家不是好东西,我是知道的。怎的传我地脉术的功法,也是不安好心呢?
正待细问,却见李浔阳冷笑道:“记住,千千万万,你不能学武,明白吗?”
李泠一愣,问道:“那是为何?”
李浔搓了搓手,道:“你小子信命不?”
李泠摇了摇头,忽又想起义父就是个算命的,这般摇头岂不是对他老人家大是不敬,便只得连连点头。
“莫忘了义父的话。”李浔阳垂下眼,又是那副老气横秋的神色,“人不能跟命争……你小子命带孤拐,大险大难,是个克人克己的大凶之命。最好在山里老实巴交地做个道士,那倒能安安稳稳地终老天年。”
“什么,我是克人克己的大凶之命?”李泠头大如斗,忍不住道,“义父,你老又来这些,克人克己么,可当初要不是我,你们便会尽数死在那鬼宫里。”
李浔阳老脸一黑,冷笑道:“麻烦就出在你身上,若不是带着你,老子去青原庄那是赚大钱的买卖,又怎会无巧不巧地撞上罗织门,一桩喜事变成丧事?”
李泠怔住了,恍惚中眼前又泛起无数奇异的光点和线条,在脑中闪来闪去,颤声道,“不可能,义父,你老人家定是又在诳我!”
“老夫哪有闲工夫诳你?”李浔阳冷哼道,“你小子一脑子鬼机灵,从小就心高,这义父是知道的。路上你听那水通玄胡扯什么商道,你曾经动了心,还想巴巴地跟人家去学商道去,是不是?”
李泠倒吃了一惊,笑道:“义父神机妙算,这都看出来了!不过我可不敢开口求人家,萍水相逢,水先生自不会带我去学商道。”
李浔阳白他一眼,道:“那时候你小子眼睛都直了,那点鬼花活,还瞒得了义父这双神眼?嘿嘿,也亏得你没去,就你小子这大险大难之命,做什么买卖,都会亏得一塌糊涂!”
李泠给这话气得睁圆了双眼。
“你知道,义父是天底下难得的好心肠,”李浔阳摆出了一副好人模样,悲天悯人地叹了口气,“这些话一直藏着不说,那是为了爱护你,不愿让你过早地面对这个残酷的命运。”
李泠懵住了,心里骂道:你姥爷的,难道老子的命运还不够残酷吗,还有什么样的残酷会等着老子?
忽然间心底一股倔强之气发作,挺胸叫道:“义父,我偏不信命,我偏要学武,武功练得天下第一,再去经商,做天下第一大商人。到时买他二十个宅子,每一年都请你老去看一个新宅院的风水!”
“嘿嘿,有志气。可惜,若那样,你断然活不过十年去。”李浔阳眯起一双老眼,见自己又如往常一样,一句话唬得李泠做声不得,才拍了拍他的脑袋,“不管怎样,都要记住义父的话,难道义父还会害你么?记住,寻常的练武,强身健体也还将就,真正的武功么,最好别碰。这是你的命!”
他转身对远处的逸龙子喊道:“老瘦猴,给我好好照顾泠儿啊……”
李泠听他这话说得亲热,心内终于一热,跟着便见李浔阳已将手在空中狠狠一挥,大度地道:“这小子只会蔫坏,老瘦猴你只管大耳光子教训他便是,老夫不会计较的。”
回到游心观,逸龙子便直入法堂,将李泠叫到了身边。
“除了地脉术,李浔阳还传过你什么功夫?”逸龙子的脸色阴沉如水,手中还摆弄着一只竹板。
李泠的心内一沉:不好,老瘦猴跟义父有仇,只怕会将邪火撒到我身上!只得恭恭敬敬地道:“义父只传过我地脉术。”
逸龙子冷哼一声:“从今以后,再也不可修炼这地脉术了。”
李泠想到义父临别前的叮嘱,心内疑惑更增,问道:“为何不能修炼了?当日传我这功夫时,义父曾说此功可增慧开智,让弟子的鬼眼更加灵光……”
“啪”的一声,逸龙子手中的竹板已重重拍在李泠的脑顶上,喝道:“师父跟你说什么,便须老老实实地记下,不得乱起猜疑,更不得胡乱发问!”
这一板子着实不轻,李泠只觉脑心剧痛,几乎站立不稳,一抬眼看到逸龙子那双冷冷的眸子,心内霎时生出一阵恐惧:不好,只怕老瘦猴要打死了我。头顶上剧痛如裂,李泠几乎便想转身逃跑。
“孽障。”逸龙子见他怔怔不语,喝道,“师父跟你说话,你发什么呆?”
