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斗戏梗 存戏 要怎么存

存戏:永远热爱,永远热泪盈眶。【校斗记录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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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戏:永远热爱,永远热泪盈眶。
祁都考核群:
(一)精分“你是应当返还人间,但是屋舍已朽坏,这怎么办?”“让你再次托生为人,如何?”“不是我有所吝惜,只是你本不能久在人世。”阎王大殿中央那身穿粗布麻衣的鬼身材瘦削,模样尚算清秀,只是眼睛茫然空洞,没有一丝神采,像是失去了灵魂。不,确切的说,他只剩魂魄。彗星出现在西方,又出现在北方,跟随北斗向南移动了三十天,致使这个月人间天寒地冻,天下大旱,被冻死饿死的比往些年增了许多。我翻看了案录,冲他善意地笑笑,道:“地府现在正在以满足鬼声为己任,而你又有在人世的名声,恐怕各王听到这件事,都会惋惜。”雪霁初晴,严寒已消,春暖未至,阳光暖暖的,前段时间刚开的梅花还安安稳稳地挂在枝头上,透着诱惑的香甜气息。漫长的执政期早让我百无聊赖,在位几千年来,贬斥那些听讼断狱不公平的官吏让他们去阿鼻地狱接受惩罚的事情已不计其数,依旧杜绝不了这种冤案的发生。心中对他有万分的怜悯,只怔怔的瞅着他,光束从窗户射进来落在他的头发上,看上去像一幅年代久远的油画,我甚至隐约能看见他面部颜料的皲裂痕迹,因绝望而显得沧桑。像是有一种解释不了的魔力,忽近忽远,使我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怔了半天后,我理了理自己的面目表情,摇头说道:“你是应当返还人间,但是屋舍已朽坏,这怎么办?”祁汜本以为古代五帝、三王,实行的智术教化不一样,法律制度没有明确,所以借助鬼神的威力来欺骗百姓,却在经历了这几天的地府生活后才猛然发觉,鬼神是存在的。天气开始暖和起来,我眯眼打量了一下如今身处的前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大的可以坐一万人,顶下可以竖立五丈高的旗帜,当中有数间锦绣帷帐,雕龙刻凤的金炉余烟袅袅。周围环绕着架起阁道,从殿下直达奈何桥。那与天地一样长寿的王坐在正殿之上,动也不动,第一眼望去,恍惚觉得他就像一座雕像。他的话语不轻不重,而每一个字都能准确地砸在心上,疼痛感随着血液涌入,把先前所有的希冀与期盼都歼灭殆尽。像是失了魂儿似的,酸涩、难过、绝望,一一袭来,使我有些木讷。我仰头看着王,一动不动的,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哧哧一笑,道:“我本不该死,只是鬼差办事失误,您能明察此事,使我沉冤得雪,实在是感激不已。但人世父母尚未安辑、工作尚未交接,我实在是担心得紧,恨不得立刻回去,您说我屋舍已朽,断然是无法还阳,不能承欢膝下,施壮志伟业,纵然活于阴间,又有何意义呢?”阎王这就像另一个世界的投影,上演着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我不知该如何描述此刻的震惊和窘迫,他在怨我,像是百姓不满独断专横,违谬无信,贪婪乖张,暴虐纵恣的始皇帝,话里行间都透着对地府机制的失望。我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纵然听理万机,运筹和治理天地间万物,考察事物的实际情况,也难达到远近都政清民静,好事坏事都摆在面前,没有隐瞒的情况。他瞳孔里的绝望与愤懑在凝聚,就像一只骄傲的凤凰,被敌人抓了下翎毛,尽管痛,但不会像普通的鸟一般嘶叫,而是屏气凝神,等待时机给对方致命一击。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依然没有人说话。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曾移动,那张略显沧桑的面孔下,有别人看不见的成熟和老气,那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老,一种无可奈何的厌倦。我抖了抖手臂,笑了笑,试图打破这长时间的宁静:“你话虽狂妄,事实却也是如此。”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只是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我和他一样,明明白白。这一刻我突然有些惧怕,他心上有一把刀,连着筋骨,沾着血液。“让你再次托生为人,如何?”我斜眼看着他,不知此刻他会有什么反应。祁汜长时间的沉寂被打破,就像有一个时间落差,大家从落差的这一边直接跳到了那一边。我动也不动,像一座雕塑封锁在时光中。他微微的气流吹动额前几缕碎发一扬一落,我的脸色有些不自在,正殿之上的王面无表情地说出自己的想法,那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一想到那些难以放却的过去要被深沉的黑暗吞没,甚至连自己都无法回忆,就有种被抛入时间的缝隙的错觉。难以言说的窒息感,就像一个人待在黑暗的房间里,沮丧了很久,又像刀锋在心头狠狠划过,交织着在纹路里晕开。我的眼睛颤了颤,直直地看着他,呼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波澜不惊,隔了半晌,道:“人生这东西对我来说就像一个容器,一路走来,不停地向里面放入东西,也不停地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现在走到终点才意识到,原来里面应该有的、对我来说有用的东西早就不见了,更多的是本不该存在的、无用的东西。这样的人生再来一次,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摇了摇头,低头苦笑着:“你以绝对的高度俯视着我们,像神那样操纵我们,随时决定我们的悲欢喜乐、生老病死。芸芸众生,世间万象,那我们又算什么呢?”是的,我在周旋,尽可能地获得最大的利益,无愧于自己在商界多年来的摸爬滚打。阎王我的脸色有些不自在,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未曾清楚地审视过自己,阳光透过冬日微凉的雾气照在脸上,暖暖的,却挡不住此刻在心里慢慢滋长的恐惧,仿佛这种和煦的阳光不属于自己。殿下的人目光有些深沉得望不到尽头,散发着叛逆的气息,不服从权威,那冷冷的质问像金属泛着寒光,直指咽喉。虽然他的语气淡淡的,但不经历永远不知道那些淡淡的语气激起的涟漪足以让人甘愿把心都溺死。我如往常般闭着眼睛深嗅着浅浅的茶香,像是被茶熏晕了脑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张了张嘴,又合上了,眼角划过一丝无法言说的神情。在这不合时宜的时间,不合时宜的地点,所有答案都会像是呓语般毫无意义的。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的思想已经转了一个来回,又短暂到金炉里的香只燃了一半,我看着他,无奈的笑了笑,道:“我受上天安排的命运,掌管冥司,为天下鬼魂之宗,既被选中,就应当接受上天的使命,协调阴阳两界的中正法则。我虔诚地遵守阴阳世系的传递,诚实地执行公平合理的原则,恭谨地畏惧天命的威严,这是我的命数,跟你一样,跟这众生一样。”我的心疯狂的跳着,急速下坠,诺大殿堂上回荡着的声音极为清晰,目光紧紧地粘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我仿佛找到了与自己相通的灵魂。我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是我有所吝啬,只是你本不能久在人世。你说,你想怎么办。”祁汜殿上之人一字一顿的说着什么,像是要把话狠狠地朝我耳朵里射入一般,我挺了挺背,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眉头紧紧地皱成一团,抬头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做声,只静静的,用一种端正的态度听他讲着。这场交易没有惊心动魄,却让我很是难过,想肆无忌惮的让泪水咆哮着弄湿自己的脸,但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在世时周围人都说我是超能忍者,内心强大到任何打击都无法撼动,现在就更不能轻易服从命运。殿堂上静得很沉,就像是所有声音都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透不出来,而身体里被抑住的某些情绪却在这时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始歇斯底里,有点心酸,绝望总是比死更为可怕,但有时也会给人带来更多盲目的勇气。我朝他笑了笑,摇着头说:“我们何必再谈这个呢,如今我只盼每月归去五日,料理公司事务,陪伴家人,就当我这个人,并未死,而你地府,也未出现生死轮回的重大失误。”晌午的阳光过于充足,有些刺眼,我皱了皱眉头,眯缝着眼看着他:“您思虑精密远大,和洽天地神灵,适应天命,顺从时运,仁慈普及阴界,功业惊动天地。我敬畏上天的成命,归结天命于我本人,因此不敢违背,想必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从离开人世到这里,我只零零碎碎说了那么几句,此外一直保持缄默,避免不必要的开口,生怕哪里被抓到把柄,完不成这个交易。毫无疑问,现在仍不可避免的是,我们需要办法,一个万全的法子。而我清楚地知道,我赢了。
