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助关于天涯明月刀捕快玩法怎么玩

[转载]里乘&卷三【白话译文】
&&&&&&&&&&&&&
里乘卷三&&&
扎拉芬夫妇
扎拉芬者,汉军百文敏公之冢嗣也,堕地授官。成童,娶妻某氏,年齿相同,伉俪綦笃。文敏薨后,公子荫袭,秩跻卿贰。十九岁甫生子,贺客阏闾,汤饼溢座。诘旦,公子忽起颒漱,具冠服,向北九拜毕,令左右请太夫人至,延诸上坐,自伏地稽颡曰:“昨夜先公命之矣。儿本上界星官,今既有子,合归旧班,不得久恋人世。但儿不能奉母终天年,且以此呱呱者一块肉累老人教育,儿罪实甚!此子骨相是富贵中人,异日定能代儿尽孝。凡此皆天意,母亦毋庸戚恸伤怀。”又起坐,遍谕侮甬人等:“善事太夫人,共抚孺子,好理家政,我去矣。”言讫,瞑目含笑而逝。初,公子以妻新娩,戒家人勿遽以凶耗告,太夫人痛子爱妇,恐伤厥心,遂如戒秘治丧事。及妻审公子,佥托入直为辞,三问三如之,乃不复问。儿既弥月,妻忽晨兴,命婢具汤沐,浓妆结束,珠冠霞帔,向北九拜毕,令左右请太夫人至,延诸上坐,自伏地裣衽曰:“曩夕,公子命之矣。妾本上界女星,夙与公子有缘,今既有子,合与公子各归旧班,不得久恋人世。但妾不能奉姑终天年,且以此呱呱者一块肉累老人教育,妾罪实甚!此子骨相是富贵中人,异日定能代妾夫妇尽孝。凡此皆天意,姑亦毋庸戚恸伤怀。”又起坐,遍谕侮甬人等:“善事太夫人,共抚孺子,好理家政。我去矣。”言讫,瞑目含笑而逝。
里乘子曰:观公子夫妇弥留时告母谕众之词,历历明晰,如出一口,此殆苏长公所谓“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者欤?降昴骑箕,足征载籍不谬。如公子夫妇者,一得嗣体,人事已尽,含笑偕逝,可告无罪矣。牛女两星之外,天上又添此一双嘉耦,传之千秋,真堪艳羡。
扎拉芬夫妇
扎拉芬,是汉军八旗文敏公百某的嫡长子,由于世袭,一生下来就授给官职。等到长大,娶妻某氏,年龄和他相仿,夫妻非常恩爱。文敏公死后,公子承袭了父亲的官职,晋升二品侍郎。十九岁刚刚生了儿子,前来道贺的宾客坐满了大堂,饮宴甚欢。转天早晨,公子忽然起床洗漱,穿上官服,向北面九拜完毕,令左右请母亲出来,请老人家上座,自己伏在地上磕头说道:“昨夜我去世的父亲给我传达命令。我本来是天界的星君,今天既然有了儿子,应当重返天界旧部任职,不得久恋人世。但儿子不能奉养母亲为您送终,而且留下这一块骨肉劳烦母亲代为教育,儿子的罪过实在太大了!孙子的骨相是富贵中人,他日一定能代儿尽孝。这些都是天意,母亲也不必过于悲戚,以致伤害身体。”又起身,一一告诫叮嘱仆役奴婢等:“好好服侍老太太,一起抚育幼子,把家事打理好,我走了。”说完,闭上眼含笑而逝。
最初,公子因为妻子刚刚生产,告诫家人不要仓促地将主人逝世的噩耗相告妻子,老夫人痛伤爱子,爱惜媳妇,恐怕刺伤她的心,于是遵照儿子的嘱托秘密置备丧事。等妻子问公子行踪,都推说入京办事为托词,三次相问三次这样回答,于是就不再问了。儿子满月,妻子忽然早晨起来,命婢女准备洗澡水,梳洗完毕,浓妆打扮,珠冠霞帔,向北面九拜完毕,令左右请母亲出来,请老人家上座,自己伏在地上行礼说道:“昨晚,公子前来传达命令,我本来是天界的女星,前世与公子有缘,现在既然有了儿子,应当与公子重返天界旧部任职,不得久恋人世。但儿媳不能奉养母亲为您送终,而且留下这一块骨肉劳烦母亲代为教育,儿子的罪过实在太大了!孙子的骨相是富贵中人,他日一定能代我夫妇尽孝。这些都是天意,母亲也不必过于悲戚,以致伤害身体。”又起身,一一告诫叮嘱仆役奴婢等:“好好服侍老太太,一起抚育幼子,把家事打理好,我走了。”说完,闭上眼含笑而逝。
里乘子说:“观察公子夫妇弥留之际托付母亲告诫众人的言辞,一条条清晰分明,如出一口,这难道不是如苏轼对韩昌黎所称道的:“他们的降生是有来历的,他们的逝世也是有所作为的。”一样吗?降服昴日鸡,骑着箕水豹,天界二十八星宿之说,足以证明典籍记载不假啊!像公子夫妇,一旦得到后嗣,人间俗事已了,含笑一起而逝,可以说没有罪过了。牛郎织女两个星宿之外,天上又添这一对佳偶,传颂千古,真是足以令人艳羡啊。
