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少女沈柠游戏沈柠厉害吗?

【旋风少女】候鸟(全员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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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鸟》章二十三把目光从初原迅速搜索整理出来的、金允慧以往比赛的得分情况上移开,若白放在桌上的右手紧紧攥了起来,之前掐破的伤口结了血痂,此刻有些刺痛,他全部忘记,只是盯紧了场上风吹草动,低声呢喃:“全力防守……真的可以吗……”露出那个笑容后,金允慧突然后退两步,然后猛冲上前就是一记看似横冲直撞的前踢。这是元武道中最基本的进攻方式,她这一腿看似力度不小,却速度不足,百草皱了皱眉侧身避开并狠狠甩过一个横踢压过她的腿直击对方腹部。金允慧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可她迅速调整好,再次稳稳站住。百草得一分,场上比分7:0。然而变化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就在百草原地跳步调整呼吸的短短两秒钟,金允慧再次后退紧接猛冲,仍旧是蛮勇的前踢。百草下意识就继续横踢意图挡开,可场边几个人看得清清楚楚,百草根本没有预料到金允慧这毫无根据的进攻节奏,她的呼吸并没有完全调整好,这被迫甩出的右腿横踢力道完全不足,更何况金允慧的前踢力道比上一次更强,明明是她空门大开,百草却被横踢撞前踢的力道带得一个踉跄微微前扑,被金允慧猛不丁换抬的另一条腿一个熟悉的侧摆踢狠狠踢中左侧头颅。但好在金允慧速度比想象中慢一些,百草在感受到腿风逼近的一刻后撤半步,仅被狠狠摔出两步,死死站住,身子一歪又迅速正了回来。金允慧得两分,比分7:2。观众们都感慨百草刚才紧急中遭受金允慧重击却没有倒下,红方教练席和后援席上气氛却依旧不好。诚然百草刚才表现极佳,但是在若白心中,压力却越来越大。他看得清清楚楚,相信百草自己也有所领悟,金允慧分明是在戏耍对手。她防守缜密,每每出腿力度却同样惊人。同样是用看上去鸡肋的进攻吸引对手,然后用侧摆踢进行强劲攻击。但百草的前期动作都没有实在力道,全在为最后的侧摆踢蕴力。金允慧却没有。即使是引诱对手的扰乱动作,她也没有减弱其中分毫力量。若白立刻意识到,如果不是金允慧打算早早耗尽力气结束比赛,就是她已经有了决断,一定要在这一节击垮百草!这霎那间,金允慧再次发动进攻,一个劲逼近百草。百草听从梁冰和沈柠指导全力防守,只在濒临消极防守时伺机进攻。比分开始僵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金允慧的进攻频率越来越高,直到她灌注全力的一连串侧踢终于让百草的防守因为过度疼痛和疲惫而露出一丝缝隙,她毫不留情的一个后旋踢狠狠破开百草举在胸前防守的双臂,蹬在百草胸口,将女孩直接踹飞出去。百草只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就立刻站了起来,此刻比分被掰回成7:5。此时距离本回合结束同样只剩半分钟,裁判喊开始后金允慧再一次猛冲过来,再一次暴风雨一般撼动着百草的防守。这时蓝方教练席上突然传出一声怒吼,韩国仁川专业俱乐部的队长向场上的金允慧吼道:“冷静!这样没法赢!”这声音连让金允慧停顿一秒的能力都没有,她置若罔闻,怒喝一声,双腿交替飞速进攻,几乎像一张满是毒刺的网向着百草迎头罩下。百草的呼吸被再一次打乱,连续两次判断失误后,她勉强踢出的横踢被金允慧抬腿大力对上,狠狠压下去,迎面一个双飞踢让百草重重后退几步,身体一歪,即使百草强行克制仍是双手撑地。金允慧紧追其后,百草还没站起来她就要继续动腿,被裁判硬生生拉开。这时计时器响起,第二回合告终,最后一秒电子屏幕上数字一变,赫然红蓝双方比分变为了7:8。这一个回合内戚百草仅得一分,还被金允慧强势反超,这让观赛的大多岸阳观众不禁唏嘘,讨论纷纷。紧紧咬着下唇,百草有些侧着身子向教练席走去。突然对面教练席传来几声韩语怒吼,所有人都望了过去,所见竟是蓝方教练责骂过后狠狠打了金允慧一巴掌!场馆内讨论声更烈,沈柠和梁冰却并不惊讶。金允慧如此破釜沉舟的疯狂打法,根本不是个人赛稳中求胜的方式。况且百草之前的表现不难判断得出,她不是金允慧可以轻松打败的对手,聪明的教练和选手都不会在这种不确定必胜的情况下发疯。“继续防守!”梁冰思索后道,“等她体力耗尽再伺机而动。这种疯狂地进攻之下,她体力毫无保留,应该撑不过你的反击。”沈柠也点了点头。百草坐在椅子上擦了擦汗,“嗯”了一声。她脸蛋方才红扑扑,这会儿血色渐退,像是在隐忍什么一般。小心的调整着呼吸,百草下意识望向后援席。“若白师兄……”若白走到她身边,微蹙着眉蹲下来掀开她的袖子,拿过一旁镇定止痛的喷雾照着她通红的小臂外侧喷了一阵。