(二)戏录“戴过手铐么?”“床上还是局子里?”祁汜别墅街道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法国梧桐,站在窗边好像都能听到零零碎碎的日光在树叶上唱歌的声音。时值这座城市一年两次的季风天气,柳絮随风飘扬,粘在头发上,初升的太阳透过微凉的晨间雾气照在脸上,像是昨夜留下的梦境,一觉醒来,艳阳当空显得太虚假,周围的一切都义正严辞地告诉我,这不能视为逢场作戏。我永远记得昨晚酒席上第一次见她的模样,那些热闹的灯光,那些喧闹的声音,那些烂醉的人,烟草与酒精混合着汗水,就像那一杯杯色彩浓郁的酒在肚子里一刻都不消停,滚烫地吞噬着我的身体,直到现在,还有些残留的醉意。我就这样站在窗边望着她,距离近到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深沉得和她的眼神一样,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那种神秘深邃的眼神,仿佛一个读不尽的故事。我张了张嘴,又合上了,眼角划过一丝无法言说的神情,烟瘾在此刻涌上心头,虫子似的在嗓子间蠕动。我从口袋里摸出烟来,手挡着风,点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再慢吞吞地吐出去,烟在鼻腔里绕了一圈,心里麻酥酥的痒了一阵,莫大的满足感使我恢复了常态。我就这样望着她,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太阳把头发晒得发烫,才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怎么会在这里?”疑问像是发酵的面团,在暖阳下愈来愈强,轻柔的春风也变成了最有意义的养料。陈司礼雄性思想中百分之七十,都会先顺从下半身的欲望。从第一次看到他开始,我就想把这个道貌伟岸的男人带走,不留任何余地的、完整的攥在手里。男人的表情有点犹豫,一道眉一双眼,以及身上和接吻时唇边蕴含的淡淡烟草气,落地窗拨乱的阳光将他的面庞雕刻出阴影,内衣还未穿上,烟草和酒精无疑毒蛇吐信,牵引的情欲纠缠着灵魂。晨起,还是赤身裸体,抬眼看他,眉眼里矫揉掺杂几份柔情,和引诱。随意将他的外套套在身上,过大的衣物也堪堪只能遮住臀部,指尖捻起颈边长发,凝视他的目光,交叠的双腿伸直起身,缓慢含笑的,迈着步子走向他,丝毫不像一个知性的名媛,而是风韵的浪子。“祁先生,您忘了昨晚…”嘴里留着一些话,双臂主动环上他脖颈,仰着头颅将娇小的身体依偎在男人怀中,唇角含着一星半点笑意和挑衅,踮脚,声线带着慵懒,张口轻柔和缓的细吻男人颈项。媚眼如丝,缕缕纠缠他身体。“您说您爱我了吗。”祁汜阳光从窗口斜射进屋内,我看着眼前人将外套穿在身上,过大的男性衣服衬得她身体更加娇小,随着那愈走愈近的步子,还透着一抹诱惑人心的味道,仿佛又醉一次。怀中人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和挑衅让我有点尴尬,整个身体就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时间在静默中流逝。她的发梢搔着脖颈,使我浑身一个激灵,脑壳麻酥酥得痒了一阵,那细碎且温柔的吻让我越来越紧张,这就像是在黑暗的山洞里穿梭,耳边除了微风的细语,听不到任何声音,远处的光点从渺小逐渐扩大,变得越来越耀眼,白茫茫的,像是永不落下的烈日。我的眼睛细细的眯成了一条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有做声,她很漂亮,尤其是眼睛,月牙一样向下弯出一段优美的弧线,长长的睫毛在眼皮下投下深深的暗影,心禁不住得抖了一下,开始急速往下坠。“嗯?昨晚的事我已经忘了,可否请你带我重温一下?”我不动声色地掐灭了手里已燃尽一半的烟,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慢慢地吐出来。反手搂上她细嫩的腰肢,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她,太阳切进窗子的那块亮光逐渐拉伸,气氛放松到让人心里的防备全部都卸下,心情猝然变得明媚起来。“美丽的小姐,还没问你怎么称呼。”陈司礼“我觉得你有点紧张呢,祁先生。”巧笑嫣然,对于男人的审视的目光反而十分淡定,他带着僵硬和笨拙的动作却惹得自己低低笑出声音,葱指按在他胸口,强健身体心跳声仿佛都有加快,震震撞击胸腔。不得不说,我在用我的浑身解数博取他的眼球,因为深知这个男人,并不是能够被完美攻略的对象,他在斟酌,也在犹豫。“我叫陈司礼,先生。”我在亲吻他的时候,无疑像是一种博弈,我用我的身体,搏击他的理智。我是心悸的,因为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也无法料定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像是一场没有筹码的赌局,输赢看天命。呼吸带着点颤,像是充满怪物的洞穴,我想走出去,我想让他爱上我。不得不说,看着他的时候,宛如朝圣女凝望天神。亲吻缓慢停止,从他将手主动覆在腰间时,阳光将男人的轮廓勾勒的带了点柔和,烟草充盈在两人狭窄间隙中,这才敢将细腰更贴近他的身体,扬起脖颈,凭借他手掌的几道将身子重量一部分放在上面,继而双臂将他上半身拉扯靠近自己,鼻尖相触,却没有与他的嘴唇亲吻。反而凑到他的耳畔,低声的、脉脉含情的吐词。“您昨晚,很厉害。”退下来一点距离,试图唤醒昨晚他的记忆,翻云覆雨如鱼得水,眉眼看向他时都带了些明媚,一只手臂垂下来食指有意无意轻抚他唇瓣,眼神却不离他瞳仁分毫,眨眼,弯唇。“很想让我永远的占有您。”祁汜这样唯美的人,看一辈子也不会倦,她的手指轻拂过我的唇瓣,时重时轻,时远时近,飘忽不定,就像是一块透明的沾了陈年老酒的布,将心都抚醉了。“司礼,司礼…”我轻轻地念了两遍,清醒了的声音依然略带磁性。她的眼睛正在注视着我,带着浓烈的占有欲,在习惯了她之后,我并没有对此有多大的反应,也未理会这样具有强烈挑逗意思的话语,而是一手握住作乱的芊手,一手扶着她的腰肢打横抱起,大步走至床边坐下,将其圈在怀里。这是多么柔软的一具躯体,阳光碰见这样的身体,都会来不及刹车而碎一地。身体与床碰撞的声音在静谧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我小心地放下她的身体,手臂半撑着,生怕压着身下的人,用尽无限温柔轻吻着她的唇瓣,手细细地抚摸过她的脸,恍惚间觉得自己的手脚有些笨重与机械,一切似乎是在昨夜的梦里。我低头看着她,良久才低声说:“不如,将你永远拷在我身边?”我并不喜欢与她一环一环的对话,那样的相扣会让我感觉不适,只得闷声笑了笑,随意模糊了之前的严肃。这个想法如同闪电一样划过我的心脏,将心底的一潭深渊直接照亮。“戴过手铐么?”思想第一次慢于嘴巴,说完之后,我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微风裹着这句话迅速席卷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我看着她的眼睛,能看见某些炽热的东西。陈司礼头顶的阳光将情愫燃烧成炭,微风吹起耀耀生辉,能从眼里看到岩浆寸寸灼烫出沟壑,再用欲望填满。男人磁性的声线灌入耳朵,绕了一圈,直直钻进自己心脏,说实话,我已经有点畏惧了。比起从前的引诱,现在的动作带着些没来由的试探,由着他轻声唤着名讳,唇角翕合,却并未发出声音,凝望他的眼神如同小鹿看着猎豹,谁能笃定上帝会把幸运降在自己头上。“祁先生…”他是温柔的,彬彬有礼的绅士,从前是,接吻的时候也是。卧在他的臂弯,也顺从的躺在他身下,抬眼时他的目光柔和,却快要将自己融化,翻过角色,倒有些不自如了。怵生生的将双臂环住他后背,细吻有些零碎,没有占有,没有强硬,而是如潺潺溪流,一丝一缕的将自己冲净。他的问题使我有了长久的停顿,所以我并没有直接的回答他第一个问题。而第二个问题却在反复砸实他首个问题的意图,长睫微颤,眨眼间带着些狡黠,这场赌局我们双方执掌一半。此时此景无异于半路夫妻,偏偏还渴求那些温存,直至他说出永远,悬着的心才有一些回落,然而实则并不敢奢求负责。“戴过手铐吗。”无意义重复一遍这个问题,反复研磨,躺在他的双臂间,成熟男性独有的古龙香水,浅淡却又独独很适合这个男人,双手指尖轻轻划过他宽厚脊背,扶住他的肩膀,声线慵懒魅惑,一如从前。“床上,还是局子里?”
(三)戏录Allana Kendrick彼时我躺在车轮之下腰斩而死,背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精致包装的花束被来往路人踩的稀烂。急救车和警车停在警戒线外,货车司机在接受酒驾检查,而我的躯体被白布掩盖。老一辈都说,人濒死时会看到最想念的人。我当这是迷信,可被货车车轮碾压而过时看到他才知是确有其事。一别经年,我搬离公寓楼又搬进去,几番下来,却都没再看到过他。屈指可数的几次欢娱,竟然是我这一生中仅有的温存。而在生下他的孩子后,我搬进他住过的套间,依着记忆中的装潢,一一复制还原,也在书房摆上蓝色花瓶,在花瓶里插上白色玫瑰。我多庆幸他的孩子身体羸弱过早夭折,这样我死了,就不用再去想那可怜的孩子该怎么办。“这么多年,我终于见到您了。”我伸出手去探他的脸时,发现手上的肌肤白皙滑嫩,俨然二十岁的少女。
裴川你看到过黑色的灯吗。我也是第一次见过一个女人死亡的时候,随手采拾的花瓣诱发的花香在空气中散落弥漫,继而,让我感到悲伤。白布盖住精致曼妙的、带着污浊的血液的、破碎的女人的身体,两指携烟,突出的骨节犹显沟壑嶙峋。我不记得她了。芸芸众生,走马灯之间才能把最深层次的回忆诱发出来,可是我没有,西装来不及换,人群来来往往从我身体中穿过,当然,还有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烟蒂烫手,一如女子没有温度却灼人的指尖,顺从没有躲闪,因为我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好似看出了一抹希冀,这是少有的。“你以前见过我吗。”发问的很温和,穿过鸣笛警车和喧闹人群,我直直看进她蕴含水汽的瞳仁,将燃尽的烟头扔掉,两指并拢抵在女人光洁额头,我看得到她的过去,她的回忆会从我的脑海中也一一闪过,我的心脏跳动如擂鼓。“你叫什么名字。” Allana Kendrick“您,不记得我了吗?”我的失落和情意一同洋溢在我的眼底,又被更深的情意代替。他和我记忆中一样,漂亮柔顺的头发,挺括合身的立体裁剪西装,以及充满柔情荡人心魄的目光。明明已经死了,我却仿佛听到胸腔中强烈的心跳声。我几次欲言又止。只凑近他,虚浮在空中的灵体踮起脚贴上他的嘴唇,然后退开。当他的手指贴上我的额头时,压在心里的饱满爱意又从我弯起的嘴角溢出。“我是您对面的房客,Allana Kendrick。”我是您孩子的妈妈,也是您生命中的过客。可您充斥着我整个一生。我在心里补充着后半句。我又想起在那栋破旧的公寓楼里,他怀里躺着的我是多么激动,肆意感受他放纵的情欲。即便在不久之后,他就与我断了联系。可我爱他,爱得低声下气。“您曾经说,您不会忘了我的。”我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又醉倒在他的目光中。就是这种充满情意的眼神,他就是这样看着说美好的事物他都不会忘掉的。可他食言了。也是,几十年了,哪会有人和我一样傻,守着一段露水姻缘自我满足。