李泠看他又扬起了竹板,心头大骇,叫道:“快来人呀!老瘦猴要借故打死我啦……”逸龙子大怒,按在他肩头的手上加力,一股大力涌上,登时压得李泠气息不畅,话也喊不出来。
李泠口中哭叫不得,心底到不恐惧了,蛮拧的脾气发作,只是愤愤地死盯着逸龙子。
一老一少对望片刻,逸龙子才道:“老混账的儿子真是个小混账,好好的,我这一派掌门打死你这小屁孩做什么?”
紧盯着那双老眼片刻,李泠却觉逸龙子的眼光虽然森冷,倒也并不如何歹毒,心内惊恐稍减。逸龙子并不放脱他,伸手在他身上捏捏按按。
给他按上何处,李泠便觉何处酸痛无比,心道:老瘦猴只怕又在变着法子地折磨我。他姥爷的,你就是将我全身骨头捏碎,老子也不吭一声。心内虽然惶恐,但他发了性子,咬牙怒视着逸龙子,一言不发。
将他全身从头到脚按了一遍之后,逸龙子的脸色变得极是古怪,终于摇了摇头,道:“你这身根骨真是不好练武……怪不得那老混账要传你地脉术!记住了,那地脉术乃是邪功,再也不得修炼了。”忽地扬声叫道,“宁观一!”
片刻后门外走入一位三十开外的中年道士,白面长须,斯斯文文地躬身道:“参见师尊,不知师尊有何吩咐?”
逸龙子烦躁地转着圈子:“四象会武的事,安排得如何了?”
宁观一赔笑道:“众兄弟都想参会,这些日子加紧练功,咳咳,不敢有丝毫懈怠。咳咳,只是参会的人选,还需斟酌。”这宁观一不知身患何疾,说话时总要咳嗽几声。
“都想参会?”逸龙子冷笑道,“都去了给老夫丢脸吗!你给我盯仔细了,定要苦练狠练。”
宁观一诺诺连声。李泠心下大奇:“这四象会武是个什么玩意,这老瘦猴师父先前已跟义父说过,眼下又如此郑重其事?”
逸龙子已盯上了李泠,摆手道:“带这小混账下去。今后他便随你练功吧,从头教他。”
“小师弟啊。”宁观一向李泠笑了笑,便问逸龙子,“咳咳,那便先传他上清水火桩法吧?”
逸龙子怒道:“没长耳朵么,告诉你要从头教起的。先教他打柴,一月后再说……”
打柴还用你教?还要教我一个月,你们当老子是傻子么!李泠悲愤得几乎昏倒在地,暗自打定主意:反正义父也不让我学武,老子先在这忍上几曰,哪天偷偷跑下山便是。
宁观一不敢再问,躬身领命,拉着李泠的手走出屋外。
转过天来,宁观一果然带着李泠去游心观的后山去砍柴。
听宁观一说,游心观比不得七曜天峰上那些兴旺的大观,观内弟子刚来时多要做些砍柴担水的粗活,李泠得知众师兄都要如此吃苦,心内郁愤顿逝:老子自幼便吃苦,砍柴担水,那又算得了什么。
这宁观一是伏龙派的大师兄,与师父逸龙子完全是两个性子,终日笑呵呵的,没什么脾气。
他笑哈哈地指点李泠:“咳咳,小师弟,担柴其实是增长气力的好法子,比如你鲁观尘师兄当年刚入门时,只能担二三百斤重,现下么,担上千斤之重也没什么了——咳咳,自然了,也没有千斤重的柴火给咱挑,可这道理是差不了的,呵呵呵呵……”
“刚入门就能担二三百斤?”李泠惊道,“那时候,这位鲁观尘师兄多大年岁?”
宁观一白脸一红:“咳咳,鲁观尘入门晚些,那时已经二十多岁了。”
李泠瞠目发呆,道:“大师兄,我才十五六,怎么跟他老人家二十多岁的气力相比?”
宁观一拍拍脑袋,道:“也是也是,那你就不必这么着急,先砍上他几十斤的柴火即可。咳咳,其实砍柴、担柴都是增力壮骨的妙法,其中都有些讲究。比如砍柴,要运腰如轴,便是这样……”说着不厌其烦,挥起斧头给李泠演练了几番,“咱玄门中曾有数位高手,练到了化气境后再无长进,便转回来专练砍柴,半年之后,武功便增进至纳势境。”
李泠不知什么是“化气境”和“纳势境”,但对这以砍柴长功的窍门深感鄙夷,撇嘴摇头道:“大师兄,靠砍柴长功,这几位高手可有些差劲。”
宁观一的脸更红了,点头道:“是够差劲,是够差劲。咳咳,其实师兄我呢,当年便是靠着砍柴长功的。”
李泠的脸也红了,但此时说到武功,他兴致大开,早将义父“不可习武”的谆谆教诲丢到了九霄云外,问道:“大师兄,这个……适才你说的化气境、纳势境,这都是什么呀?”