高阳某生,旧家子也,少孤。家业素丰,以委托非人,乾没折阅,销耗垂尽。及生长知事,年少负气,奋欲恢扩旧业,遂将存产尽行鬻变,作孤注,得二万金,服贾游吴,计反掌可与陶、猗(古代富商陶朱公(范蠡)和猗顿合称。范蠡,字少伯,生卒年不详,汉族,春秋楚国宛(今河南南阳)人。春秋末著名的政治家、谋士和实业家。后人尊称“商圣”。他出身贫贱,但博学多才,与楚宛令文种相识、相交甚深。因不满当时楚国政治黑暗、非贵族不得入仕而一起投奔越国,辅佐越国勾践。帮助勾践兴越国,灭吴国,一雪会稽之耻,功成名就之后激流勇退,化名姓为鸱夷子皮,变官服为一袭白衣与西施西出姑苏,泛一叶扁舟于五湖之中,遨游于七十二峰之间。期间三次经商成巨富,三散家财,自号陶朱公,乃我国儒商之鼻祖。世人誉之:“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猗顿,战国时魏国人。猗顿是其号,姓名与生卒年代已无可考。他是我国战国初年著名的大手工业者和商人,为山西地区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战国时大工商业者。原是春秋时代的鲁国的贫寒书生。他在生计艰难时,听到范蠡弃官经商很快致富的消息,于是,“往而问术”。范蠡告诉他:“子欲速富,当畜五(母畜)。猗顿千里迢迢来到西河(今晋南一带),定居于猗氏王寮,大畜牛羊,后又兼营盐业,十年之间,成为与陶公齐名的巨富。)埒富。时吴下有名姬仙露者,年甫破瓜,艳声隆起。生方丧耦,耳姬名,姑偕友具贽往访,一见目成,两情心许。酒阑,送客留髡,枕席绸缪,各吐衷曲,割臂缔盟,矢以嫁娶。自是,无日不往。未及一年,腰缠渐绌,难厌媪欲,顿遭白眼。生将质衣货马,以供缠头之资。姬微闻之,谓生曰:“君以寻常狭邪视儿耶则已;如以伉俪视儿,则宜早为之计。大抵平康生活,有资即事趋承,虽富有铜山,亦不能填无底之壑。日来侦君囊橐告匮,闻将变质衣物,殊非长策,且过此以往,又将何如?”生沉思久之,答曰:“小生所谓得过且过,过此以往,倘计无所之,拼一死以殉知己!”姬闻之凄然曰:“果尔,则君之计亦左矣!君如实心爱妾,彼此不妨熟商。鸨媪所爱者,货财耳。君在此耗费已复不少,况尔我白首之约,方君盛时,媪曾极口许诺,君试申前说,料亦不忍苛求。得间,第往探之,需价多少?君如不足,妾薄有私蓄,当以相助。”商计已定。越日,生果如言询媪,且谓:“嫁娶之约,姆所亲许,天父地母,实所与闻。小生久客当归,理宜不背前盟,聘资若干,合当如命。敢请?”媪冷笑,扬目答曰:“所说诚然。然自妮子入门,老妇教养不易,今欲脱籍,其身价在他人必得千金,念公子平日伉爽,愿减其半。如有五百金,即惟命是听;不则,莫怪老妇不情也!”生唯唯,退以告姬。姬问生:“能得几何?”曰:“变鬻衣物,可得二百金。”姬曰:“若此,易矣。君速去措办,俾事早偕,迟恐生变。”生急惨澹经营,姬为倾筐倒箧,凑合如数,携以献媪。媪初从五百金非生所能猝办,今竟如数相付,碍难反齿,不得已,纳金署券,乃尽褫去姬之衣裙钗饰,仅存衵,逐令随生速去。时方暮春,天气薄寒,姬再三哀求,始给一旧布絮袄,聊以御冷。生携姬至旅舍,检理行装,所存无几,途长资短,莫知所措。逆旅主人怜两人荏弱,慨赠白金一流(王莽时银币的一种单位。《汉书·食货志下》:“
朱提银重八两为一流,直一千五百八十。它银一流,直千。”
),甫得成行。半肩行李,生自负荷之,姬披发韬容,徒步相从,日只行十余里。不及旅店,辄寄人檐下,或宿古刹以为常。经秋始至齐境。资斧不给,会天雨缠绵,泥淖难行,姬足趾皲破,血流濡袜,脱以示生,生叹曰:“小生漂泊穷途,孽所自取,固无尤怨!累卿憔悴若此,心实不忍!”姬曰:“是何言也?妾从君出门时,早知必有今日,但人患无志,不患吃苦。君倾产出贾,为欲恢扩前业也。今旧业未恢,产资荡尽,携妾而归,立锥无地,其能免邻里姗诮乎?”生曰:“奈何?”姬曰:“妾意小作贸易,较跋涉安逸,或冀少得什一,亦可聊以解嘲,还见故乡父老。君以为何如?”生曰:“卿言良是,顾何从得资?”姬曰:“容妾图之。”诘旦,笑脱左履,出珠一颗,大如发菽,付生,入市售得三十金。遂税屋三椽,操业来其,作苦半年,食用粗给。姬笑问生:“君业此不厌乎?”生曰:“以今视昨,较仆仆奔驰,凄惶无定,相去不啻天渊矣!何厌为?”姬曰:“固然,但所操太狭,必稍扩充而润色之方可。”生曰:“谈何容易!”姬笑脱右履,又出珠一颗,大如前,付生售之,价亦相等。遂兼货米盐醯酱杂物,日有生色,不半年,渐蓄傭媪。生日操会计,夜拥丽人,自以为人生之乐如是已足。姬忽问生曰。“君将沉浮于此以终身耶?抑尚有他志耶?”曰:“小生得陇不敢望蜀矣。”曰:“敢问贾与仕孰优?”曰:“贾不如仕,又何待言?”曰:“若然,君何不弃贾而仕。”曰:“卿傎也耶?明知小生读书未成,何从求仕?”曰:“妾闻司马文园尚不以货郎为耻,岂古之循良吏皆由科目起家耶?君如有仕志,曷不纳资以求之?”生不觉失笑曰:“卿益复呓语,些须薄资,仅敷糊口,那有多资可纳?”姬正色曰:“君果欲仕,妾自能设法。”曰:“将如之何?”曰:“君意欲何仕之求?”曰:“佐贰,可乎?”姬摇首嗤之曰:“何其卑也!”曰:“丞倅、牧令,可乎?”曰:“未也,盍再等而上之?”