裴川她的一颦一蹙收在我眼底,不断地撩拨心脏里深千尺的巨潭,她的记忆在脑海中回放,惊涛骇浪翻云覆雨,柔软的躯体如鱼如水,回溯中仿佛伸手便能握住丝缕女性的芬芳。然后重回女人的眼睛。“Allana Kendrick。”唇齿翕合,缓慢而慵懒的念出最后一个字的瞬间唇角便自然咧出微笑,灵魂很轻,我听得到她心底里的声音,也看到了那个纯白而柔软的孩子,这是我多年前的爱人。曾经相许过婚姻的女子,可惜,是和我。她不是我狩猎的对象,而是我真正爱过的女人,但是正因为爱过,更不能耽误了她的一生。关山难越,谁懂失路之人。周遭的喧闹声逐渐平息,掌心触及之处是她白皙脸庞,抑制住想将她揉进怀里的冲动,缓慢的、试探的重新吻上她的嘴唇。垂首侧颈,舌尖寸寸将唇瓣吃进嘴里,继而探入纠缠,一如从前。我无法许诺永远,千百年来,洪雷震震,不抵眼前人。“我想起来了,你是我的爱人。” Allana Kendrick我颤抖的与他拥吻,两只手紧紧揪住他的西服。又在动情深处,飘离他一点。我太老了,尽管在见到他时我已经变回年轻模样,曲卷的头发重新变得柔韧光亮,但随着岁月流逝的不止胶原蛋白,还有曾经舍身忘己的爱着别人的那个少女。那个半夜守在他家门外的天真少女,早已变成了脸上沟壑丛生,皮肤耷拉的难看老太太。“您依旧年轻,可我已经老了。”我紧紧拉着他的手,努力直起佝偻多年的脊背,只堪堪到达他的肩膀。我依然爱他,只是不再如同年轻时死心塌地,更多的是爱另一个小的他。而现在,我即将和我最爱的人团聚。说来奇怪,我好像突然放下了对他的爱,只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我主动去拉上他的手,如同二十岁的我一样,弯起眼睛对他撒娇:“您带我走吧,我太想念您和我的孩子了。” 裴川“是我们的孩子吧。”亲吻时回溯过她的前世今生,无法想象短暂婚约后的女人是如何生生的带大一个孩子,自然过早夭折后的悲痛我也不得而知。她不再辗转纸醉金迷,在我眼里,也永远不会香消玉殒。纵然老态龙钟,每一寸皱纹填平我内心深邃的沟壑,苍老的手臂在我掌心被攥紧,有一阵迷失的风,挽起垂在她面颊两侧散乱的发,我甚至有片刻沉迷,她的眼底藏着整条忘川。如果她的记忆中没有我,我仍旧是一个无人问津,只有在濒死时分才会有人来跟我说说话的灵体,所以,我很庆幸曾经租下了那个小公寓,和那个小姑娘产生了爱情。“你很漂亮,宝贝,比任何时候都漂亮。”撒娇的一如从前,没来由的心生欢喜。我反握住她的手,眉眼中蕴着暖,强劲手臂将女人身躯带进怀里,颔首吻上额头,作罢背对在她面前半跪,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我要带她走。“让我背你一次好吗,我的,妻子。”往后的每一世,我都会找到你。
(四)戏录“昨夜我做了个梦。梦到你说你要走了…”“那你多保重” 萧哲弦晚上刮起的风告诉我,秋天要来了。夏天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只剩下了烦闷的燥热,但夜里刮起的风已经带上了微微的凉意,犹如昨夜在梦中惊醒一般,满背的凉汗,冻的刺骨。再后来,我也不愿意重新回忆昨夜的那场梦,因为梦里的你离开了我。慢慢地走到了事先约定好了的地方,昨夜的梦又再一次的清醒了起来,意外地发现,这里与昨夜的梦中一般无二。心跳突然加快,开始变得害怕与惶恐,梦越来越清晰,清晰的好像就在前一秒发生过一样,那样的真实。我双生撑在栏杆上,咬了咬下嘴唇,朝你来到路上望去,但当我看见你的时候,不再是像之前那样的欣喜,一种绝望油然而生,因为你穿的与梦中没有差别。快步走上前去迎接她,然后拉过了她的手。“安安。” 陆弋安
微弱的月光就像只慵懒的猫,也许是因为秋天要来了,夜晚的时间让我觉得比以往都来得漫长而又无趣,拉开窗帘看见远处的榕树下满地的枯黄。空气里是枯木的味道,很像我喜欢的一支蜡烛。更严谨来说,是那支蜡烛很好地偷到了这种气味。我解开睡袍腰带,精挑细选了件像烈焰般火热的红裙。人们说,离别总是深思熟虑过后得出的结论,所以要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光彩照人。给自己煮上一壶咖啡就准备出门去见一个原先重要的人。只是时间过去了,你还在原地等候,而我等不下去了。
路过我们之前一起走过的街道,和以往太多的日子一样,晚上总有太多熙熙囔囔的人群,市井噪声像突然打开的收音机里传来的沙沙声,我听见了众生寂静的喧哗。终于我在那座桥上看到了倚在栏杆上的你,你抬起头,那个棱角分明的侧颜,连光线都刚刚好。我轻轻地向你走去,想像一个路人一般悄无声息的出现,你却快步走来,我的心跳快了一拍,可我并不欢喜。
晚风吹得有些冰凉的手被你紧紧握住,我能感受到通过你掌心传递给我的温暖,灿烂而又热烈。在心底,明白是你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珍惜的景致。我或许会留恋这地平线与其上的一切,但我却不会眷恋你眼中的小宇宙。
从你紧握的手中抽出,不经意地向后走了一步,学着你原先一样,倚着栏杆,望着下面车水马龙。
“嗯?怎么了吗?” 萧哲弦每次都会因为她的笑而笑,她的悲而悲,这一次也不例外,她突如其来的冷淡让我一时无法回应,同时也收回了本来打算抱她的手。那个梦越来越真实,眼前的一幕幕都与那个梦相重合,我也可是莫名的心跳加速,甚至连手心也开始冒起了冷汗。“难道你真的要离开我了吗?”我这么问我自己,却又不敢向你开口,因为害怕会收到肯定的回答。“你考的托福是不是下来了,成绩怎么样。”我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就像对我们的感情一样小心翼翼,我自认为我的情商不够高,所以我会把我们之间的每件事都记清楚,生怕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你知道吗,我昨天做了个梦,梦见你要离开我了。”话说完的时候我竟然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我是多么的自卑,自卑到一切都是以一种祈求的口吻。 陆弋安
远处高楼灯光迷离,夜晚的城市比白天来得更加喧哗,不论是孤独的人还是自由的人,他们全都戴上了假面,潜伏在人山人海。人的心是软的,孤独的人的心比平常人更软。他们和这座城市的连接比那些交游广博的人更少却又更牢固,那是一种有限的脐带一般的存在。
我生性并不冷漠,只是习惯了自由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对于突然出现在我生活中的你,最初也许是三分排斥七分期待,可事实证明,也许一个人能够做的事情更适合我。就好像我能够煮一壶茶看一本书,在窗户旁一坐就是一下午。
“还没有下来,我想应该会一切顺利吧。”
晚风轻轻抚过我的面颊,很舒服却也带着几分的刺痛。就好像你的笑容一样,很好看很温暖很沉醉,如今我对你的爱并没有当初那么的深沉,你给予我的笑就好像压在我肩上的重担,无时无刻提醒着我的无情。
“那你多保重。”
如果没有遇见过你,我的人生会是怎样的呢。会是一样的孤独,还是会有另一个人经过,像你一样短暂照亮。所以,也许我们各自各自退回各自的轨道重回平静,这才是最好的结果。我尽力地保持着严肃而又庄重的表情,不至于让他以为我只是在讲述着一个笑话。
“听着,我要的爱是清醒之后依旧心甘情愿。也许你是,但我不是。” 萧哲弦夜晚是释放孤独的时候,我们独自在黑夜行走,宛如一只胆小懦弱的困兽,但我们只敢在自己内心的笼子里低吼,因为我们害怕被别人看见,那潦倒脆弱的一面,就像我最害怕的就是你此刻说的这句话,最怕的就是你说你要离开我,在这样孤独的夜晚,我又要重回孤独。笑容僵在嘴边,重重地咬了下嘴唇,然后收起笑容。不是总有人说梦是相反的吗?可是我的梦为什么如此的真,甚至是预言了今天所发生的。“我……”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如此绝情的你,我不想阻碍你发展的路,但却又想把你留在身边,所有的纠结都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张大网笼罩在我的心上,无处可逃。双手交叉,不停来回的相互用力,长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不愿让自己成为你成功路上的拖油瓶,所以我选择放手,外面的天比笼子里的更大更蓝,那才是适合你的地方,可我却只是那只井底之蛙,只能看着我头顶那块方方小小的一片天。“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真的爱你。”重重地吸了吸鼻子,忍住了鼻尖的酸意,抬起头看着她,强迫自己拉开了嘴角,送上一个大大的微笑,我不想在最后的时候将仅存的那一点自尊扔在一边不要。“那祝你晚安了。” 陆弋安
这座城市就像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以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感情为食。一点点的吞噬,一点点的舍去,最终剩下的不过只是一具任人摆布的驱壳而已。爱情太危险,但总有勇敢的人,被命运牵引,无怨无悔地朝那最夺目的光华与最灿烂的毁灭走去。就像王子在最终与天鹅共舞中以肢体语言表达的心声:我一生渴望爱与被爱,为此不惜生命代价。我知道我并不爱你,因此我不想看着你向那毁灭走去。而我生来懦弱,不愿去爱,这也许是我一直孤独的原因吧。
“其实一直以来我想知道的是,我们是否能够互相懂得。不是包容,不是照看,也不是原谅或宠爱,而是懂得,像解一道数学题那样,经过曲折和明暗,明白一个人的内心。”
我伸手轻轻撩了撩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你,一字一句谈吐清晰。
“很显然,我们都没有。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在来得及的时候停止呢。你值得更好的女孩。晚安,萧哲弦。”
爱恨太多,半生蹉跎。但我愿你到最后的最后,学会表面不动声色,而内在依旧心似淬火。
(五)戏录记忆逐渐淡灭,生命面临毁亡。 宋华年好容易连续多日的阴雨天才放晴,养老院里组织一众老人到花园晒太阳。偏偏宋华年躲在屋子里对着镜子,颤巍巍拿起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往脸上涂抹。“人啊,不能服老,晒什么太阳,皮肤都坏掉了哟。”眼瞧着镜子里的人用木梳一下一下捋顺花白的头发后,慢慢取下耳洞里的塑料棍从怀里掏出塑料袋,一层层揭开。塑料袋里装的是一对金耳环和一只金镯子,宋华年拿着耳环在衣服上蹭干净后,前倾上身,一只手拽着耳朵,一只手把耳环往耳洞里别。眯着眼睛,一下,两下,好几下,才戴上去了。刚一戴好,老太太就扯着嗓子吆喝:“老不死的拾掇好了,快来推我出去!”养老院给每个老人房间是装了迅铃的,但宋年华不爱用,就爱扯着嗓子吼,一来二往,护工干脆就给她挑到自个儿房间隔壁了,方便有事儿赶去。 柯章群