“这是武功修炼的三气六境之说,看来你还不知,咳咳,那我便跟你说说!”宁观一倒并不介意,笑道,“三气是真气的三种形态,分为元气、内气和罡气。元气是凡人皆有之气;内气则是打坐炼气后修炼出来的真气,天下各门修炼出的内气不出金木水火土这五类,号称五行元真。”
“五行元真?”李泠忽然想到曾听义父说过这五行元真,不由点头道,“这个我倒知道,这五行元真是紫微金锋、太乙青芒、玄武真涛、南明离火和坤土化劲……”
忽又想到那水通玄精修的便是五行元真中的金元“紫微金锋”,还有那在鬼宫中大展神通的罗织门阁主胡慰则使土元“坤土化劲”,顽童之心忽起,又问:“大师兄,为何那些高手一辈子只练一种真气,为何不两种、三种的一起修炼,最好五行元真同使,那才厉害万分!”
宁观一呵呵一笑,摇头道:“五行元真,相生相克,哪能胡乱修炼?像咱玄门,则专炼其中的水火双元,称之为‘龙虎真气’。普天之下,一下手便同修双元的,也只咱玄门一家,故而玄门武功威震天下。武林有云‘五行元真,得三而神’,那便是说,若能一人修炼出第三种元真,那便能神而化之,最终练通五行元真,这等奇法,称之为‘五行化御’。只是据我所知,这几十年来,炼出‘五行化御’之人,寥寥可数。”
李泠大觉稀奇,又颇多不甘,暗道:当真这么难啊,哪日我一下子炼出“五行化御”,让老瘦猴师父大吃一惊。他自知这是自己小孩子的胡思乱想,也就没敢说出口来。
宁观一接着道:“元气和内气之上,便是罡气了。罡气为修炼结丹后的真气,虽然仍不离五行元真这五类,却已属先天境界,功效之大,远胜内气,能激发人身的先天潜能。”
李泠登有眼界大开之感,更觉大师兄这般细细道来,着实用心,连道:“多谢大师兄指点,那六境又是什么?”
“那是修为的六种境界,第一境是炼形,大多数武人,都在修炼手足劲力,只在形躯上做功夫,那便是炼形了。苦练真气有得,炼出了内气,可收发自如,那才是第二境化气境。第三境纳势境的势,是激水之疾可移巨石之势,比武之际最重势之应用,高手过招,可将‘势’纳入自家的路子,让对手跟着你走,那才是纳势境,才能称为高手!”
“炼形、化气、纳势。”李泠连连点头,笑道,“大师兄,你早已是纳势境的高手了吧?”
宁观一咳嗽两声,老老实实地笑道:“师尊曾说,我算是本门第一个迈入纳势境的人,但我自凉知道,还差得远呢!
“化气与纳势,还只是后天元气的修炼,到了第四境神照境,才能迈入先天境界,大凡修炼出罡气之人,才算神照境高手。据说真正的神照境高手可用神识笼罩对手,甚至无须出手,单凭神意,便能压得对手拜倒求饶。”
李泠听得悠然神往,道:“大师兄,你早已是纳势境的高手,过不多久,便该是神照境了吧?”
“要修炼出罡气,实是极为艰难之事,迈入神照境,那才是真正的武学高人,大师兄还差得远哪!”宁观一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又道,“第五境玄同境,更是天人合一的大境界,老君日:‘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到了那等境界,能与天地万物玄同如一,这一境界的高人都是开宗立派的宗师手眼,其真气修为已至罡气之极。”
李泠大奇,笑问:“那咱们师尊,是哪一境,神照境还是玄同境?”
“师父这人脾气古怪,旁人问起他,他总是自谦说是神照境,但我瞧他那一身武功修为,起码也在玄同境了。”宁观一提起师尊,总是毕恭毕敬,跟着又道,“第六境唤作御道境,那是与道合一、悟透天道之境了!”
“太玄太奇啦。”李冷笑道,“这御道境,怕是只是个传说吧?”