曰:“意者其为郡守乎?”曰:“如斯差可,万不得已,亦必须如此,庶可稍展妾志!”生问:“何法之设?”姬笑指旧所著布絮袄谓之曰:“妾筹之已熟,此中所藏,不止一郡守之资,其余可留作资斧,无俟他求也。”以两仪刀折之,中缀明珠不下三千颗。坎第鬻之,共得五万余金。遂罢贾,趣生赴部纳资,铨得粤东太守,指日挈眷之任。时滨海州郡所在患盗,行旅苦之。姬谓:“居官当首先为民除害。”因嘱生檄所部各邑严行缉捕,又出多资,遍募健儿,散布津隘,以备侦访。连获剧寇百数十人,悉置之法,盗踪顿戢,水慑陆栗,远近颂之。姬固粗晓文义,自生之官,凡催科抚字、听讼察吏,事无大小,皆内决于姬,庶务毕理,生惟优游素餐,坐享其成而已。三年政成,受上考,擢浙东观察使,寻迁浙臬(古代主管一省司法的官员。如:臬司(官名。即元的肃政廉访司,掌管一路的司法刑狱和官吏考核的工作。后明、清的提刑按察司,也称臬司,俗称臬台或廉访);臬使(即按察使);臬府(即臬司。指肃政廉访使);臬宪(旧时对按察使的敬称))。前后不十年,开藩吴下,以千金报逆旅主人。时鸨媪之夫为怨者所讦,株连系狱,媪伪为卖珠者,夤缘入署,求姬为道地,见姬攒珠簇翠,华妆坐七宝床上,容光四照,较前尤为丰艳,丽婢数辈,环侍承命。媪膝行匍匐而入,伏地不敢仰视,叩称:“老婢死罪死罪,当日不识贵人,过于计较,乞赐恕宥。”乃泣白所求。姬鲜腆欠伸,微哂曰:“阿母休矣!濒行时幸叨布袄之惠,不致冻填沟壑,念此一点香火情,容与官人谋之,聊以报德,且藉以补身价五百金,免使阿母齿冷也。”媪汗流淫面,稽颡有声。姬麾令:“去。”不日,即出其夫于狱。后生晋豫抚,向用方殷。莅豫甫半载,姬笑谓生曰:“以君之才,何能独当一面?语云:驽马恋栈,久必蹶蹇。不如避位,免讥覆餗。且人贵知足,大丈夫如此亦足矣,何必画蛇添足耶?”生从其言,遂疏乞罢归。姬封夫人,年尚未四十,望之如二十许人。生二子一女,子读书均成进士,一入部曹,一入词馆,富贵甲于一乡。姬劝生力行善事,培养英才,赒恤穷乏,创设义塾、义仓,仿范文正公条定章程,刊碑以垂永久,乡人至今称颂不衰。
里乘子曰:高阳生一庸夫耳!变产作孤注,以图恢扩旧业,其计已左;二万金挥霍殆尽,脱非遇姬,亦沟中瘠而已;及贸易少安便无他志,然则生一庸夫耳。乃公然由太守而洊晋封圻,庸夫偏有此庸福,伊谁之力哉!仙露作为,事事令人可爱、可法,初属其求仕,继佐其为政,终促其勇退,且劝力行种种善事,乡人称颂,其见地之高,多非须眉所能及,何况巾帼者,何况巾帼而勾栏者!噫嘻!异矣!
高阳县某个书生,是落败的显宦人家的后代,很小成为孤儿。本来家业丰厚,因为委托经营的人没有尽责,致使抵押折损,消耗殆尽。等到长大懂事,年少气盛,奋发图强,想要重振家业,于是将所余的家产尽行变卖,孤注一掷,得到二万两银子,下海经商,游历江苏,自以为与古代富商陶朱公(范蠡)和猗顿比富易如反掌。当时江苏有个叫仙露的名妓,年纪刚刚十六岁,美艳绝伦,声名鹊起。书生正值丧偶,听到仙露的名气,姑且带着朋友备齐礼物前往访察,两人一见倾心,彼此相悦。饮宴完毕,遣送客人,挽留书生,两人欢爱无限,各诉衷肠,彼此许下盟誓,相约婚嫁。从此,每天必来。不到一年,积蓄渐渐捉襟见肘,难以满足鸨母的要求,顿时遭到白眼相加。书生想要典衣卖马,用来供应相好的消费。仙露微微听到消息,对书生说道:“你如果以轻薄浪子对待我就罢了;如果以爱人对待我,就应当早早最打算。大凡安定小康的生活,只要有钱就可轻易获得了。虽然富有铜山,也不能满足无止无尽的欲望。近来看到你的积蓄很快就要耗尽,听说你要变卖衣物,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以后的未来,又将如何打算?”书生沉思良久,答道:“小生只知道得过且过,以后的未来,倘若不能厮守,只有拼着一死来殉知己之情!”仙露听到凄然说道:“果然如此,那么你的想法也太偏激了!你如果实心爱我。我们不妨细细盘算。老鸨所贪图的,是你的金钱。你在这里耗费已经很多,况且你我有白首之约。当初你有钱的时候,老鸨曾经亲口许诺,你可以试探将以前的约定问她,料想她也不忍苛求。得空,再去试探,想要卖我多少钱?你如果钱不够,我这里还有一些积蓄,可以相助。”两人商议已定。