紧接着,他伸手紧紧按住百草因为岔气剧痛下意识蜷缩的侧腹部,与百草四目相对,干脆道:“深呼吸!”原来她哪里疼了痛了,他全看在眼里。与过往每一次都一样。她心里暖暖烫烫,立刻像若白命令的那样深吸气长呼气,几次后,若白松开手:“还疼吗?”“不疼了!谢谢若白师兄。”百草伸手想让若白站起来,他面前的人点点头,站起身来。梁冰没有看他,倒是沈柠一直在等若白说话。她看得出若白也有话想对自己说,沈柠也愿意听听若白的意见。这个年轻人重情,也寡情。他对赛场的冷静分析洞若观火,做选择时从不夹带私人感情,有许多临场策略让她不得不刮目相看,这在过去已经发生了许多次。如果说梁冰的选择,基于她的丰富老道经验,那么若白许多时候都能出奇制胜。他基于对百草最深的了解和对其他选手的表现分析,能够像机械一样准确罗列正在发生的所有事件和规律;而他作出的判断却丝毫也不机械,许多时候是灵动而巧妙的。若白淡淡然:“我认为百草不应该继续防守。”石破天惊!本想别过头不在意他的梁冰登时回过头,仿佛被刺到什么一般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若白:“你说什么!这种时候说这话,你是在害她!一旦她攻防之间有所迟疑,这一场必败无疑!”“金允慧曾经可以在大于一分半钟的时间里不间断进攻致使对手重伤,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可不可以。百草的表现也好,对方教练的斥责也好,已经将她激怒,全力防守只会让百草陷于被动。更何况,百草本来就是以进攻见长的选手,被压着打的后果刚才您也看见了——”“好了!”梁冰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你回去!”若白眸色一冷就想接着说什么,被沈柠抬手按了按,他用力喘了口气,看到百草也正着急而不平地抬头看着他。“戚百草必须听从我们的指导,因为现在坐在教练席上的人,是我们不是你。”“好了好了,若白,你先回去。”沈柠说罢,若白又低头深深看了百草一眼,他伸手调整了一下百草有点歪的头部护具,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静默地转身一步步离开了。初原对他说着什么,若白望着场上有些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廷皓注意到百草一直望过来的目光,对她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即将上场前,百草看向了身旁的两个女子。梁冰抱肘望着足尖,眉头紧皱,并没有回应。沈柠对她笑了一下:“去,先做好防守。”“是。”和若白说的一模一样,即使百草全力防守,金允慧的进攻也没有分毫减弱。甚至由于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百草勉强硬碰硬拿下一分将比分追至8:8平后,金允慧更像被踩了尾巴的野兽一般展开愈发疯狂的进攻,她的呼吸粗重,已经完全失去了章法,但依旧没有分毫减弱力道。这股疯狂野性的气势也压得百草喘不过气,她拼命想在防守间隙找到机会反攻,但防守在身前的双手不仅挡住了金允慧的进攻,也让她愈发看不清形势。她隐隐意识到金允慧在为下一次猛攻蓄力,可连观察起势的空隙她都找不到,百草的呼吸开始愈发紊乱,她几乎感到金允慧的腿风正在迅速抽走她周身的空气。在比赛仅剩一分钟时,一个重重的下劈让百草砰一声跪倒在地!百草眼前一阵阵发黑,还是在裁判的声音中站了起来,表示她可以。红蓝比分8:11。她的防守已经被完全撕破!若白再也坐不住,他猛地站起来,向教练席凛声道:“让她进攻!”沈柠还讶异于此刻隔着一段距离仍能感受到得、来自若白的强大压迫力时,梁冰已经狠狠和若白对视一眼,随后向场上的百草做出了指令——眼前逐渐清晰时,百草听见一句尖利的女声:“进攻!”
“喝!”她不需要任何调整时间!百草怒喝一声放下已经被踢得痛到麻木的双臂,一个发狠横踢把逼近她身侧的金允慧一脚踹了出去。那一刻她讶异于自己身体里竟然还存有这样多的体力和力量,明明在全力防守时她以为自己已近油尽灯枯,这一刻那些力量从体内源源不断如江水奔涌。她直直冲上前去,甩出一个侧摆踢,金允慧方才站定又勉强抬腿反击,两人高抬的腿在半空猛烈碰撞,发出一声闷响。百草又清喝一声迅速收腿再一次高高踢出,硬生生把金允慧的腿压下去,紧接着她旋身一个后旋腿,再次将金允慧重重踢了出去——根本没有留意分数,百草继续穷追猛打,高高跳起重踹在金允慧当胸,借力再一次勾踢金允慧侧脸,被避开后紧跟其后的另一腿在落地前猛击对手下颌,将金允慧踢得整张脸仰起。这个旋风三连踢因为之前的动作也消耗了一定力度,百草为了保持压倒性的速度,并没有直接冒险倾付毁灭性的力道,而是看见金允慧堪堪站定后再次一个旋身飞踢,全力重击金允慧头颅,使她斜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中间所有动作力量与速度平均,最后一击干净漂亮,下力极重!