习惯了青年时一直在养老院工作,直到年逾半百了,还没想要离开这里。自己照顾着一位名叫宋华年的老奶奶,老人眉目清秀,一生都端庄典雅。尽管七老八十了,床头柜里还摆满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
正好经过门口时听见屋内老人一嗓子叫喊,这才转身去慢悠悠推开门。雨过天晴的日光斜映在老人背后,像是打出的一道圣光普照人间,这一瞬间老人美得惊艳,自己竟动了心。
“来了来了,您下次小点声喊,我听得见。”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推着人往花园去。天空湛蓝,微风洒洒,熹微的阳光照耀下来,打在身旁的花花草草上。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清香,尽管再烦闷的心情都会缓和。
“华年,你看这花,跟你一样美。” 宋华年“人啊老了就耳背,我看小柯你也不年轻了。作孽啊,老不死老不死,要死的人了还要你们来伺候……”宋华年摊平了毯子,围在腿上。小柯算是她看着长大变老的,以前莽撞的小伙儿突然间就和她一样,脸上布满皱纹,连老人斑也从手臂上冒了出来。养老院早就没有年轻护工了,最年轻的,不过小柯一个,也已是半百之年。被死气笼罩的地方,稍不注意就有人死去,年轻人对这种地方避犹不及,哪儿还会赶着来消耗生气。宋华年顺着小柯看的方向望过去,费力去够他的胳膊边拍边缓慢点头:“骗人精,我一个要死的老太太,可比不上这花好看……这花倒像是杨老婆子的孙媳妇儿那样的小闺女儿们。”眼里却是一片模糊的红色粉色,多年的眼疾加上白内障的缘故,宋华年早就看不清东西,能辨认出小柯,是因为他差不多大半辈子都和自己这个糟老婆子耽搁在一起了。 柯章群
深知自己腿脚不如以前了,索性推着老人缓慢地走。沿途也能欣赏品种不一的漂亮花儿,还不时和其他护工擦肩而过,打打招呼。
说起来还没出来工作的时候,自己也是照顾过父母的,当时年龄悬殊可要比跟老人在一起得还要大。生老病死的事情这些年看得太多早已麻木了,但就是你照顾的人突然告诉你说,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恐怕年龄相仿的自己也禁不起这重打击。
感受到手背老人的温度,停下脚步用另一只手去抚摸老人。“我哪有骗您啊?您看那朵正茂盛的花,看到没?那就是您的化身啊。您在这丛中闪闪发光,所有的花都为了衬托您的美啊年华....”说不清是听到老人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此情此景的烘托,眼泪止不住地涌出,在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立刻止住了声音,不让老人听见自己的啜泣。 宋华年正是一年到头的时候,养老院为了让老人们静心,只悄悄在院门贴了副对联,与平日并无不同。盼了一年的团圆,终于是盼到了。宋华年伸手掏向衣服里的口袋,摸了好半天摸出来那个塑料袋,手掌心擦了好几下才搁在手里,眼睛湿润“可净哄老太太了。我有罪啊……佛祖这是罚我呢……”老而不死是为贼,老天爷这是在惩罚她啊,不然怎会落到老年孤苦伶仃的地步。儿子年幼夭折,老伴硬生生哭出个心肌梗塞也抛下了她走了,他们老宋家,一定是上辈子作了大孽啊。她看不太清,只依稀听到小孩嬉闹的声音,凝神一听还有点耳熟。是错觉吧。“小柯,我这年龄,你叫我一声姨是足够了。姨这一辈子害死了儿子克死了老伴,一辈子到头也就剩些金银首饰……你要不嫌弃,就收了给媳妇儿新打个镯子耳环……”太阳亮的有些刺眼,宋华年觉得眼前模糊的东西好像变得具体了,小孩的嬉闹声越来越大,还伴着男人时不时的训斥声。原本就不稳的手愈发颤抖,手掌上的镯子首饰掉在地上“小柯,我男人,这是我男人的声儿……四十多年了,他可终于来接我了……” 柯章群
以往的春节,养老院内老人们的儿女就会来到养老院和老人一起过节,也有的把老人接回家去过。但今年的春节来得要比往常晚很多,索性只简单的在院门贴了对联。
听老人自怨自哀,也不好插嘴。老人刚进养老院的时候就听院方说过老人的故事,再后来因为彼此熟悉了,也听老人亲口对自己讲过。儿子夭折,丈夫哭出心肌梗塞相继去世。降临到老人头上的事情是谁都不会想到的,一生曲折坎坷,陪伴她晚年的也只有自己这个身外人。
老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气息似乎也在这几句话中画上了句号。
“华年.....我爱你。”
这句话大抵老人是听不到了,但在远方,老人能和自己的丈夫再次相遇相爱,自己也会衷心的祝福他们。
(六)戏录第一杯酒我敬你,圆了新婚之夜的合卺梦第二杯我也敬你,愿你前程似锦从此豁达有酒有肉有人疼。第三杯我还敬你,再见曾经在一起的岁月和放不下的缘分。
季修淮-“去请夫人来。”季修淮遣退了身边的下人,独自留在书房。书桌上是早就命人研磨好的笔墨和铺张开的白色宣纸,有些事越早了断对谁都好。民国三年秋,季家家主应病过世,还未弱冠的长孙季修淮仓促的继位凭一人之力抗下了沉重的家族担子,摇摇欲坠的家族荣誉,渐渐衰败的家族势力,除了联姻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早春的温度不比深冬的冷,风却是依旧的刺骨寒凉,季修淮的右手的虎口有一道伤疤,干燥的天儿使得伤口隐隐作痛,却并不影响他下笔的力度。力透纸背的休书二字,白纸黑字赫然醒目。民国四年春三月初七,宜嫁宜娶,南城季杨两家联姻,这一天全城同庆,街道,楼房,广场,无一不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两个世家阀门的联姻两个家族的兴旺,整个南城的强大,几乎没有人声持反对,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天作良缘,天公作美的喜事。可季修淮不爱杨颐,也从来没爱过。
杨颐-“夫人,老爷请您过去,听管事说,好像是...像是...老爷要休...”一个眼风扫过去,夹着料峭的春寒,止了冬青支支吾吾的通报,注意力再集中于眼下时,手腕一用力,掌中的剪刀“咔嚓”一声,连掰带剪的断了瓷盆里迎春花最嫩的枝桠,刹那间一片青葱簌簌而下。“可惜了这盆迎春,扔了吧。”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将剪子递给她,合掌拍了拍莫须有的尘土树叶,接过湿巾擦了擦手,待到觉得干净了,才应下了那边的邀请。“我知道了。”相敬如冰三五载,人前是模范的恩爱夫妻,人后是貌合神离,休妻吗...他终究是忍不住了。回屋换上了时下流行的高领斜襟短袄,宽大的袖口笼着新城早春三月的晨风,沿着肌理丝丝渗入骨血,凉如人心,长极脚背的褶裙是同样时兴的锦缎,刺绣的白鹤或展翅高飞或低头戏水,不同于其它姑娘们含情脉脉又欲语还休的娇羞劲儿,季氏夫人,杨家二小姐,连裙摆都是自成一派风骨,举止间尽是仙气飘然。“你找我。”
季修淮-桌上的休书还字迹未干闻声抬头,八年的时间让季修淮从不通人世的毛头小子变的沉稳老练,他失去的太多,也隐忍的太多。“瑾瑜,你来了。”他唤她的小字。岁月真是善待她的,不曾在她的面容上留下半分痕迹,她的傲骨,她的清高都如同十年前一般让他厌恶。“休书在这里,你看看。”杨颐是美的,可她的美是傲骨铮铮,宁折不弯。季修淮看着她,可视线的焦距并未凝视在那人身上,眼神深邃,探究不清眼底的情绪。取过早已备好的冷酒,自倒了两杯递至人前:“给你践行。”
杨颐-推开书房那扇门,十里长街的晨风吹散氤氲了一室的墨香,悠悠飘散在天际。清新淡雅的熏香袅袅娜娜,一点一点滴落进铜炉的香灰里化作个中的一份子。近了看他面前书案上的休书,眼眶被刺的生疼。季修淮这个人,说的好听点叫积极进取奋发向上,说的难听点就是个过河拆桥的**。当年为了季家舔着脸上门求娶杨颐,待如今飞黄腾达了,就想一脚踢开她这个不受他宠爱的夫人。亏的他还记得她的小字。瑾瑜...瑾瑜...此时听起来却是莫大的讽刺。两手捏着纸张的上下两端,抖了抖,迎着从窗子斜射进来的光,看似仔仔细细的端详着休书的内容,面上也是一贯的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然而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内心的波涛汹涌。没几时,杨颐收回视线,叠好休书,贴着里衣放好,借着袖口的遮掩捻了捻手指,平静了些许后,继而探向案上的酒盅。“季修淮,夫妻一场,很多事你我心知肚明,如今你休我,我...”终究也没出个我所以然来,只是执盏向他示意:“这第一杯酒我敬你,算是圆了新婚之夜的合卺梦。”言罢仰首饮尽。那年杏落枝头,杨二小姐出嫁,是何等风光,只恨洞房花烛之时,他不肯喝下的那杯交杯酒,让她一路清醒到现在。 季修淮-杨家二小姐刚进门,季家生意的下坡线就开始峰回路转缓缓恢复,季修淮知道这是杨颐给她带来的好处,也是羞辱。摆明了给人看他季修淮是个什么事都得靠一个女人的懦夫,所以他花了数年的时间去证明他不是个吃软饭的。仰首饮尽,冷酒伴随着早春三月的冷风一齐下肚,刺激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要竖起从头至尾整一个都是凉的。他寡言,无可否认的数十年从未对这个名唤杨颐的女子动过情,三月初七那晚的合卺酒他以公事为由给推了,新婚当晚开始二人便是分房睡,若不是无意的圆房,只怕他们永远有名无实,也不会有流掉的那个孩子。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是不爱她,但也确实负了她。他心存愧疚却不够压得住他的野心。又提壶满上一杯,一饮而尽,他季修淮从来不是什么好人“瑾瑜,对不起。”民国七年,恢复到鼎盛的季家开始抢回被杨家接手的店铺以及生意,免不了跟杨家人争吵,怀胎三月的杨颐也因为气急攻心小产。那时正直冬季,大雪,屋内的炭火烧的红旺,可季修淮却从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里看见了渗人的寒意,直看的他心虚难当,通体发凉。