过了几天,书生果然如所说的去问鸨母,而且说道:“嫁娶的约定,是您亲自许诺,天父地母,都可作证。小生在这里做客很久,应当归家,按理我不应当背弃以前的盟誓,这就筹集金钱,谨遵妈妈的命令,请您应允。”鸨母冷笑,扬着眼睛答道:“你说的不错,但是仙露小妮子入门,老妇教养不易,现在想要给她赎身脱籍,她的身价如果是别人一定得要一千两银子,念在公子平日顺眼爽快,我愿意为你减半。如果有五百两银子,一定满足你的要求;否则,不要怪老身无情!”书生点头,回去将鸨母的话告诉仙露。仙露说道:“你能凑多少钱?”答道:“变卖衣物,可以得到二百两。”仙露说道:“这样,容易了,你赶快去筹办,这件事情要趁热打铁,迟了恐怕生变。”书生急忙将所有物品压价变卖,仙露也为筹钱翻箱倒柜,二人终于凑足了五百两银子,拿着钱交给老鸨。鸨母最初以为这五百两银子要书生马上拿出来是万万不能做到的,今天竟然如数凑齐给付,碍于脸面不好反悔,不得已,收了银子签了合约,于是将仙露身上所有的衣裙首饰尽数剥夺,仅存内衣裤,令她和书生马上离开。当时正当晚春,天气还很寒冷,仙露再三哀求,才给了她一件旧簿棉袄,聊以御寒。
书生带着仙露来到旅店,检查整理行装,所剩无几,旅途漫长盘缠短缺,不知所措。旅店主人可怜二人软弱无助,慷慨地赠给他们八两银子,才能上路。半肩的行李,书生自己扛在身上。仙露披散头发遮盖容颜,徒步跟随,每天只行十余里路。赶不上旅店,就寄居在人家屋檐下,或者荒村古寺习以为常。过了秋天才刚到达山东的地界,盘缠已经无以为继,赶上阴雨绵绵,满地泥泞难以行走,仙露脚趾头都磨破了,鲜血淋漓,浸透了鞋袜,脱下袜子给书生看,书生叹息道:“小生漂泊在穷困的旅途,是我自己作孽咎由自取,我本来没有什么怨尤!但是连累你这样憔悴,内心实在不忍!”仙露说道:“这是说的什么话呀?我跟从你离开妓院的时候,早已经知道必有今日,但人就怕没有志气,不怕吃苦。你倾家荡产出门经商,为了想要重振往日的家业,,现在旧的家业没有恢复,经商的资费都已经耗尽了,带着我回家,无立锥之地,怎么能不招惹邻居的讥讽嘲笑呢?”书生说道:“这可怎么办好啊?”仙露说道:“我的意思,不如做点小生意,比起长途跋涉,较更安逸,或者还能希望收获点小钱,也可聊以解嘲,有面目见乡中父老,你认为如何?”书生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看从哪里获得本钱啊?”仙露说道:“容我想想办法。”等到早晨,笑着脱下左脚的鞋子,取出一颗珠子,大小像用水发起的豆子一样,交给书生,到市场卖了三十两银子。于是租了三间屋子,从事豆腐经营,辛苦工作了半年,吃的用的略微自给自足。仙露笑着问书生道:“你做这样的事不厌烦吗?”书生说道:“以今天来看昨天,比起风尘仆仆的奔驰跋涉,凄惶无定,相去如同天壤之别,我有什么可厌烦的啊?”仙露说道:“正是这样,但是我们做的买卖规模太小,必须稍加扩充而润色才可以啊。”书生说道:“谈何容易!”仙露笑着脱下右脚的鞋子,又取出一颗珠子,大小像从前的一样,交给书生出售,仍卖了同样的价钱。于是兼卖柴米油盐等生活杂物,日子渐渐有了生色,不到半年,渐渐可以蓄养佣人仆妇。书生白天经营账目,晚上拥着美人,自以为人生的欢乐像这样就心满意足了。
仙露忽然问书生道:“你难道想在此沉浮到老吗?还是有其他的志向?”答道:“小生得陇不敢望蜀了。”仙露说道:“请问你商人和做官那个更好?”书生答道:“商人不如做官,这还用说吗?”仙露说道:“是这样,你何不弃商从政做官。”书生说道:“你颠倒错乱了吗?明知小生读书未成,做官从政从何谈起?”仙露说道:“我听说汉朝的司马相如尚且不以货郎为羞耻,难道古代的做官发迹都是靠由科考起家的吗?你如果有做官的志向,何不交纳资本用来求取呢?”书生不觉失笑道:“你又说梦话了啊,咱们现在这点小本钱,仅能勉强糊口罢了,哪里有多余的钱可以交纳?”仙露正色说道:“你心里想求什么等级的官职?”书生说道:“通判,可以吗?”仙露摇头讥笑他说:“这也太卑微了啊!”书生答道:“县丞、知县,可以吗?”仙露说道:“也不行,为何不再上些等级啊?”书生说道:“你的意思莫不是要我做知府吗?”仙露说道:“如此还差不多,万不得已,也必须如此,这样才可稍稍舒展我的志向。”书生问道:“有什么法子可以成功?”仙露笑着指着她以前穿过的那件旧棉袄,对他说道:“我为你筹划的计策已经成熟,这里面所藏,不止一个郡守的资本,其余可留作路费,不不必再追求其他的东西了。”用两仪刀割开棉袄,其中串联着明珠不下三千颗。将它们分别出售,一共获得了五万多两银子。于是停止经商,催促书生到户部交纳银子,衡量价值得到粤东太守,不日带领家眷到粤东赴任。