这一回,金允慧只是勉强抬头瞪了她一眼,就昏了过去。震耳欲聋的欢呼和不停闪烁的闪光灯照耀中,戚百草找到了她要找的那个人。有点孩子气的,她想:她就知道,若白师兄一定是对的。最终的分数出来后,岸阳的啦啦队们都欢呼起来。百草的判定得分为8.83,第一回合和第三回合的出色表现让评审团选择将她第二回合的低迷视为判断失误,她本身的能力和后来及时更换的精彩战略征服了评审团。而金允慧第二回合的出色攻击能力也获得了一部分评审团赞赏,虽然分数仍然不高,但也比第一轮有细微提升。百草由晓萤陪着去换衣服时,梁冰向着若白他们所在的后援席走了过来。下一场对战的队伍已经在场上热身准备,后援席也都在收拾东西给下一个队伍腾空。梁冰过来时脸色不好看,初原怕她来找若白算后账——刚才若白对两位教练说话的语气简直就是在发出命令,后援席上的几个人都傻眼了——立刻微笑着站起来,不动声色挡在不躲不让的若白和梁冰中间,对梁冰道:“这场百草很棒啊,对吧梁阿姨。”梁冰站在他身前,瞪着若白,胸脯起伏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怒吼什么。廷皓下意识四下找沈柠来救场,结果发现沈柠站得比他们还远……也是,梁冰在资历上也算沈柠的前辈,他们几个都是小辈,还算是孩子,插科打诨也好做,沈柠是不好插口的。在廷皓打算色诱一下梁冰试试之前,这个嘴毒脾气暴的冷傲女人对着若白狠狠地喘了两口气,鼻翼都翕和着,像是要喷射毒液的毒蛇一样。但她开了口,只是干巴巴道:“小子,你对女人说话要和气些。”——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全程屏息旁观的亦枫由衷叹道:“我去……”“所以,这是愿意了解一下若白了吗?”走在梁冰身侧,沈柠抄着上衣口袋耸肩笑了笑。“哼,他碰巧猜中而已。”“……我有个侄女,叫曲光雅。”“什么?”“关于心口不一这一点,您和我侄女真有点像。”梁冰恼道:“所以我要叫你小姑吗?!”“……”-结束了后两天首批次选手在松柏、贤武道馆的参观学习后,全部选手和队伍都有一天休息时间。后两天里的二批次、三批次选手比分陆续出来,百草的总分加和17.35,排名第六,前十名互相都把比分咬得很紧,区别只在零点零几分。这个结果意味着,在三十位选手中,百草是绝对有可能闯进八强的。两战两胜,岸阳代表队即将前往美国芝加哥,亦枫和晓萤合计合计,挑了个清净的酒吧,叫齐了道馆里的弟子们,美其名曰百草的壮行酒。由于当时组参观学习队伍时,廷皓和若白还在医院躺着,初原更不是培训基地的正选选手,所以这回他们也不会跟着去。倒是晓萤作为一个出色的啦啦队队长跟去了,亦枫包括培训基地其他几个优秀选手都会跟去。本来廷皓也跟若白他们商量过要不要一起过去,但王医生还不允许若白坐飞机长途奔波,廷皓和初原的训练也没有结束。这一趟美国完了去韩国,要折腾半个多月,他们亚青赛的准备也做不好。百草生怕若白担心她,又勉强身体,早就说好了会听沈柠和梁冰的话,让他们三个专心留在国内训练。一群年轻孩子嗡嗡泱泱挤在合拼的大卡座里,把乱七八糟的游戏玩了个遍。百草有点担心太吵会影响若白,每每看过去,若白都安抚性地对她摇摇头。他知道其实这段日子,松柏道馆的弟子们都过得压抑。能借这个机会好好放松放松,他不想破坏气氛。所以有些无伤大雅的游戏和小惩罚,他也都顺了这群没大没小的。桌上啤酒喝得差不多,几个女孩已经有点红了脸蛋。幸好百草酒量不好大家都知道,担心她酒劲儿厉害影响身体,都不怎么灌她。至于其他女孩子已经微醺模样,稍微一逗就跟没笑点一样笑得花枝乱颤,在沙发里互相靠坐成一团。大多男孩就算没成年也都差不多了,这光景不可说不养眼,大家又是互相极其熟悉的,便动了个坏心眼儿合计着去点了一堆果酒和鸡尾酒回来。这有点麻烦。兑着喝更容易醉,若白清清嗓子在桌面叩了叩指节,可惜只能震慑还清醒的男生,那群女孩子晕乎乎闹开了谁还管这个除了训练平日算得上纵容她们的纸老虎,嬉笑着在玻璃杯里乱兑一通,恨不得就用最简单的剪刀石头布一决胜负。这还是若白第一回看见这群姑娘疯成这样,管也管不住,一旁偶尔喝一点的初原知道他有点担心,侧身道:“反正都这样了,让她们疯。这儿离道馆不远,一会扛回去就是了。”
就在初原说出这句话的半小时后,被他们两个寄予厚望扛女生们回去的男生们也一个个大着舌头说起了胡话。若白立刻斜了初原一眼,好像无声地在表示:“一会儿你扛。”秀达满身酒味儿的举着两个玻璃瓶凑了过来,里面不知道乱兑了多少。他也顶着一张大红脸,显然有点要发酒疯的意思。……秀达好像挺喜欢百草啊?若白心头一震,不动声色地把百草往初原那边推了推,伸手接住差点一个狗吃屎扑倒在这边的秀达。对方笑弯的双眼仔仔细细把若白看了一遍,然后剧情走向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了。刚才还满脸笑容的秀达就着若白扶他的那只手就扑通坐在地下。男孩子匀称修长的双腿乱七八糟的横在桌子和沙发之间,大抵是有点疼,他巴巴地瞪了一眼桌角,随后哇一声哭了。若白可没见过这阵仗,他从前在饭店或者大排档打工时见过各种各样撒酒疯的,真没见过这模样的。