“是有些玄之又玄,但相传咱玄门无极派‘风云二老’中的‘风长老’尹凌风,便是一位御道境高人!”
“风云二老?”李泠眼睛一亮,“我见过其中的云长老,他瘦得像个影子。没想到那一位风长老竟是御道境,天下当真有这等奇人啊!”
“不错,这风云二老是风长老尹凌风、云长老齐凌云,论辈分比傅掌教还要高上一辈,只是‘风长隐,云长栖’,他们长年闭关苦修,我辈凡夫俗子,极少能见上一面。”宁观一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才入玄门,便见到了经年隐居养病的云长老齐凌云,也是天大的造化。”
李泠奇道:“这么说,除了咱那风长老,旁人便不是御道境么,连咱傅乾阳掌教都不是?”
这本是极为孩子气的一句话,但宁观一脾气极好,蹙眉沉吟道:“傅掌教只怕也已近御道境了。不过论起修为,‘风长老’尹凌风才是玄门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他顿了顿,才又叹道:“江湖中奇人辈出,御道境高人自不会都集在咱玄门!相传玉谷世家掌门谷苍寒近年来撰出一份《凌烟榜》,效法太宗皇帝上绘二十四功臣图之举,点评天下武林高人,罗织门主顾虚手、逍遥五脉的魔尊龙轩公、六大世家之首抱云城主字文岳尽在榜上,这些人的修为均是深不可测,那顾虚手更有‘凌烟榜上第一人’之称,决计不会在傅掌教之下了,自该也踏入了御道境。”
“凌烟榜,点评武林奇人?”李泠又犯了听故事的瘾,又问道,“有趣有趣,那咱师尊逸龙子,是不是也在这凌烟榜上啊?
宁观一摇头叹道:“听说咱玄门入得这凌烟榜上的,只有风云二老、傅掌教和丹剑派令狐掌门四人。只因咱玄门高手如云,便在那东极天院中隐修的长老,就有数位绝顶高手,凌烟榜只有二十四贤,自不能都集在咱玄门……”
李泠登时叹了口气,大觉无趣,暗道:说来说去,老瘦猴师父的武功还是不怎么出众,不然怎的让令狐大胡子抢了风头去。”
宁观一似是看出了他眼中的失落,正色道:“这凌烟榜虽然声明显赫,但榜下之人绝非便不如榜上宗师。数年前,武林三山之首的武当山便出了一位奇人甘行舟,自号‘凌烟榜外第一人’,专好挑战凌烟榜上的宗师。相传他首次出山,便在碧落山庄的一次武林盛会中,一举挑战七位凌烟榜上的宗师高手,以一把铁剑,将凌烟榜上的七大高手打得落花流水,震动武林,被人称为‘剑出武当扫七星’。七战七胜之后,这人却又回到武当山隐修去了。”
李泠又惊又喜,道:“他一人便打败了七大高手,那他岂不比顾虚手还厉害?”
宁观一点了点头:“谷苍寒将顾虚手定为‘凌烟榜上第一人’,颇多谄媚之气,其实单以武功声势而论,逍遥魔尊龙轩公便决不在顾虚手之下。而甘行舟自称的‘凌烟榜外第一人’,显然便有叫阵顾虚手之意。最奇的是,据说甘行舟才刚刚三十出头,依着这位奇人挑战成瘾的脾气,过不得三五年,便会再次出山,携剑挑战罗织门主了!”
李泠也小禁悠然神往,道:“奇哉奇哉,若是有幸.能跟在甘行舟身后,看着他一路挑战的热闹,那便好玩得紧了!”
宁观一笑道:“只看热闹又有何用处,不如自家花工夫苦练,说不得哪一日,小师弟你也可如那甘行舟…般,挥剑挑战各路高手!”
李泠虽知他在说笑,却也精神一振,笑道:“好,小弟先从砍柴练起,盼着早一日练成御道境!”
宁观一道:“不错,砍柴练腰力,担柴则可增进腿力。但你年纪小,背柴之后,一定要舒拔筋骨,不然会将你的腰脊压弯。这是舒拔筋骨之法,小师弟,你要好好练啊……”
看着宁观一一遍遍地给他演练拔骨的姿势,李泠甚是感激:老瘦猴这么臭硬狠毒的师父,居然收了大师兄这么个难得的好人做徒弟。
照着宁观一的吩咐运劲砍了几下,李泠忽地心血来潮,问道:“大师兄,在玄门中,算上其他三派的年轻弟子,也没几人的功夫及得上你吧?”
“不是没几个,是有许多!”宁观一叹了口气,“在玄门,总有人比你强!”