杨颐-“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季修淮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无疑是压垮杨颐的最后一根稻草。杨颐不笨,相反她太过通透,导致了颇有些弄巧成拙的结果。外面那些流言蜚语随着季家的卷土重来而甚嚣尘上,只是她却没注意到他是如此介意以至于如鲠在喉时刻想着拔出那个根鱼刺。她与他的夫妻情分,抵不过他数年来的骄傲与自尊。她于他,是钉住他软弱无能的耻辱柱。早年间知道季修淮只是争强好胜,是以她也曾收敛那闺阁之中的大家做派,虽不曾洗手作羹汤,但也算是细致体贴,男人有野心是好事,从这些年季家再创辉煌就能看出来,可她却不曾料到,随着经年累月的发酵,她的贴心是浇灌了他倍感屈辱的养料,世俗的眼光于他是千刀万剐的刑罚。杨颐不在季家盛名而来,却因鼎盛而被驱逐,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说来讽刺,这还不曾大难临头,便要劳燕分飞了,全拜她对面这个季家现任家主所赐,过河拆桥无外乎此。三月的风突然寒了起来,冷的杨颐直哆嗦,却也教她笑红了眼眶。斟酒满杯,再对他:“第二杯我也敬你,愿你前程似锦,从此豁达,有酒有肉有人疼。”酒入愁肠,万般愁绪也压不住杨颐心中的冰冷。 季修淮-民国十年,季家的势力越做越大,在南城可谓是一手遮天。杨家的人找上门来了,季修淮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儿便提前做了准备,他支开了杨颐,独自相约杨家主。屋外的日头渐渐大了些,光线透过窗子打进屋子里头来,光路探过的地方浮着若隐若现的白气,他们成婚的那年也是这么个时候,春寒料峭,多月未见阳光的南城破天荒的云开日出,一个极好的天气。季修淮没有吭声,却也眼红了,第三杯酒他闷声而下,终于,民国十一年,季修淮予杨颐休书一封,从此季杨两家再无半点瓜葛,他与杨颐终归是欠下了。书房的屋檐边新添了个未完成的燕子窝,一群鸟儿总在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这会儿子,怕又是从哪儿弄来了泥巴正在筑巢。“瑾瑜......” 杨颐_默不作声收回手,兀自斟满第三杯。“第三杯我还敬你,再见曾经在一起的岁月和放不下的缘分。”饮下这杯酒,此间种种,无论是风花雪月,亦或是爱恨情仇,皆已成过往。这场豪赌,杨颐赔进了自己,却没换回来季修淮一句喜欢,终究是情浅缘深,道一句孽缘罢了。踱步出书房,旭日东升,暖意融融,微风不燥,阳光正好,鸟雀占满枝头,唧唧喳喳好不热闹,盖是个好日子。宜休妻。
(七)戏录“你累么?”“什么?”“把灵魂出卖给我吧,我将带来卡西莫多的礼物,给你世间的爱憎。” 祁汜我看着桌上那块异域风情的棉麻桌布,白瓷杯立在一个精致的铜色底座上,而后视线上移直至与她目光交接,还真能看到一些虚无缥缈的有的没的。鉴于不知如何开口,我便一直看着她,时间就这样凝固了十来分钟,才开口说道:“计划已经停止,别再做没有结果的事情了。”我自顾自地说着,摆出惯用的那副我能把你看穿的表情,不过视线没在她那儿。气氛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似乎应该掉头就走,可是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索性站起来,朝她的方向走了一步,弯下腰,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那是受害者的姓名。“她,你知道吧,从你这儿逃走的,前段日子去警局报案,被我压下了。”我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她,从未见过一个成年人能有这么干净的瞳孔,干净得就像水晶球的球心,干净得就像那些惨绝人寰的手段不是出自于她。然而我清楚地记得那日看见受害者身上的伤痕时,仍能一眼认出是她的杰作,就像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是会闪闪发光的。这让我感觉莫名其妙,很想问为什么。“莫九黎,你这样,累么?” 莫九黎我想过同伴可能出卖我,却没有想到那女人会主动报警。即便是坐在审讯室里,我还觉得这只是一个梦。天花板中央一盏吊灯吊在审讯桌上放,灯罩笼住四散的光直射在桌中央的审讯记录上。我张了张嘴,嘴唇干燥,又重新合上。自变异之后,我的心态早已从痛苦转变成绝望,这么多年,哪里还是为了一个结果去费尽心思,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我沉默,不去回答他的话,只尝试着透过灯光去看他的表情,以此揣摩他的心思。然而,他站在黑暗之中,我只觑见一个轮廓。两手交握,拇指来回摩挲,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压下案子,甚至无从想象他这么做的原因。摸不着底的感觉让我有点急躁。喉咙发紧,我轻咳一声,伸出舌尖舔湿唇瓣。我能感觉到他的看我,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下意识偏头,思索该如何探出他的目的时,他又接着说着,我错愕,蹙眉惊讶于他的问题。“什么?” 祁汜自从那次坐在她的对面,我就无法将注意力从她的身上挪开,开始每天盼望坐在她的附近。她想什么就去做什么,我爱死了这一点,虽然我们的生活总归是越来越远,但也不惧谁配不上谁,谁等不到谁。作为两个对立面的普通百姓,只希望我们的结合不会引起轰动。她的声音涩涩的,使我心头顿时一哽。吊灯把房间笼上了一层暖黄,关合的百叶窗把光线与这里的夜景一起隔绝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发了一会儿呆,心脏咯噔一跳,大脑还是蒙的,声音带着程式化的温柔以及酝酿许久的深情:“你知道的,只要是你找我帮忙,帮什么忙我都答应,不考虑后果和是否值得。”我顿了一下,兀自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道:“这些年我一路看着自己冒胡渣泛皱纹,内里的情绪,没有人比我读得更懂。我想我比别人幸运得多,我拥有更多对的时间,遇见了更多对的人,并愿意接受这些对的事实。而你,又恰好在对的时间激起了我原本就拥有的理解爱的能力。”从喜欢她开始,想念,猜疑,痛苦,不安,一个一个碾过心脏,前后不过短短几个月,却仿佛经过了沧海与桑田,我坐在她的对面,试图说明白自己的心意与不安。 莫九黎我挺直腰板,一时愣住,惊讶于他压下这个案子,也惊讶于他的理由。从未想过,警署前一把手,竟然会相信一见钟情。而彼时我的身份是嫌疑人,他是审讯员,而之后我才知道审讯我的一时兴起充当审讯员的警署前一把手祁汜。手指摩挲椅子扶手前沿边缘,半阖眼眸兀自思考。好半晌,抬眼懒睨他一眼,探到他眼底一片清明复收回目光。不得不说,他认真告白的时候确实让我动心,我不确定他的心意是否认真,但我需要答应他。我要答应他。这是我脑海第一时刻浮出的想法,无论出于什么心态。“倘若我是为了你的条件答应你呢?”如果我不确定我会不会爱上你,那你还会喜欢我吗。我紧咬着下唇,手指狠握着扶手,指节发白,仰头看他。 祁汜抱着告白的想法,我张了张嘴,所有含含糊糊的声音被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耳朵自动过滤周围一切嘈杂的声音,准确无误的捕捉到她语气中的不安,思维混乱不清,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微微皱起眉,抬头正好撞进她的眼睛,那里噙着我从未见过的光,勾起了内心想与她经历心动甜蜜争吵嫉妒痛苦别离团聚守候以及所有意料之外的风浪的念想。“那又如何,最起码对你来说我有存在的价值。你知不知道从我认识你那天起,脑袋里面就连别人的影子都没有!我从未想过我们也许不会结婚,哪怕一秒。”旧得退了漆的墙壁,磨得反光的桌角,铁质的被刻了字的椅子,这环境并不适合告白,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我指着墙上的挂钟,音调高了八度。又竖起三指,放在了太阳穴边:“我发誓。”“就算你跟很多人有暧昧关系,我也能接受这种背叛,也不会疑神疑鬼。”话这样说出口的时候,潜藏在心里的什么东西像藤蔓一样破土而出,悄悄地爬满整个心房。她的脸被灯光覆上半边浅浅的阴影,黑色的眸子张张合合。“把灵魂出卖给我吧,我将带来卡西莫多的礼物,给你世间的爱憎。” 莫九黎眼眶瞪得发热,后颈因长时间仰头泛酸,摇头晃动脑袋一边缓解脖颈酸楚一边暗骂自己语无伦次竟说出来了内心想法,正想着如何解释时又被他接下来的话惊到。停下动作,歪着脑袋一手抚上脖颈脖颈,一边盯着他的动作,蓦的笑出声音,先前来的紧张感消散殆尽。余光扫一眼右上角的摄像头,注意到红灯未亮才知道,监控早已关闭,这段话自然不会被录下来。我活动手腕,扫一眼桌上的红色印泥,主动起身,用右手拇指按压一会儿背在身后,缓慢走近他,一手拉下他太阳穴旁的手,然后用带有红色印记的拇指按在他的脸颊,仰头看着他,脚尖轻点,努力与他平视,食指在指纹旁打圈。“我招供。”
(八)戏录你是我拂晓时分做的一场梦,天光亮起时就散了。 林笑别黑沉的夜,伴随着一阵狂风席卷、电闪雷鸣的信号,豆大的雨点顿时如瀑布般自空中倾盆泄下,且迟迟没有停歇迹象,似是铁了心要一遍又一遍的,不厌其烦地冲刷着这座城市。这种雷鸣交加的夜晚,往往会让一个人的脑袋变得昏沉,情绪也随之起伏不定。更何况,手边还有整箱取之不尽的酒精从中相辅,堪称事半功倍。也许是忘了,或者懒得,总之屋里没开灯。浑身没骨头似的瘫软在沙发边,一手握着酒瓶,仰头猛灌了几口。原先柔顺的及腰长发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洗,乱糟糟的,心想着反正不需要出门,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电视里正在播一档热门综艺节目,耷拉着眼皮勉强看了几眼,笑不出来,索性拿过一旁的遥控器关了电视。该睡觉了。摇摇晃晃地从空瓶堆里站起来,眼前事物便猛地模糊成一片片虚影,看不真实,脚下的地板也感觉愈发踩不真切,整个人几乎是在飘着走。倏然,脚下一滑趔趄着摔了一跤,完全失去重力平衡的身体倒在冰凉的地板上,很冷。迷糊间,我好像掏出手机拨通了谁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很熟悉的声音,让我安心,又让我止不住地难过。 陆弋安
和她相遇在那个城市,承载着太多美好而又致命的回忆。我又在旅行,独自飞过日期变更线,飞过一个深夜一个清晨。与其说是旅行,倒不如说是逃避,逃避着她,同时也在逃避着我自己,我希望这样的充实感能够转移我的注意力。早上因为雷暴天气滞留在芝加哥机场上,深夜终于到到了酒店。一如既往的泡面,很多很多带消毒剂味道的毛巾,性能品牌各不相同的电熨斗,一样的白裙子,就是我早已习惯的酒店生活。有时候电熨斗有电源线,有时候没有。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无牵无挂,有时候非常想她。我系紧睡袍腰带,给自己煮茶,我这么爱流浪是因为回不去一个人的身边吧。