他用力想把秀达拉起来,手伸了一半就被秀达一把抓住胳膊,一个劲儿的道起了歉。他一头雾水,沉声道:“先起来。”“对不起!大师兄,大师兄……”“你胡说什么,起来!”“大师兄不在的时候……我们,我们快吓死了!”秀达根本不起来,他眼周皮肤涨得通红,“因为我们从来都帮不上你,因为……因为我们老是不好好训练,所以才会……会把大师兄都累病了!都是因为我们不好……所以那时候别的道馆都,都瞧不起我们……”他说得极委屈,像个语无伦次的小孩子。若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轻锁眉心斥道:“和你们没关系。”“有关系!有关系!明明就有!”杨睿一边叫唤一边踉踉跄跄站起来,使劲儿捶了两下胸口,“都怪我训练偷懒!都怪我……都怪我!”侧头看了一眼隔壁卡座里注意过来的目光,初原站起身拉了一下杨睿:“先坐下。”“初原师兄。”有些轻弱的女声在杨睿身边响起,初原循声望去,是同样摇摇晃晃要站起来的秀琴。女孩满眼都是水汪汪泪光,眨眼工夫就流下来洇湿了脸颊,她有些嘶哑的声音轻轻慢慢问着,似乎每个字都是从心里伴着苦涩流淌出来:“初原师兄,你后悔吗,为什么那时候就这么退出了呢?”他所有温柔都被瞬间冰冻住。秀琴是如今道馆里资历最老的女弟子,是亲身经历了当年那场变故。而他退出的理由,偏偏不可为外人道。那时造成的伤害,终究一层层叠加在所有人心里。喉咙里蔓延开极苦涩的味道,初原僵在半空的手慢慢收了回来。他侧过头,望着光怪陆离的桌面。看见若白要说什么,他对上若白双眼,轻轻摇了摇头。弯腰倒了一杯酒,初原举杯看向秀琴:“对不起。”他仰头一饮而尽。秀琴眼里的泪珠如同断了线,她一边流泪一边露出个苦笑:“所以这几年的一切,你都可以用几杯酒盖过吗……初原师兄,你知道那时候松柏过得、多难吗,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散了,都走了……我们去找师父,师父说,我们也可以走……我们也可以走……可是我们走了,松柏就真的没有了……我不明白,明明原先,所有人都很好……”“秀琴,”若白起身从初原手里把酒杯夺过来放下,抬手按住秀琴的肩想让她坐下去,“别说了,都过去了。初原他有苦衷,现在所有人不是也很好吗。”“我们很好嘛,我们真的……很好吗,”秀琴仰着头轻轻发抖,她看向若白的眼神凄凉且哀怨,“从方廷皓打败你的那天晚上之后……我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啊,你忘了吗若白师兄……方廷皓来了,道馆里能出面迎战的,却只有你了……你还记得那天他踢毁了什么嘛,那是你眼睁睁看到的啊?!”百草敏锐地发觉彩光流离中,她面前两个男孩子的背影都僵住了。下意识想站起来,一只手却轻轻按住了她。“你坐着。”是若白,他重新看向秀琴,“现在还不到忆苦思甜的时候,不要再说了。”“为什么……大师兄,松柏是我的家呀,它突然被毁得一塌糊涂,从天堂掉进地狱!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不想稀里糊涂地就接受现实……”“难道现在不是吗?”若白吸了口气,低声重复道,“回答我,难道你认为现在,松柏不是你的家吗?”突如其来地,那一晚在喻家玄关听到的声音一下子从他心底钻出来。强压的保护色如潮水般迅速褪去,若白悲哀地发现,那字字句句他竟然记得这样清楚,一点也没能忘记。——……“……原本的松柏道馆什么样?它是岸阳第一道馆,无论专业班还是兴趣班都有着最大的规模和最高的教学质量,在业内鼎鼎有名,是岸阳元武道拿到哪里都摆得上台面的骄傲!你说低迷的那几年我都嫌弃它,没错,我就是嫌弃了,因为我认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秀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始连说话都觉得艰难,若白微微俯下身子,去直面秀琴恍惚迷离的目光,“松柏从那时候一直重新走到现在,你是和它一起熬过来的。可是你现在却觉得,它不再是你的家了吗?”——……“我宁愿松柏在鼎盛时闭馆,也不想看见它被一个毫无经验和能力的人拉扯着苟延残喘!……的确这些年松柏始终没有死去,但它却沦落到和一个普通的俱乐部没什么区别!……这是拔光了老鹰的羽毛折断它的翅膀,还让它与鸡鸭为伍!……他如此努力的后果就是这样,这说明他技止于此!”……他喝醉了吗?他这一晚明明一滴酒也没有喝。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微颤:“你回答我。”——……“而且,如果照你们的决定,很快松柏道馆还会拥有一个不能练元武道的大师兄,一个有心脏病的馆长!松柏道馆百年声誉已近毁于一旦,如果你们还决定彻底将它的未来摧毁殆尽,我一定会尽我全力阻止!”……秀琴迷茫地望着他,局促慌乱的轻轻摇着头:“不是的……大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松柏是……”她脑袋里一锅粥,明明是酒劲儿上来把心里对初原的怨念吐露一番,可是连秀琴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若白在和她说话。