“总有人比你强!”李泠不禁停了砍柴,眼前似乎闪出一片旷远天地,望不到头,漫无边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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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泠入得玄门伏龙派门下,但与伏龙派掌门逸龙子颇多龃龉,因此颇为郁郁寡欢。义父的直言警告、两大掌门的无情断语,李泠真的命中注定不能习武了吗?初探武道的李泠是否甘心就此放弃,还是说还有其他什么挽救的办法?李泠不得志,那一同上山的黎瑛又是何处境?
二十八星宿
古人觉得恒星相互间的位置恒久不变,可以利用它们做标志来说明日、月、五星运行所到的位置。经过长期观测,古代天文学家先后选择了黄道赤道附近的二十八个星宿作为坐标。因为它们环列在日、月、五星的四方,很像日、月、五星栖宿的场所,所以称作二十八宿。
将其按方位及季节和四象,分为东、南、西、北四宫,将方位与四象相结合,就成为了东方青龙宫、南方朱雀宫、西方白虎宫、北方玄武官,每宫七宿,合称二十八星宿。分别是东方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南方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西方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北方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
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曾广泛应用于古代的天文、宗教、文学及星占、星命、风水、择吉等等术数中。
李靖(571年-
649年),字药师,雍州三原(今陕西三原县东北)人。隋末唐初将领,是唐朝文武兼备的著名军事家。李靖善于用兵,长于谋略。是隋朝大将韩擒虎的外甥,原为隋将,后效力李唐,为唐王朝的建立发展立下赫赫战功,南平萧铣、辅公祐,北灭东突厥,西破吐谷浑,盾封为卫国公,世称李卫公。去世后谥为景武,陪葬昭陵,入凌烟阁。
李靖一生传奇多彩于长安,少小就满腹经纶,深受舅舅赏识,韩擒虎曾对人言:“可与论孙、吴之术者,惟斯人矣。”李靖初为隋将,后来发现李渊等人意图不轨,于是伪装为囚犯前往江都,意图告密。后因战乱困,而此时李渊起兵攻占长安,也俘获了李靖。问斩之际,李靖效法韩信,在法场上大呼:“公起义兵,本为天下除暴乱,不欲就大事,而以私怨斩壮士乎!”李渊敬佩他的勇气,于是将其收为麾下。李靖也不负所望,为唐朝立下赫赫战功,唐太宗就曾评价道:“古之韩、白、卫、霍岂能及也!”
关于李靖的人物形象,后世有不少优秀的文艺作品对其加以表现。最为有名的当属唐传奇的《虬髯客传》,其中塑造了“风尘三侠”——李靖、红拂女、虬髯客的传奇故事。武侠作品中李靖也是常客。有人考证,《射雕》中黄药师、郭靖分别取自李靖的字和名,这两人就是李靖人格的拆分,当然这只是捕风捉影,未有定论。然而在《大唐双龙传》、《开唐》等著名武侠小说中,李靖都有过不少的戏份。
凌烟阁是唐太宗为表彰功臣而建筑的绘有功臣图像的高阁。位于唐朝皇宫内三清殿旁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楼,后因“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而闻名于世,后毁于战乱。
唐贞观十七年二月,唐太宗李世民为怀念当初一同打天下的众位功臣,命阎立本在凌烟阁内描绘了二十四位功臣的图像,皆真人大小,褚遂良题字,画像均面北而立,太宗时常前往怀旧。
建阁绘图以纪念功臣的传统古已有之。东汉刘秀就建云台阁,绘图纪念二十八名功臣,即后世所言的“云台二十八将”;北朝的庾信也有“天子画凌烟之阁,言念归臣”的句子。
凌烟阁阁中分为三层:最内一层所画为功勋最高的宰辅之臣;中间一层所画为功高王侯之臣;最外一层所画则为其他功臣。这二十四位功臣是:长孙无忌、李孝恭、杜如晦、魏徵、房玄龄、高士廉、尉迟敬德、李靖、萧瑀、段志玄、刘弘基、屈突通、殷开山、柴绍、长孙顺德、张亮、侯君集、张公谨、程知节、虞世南、刘政会、唐俭、李勣和秦琼。
虽然太宗设凌烟阁是为了表彰和纪念有功之臣,然而这二十四人中也有不少人与太宗有过节。其中,侯君集劝太子李承乾谋反,事情败露,太宗本念旧情不忍杀之,但在群臣的压力下不得已诛杀他。临刑前,太宗哭着对侯君集道:“吾为卿不复上凌烟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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