当初分别的时候,低头看见你鞋尖有雨迹,我在想,世界乏善,但你这么美。你大概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情最难久,性自有常。我端着一杯茶坐在窗台上,久久难眠,也许是这杯茶的原因,又或者是我在想你。最决绝的人明明是我,可现在最不舍的依然是我。或许我依然像曾经那样深爱着你,只是不愿意接受而已。我从床头拿来了手机,熟练的播出那串早已熟记于心的号码,最后却又一个又一个的删掉。
一阵熟悉的专属铃声划破了大城市深夜本该有的宁静,也唤回了我滞留不前的思绪。屏幕上闪烁着那个令我日思夜想的名字。
“喂笑别,你有什么事吗?” 林笑别生疏字眼从电话另一头传来,还夹杂着极轻浅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轻而易举撩拨起我对这个声音主人的想念。经光纤传导处理后的音色变得沙沙的、有些失真,但仍旧清晰得很。清晰到她说的每个字,都化作利刺,一根根落入耳内,唤醒混沌脑海中仅存的一丝理智。她叫我笑别,不再叫我笑笑了。想到这点,本就绷紧的情绪如同涨潮海水一般,顿时冲垮了摇摇欲坠的堤坝,冲垮了我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我就像是一个被丢弃在岸边的稻草人,而它则是张牙舞爪的海啸,来势汹汹,劈头盖脸地狠狠打向我,那残波余浪溅了我一身,最后再将我彻底淹没,包括理智。“……安安,安安。”我近乎贪婪地呢喃着这个名字。可等它真正从我嘴中钻出来的一瞬间,我才意识到自己将电话拨给了谁。一连几日被酒精浇灌的嗓音早已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的尾音甚至还微不可闻地发着颤。倏然,一颗冰凉的水珠划过脸颊右侧,痒痒的,我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将它擦掉。一摸才发现,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原来是眼泪啊,我真是有够笨的。或许正是因为我的反应迟钝,才会使她对我的感情,如同这眼泪一般,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凉透,一点点消磨殆尽,走向同一个悲惨结局。 陆弋安
那个令我日思夜想的人啊,仅仅就是一句喃喃的呼唤也让我沉醉其中,就好像是一壶醉人的烈酒,即使清楚的知道,却还是宁愿沉迷于其中不愿意舍弃。听着电话那头沙哑的喃喃之语,心里止不住的疼痛。我并不擅长交流,所以从不轻易打破沉默,直到你在呼唤着我,感觉如此忐忑、彷徨。依旧没有勇气向你倾诉对你那如同潮水般一发不可收拾的思念。
“笑别你喝醉了,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都好了。”
我用尽了毕生的温柔与勇气说完这句话,眼睛酸酸涩涩的,但却没有滚落下意料当中泪水,也许是我将它和过去所有的一切一起落在了你的城市。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听见了内心深处的狂风暴雨——是过往所有的伤心和遗憾,它们在呼唤回响,最终化作水下的冰山,承载着我如今这副可怜的模样。
“你是我拂晓时分做的一场梦,天光亮起时就散了。我……我希望你好。”
内心深处的波涛汹涌霎然停止,留下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激荡着心壁,一切终究是应该结束了。挂断电话是多么一个轻而易举的动作,却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当耳边出来嘟的一长声,仅存的余力早已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
笑别,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也是。
(九)戏录“她说最爱我的那几年,不过如感染一场霍乱。那么,你呢?”“想不到爱你竟然成了我这一生的宿命。” 祁汜我已经不知道与她彼此相爱持续了多久,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更久的一段时间。不得不承认,这拥有着女人特有的宁静与高傲,以及那聂鲁达式的深情和胡亚罗斯的深邃的好姑娘让我着迷。我清楚地明白这种感情仿佛在一开始就注定要以一种破灭的形态收场,最困难的,莫过于面对着的是另一个完全无法掌握的个体,这是上一任女友教会我的。在这个闷热的夏天,大树枝丫重重叠叠,满树的绿叶竟闹出万种风情。我站在市场附近的那条街,本想等她赶上来,眼睛里却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像无形的刀,狠狠地戳着心脏。蓦然回首再见到年少时疯狂爱慕的面孔,我突然失去了所有感觉,只得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良久,然后抱住仓促赶来的女人,拂在她的耳后轻轻吐出的话语,仿佛一片悬浮着的温柔而又悲伤的羽毛:“你能理解失去一段爱情的感觉吗?”太过深情是一场悲剧,必须以死来句读。我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分手时的画面,身体有种被抽空的感觉,脚底发软,血流缓慢,大脑一片空白。 时绘里我被祁汜抱在怀里,周遭是喧闹繁华的街市,耳畔是他那即使是仲夏的高温也无法融合的温度,带着一点酥麻,顺着微弱的耳膜传达到中枢神经,刺激着我在这燥热的盛夏全身泛起鸡皮疙瘩。耳后的敏感地带被他抓的死死的,这个男人仿佛天生为克制我而来。“你能理解失去一段爱情的感觉吗?”我应该是不能的吧,迄今为止能被我称之为“爱情”的东西,大抵是在遇到这个叫祁汜的男人之后,那些酸甜苦辣,那些喜怒哀乐,才仿佛变得鲜活起来。“不能。”我给予他掷地有声的回答,脸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的笑容,“我所有的爱情,都只有一个名字——祁汜,是你的名字。”这个我痴恋的男人啊,好像在恐惧着什么。“你是想让我体验一把失去你的滋味吗?我会死的。”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窥探到蛛丝马迹。 祁汜“不,我没这么想。”这宛若冰河消融的声响,使我的心脏立刻跳到每分钟一百二十次以上,血压像牛市的股票一样,一路飙升,眼神也不敢与她相交,只得低头皱眉诉说。她不知道,在没遇见她的那些年,我经历了一段怎样刻骨的爱情。我害怕再一次翻天覆地地爱过。这一刻突然有些委屈,继而这份蔓延开来的情绪像拉帮结派一样团结了这些年来所有与想念没完没了纠缠的日子。“你不曾见过那时我的落魄样。她说最爱我的那几年,不过如感染一场霍乱,像一个货真价实的讽刺一样,铁面獠牙地嘲笑了我这么多年。”“那么,你呢?”我从背后环抱住她,手刚好搭在她腹部。对面商贩窸窸窣窣地吆喝声使我不知所措地烦躁起来,好像所有人都愁肠百结地怀恋着往事。我害怕去听答案了,害怕自己看得懂听得懂。也许潜意识里不想接受这些,不想承认我们的生活正在和彼此有关地蔓延与发展,说实话,我退缩了,在看见前任的那一刹那,我再次开始怀疑爱情。 时绘里背靠在祁汜的胸膛上,因着扭头才能看见他的姿势脖子格外的酸,不多会儿就受不了,只得就着他环抱的胳膊转了身体正面对着他才使得自己舒服一点,可是对面这个男人却不敢跟我对视。身处的环境太过燥热,最清晰的感觉莫过于汗水顺着肌肤滑进衣衫,眨眼间就是一片湿润的深色,这让我有一点混乱,无法如往常那般冷静的思考。他不喜欢我。这个残忍的事实从未向现在这样清晰的在我脑海中出现,扎的我几乎出现一瞬间全身脱力的幻觉,不期然的想到那句你我本无缘分,全靠我纠缠不清。“祁汜,爱你是我这一生的宿命,我逃不开,也不愿意逃开,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愿意奉陪到底。”“我不清楚别人的霍乱,我只想做你的兵荒马乱。”我看着眼前这张自己痴迷的脸,抬手拂去他额角的汗水:“只是,你能说服你自己给我这个机会吗...” 祁汜我看着她,这是为数不多地细细打量,不得不承认,她是那种在人群中无论如何也能被辨别的女生,利落的发型,眼神无所顾忌地扫过人群中虚无的点,然后直直地看着我。这双眼睛让人很熟悉,痛得在跳。我不知道此刻是不是有些不同,只是移开了眼睛,任由她拂去额角的汗水,倦倦地低头又抬头,那感觉就像身在监狱中。“我以为可以医好那些你没有看到过的早年,我以为自己可以承诺安稳。”阳光褪去了我们周边所有的黑暗,什么都不记得地一直爱着,直到彼此都精疲力竭地停下来。总是在这种时候感觉到一丝不苟地上演着生活,人来人往,欢笑悲恸,提醒我很陌生。“我承诺不了安稳,我被这个世界吓怕了,像所有懦弱的男人那样干尽了混账事。”离开她的身边,我往前走了两步点上了一支烟,把话停在这里,又把彼此放在了希望与绝望厮杀纠葛的地方。这就像是一场放逐,毫无期限可言。但是谁说就一定是不可能,谁说我们之间一定不能走下去呢。烟灰节节下坠,我知道自己有多爱她。当我再一次低头的时候,烟已经烧掉了半支,夹烟的手指垂着,突然如释负重地叹了口气,转身看了眼她的表情,把烟踩灭了。“那可能会很疼。”我走向她,将其额角的碎发抚平,心混沌得无法激烈地跳,只是像等待一个心知肚明的结果一样迟疑又迅速地将她拥入怀中。 时绘里我看着他的背影无声的摇头,想上前告诉他我不怕那些,从此以后我看着你,你会是我一个人的大英雄。可是提起的脚步踌躇不前,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又突然无法说出口。他近乎自暴自弃的诛心言语,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将祁汜削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颓废,灰暗,懦弱。试图安慰的手抬起又放下,瑟缩不前,刹那间,悲从心来,难以言喻的心思辗转了千万遍。直到他踩灭那根烟,回过身重新将自己搂在怀里,一句轻飘飘的“那会很疼”落在耳畔时,悬在空中的心才落回实处,感受着肌肤相贴的熨帖,听着胸腔里掷地有声的跳动,之前躁动的情绪被奇异的安抚了,就像久旱逢甘霖,干涸的心疯狂的汲取着雨水的滋润,不愿停止。他都不怕了,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胳膊终是覆上他的背,抚摸着那微微弯曲的脊梁,用力抱紧的同时笑出了泪。“你知道的,我最不怕的就是疼。”
(十)戏录“美丽的公主就要亲吻我了,怎么办?” 孟瑜声