她也好,这里在座的其他人也好,谁能知道从来近乎坚不可摧的若白心里早扎了一根刺,见了血,从来没有愈合。——……“我要听你的答案,师姐!你的父亲,我的师父他为松柏付出了一生!你同样是最有权力来评判的人,你摸着良心,遵循你最真实的想法,告诉我难道你没有对归国后所见的松柏失望吗?!你想想松柏道馆当年的模样,再想想你从国外回来后看到的样子,你不觉得它就如同正在腐朽堕落一样吗?!你真的就没有失望吗!”……缓缓站直身子,若白慢慢扫过面前这群一个个仰着头望着他的人。除了亦枫和秀琴,这群弟子进来松柏之后,真的并没有多少好日子过。他们大多都是变故之后因为家人对松柏的旧情、或者因为松柏的学费比其他道馆定得实惠一些而来。在百草加入之前,他们不知道在道馆挑战赛里打进决赛是怎样一种扬眉吐气,只是一次次体会着在别人嘲笑的目光下离开会场时的心酸和卑微。他们从未感受过有一个喻初原这样出类拔萃、场场必胜所向无敌的大师兄,会带来的那种无可比拟的安全感。所拥有的,只是和松柏道馆一起从低迷濒死的绝境一点点儿爬出来,却总不见天日的酷寒绝望。本来,他一直没有弄清楚自己的想法。他知道得冠军赢比赛会带来的喜悦,但是他更念念不忘当初鼎盛时松柏道馆里弟子们奋发向上、每天开心快乐的景象。所以接过松柏道馆后,即使身在绝境,他也希望这些弟子都有各自孩子气的一面,希望他们都有着各自可爱的性格。也因此,那时听到梁冰的话,他虽然心里一冷,终究质疑梁冰的看法,并没有想太多。就在那一刻的下一秒,他听见喻夫人的声音。——……“……我是失望的。你说得对,回来以后看到松柏的样子,我的确失望。它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更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了。”……“……你失望吗?秀琴。”紧攥在身侧的手轻轻展开,若白低头看着自己灯光下青白的手心。那里还有浅浅的伤痕,和方才的叠加着,稀稀拉拉的刺痛他。那只手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他递到秀琴手里,“别哭了。”这句话似乎说出口时,并没有若白曾经想象得那么难、那么疼。“跟任何人都无关,是我错。”灯光闪烁着,照亮他单薄的背影。那三个字说出口,他俯身从呆若木鸡的秀达手中拿过那个玻璃瓶,仰头就灌了下去。没有喝光,他猛灌了大半瓶就被初原劈手将玻璃瓶夺过去,两个人都没拿住,酒瓶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若白抬起手背擦了擦自己水光涔涔的唇角:“他回来了,以后,松柏会越来越好的。”初原眼眶通红,看看卡座里全部满脸呆怔的弟子,转头向仍想说话的几个男弟子道:“你们闹够了没有!全都坐下!”他拉着若白也坐回去,一时间,本来嬉笑吵闹的小空间里,所有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深深地看了若白一眼,初原从桌上拿起酒,闷头一杯一杯地喝着。他嘴角微微抽动着,似乎只有把这些苦涩的液体咽下去,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说出什么。若白根本没有注意到初原,刚才那几句话抽走了他全部力气,他只能僵直的坐在那儿,面无表情听着几个弟子微弱的啜泣声。一只温热柔软的手从身侧探过来,轻轻抓过他放在膝上的右手,在她掌心摊开来。她用战栗的指尖儿轻轻触碰他掌心被掐出来的伤口,过了许久,她凑上来,在若白耳边坚定地说了什么。为什么说这种话?她也不知道。只是看着他明明坐在人群里却依然孑然孤单的侧影,她想她非说不可。必须在这一刻,必须让他知道。那声音隔着远处舞台上吵闹的音乐,把整个世界变安静。“若白师兄,我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候鸟》章二十四原定的通宵狂欢过了一半就四下醉倒一地,最后还是互相搀扶着歪歪扭扭出了门。凌晨的街道极安静,其实抛开元武道,岸阳也只是个安静的小城市罢了。路上偶尔飞驰过一两辆轿车,车灯闪烁着从远处飞驰而来,又毫不停留地向远方去。百草帮迷迷糊糊的亦枫架着晓萤,初原醉得厉害,就差整个趴在若白肩上。平时走十分钟的路,这下子显得格外漫长。有些担心若白的身体,百草抬头看看走在前面的两个人,若白微侧着身子,把初原一条胳膊架在肩上。她想终究这两个人比他们背负的更多,因为总是走在前面,因为总是撑着一片天,所以总有些残酷的风景只有他们看得见。喻初原从来没有醉过,在国外两年,他曾经和研究室的前辈出去喝过几次酒,从没有这样醉过。他隐约知道是若白在架着他,他有很多话想对若白说,真的。秀琴说的没错,纵然他有千万般无奈苦衷不得不把真相瞒住,那场变故带来的伤害也无法被掩埋。似乎如今种种,都是从那场变故起始,一旦有了开头,就无法结束。