当时沿海州郡的所在盗贼为患,走远路的人非常辛苦。仙露对书生说道:“为官应当首先为民除害!”因而叮嘱书生发令所统辖的各乡严行缉捕,又取出很多金钱,四处招募健壮的人,散布在渡口关隘,用来准备侦测访拿。连续抓获猖獗的匪寇百数十人,全部予以法办,盗贼的踪迹顿时敛藏,水陆两盗都感觉战栗害怕,远近为之称颂。仙露粗知文义,自从书生做官,凡是催收租税,安抚民情,听取诉讼、访察官吏,事无大小,都取决于她,各种政务亲自办理,书生只是空占着职位,悠闲自在,坐享其成而已。三年政绩很有成就,受到上级考察,晋升为浙东道台,不久迁往浙江臬司(提刑按察使)。前后不到十年,已经在江浙担任封疆大吏,用千两银子报答旅店主人,当时鸨母的丈夫为仇者所揭发,株连下狱,鸨母假装是卖珍珠的人,寻找机会进入官署,求仙露为她疏通,看到仙露穿金戴银,珠翠耀眼,穿着华丽的衣服坐在七宝床上,荣光四射,比起以前更加美艳,漂亮的婢女数十名,在一旁环立待命。鸨母跪着膝行匍匐而入,伏在地上不敢仰视,磕头说道:“老婢死罪死罪,当日不识贵人,过于计较,请您宽恕原谅!”于是哭着告诉仙露来意。仙露微微腼腆,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微微笑着说道:“妈妈不要说了!临行时有幸蒙您赐以布袄的恩惠,才不至于冻死,葬身沟壑,念在这一点香火之情,容我与官人为你想办法,聊以报答你的恩德,而且借此用来补偿我的身价五百两,免得令妈妈耻笑。”鸨母汗流满面,磕头有声。仙露挥手令她离去。没几天,就把她的丈夫放出来了。
后来书生晋升河南巡抚,为当时所重,正当剧盛之时。到河南刚半年,仙露笑着对书生说道:“凭你的才华,如何能独当一面?俗语说劣马惦着的只是马棚里的饲料,让它跑时间长了一定摔伤跛足。不如远离职位,免得让人笑话你是个棒槌。而且人贵知足,大丈夫如此也该满足了,何必画蛇添足呢?”书生听从她的话,于是上表申请免去职务,告老归田。仙露封诰命夫人,年纪还不到四十岁,看上去就像二十来岁的人。生了二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读书均成为进士,一个为各部司官,一个进翰林院修书,富贵在一乡首屈一指。仙露劝诫书生力行善事,培养英才,赈济穷困,抚恤孤寡,在乡里创设免费学校,公益粮仓,仿照范仲淹一条条制定章程,刻碑用来流传永久,乡人至今称颂不衰。
里乘子说:“高阳书生只是一个平庸的人!变卖家产作孤注一掷,用来计划恢复旧日家业,他的想法已经很偏激了;二万两银子挥霍殆尽,若非遇到仙露,也只是沟壑中一块瘠瘦的土壤罢了;等到经商稍有起色便无大志,这样看来书生真是一个平庸之辈啊!但是他居然由太守而再擢升为封疆大吏,平庸之辈偏偏有这样平庸的福气,这是凭借谁的力量啊?仙露的所作所为,每件事令人可爱、可效法,最初建议他求官,接着辅佐他从政,最终敦促他急流勇退,而且劝他力行种种善事,乡人称颂,她的见地之高,很多绝非是男人所能及,何况她是女人啊,何况她还是妓院中的女人啊!哎呀!真是奇异的女人啊!”
浙东江山船,有栏杆、头亭、蕉叶白等名,其陈设也华而洁,其饮馔也精而新;船各蓄美姬二三人,甫及笄者,谓之“同年妹”;齿少长者,谓之“同年嫂”。大抵桐庐、严州人居多,同年固桐严之讹也。各姬有亲生者,有购养者,儿时即延师教之度曲,弦管檀槽,靡不精晓。凡仕宦客商登舟,饮食起居,皆若曹伺奉,无须厮仆。其目听眉语,类能曲如人意,往往客子被其迷惑,资罄身殉,在所不惜,故初登其舟者,无不各有戒心。以予所闻顾生袁姬一事,则诚千载不易得之遭也。顾生,江东人,少年俊美,抱翩翩元瑜(阮瑀,字元瑜,东汉末陈留尉氏(今河南尉氏县人)。邺中七子之一。年轻时曾拜蔡邕为师。因得名师指点,文章写得十分精炼,闻名于当时。相传曹操闻听阮瑀有才,为搜罗人才,召他做官,阮瑀不应,后曹操又多次派人召见,匆忙中阮瑀逃进深山,曹操不甘心,命人放火烧山,这才逼出阮瑀,勉强应召。由于阮瑀多次辞官不做,曹操在一次大宴宾客时,把他安排在乐队之中,想煞一下他的傲气,不想阮瑀精通音律,即兴抚弦而歌:"奕奕天门开,大魏应期运"。一方面歌颂了曹操的事业,另一方面也表达了自己愿为曹操效忠的思想。曹操听完,大为高兴,请他做司空军谋祭酒官。从此以后,曹操军中檄文多出于他和陈琳之手。建安十六年,阮瑀随军西征关中,曹操请他代笔写一封书信。他骑在马上沉吟片刻,挥毫点就,呈给曹操。曹操提笔想作些修改,竟不能增损半字。)之誉,传食于公卿间。往来钱塘江,时乘袁翁之船。翁有养女阿翠,年裁破瓜,色艺冠时,生爱恋綦殷。会杭州太守聘司记室,笔札有暇,即往就姬。凡栉沐饮啄,皆自为姬给役,历久不厌,如是者二年有馀。生情日密,姬则淡漠遇之,每欲留宿,辄拒不纳。旁人多为不平,即袁翁与媪亦窃窃怜生,而怪姬薄情。姬不之顾,而生亦不以为带薢也。明府某公,任侠好义,素与生友善,以爱生才而怜其太痴,愿出千金为姬脱籍。生大喜,商之翁媪,诺之。转以问姬,则抵死不肯,说之再三,始勉强应诺,并与翁媪约,亲迎之次日即归宁,凡舟中己之床奁什物,毋许动移。叮嘱谆谆,翁媪极口许诺,然后兑金署券。至亲迎之次日,姬请遵约归宁,下午即返。薄暮,城门已鐍,足音杳然。生竟夜徘徊,起坐太息,目不交睫。诘旦,急往寻其舟,已挂帆不知何往矣。