突如其来的金融风暴不费吹灰便掀翻了整个孟氏集团,一夜之间,仿佛天塌了,曾经钻破了头也要找孟家分一杯羹蹭一点富贵的那些亲戚们水滴似的人间蒸发了,真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墙头草两边倒。那些八竿子打不着远房亲戚更是如避蛇蝎,仿佛我们孟氏就是洪水猛兽会祸害到他们一样。司空见惯的阿谀奉承逐渐淡出我的生活,房子车子拿去银行那抵押,父母逃到海外重新开始,我从王子变成了癞蛤蟆。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出现了一个家境一般相貌虽不是极美的但也不差的女孩,不施粉黛,不穿名牌,不爱香车宝马,有自己的梦想,虽然很普通,但也闪闪发光。
似乎是上天看到了我们一家的努力,向我父母抛下了一根橄榄枝,孟氏东山再起,虽不如往日之繁荣,但也摆脱了危机留下的阴影,曾经弃我们于不顾的人又如潮水般地一拥而上,包括眼前的这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我的未婚妻,如果不是因为那次危机,我们早已携手迈入婚姻的殿堂,也正是因为那次危机,我看清了这群为名利而奋不顾身的人们的真面目,像自己亲手揭开了事实的真相,看到了血肉模糊腐烂不堪的内里,真是可笑,可人心是肉长的,怎么可能不痛。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高傲,仰着头像一只不可一世的白天鹅,展开漂亮的羽翼,令人炫目。 林糖常年潮湿的空气致使墙壁起皮,角落堆积着几个硕大收纳箱,因东西过多的缘故盖子成微小的弧形勉强扣住。她四下打量这个房间,因为背光的缘故,连空气都渗着湿意。低头轻咳一声,手搭在交叠侧放的大腿上,微昂着头露出脖颈曲线。再次来找他,是因为业界龙头的称号重新被他孟家占据,而她林糖,一向是只要最好。所以重新崛起的孟家少爷才有了资格做她的未婚夫。“下个月就是我们的订婚典礼了,我提前来跟你商定一下需要邀请的婚礼宾客。”她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孟家已经东山再起了,却还是要住在这里。也许是因为一时找不到地方住了?她想。遣散了跟着一起来的保镖们,她主动坐在孟瑜声的旁边,犹豫几番,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唯唯诺诺开口:“那…现在我要亲吻你了。” 孟瑜声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却不显俗气,优雅又不失俏皮,就连抬手将碎发别至耳后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十分的撩人。华丽的衣裙,精致的妆容,让她看上去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与这个破旧逼仄的小公寓格格不入,再让她在这里多待一分钟都会让我良心不安,感觉像是亏待了她,这样一个出身高贵的大小姐出现在二线城市郊区的一座破落的小公寓里,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扫视了一番,我捕风捉影般察觉到她眼中流露出的一丝不屑,像把利刃深深扎进胸腔,化作冰棱尖锐刺骨寒气逼人,可一想到我爱的女人住在这,心里的滋味便不是那么难受了。她作为一个发号施令的人,那些保镖便带着一种鄙夷的目光像逃离难民窟似的大步流星而去,只留下我和她,暧昧的氛围在升温,她修长白皙的手指覆上裹着化纤布料衬衣的后背,温热的触感一如两人间关系的微妙,她吐出的气息渐渐向**拢,话语里的含糊不清让我觉得她这是在献媚,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更充满诱惑。
我像在调侃她:“怎么办,美丽的公主要吻我了。”
接着我推开了她,轻轻地,却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恋恋不舍,因为她说要吻我时我的脑中浮现的不是林糖这张充满女人味的脸,尽管她媚眼如丝多看一眼都会沦陷,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两片柔软的从不涂抹香奈儿阿玛尼口红的唇,很甜,让我欲罢不能。 林糖她前倾上半身去贴近他,脸颊泛红,耳朵隐隐发烫,紧攥的手手心出汗,长而弯的睫毛因紧张微微颤动。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别人。林糖怔住,不明白孟瑜声为什么要拒绝她,是她太过主动了吗?她张了张口,质问的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你…不想和我接吻吗?”林糖想不出来他不愿意接吻的理由,在同一个圈子里的同一辈人,只有她才能配的上孟瑜声,能配得上孟瑜声的也只有林糖,他们理应在一起。她用余光去看孟瑜声,看到他脸上隐约的不耐和走神,顾自松开了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门外等着的不仅是保镖,还有一起来的化妆师和摄影师,她原本是打算今天要和他一起拍好婚纱照的。但千想万想,林糖都没有想到孟瑜声回拒绝她。
我能看出来她要吻我时正紧绷着神经还有额头洇出的汗渍,她自幼便是父母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千金大小姐,再加上条件优越长相出众,向来是追求者排成一条街,从未被拒绝过,人人都众星捧月似的围着她的。而如今,我却把那个台阶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让她的第一次主动出击变得毫无价值甚至还有些可笑,说出去定是要为人笑柄的。
有一瞬间我看到了她脸上的惊讶,还有愕然,像按下了快进键似的这个错愕的表情在我眼前一闪而过,然后她又恢复到原来的镇定自若,跟刚才那个低眉顺眼求吻的还有些羞涩的小姑娘大相径庭。我轻咳了一声,如果是以前我的父母还没有重新挽回局势时我可能会考虑抓住这块浮木,可如今形势已经完全翻了个面,我不需要为了面包舍弃爱情。
我站了起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与她对视。
“林小姐还请你自重,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来之前不可能没查过吧。”话里行间是毫不掩饰的锋芒,我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径直走到门后,握着门把手扭了一下,虎口处紧贴门把的冰凉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有多真实,打开门,我故意抬手仔细端详腕上的表,微蹙眉头。
“我女朋友快回来了,你们还是快离开吧。”
林糖林糖惊愕于他的态度,眼眶发红,但仍是强迫自己恢复镇定,挺直腰板,心里却为如何给父母交代发愁。她猛地站起,仰头认真看一眼孟瑜声,确定他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之后,收敛自己的情绪,顾自整理裙上褶皱,定定再看他一眼,赌气大步走掉,却又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再度开口,撂下话离开。“我…来之前,没有查过你。”
(十一)戏录奉神者搭上了撒旦伸出的援手——也许上帝的信徒也有自己的贪欲。 姜不渝
墨西哥的廉价旅馆,剥落的墙皮,高低不平的椅子脚。
被手指划开的啤酒拉罐豁口还在往外跳着汽珠,躬着背倚了破皮沙发微微眯眼小憩。套着破洞牛仔裤的双腿自然的交叠搭在用硬纸皮箱改造的茶几上,以便自己能用余光瞥到挽起的裤脚下所露出的纹着梵文的脚踝。
敛回专注的眼神流连在枝蔓般缠绕着的梵文上,一大口冰啤灌肚,在闷热的夏天里席卷而来的凉意从喉咙弥漫至全身。突兀的喉结随着啤酒外罐壁上细小的水珠躁动,张了张嘴本想扯着沙哑的嗓子嚷上那么一句,到头来也只是沉默的喝了口酒。
独自俯瞰华灯璀璨的城市夜景,算不得一件令人多么愉悦的事。即使整日以挥霍生活为由逍遥放纵地活着也得不到几分乐趣。逐渐的,厌倦之感在心底催生,厮打成为家常便饭,以浑噩的姿态面对手下的弟兄。将易拉罐底残剩的几滴酒精液卷进喉中,然后舒出一口气,又以傲睨神情望着对面人。 温玦
早些时候便从下属那听闻姜不渝有二心,本以为只是说笑话,毕竟他可是个核心人物,怎么会说背叛就背叛。
但我还真没想到,原来他有二心很久了。曾派遣打探的人也多方表示过,说是有意向合作。但这个风险可是大的很啊,万一不留神,被人家吃了怎么办。对方可是个吃人不留骨头的人啊。
我抚弄着易拉罐的沿边,定定瞅着眼前人一声不闷地喝酒。无趣。转了转眸子拄着脑袋扭头看向外面,我喜欢这种感觉,像是俯瞰众生一样。但贪欲太多,不断积攒着最后控制肉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这也是这个城市最可爱的一点,那样会使我感觉生活愈发有趣,倒不如说是将人玩弄于掌心的有趣。
察觉到他将目光投向自己,便回过神来扭头看他。嘁,什么人嘛。还真把自己当老子了啊。不满地挑眉喝了口啤酒后,换了个姿势更加舒适地靠在椅子上笑着瞧他。
“既然姜先生喝地尽兴了,我想我们该谈谈正事了。” 姜不渝
轻哼一声抬手将手中的易拉罐准确投入身后的塑料桶,咚地一声,与地面碰撞清脆响亮。又将双腿放下岔着腿直起腰背,“好啊。”声音轻顿,以沉默赋予尊重,用寂静追悼消陨。
面前这人自己也并不是一无所知,自从在墨西哥扎根驻足直至小有名气后,这个人就一直缠着自己。许是自己不安于现状,亦或是什么其他原因。
当贪婪开始腐蚀人性的时候,黑暗便成为一片沉默的海。死亡是最初也是最后的异调,生命终程无从回避也无法阻拦。
再开口语气平静,一如每个阳光洒落的午后,坐在街角的咖啡馆,遮阳伞下端起一杯撒了一小撮肉桂的卡布奇诺,欣赏人流往来烟火喧嚣的安然。
“那么——温小姐,说说你的想法。”
犹如古老铃音在残破砖墙后响起,久滞时光重新开始流转,磁带式录音机沙沙转动,温润嗓音仿若刚从沉睡中苏醒,带着一点慵懒,一点怅然。 温玦
听见男人的回答时,我就知道,鱼终于上钩了。之前的死皮赖脸也不是没有用处,虽然被人赶了好几次,但结果证明努力还是没有白费的。
我翘起腿将身子前倾露出自己较好曲线,一个女人的优势在谈判的时候就会显露出来。男人嘛,都爱吃腥。勾唇浅笑着抬脚微微蹭着男人的小腿部。“我想,姜先生很清楚我的来意。据我所知,姜先生已经负责这一带一两年了,可谓是尽忠尽职。但怎么您的上头,没有要提携您的意思?”