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多自私,那年转身毅然决然离开,过得释然的似乎只有他自己。若白问他有没有后悔,秀琴问他有没有后悔,甚至廷皓也问过。他后悔,悔得连梦里都听见所有人质问落荒而逃的自己,可他说他后悔有什么用!他当然可以想复出就复出,想回来就回来,可伤疤横亘,若白不怨,不代表其他人不怨。人和人的相处,从来没那么简单。从来纵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就如他如今和廷皓再一副兄弟情深模样,一旦想起廷皓的母亲还睡在医院病房里,他就觉对廷皓亏欠,心里就压了石头。而若白,只要若白站在他面前,只要他心头一动,便觉愧疚。偏偏若白是三个人里最不好捉摸,幼时初原了解他,是以虽他常常沉默,初原仍能猜到他想什么在乎什么;可现在,他只有气急了才敢如幼时一样对若白责备教训,明明这些日子发生的每件事都能让人发疯,若白却尽数压在心里,他每一刻都忐忑担忧,又没法向任何一个人提起。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大抵与那日他在廷皓婷宜的手术室外,拿到若白的病危通知书差不多。“若白,我们都还回得去吗?”他问。若白架着他站直身子,指了指不远处庭院里、即使光芒微弱仍旧看见轮廓的老柏树。“你看,那棵树还是原本的样子。”-喻夫人是被庭院里传来的一阵阵凌乱足音吵醒,她按下睡眼惺忪的喻馆长,披上一件外套走了出去。短短的石子路那边就连接着松柏道馆的后庭院和小训练场,原本熄了灯的场地重新亮起了灯,她稍微走近一些就嗅见空气里若有若无的酒气。弟子们四仰八叉的在训练场里躺了一地,有的睡着了有的因为醉酒而发着呆。她轻叹一口气,转身回家想去抱几床毯子回来。也幸好有一天休息时间,要不然这群醉醺醺的家伙要把沈柠和梁冰给气死。若白从宿舍里抱了一罐蜂蜜回来时,百草已经烧好了温水。冲开了蜂蜜水,他们两个挨个把躺在地上的弟子拉起来喝掉解酒。对比初原这种喝醉了老老实实坐那儿发愣的,胡亦枫这种戳一戳就恨不得跳起来高唱五环之歌的异常亢奋之流简直让若白想打晕他。使劲儿摁住了,若白威胁道:“你再发疯我就泼了。”好在威力尚在,亦枫眨眨眼睛,坐下喝了。他打了个嗝儿,直接呛吐了。若白哪还顾得他吐了自己一身,拎着领子扶起来只剩帮忙拍后背的份儿,就这浑身软绵绵,若白担心松手胡亦枫就要把他自己淹死在呕吐物里。“若白师兄……”“怎么。”他脱了自己身上的脏外套,忙着从亦枫手里抢过杯子,还得小心这人一屁股坐回那堆吐出来的东西上,连头都没抬。被秀琴当头罩下来时若白深觉心累,他有些艰难地被百草从秀琴和亦枫中间解救出来上半身,看着扑在他腿上满脸眼泪的女孩,火气又消了大半。他瞥了百草一眼,女孩面有难色:“秀琴师姐说有事情一定要跟若白师兄说……”“我们大家都商量好了!今天晚上有件事一定要和若白师兄说的!不能……不能忘了……”秀琴用力摇晃着脑袋,目光有些迷蒙,怎么也定焦不到若白脸上。“你们要跟我说什么?”实力装死的醉鬼们都像终于想起了今晚的重点,一个个爬起来蹲坐到他们周围,醉得腿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平时听训的姿势好不容易拿好了。若白扫一眼发觉几乎没一个人是彻底清醒的,他眉尖紧蹙:“你们干嘛?”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也不知道是谁先掉了眼泪。“我可以帮若白师兄招学员!”“我打扫道馆!每天都我扫!”“我扫!”“我帮大师兄带基础课!”“还有什么……对,以后我会帮大师兄整理资料的!”“我会好好训练,再也不偷懒……”“我也是!”“我也是……”“所以……”……
…………初原退出后的第一个春天,秀琴把弟弟带到了道馆,秀达成为若白接管松柏后加入的第一个弟子。杨睿和秀达在同一个班,是好哥们,就在一个星期后也加入了松柏。整个道馆里只剩五个人和一群从前兴趣班的学员,辞职离开的兴趣班教练在投往其他道馆之后,也带走了提出退课的学员,剩下来都是一些年纪还小的孩子,若白一个一个找到他们的家长说明情况,无奈之下取消了松柏对外授课的兴趣班和专业班之分,因为他自己也在高三临近高考,所以只能每天放学后立刻回道馆授课,结束课程后自己也要训练,完成训练计划再复习课程。亦枫和他住在一个宿舍,想陪着熬夜却发现自己根本撑不下来,没几天就受不了了,找秀琴商量,想去求喻馆长重新管理道馆。他觉得这样不行,不消几天若白一定要垮,反正喻馆长就在喻家住着,每天也一样没事做;实在不行,小木屋里初原师兄也在,好好说一定可以。他们瞒着若白去找喻馆长,眉目间写满疲倦的师父静静听他们说完道馆的处境,长叹一声:“劝劝若白,你们也可以走……走吧,你们走吧。”“走,师父让我们走去哪儿呀?”秀琴一下子哭了出来,喻馆长移开视线:“你们都很好,不要在这儿耽误自己。”而初原,根本连门都没有开。这件事,他们两个从来没有对若白讲过。秀琴醉酒说出来,若白听得迷茫,痛就痛过,他不愿意回想。