生望江水渺漫,烟波无际,懊恼如焚,忿欲蹈流而死;继念徒死无益,姬他日瑟琶别抱,更可无忌,不如忍息以侦察之。乃嗒焉若丧,走语明府某公,求为画策。公劝生:“既姬不愿,亦姑置之。譬嗜笼鸟,野性难闲,终思飞去。以君之才,自有嘉耦;况烟花中人有情者少,亦何必恋不割爱而自贻伊戚哉!”生殊不以为然,遂独买舟,沿江踪迹之。后,至严州城外,见垂杨下袁舟焉。姬方倚门与翁闲话,睹生至,返身遽入,若不相识。生登舟与翁寒暄已,呼姬,不答,恚恨莫遏,狂叫谯诃,姬四顾他语,置若罔闻。生无可奈何,遂具状诉诸郡守。郡守素耳生名,拘姬至,讯之,姬哓哓强辩。郡守问生,究竟意欲何如,生出券呈验,坚求合璧。郡守如判,饬令姬归,并反复开谕以后当与生和好,无再参商。姬既归舟,怨恨之情形于词色。翁媪从旁规劝,亦谓当赘生于舟,免招物议。姬摇首不语,劝譬再四,始与生言定:两舟相并,每夜自携衾枕过生舟就寝,日则仍回己舟。生不得已,曲从之。自是,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夙夜必偕,习以为常。相居半载有馀,琴瑟静好。翁媪窃慰,以为从此可白首鱼水矣。一夜,月白风清,漏二下,姬察袁舟人已睡熟,乃遍悄呼生舟人起,戒勿高声,自于裙底出匕首一柄,长尺有半,白如霜雪;又出白金二百两,指谓众曰:“公等若听妾言,请以此金相酬;不则,请伏刃而死,于汝舟亦有所不利,愿公等决焉。”众相视错愕,莫知所指,佥谓:“如能效力,敢不如命!但请相示。”姬袖刃,低声告曰:“若然,请公等纳金,悄将前后缆解开,切勿惊觉邻舟。乘今夜风利,开帆向杭州速发,抵岸尚不吝重犒。”舟人如言解缆,将帆拽满,兼程驰抵杭城。姬大喜,问生:“城中有赁屋否?”曰:“有。”姬乃厚犒舟人,急召人担负什物偕生入城,笑谓生曰:“妾今日方是君妇。”问:“何谓?”曰:“后自知之。”先是,生舟夜发,昧爽,袁舟始觉。翁媪忿甚,急张帆追至杭州。入城见姬,责其背逃之罪,姬谓:“嫁夫随夫,何谓背逃?翁姆尚念旧好,请勿赘言,后日尚可往来;不则从此斩断葛藤,两为陌路矣!”翁媪以姬明决,悔恨之极。欲讼官,以前既凭媒署券,后又经郡守判断,更难翻覆,乃白眼瞪视,垂头嘿嘅者久之,不得已,甘言强笑,订盟而别。盖姬平日私蓄,固有万馀金,嫁生断难携带,必如此作为,使翁媪不觉,然后两舟相并便好陆续携运,若稍露声色,则防察必严,丝毫莫取矣。其机甚警,而其心亦甚苦哉!姬寻出金为生纳资县令,所在悉著政声,皆由内助之力居多焉。
里乘子曰:袁姬深得用兵欲擒先纵之法。观其平日遇生无情之状,不惟旁人不知其心,翁媪不知其心,即生亦实不知其心;及再经郡判,并舟来往,宿蓄运尽,乃召众饵以白金、劫以白刃,驰抵杭城,至是始为生妇。翁媪虽蹑迹而至,亦徒有白眼瞪视而已,又将奈姬何哉!夫如是而姬之心旁人知之、翁媪知之,而生亦始得知之。古所谓将飞者翼伏,将奔者爪缩;守如处女,出如脱兔,袁姬有焉。勾栏竟有此人物,合之仙露,可称女中二豪。仙露事事从容固好,袁姬事事沉密亦好,予乐为琐琐笔之,所以贺二生之遭也。
浙东江山县,画船有栏杆头亭、蕉叶白等名称。它的装饰陈设也华丽而整洁,它的美酒佳肴也精致而清新;画船各自蓄养着美女二三人,刚到十五岁,称之为“同年妹”;年龄稍长一点的,称之为“同年嫂”。大概桐庐、严州人居多,同年本来是桐、严的讹传啊。每条船上的女儿有亲生的,有购买蓄养的,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就请教师教她们唱歌赋曲,各种管弦乐器,吹拉弹唱,无不精通。举凡仕宦客商登船,饮食起居,都是这些美人服侍伺候,无须小厮仆人。她们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揣摩主人的心意,往往这些富家公子就被她们迷惑,即使金钱耗尽,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所以初次登船的人,无不各自怀有戒心。以我所听到的顾生和袁姬的故事,那真是历经千载而不容易获得的境遇啊。
顾生,江东人氏,少年俊美,久负举止洒脱的阮瑀美名,止息于公卿客馆之间而受其饮食。往来钱塘江,当时坐的就是袁姬的画船。老翁有个蓄养的女儿名唤阿翠,年纪才刚十六岁,色艺俱佳,冠绝一时,顾生对她爱恋极深。正值杭州太守聘请他掌管章表书记文檄,于是在工作闲暇之际,就去袁姬的画船亲近她。大凡洗澡沐浴喝酒吃饭,都是自己亲自充当袁姬的仆役,历久而毫不厌倦,如此过了二年有余。顾生对她的感情日渐深厚,而袁姬则对他的态度非常淡漠,每次想要留下来住宿,都据不接纳,旁人多为顾生感到不平,就是袁翁和妈妈也暗自怜惜顾生,而怪责袁姬薄情,袁姬并不顾及别人的看法,而顾生也并不因此而感到苦涩。太守某公,侠义心肠,素爱舍己助人,平素和顾生亲善,因为爱惜他的才华而可怜他的太过痴情,愿意出千两银子为袁姬赎身脱籍。顾生大喜,和袁翁、妈妈商议,他们答应了。转过来问袁姬的意思,她抵死不肯,劝说再三,才勉强同意,并且与袁翁妈妈约定,出嫁那日的转天就回娘家,凡是船上自己床榻梳妆用具一应物品,不许移动。再三恳切叮嘱,袁翁和妈妈满口的答应,然后为她收钱画押办理脱籍手续。