微直了身把玩着落于肩上的卷发含笑瞧他:“我都要替姜先生感到不忿了,怎么您就不想尝一尝,将权力玩弄于鼓掌的滋味吗?”语毕让自己更靠近他一些,手指在他腿上微微画着圈蛊惑着。“简单粗暴的,我想与您合作,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我相信这个男人会答应的,否则也不会答应与我见面。好戏,开场。
(十二)戏录“我接住了,你这一辈子,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我都再不会松手,哪怕你有一天烦了、厌了、想走了,我也绝不会放开你,就算勒,也要把你勒死在我怀里。” 祁汜这些年我一路看着自己的嘴角眼角冒胡楂泛皱纹,内里的情绪,没有人比她读得更懂。吊灯把房间笼上了一层暖黄,当目光触及到她的身影时,我的心脏咯噔一跳,雀跃立即欢天喜地地蔓延开来。我一步步地走向她,脑海中闪过分手后的画面,教授滔滔不绝地讲授考试重点,全班都聚精会神地奋笔疾书,只有自己整个人仿佛与正常世界隔离了,除了摆弄QQ,一次次浏览她的动态,再一次次删除访客记录。想到这儿,我的呼吸忽然自行断了一下,有痛感自胸腔涌进口腔。“我想你。”我抱着她,像以往那样,出口的声音涩涩的,带着酝酿许久的深情。沉默里,哽咽融在每一个字节。从分手开始,麻木,孤独,痛苦,思念,一个一个碾过心脏,前后不过短短数月,我却已仿佛经过了沧海与桑田。 陈司礼这几个月里,过得如同人间炼狱。失眠成常态,许是太过于投入的原因,浮云之下,阳光灿烂的有些耀眼,想过纸醉金迷,喝断片了就不会想事,大概是痛苦都太过凿印在心坎,以至于看到一本曾经和他一同上课时歪歪斜斜做的笔记都触目惊心,如同一个诗人,流浪的那种。出门前面对镜子画了个浓妆,他不太喜欢的,说过于惊艳了,我笑他怎么这么会说话,其实只是想遮一下我的黑眼圈,抿抿唇将口红填充均匀,长发披肩,一侧别在耳后,合起梳妆镜时我还在构想见了面我该如何反应。入耳时,三个字,足够将鲜花开满内心荒芜的城堡。怀抱仍旧温暖,差一秒,再多一个转轴,我就不想再抽出身。“祁汜,松开吧”无法抑制,双手垂着倚靠在男人怀里,身上还有淡淡香气,一度让我沉迷。挣了挣他的胳膊,也没有想要逃离,双手抚上男人肩膀轻推,顺手整理他的衣领温声细语,分手一事仍旧介怀,分开后过得不好,我想让你知道。“还像以前一样,永远收拾不好自己” 祁汜“松开吧”三个字准确无误地撞进脑子里,遗憾总抢先一步而来。这几个月我置身风景里,她都缺席,无论坐在哪里,身边总是空落落的,人情与景,都不得感受。甚至在任何地方,身边的空气也像在提醒一个人的缺失。寂寞的、热闹的美,我都进不去。我果断地掐断了自己蔓延起来的情绪,并未接她的话,任她垂着双手倚靠在怀里理顺衣领,有些眷恋意味地摸了摸她的头,松软微卷的深棕色长发摸上去手感意外的好。连自己都诧异,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脑海中那个“她不在”的念头还是无时无刻不在。“司礼,谢谢你曾经赠予我的那份寂寞,但现在,我想要你。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住自己,美的东西就是有人喜欢,忍不住要抱紧。”我其实是做不到和她坐着聊聊天,更不要说和她坐在一起说一些难以启齿的情话。但此刻,我害怕她又翻天覆地地爱过其他人,为他流太多眼泪。“你还能接受我么,司礼。”我害怕去听答案了,害怕自己都看得懂听得懂。 陈司礼在复杂生活的背后,自怨自艾没有任何意义,包括爱情的来往和去向,都变得摸不清。我想过冷漠相对,远不像此时全世界只有我与他的安详,这几个月把一座城市走了个遍,以及那个荒废很久径直往海面延伸的石子路,洒脱得像个艺术家,失落得如同要被诸神放弃毁灭。玫瑰、鸢尾花、荞麦……每一次路过街口花店都会买几朵回去插在玻璃器皿里,但我还是觉得我跟这个城市格格不入。抚摸头发的姿势动作一如从前,还是那么轻柔,带着一丝谨慎。灯光正好,打在他脸上让我回想到他的笑。“可别这么说,自我之后,你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浓妆艳抹,这几个月,不知你同其他人有没有这样说过,我也并不想问你稀疏平常的你是否爱我。”我听他的话语,却不能理会他的本意,我已经不能确定他是用怎样的感情对待我,也怕重蹈覆辙,随意伸手轻抚男人下唇。“你说,曾经你吻我的时候,想的是哪个女人?”我多想告诉你,离开你的日子里我过得那么文艺,那么无聊,那么不想笑。 祁汜这几个月,我们之间,从未有电话和短信。我没有她的新号码,即使知道可以轻易取得,但也怕,怕再一次扑火,怕和生活错过。也许潜意识里并不想接受这些,我竟然要以这种方式,接受她的责问。这一刻突然觉得有些委屈,继而这份蔓延开来的情绪拉帮结派一样团结了这几个月来所有与想念没完没了纠缠的日子。我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烦躁起来,就像挨了一棍子一样心脏的那个地方剧烈地痛了。微皱眉拿开她抚唇的手,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支烟,望着零星的灯光。再一次低头的时候,烟已经烧掉了半支。我在夜色里裹紧衣服抽完这支烟,转身走向她,抬手抚顺长发,低头吻上她的唇。“你知道我身边从来没有女人,除了你。”“不要走了。”我露着笑,把脸深深地埋进她的发丝里,犹豫片刻,跟当初一样不会计算后果地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此刻我才明白先前只是习惯了想念她,却因为太熟悉想念这个状态而忘记了她其实在身边真实地生活着。 陈司礼无论有多抗拒,我选择熟视无睹,其实我本意并非如此,一个人压抑的多久,所要咄咄逼人就有多强烈。指尖触感温润,实际上就差几秒,我就怕手心出汗落荒而逃。我是个懦弱的人,也许就是这个原因,以致我曾经连挽回的时候都在自欺欺人。烟味有些浓烈,我甚至有些自责,是不是过于强硬,那个吻没有回应,那句言辞却使我没来由的安心,拉开了些距离,掌心轻轻覆盖在男人脑袋一侧带着点弯曲的头发。实际上,只要想到以后还能继续陪在他身边,真切,带有感情的。“祁汜,你别忧郁,这样子不像你。”唇角浅浅咧出微笑,踮脚拉了拉他的脑袋使得稍微低一些,覆在眉峰浅尝辄止亲吻。“我接住了,你这一辈子,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我都再不会松手,哪怕你有一天烦了、厌了、想走了,我也绝不会放开你,就算勒,也要把你勒死在我怀里。”
(十三)精分小姐手上有玫瑰香,我记下了 江疏影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个城市的街头,穿过一片玫瑰花圃,黄包车夫打面前跑过时吆喝了一声,我慌乱地往后避两步,小心地躲开车轮碾过水洼时溅起的肮脏水花。然后绕过广场正中的喷泉,来到一相对寂静的鱼塘。倚在木拱桥栅栏上,我低头望着水里慢慢浮起的模糊倒影:一头蓬松柔亮的卷发,雪白府绸底儿竹叶纹时装旗袍。摘下手上的白色蕾丝手套后,木然地将手中鱼食洒入池中,引来几尾锦鲤,将池面搅碎。自娘的丧事做毕,舅舅舅娘已经肆无忌惮地给自己脸子看了。而父亲那里,自奉军胜利,连信儿也不再报,肯定是没法去的。陌生的浮华令我惧怕,在视野里越积越多,恹恹地望着阳光下的这一片光芒。 北正黎城市像一个野蛮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行走在白昼和夜晚之间,广场周遭的街上喧闹的车鸣和报童的卖报声像水管破裂后喷涌的水柱一样迸溅,阳光从几万米的高空坠落下来,分毫不差打在那些身穿文明新装的人脸上。黄包车熟稔地穿梭于人群与车流之中,碾过一叠被风吹落的报纸,呼啦啦离去了。当我下车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倚在木拱桥栅栏上洒着鱼食的女人。她的脸沉在暗光中,睫毛如同被线笔涂抹过一样幽密。“抽断情丝心在游,烟波江上谁解愁。小姐,有什么事可以让我帮忙的吗?”我迟疑片刻,走向前去,尽可能地使自己看起来温文尔雅一些:“我叫北正黎。”本还想着多说两句,又因才识尚有不妥,于是噤声,目光从她的脸上掠过去,片刻又掠了回来,然后满意地定格住。 江疏影我抬起两只汪汪的泪眼,看见眼前立了一名玉树临风的男子,年纪较自己略长,却雅人深致。他的声音渐渐传至耳内,提起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一些,慌乱地擦了下眼泪,伸手拂了一把鬓旁的发,把脸别向一侧,眼波流转,倏然一笑:“让先生见笑了。”一时间的寂然无声,偶尔飘来一缕商贩的吆喝声,转瞬便又在耳旁散了。我踏上吱呀的木梯,下了两节台阶,仰首探看间,清晰地看见他那两颗乌漆的眸子上晶莹地映出了自己此刻的窘迫与难堪。我慌了眼神,然后怯怯地说:“不知先生可否听说前两日直奉两军交战,直系惨败,张作霖控制了政权…”脸上早已是哀愁,这多么像是一场绝望的徒劳,所以眼泪早已迫不及待地掉了下来。 北正黎我并未看她的泪眼,只是望着湖面上的映像,不真切的面容随水波微微摇晃着,周围的喧嚣都渐渐退远,耳畔只剩下她的声音,使得心倏然间提起。我点燃了一支香烟,然后转过脸,沉默之后,微微叹了口气:“两年前那场战役如若不是吴佩孚令主力在炮兵的掩护下迂回到奉军的侧后突然发起攻击,张作霖恐怕早已控制北洋政府的政权。如今这种枪林弹雨、兵荒马乱的生活,有一部分源于直系军阀以武力统一中国的策略…”略微怔了片刻后,我耸肩一笑,疾步过来擦掉她的眼泪,拍了拍她的肩,似是安抚,却不知从何说起。“命运诡谲变化,政权上的纷争,向来没有人说得准,小姐莫要太过伤心。”我侧头望向她,细细打量起她的脸盘和眉眼,身侧人泪光点点,毫无血色。这个迷一样的女子,虽不及画中人那般精致,却真真被她那震慑人心的美丽收走了魂魄。 江疏影听他喃喃叙出战场那边的消息,我的心立刻沉沉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就像挨了一阵拳脚后的趔趄,身子随着风而微微摇晃着,脸上一片黯然,泪珠子直在眼眶打转,耳畔只剩下细碎的发钗摇曳的声音。我慌忙转过身,攀着扶手独自下了桥,凄凄一笑,然后摇了摇头。满眼的泪已经无处可藏,扑簌簌全都落了下来。待到回神,微微一怔,抹净了脸上的泪,从齿缝里渗出一个迟疑而细微的“好”字。我转过头来看着他,那是一双锋利的眼,就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照样能割开我任何表情和言辞,将明晃晃的目光如探照灯一样伸进我的内心深处。说实话,这让我有点不自在,手足无措中抚了抚乱了的鬓发,然后用力笑了笑:“碧梧苍竹,疏影离离。我是江疏影。” 北正黎在这蒙尘的桥上待久了,便开始丝丝缕缕地津进微酸的烟火气。风一吹,便凝成了粉,似乎从头到脚蒙了一身。我正在考虑以什么样的姿态和神情来面对她,即使在心里告诫了自己千万遍,她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也不能平复内心的罪恶感。将黑色裘皮大衣脱下搭在手臂上后,我静静地出了一会儿神,飘远的心神和视线突然被她下台阶的吱呀声绊了一下,蓦然抬眼时,看见她背对着自己抽噎。我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等待着,直到听见那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好”字后,才挑起眼皮看着对面那个强颜欢笑的女子,低头向人露出嘴角的弧线:“小姐,过不过得了这个坎儿,只是时间问题。”最剧烈的悲伤往往会产生巨大的甜蜜幻觉,我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光影在她的脸上明明灭灭,以极温和的笔触勾勒出她美丽的面部轮廓。我将那张眼睛微红的面孔用力地拓印在了自己的心里,然后直视着她的眼睛:“小姐手上有玫瑰香,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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