那也许是他人生里最累的日子,不敢去数自己睡了几个小时,因为那个数字会让他更困倦。那之后的夏天,若白结束了高考。由于招生季的到来,有许多平时不太关注道馆动向的家长慕松柏百年老道馆之名而来,若白把如今情况据实相告,告诉他们道馆里带弟子的不是喻馆长而是自己。大多数家长立刻掉头离开,只少有的几个,比如范晓萤的父母,出于对松柏道馆本身的热情而把孩子留在了道馆。晓萤就是这一批弟子中的,和茵茵她们一样,都只打算多一个锻炼身体、磨练心智的娱乐场所。那一年的道馆挑战赛,初赛第三场,亦枫和秀琴经验不足负于对手,若白在第三场负隅顽抗,追平比分进入无限时加时赛。他在对手道馆几乎震塌场地的加油声中率先得分,硬磕下一局。然而松柏两负一胜的局面已定,这场胜利换来的,依旧是对手的欢呼。他忍着脚踝的剧痛走回休息席。新进的弟子早在秀琴输了第二局时离开,留在那儿等他的只有胡亦枫和吴秀琴两个人。他听见观众席上的议论纷纷,看见其他道馆异样的眼光。他们没有了喻初原,连十六强都闯不进。脚踝肿了很大一个包,亦枫想蹲下来给他喷药,被他拽着胳膊硬生生拉起来站直。他挺直了脊背,冷却凛冽的目光从那群叽叽喳喳的人脸上扫过。走过那些刺痛他的言语和目光,他当作自己不疼。同年秋天,若白考下了元武道教练资格,从那之后他在道馆里穿的就是那身墨黑的道服。他带弟子认真上心,家长们很满意,就会自发地向其他朋友介绍。虽然松柏道馆在这一年道馆挑战赛里的表现简直成了个笑话,但看过若白给弟子们上课后,越来越多家长把孩子送到松柏来。这年冬天,距离方廷皓到松柏踢馆已经过了一年。年后的第二个星期,若白生了一场大病,和一年前那次一样,总是降不下温度去的高烧,打了几回针才压制下去。他跟医生确定不是传染性的发烧之后,瞒着所有人继续带课。低烧不断的第三天,他在大学里上完课急匆匆下楼梯时突然晕倒,要不是旁边同班同学及时拉住,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他大学舍友知道若白有个道馆里的师弟也在学校,把若白送到卫生室后就给亦枫打了个电话。卫生室的医生不敢给若白确定病情,就叫亦枫把若白的家长请来,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亦枫知道若白父母根本不在岸阳,所以只能给他自己的妈妈打电话,让她来帮忙。那一次检查结果并没有什么,只是开了一堆药回来。亦枫妈妈买了一堆营养品偷偷放在男生宿舍的橱柜里,怕两个孩子不要,她放下东西做了饭就急匆匆走了。那些甜丝丝的小玻璃罐装燕窝,最后都被若白塞给道馆里还在长身体的小弟子们吃了。那是最难的一年,即使若白几乎把所有压力和负担都扛在自己肩上,经历了前后极大落差的亦枫和秀琴仍然如遭重击,许久回不过精神。到第二年,道馆里的弟子们互相都十分亲近,他们两个心上结的冰才渐次融化,重新振作起来,再也不提曾经松柏的模样,只是一心一意跟着若白重新开始。……若白的病情是亦枫被追问了无数次后,警告他们不许乱了阵脚胡闹,才据实相告。他们全都吓坏了,来不及自责,又一个劲儿追问会不会有危险。得知目前还好后,道馆里年纪最小的男弟子声音细若蚊呐:“那……心脏病呀,不能练元武道的,是吗?”“怎么可以呢,大师兄最喜欢元武道的……”“可是身体重要啊……”“那大师兄不能练元武道的话,大师兄……会离开道馆吗?”他们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如果把元武道从若白的人生里剥离,他应该要有另一种未来。他大学里修英语,因为翻译兼职做得也很好,其他语言均有涉猎,换一种未来,客观来看并不难。但这就意味着,松柏道馆是不是对他毫无意义,他是不是要离开?亦枫沉默着,还是秀琴训了几个弟子一顿说不许乱说话,赶紧训练。不许“乱说话”,而不是不许“胡说”。抛开他们的感情,这是个客观上最理所当然的答案了。结束这一天训练后,他们不约而同的在换衣室聚在一起。“……所以,一定要把这些话说给大师兄听。”………………“求你了……大师兄……”“没有人失望……大师兄在酒吧里说的话……全都不对!”“松柏是我们的家……从很久以前就是了……”“所以……我们都是家人……”“这段时间……大师兄一直没来看我们训练……”“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会允许若白师兄离开道馆的……”这些声音把他的心都浸泡在温热眼泪里。若白嘴唇轻轻动了动,随后当即斥道:“谁说我要离开了,你们整天不用心训练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喝完蜂蜜水出去跑圈!”就像那回若白答应回道馆时一样,这群醉鬼欢呼着跳起来把蜂蜜水喝光,歪歪扭扭排成队跑圈去了。欢呼声从屋里挪到屋外,若白转念一想不对喻馆长夫妇和梁冰还在隔壁,立刻又想出去让他们安静一点。被身旁的亦枫拉了一把,他回头看住对方:“你也去……”“我知道你不会离开的,所以我想对你说的……和他们不一样。”亦枫站起来,灯光下他双眼明亮得像是落了小小太阳,“你看到了……大家都长大了,我们是新的松柏道馆,是……一个整体。