等到迎亲的转天,袁姬请顾生遵守约定回娘家,下午就返回。傍晚,城门都关上了,连回来的影子都没有。顾生整夜徘徊,起来坐下不停叹息,竟然不能入睡。到了早晨,急忙前去寻找画船,已经扬帆启程不知驶往何方了。顾生望着江水渺茫,烟波无际,恼恨交加,内心如焚,气愤得想要投水自尽;继而想到徒死无益,袁姬他日另寻新欢,更加的肆无忌惮,不如忍气吞声慢慢侦察探访她的下落。于是垂头丧气像死了爹娘,找到太守某公,告之求他为自己出谋划策,某公劝解他说:“既然袁姬不情愿,你不妨也姑且置之,譬如喜爱笼中豢养的野鸟,可它终究野性难改,始终想着逃飞到外面一样,以你的才华,还怕找不到佳偶,况且风尘女子之中有情有义的很少,你何必苦苦眷恋着她割舍不断思念之网而徒自地悲伤叹息呢!”顾生不以为然。于是自己卖了一艘船,沿江苦苦寻踪查访袁姬的身影。
后来,到了严州城外,看到垂杨之下袁翁的画船就停泊在港湾。袁姬正倚门和袁翁说闲话,看见顾生来到,马上返身回船,就像陌不相识。顾生登船与袁翁寒暄之后,呼喊袁姬,对方并不回答,恼恨不可遏止,狂叫着苛骂责备,袁姬四顾着说些不相干的话,置若罔闻。顾生无可奈何,于是写状纸投诉郡守大人。郡守素来听说顾生的大名,将袁姬拘来对质,审问之下,袁姬乱嚷乱叫着强辩不已。郡守问顾生,究竟想要如何,顾生取出当初的脱籍画押的凭证文件呈给郡守察验,坚持要求与袁姬在一起。郡守按照他的要求判理,申斥着令袁姬回家,并且反复开导劝说以后应当与顾生和好,不要再相分离。袁姬回到船上,将怨恨不满的情绪发泄在言辞之中。袁翁和妈妈从旁规劝,也称应当招赘顾生在船上生活,免得招来非议。袁姬摇头不语,劝说了好几次,才开始和顾生言定,与顾生的坐船连并在一起,每夜自己携带枕头被褥来顾生的坐船就寝,白天仍旧回到自己的船上。顾生不得已,只好委屈的答应了。从此,每天晚上就像匆匆赶着夜路一样,抱着枕头被褥,一定来到顾生的坐船,两人一起就寝,习以为常。如此相居半年有余,恰如神仙眷侣般和谐美满,袁翁和妈妈暗自感到欣慰,以为从此可以白头偕老,鱼水相和了。
一天夜里,月白风清,二更刚过,袁姬察看袁翁画船上的人都已熟睡,于是将顾生坐船上的人都喊起来,告诫他们不要高声喧哗,自己从裙子里取出一把匕首,长约一尺半,耀眼如霜雪;又拿出二百两银子,指着对众人说:“你们若听我的话,就把这些银子相赠;如果不听,就请你们把我杀死,这对你们船上的所有人都没有好处,请你们大家考虑清楚。”众人面面相觑,错愕不已,都不知她所指何事,一起说道:“如果能够效力,敢不听从你的命令!只请你给我们传达指示。”袁姬将匕首藏在袖中,低声告诉他们:“如果是这样,请你们收下银子,悄悄将前后的缆绳解开,切勿惊动袁翁画船上的人。乘着今夜风向有利,扬帆启航向杭州速速进发,到了目的地还有重重的犒赏哩!”大家听从她的命令解开缆绳,将风帆拽满,夜以继日,以加倍速度航行抵达了杭州城。袁姬大喜,问顾生道:“城中有租屋吗?”顾生答道:“有。”袁姬于是重赏众人,急忙召集大家担负箱子物品和顾生一起入城。笑着对顾生说道:“我今天才算是你的妻子啊!”顾生不解地问道:“这话从哪里说起啊?”袁姬说道:“以后自然知道!”先前,顾生的坐船夜里启航,早上,袁翁的画船才觉察到。袁翁和妈妈心里非常气愤,急忙扬帆追到杭州。入城见到袁姬,责备她背逃之罪,袁姬称:“嫁夫随夫,如何称背逃?阿翁阿母如果还念旧日的情分,就不要多说了,以后还可以相互往来,如果不的话,就从此斩断联系,两为陌路了!”袁翁和妈妈因为袁姬的态度坚决明确,悔恨之极。想要诉讼官府,因为以前就有脱籍画押的凭证文件,后来又经过郡守判断,更难翻覆,于是只得干瞪白眼,垂头丧气嘟哝着好久,不得已,强颜欢笑,和顾生袁姬订下亲眷的盟誓,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大概袁姬平日的私蓄,本来有万两银子,如果嫁给顾生,断然难以携带,一定要如此作为,使得袁翁和妈妈不至觉察,然后两舟相并便于陆续携带运送,如果稍露声色,则防察必定严备,那么就丝毫也不能携带了。袁姬的心思非常机警,而她的心机也很辛苦啊!袁姬后来取出银子为顾生买到了县令的官职,并且任职的所在地官声也很不错,这都是袁姬这个贤内助的力量相助他获得的啊!