所以,大师兄,以后……不要自己承担那么多了,你看……”他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肩膀:“这么多肩膀,都在等你认可……让我们和你一起分担,好不好?”若白听完,眨了两下眼睛。良久,他唇角微微上扬:“知道了。”亦枫大大地笑了出来,他吹了一声欢快的口哨,大步跑出去,和那些原本在跑圈的弟子们一起挤着坐在大柏树前的草地上,嘻嘻哈哈闹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又蹿起来喊了一声太极八章,一群人在草地上七扭八歪群魔乱舞。若白向门口追了几步想让他们小声点闹,走到门口时一阵天旋地转,几近向后仰倒。一双手紧紧拉住他,扶着他在台阶坐下。
是百草。她始终安静的在一旁陪着,没有出声,也没有片刻离开。他看了看台阶另一侧坐着的、正在对他微笑的初原,看看树下那群亲密无间的少年少女,最后望向了戚百草。女孩站在高台下的石子路上,正面对着他,稍稍低首,眼里亮晶晶的,盛满温柔的光。或许是酒劲儿上来了,他想起很小的时候母亲讲的,关于银河的故事。她眼睛里,流淌着一条温柔的银河,藏在宇宙千万年的寂寞与孤独中。千万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曾消失。或许亦枫说的,是对的。这里有许多肩膀在等待一份信任。他们是要背负着羽翼才能翱翔天际的。曾经在很多个时刻,若白有过一种想法。他想下一次见到妈妈的时候,能不能主动和她聊一聊,或者只是离她近一些也好。倾诉点什么,或者抱一抱她,又或者,让她抱一抱自己。但是直到母亲离开,他也没有这样做过。他自欺欺人太久,就以为什么都能在心里装下。然而说到底,他也只有这一颗心脏,被烧燎灼痛久了,麻木了,即使他不得不坚持走下去,也会累,想要休息一会儿。哪怕只有这一刻,他不想竭尽全力去支撑自己笔直的身板。仰头望着她的男孩子突然闭上了眼睛,缓缓弯下了他的背脊。百草下意识的伸手抱了一下,一只手扶着肩,另一只手轻轻隔着柔软头发轻轻按着他头颅。若白的呼吸隔着衣衫一下一下暖着她肚皮,百草脸红了一下,随后用力一点,让若白靠在自己身上。他们头顶有漫天静默星辰。迟来的醺意沿着他似是妥协的背脊向上蔓延,温温热热,烫着他此刻近乎完全空白的思绪。若白想他是不是可以软弱一点?哪怕片刻也好。那些假装的外壳,快要让他窒息了。随后百草听见在自己的怀抱中,他淡淡倦倦的轻声喟叹:“……我好累啊。”有些沙哑的尾音,像一声似有若无的梦呓,弥散在她和他之间稀薄的空气里。猝不及防,泪光静默地沿着她脸庞流下。百草紧紧抱着他,不想让他用一分力气。初原怔怔地坐在那一侧,听见屋里一声难以抑制的哽咽,他转头望去。喻夫人和梁冰抱着几叠毯子站在不远处,简单盘了盘头发的妇人用一只手紧紧捂着嘴巴,灯光下满面都是泪。梁冰神色复杂,看样子也是被吵醒后来给喻夫人帮忙的。她把自己和喻夫人怀里的毯子放在一旁赛垫上,拉着喻夫人先离开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把那堆毯子抱起来,初原走向草地上像一堆小仓鼠一样蹲坐在一起海吹胡侃聊天聊地的家伙。感觉到若白稍微抬了抬脑袋,百草松开他,两步跳上来,坐在他和门框中间。靠着门框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她顶着有些发烫的脸颊,鼓起勇气向若白道:“休息一会儿好么,若白师兄?”她拉住若白的手臂轻轻晃了一下,随后稍微用力,拉着他在自己腿上躺着。若白似乎是累极了,她从未见过他流露这样明显而令人心惊的倦意。顺着百草的力道,他在木质的台阶上侧躺下来,脑袋枕在百草腿上。她理了理他鬓角几缕柔软的褐色头发。没一会儿,她听见悠长规律的呼吸声,知道他睡着了。秀达和晓萤他们几个跌跌撞撞跑过木桥,老远的,百草就着急地朝他们比了个“嘘”的手势,晓萤表情夸张,用口型说他们知道,然后像做贼似得蹑手蹑脚凑了过来。蹲在台阶底下看了看若白的睡脸,晓萤把手里一张毯子展开,几个人七手八脚盖下来,没有吵醒他。好像完成了什么光荣任务一样,几个人又无声地雀跃着跑回去了。百草望过去,初原被几个男生挤在那儿聊天,看见晓萤他们完成任务,远远地向这边露出一个静和温润的笑容。伸手轻轻整理了盖在若白身上的毯子边角,百草轻轻将脑袋也靠在门框上。若白师兄一定有事情没有让她知道,或许是很重要的事。但是,没有关系。他愿意在自己面前说出那样短短的一句话,那么也有一天,她会成为能够和若白师兄分担一切的人。在那之前和在那之后,她想永远不离开他。这一切都正在朝着变好的方向发展。-“若白师兄,我喜欢你。”温柔耳语,满天星星听得见。草地上夜雾正升腾,柏树下传来一首恬静的歌。TBC三次元有点事情,最近更新会不定时,果咩呐大家留言我都有看见,会在之后一一回复,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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