里乘子说:“袁姬深得兵法欲擒故纵之术。观察她平日对待顾生无情的样子,不只是旁人不知她的用心,袁翁、妈妈不知她的用心,就是顾生也不知道她的用心啊!等到再经郡守的判断,两舟相并来来往往,夜里将私蓄偷偷转运干净,于是召唤众人用银子做诱饵、用匕首做要挟,风驰电掣抵达杭州城,这才是刚刚开始成为顾生的妻子。袁翁和妈妈虽然跟踪而来,也只有干瞪眼的份而已,又能将袁姬怎么样呢!只有这样做而袁姬的用心旁人才知道,袁翁和妈妈才知道,而顾生也才刚刚知道她的用心。古人所称想要高飞的鸟儿先要将翅膀低伏;想要狂奔的野兽先要将爪子缩紧;守静如处女,行动若脱兔,袁姬就是这样啊。妓院之中竟然有这样的人物,与仙露两相合并,可称女中两位英豪,仙露事事从容不迫固然很好,袁姬事事心思缜密也很不错,我乐于在此将她们的事迹叙述出来,所以庆贺二位书生的美好境遇啊。”
休宁黄某,贸易越东。蓄一番犬,驯而且黠,能解人意,黄极珍爱,每食即饲以其馀,眠则令卧床下;出入行止,须臾不离。会岁暮归家,路过睦州,以失路投止兰若。一老僧出,与客问讯,忽见犬,问黄曰:“居士那得此犬?”黄告之。僧叹曰:“居士奈何豢此冤畜!”黄闻之错愕。以其言异,叩之曰:“鄙人庸俗,不知夙世因果,愿求指示。”僧初不肯言,再三研求,乃谓:“此犬与君前世冤结甚深,不久必当相报。”黄益骇惧,遂膜拜顶礼,求示解脱之法。僧喟然曰:“老衲不合向居士饶舌,然佛法慈悲,又不忍坐视。君须谨识吾言:到家三日后,夜就寝时,伺犬睡熟,君潜遁去,但取素所著衷衣多件,结束如人形,悄置衾中,听其作为。计此,犬求君不得,必愤极自毙。君将其尸悬深山树上,待其销化,如此,庶可解脱。须谨识之勿忘!”黄合十受教。归,如僧言部署,犬果以求人不得,遍将衾枕衷衣抓啮狼籍,狂狺跳跃而毙。黄大称异,知僧言不诬,遵将死犬挂深山树上。逾月往视,其皮肉已销化殆尽,仅存毛骨一具而已。既而又作越游,特往谢僧,僧曰:“君不悖老衲言,部署甚善。但此犬怨气未散,今又变而为蛇,知君来此,翌辰必踪迹而至,甘心于君,奈何?”黄闻失色股栗,哀求拯救。僧曰:“君幸遇老衲,缘分不浅,合终始成全之。”乃出大瓮,令黄踡卧其中;又取一瓮覆其上,合口处勅勒书符镇之。至时,果来一蛇,身粗如盏,长数丈,绕瓮数匝,瓮振振作响,竟不得开,蛇愤,自裂其身寸断。僧启瓮出黄,黄再拜称谢。僧贺之曰:“君大冤已解,然其鬼知老衲饶舌,将来必与老衲作难。”黄曰:“奈何?”曰:“老衲自有处分,居士可请无虑。”黄大喜,酬以重金,不受。后亦不知所终。此新安吴子琴言者。
里乘子曰:怨毒之于人,甚矣哉!夙世之冤犹固结而不可解如此。黄某非遇老僧,则此生休矣!君子观此,亦可藉以自警。
安徽休宁的黄某,在河南越东经商。蓄养了一条西洋犬,驯良而且狡黠,善解人意,主任非常珍爱,吃饭就把剩下的食物喂它,睡觉就让它卧在自己床下;无论是出行还是在家,片刻都不离开。赶上年底回家,路过杭州淳安,因为迷路投宿在寺庙。一个老僧出来,与客人闻讯,忽然见到西洋犬,问黄某道:“居士从哪里得到这条西洋犬?”黄某如实相告。老僧叹道:“居士怎么豢养这条冤家畜生?”黄某听到老僧所说非常错愕,因为他的话很奇怪,故而叩头问道:“鄙人庸俗,不知道前世因果,请求您予以开示。”老僧开始不肯讲,再三请求,才说道:“这条犬和你前世结怨很深,不久一定找你报复。”黄某非常恐惧,于是膜拜顶礼,请求解脱之法。老僧叹气说道:“老衲本不应该向居士多言,但是佛法慈悲,我又不忍坐视不管。你只须遵照我的指示,到家三天后,夜里睡觉的时候,探察西洋犬睡熟,你暗中逃出,但取平素所穿贴身内衣数件,装扮成人的形状,悄悄放在被中,听任它的所为。我盘算着,西洋犬找不到你,一定愤恨之极自己死去。你将它的尸体悬挂在深山树上,等待它的尸骨风化,这样,才可以解脱灾难。你一定要遵照我的指示不可遗忘啊!”黄某双手合十领受了指示。回到家,按照老僧的吩咐一一部署,西洋犬果然因为找不到黄某,将床上的枕巾被褥贴身内衣全部抓烂撕碎,弄得满屋杂乱不堪,狂叫着跳跃而死。黄某感到非常惊异,这才知道老僧所言不虚,遵照吩咐将死犬挂在深山树上。过了一个月再去看它,看到西洋犬的皮肉已经风化殆尽,仅存毛骨一具而已。
不久又到越东游历,特意前往感谢老僧,老僧说道:“你不违背老僧的嘱托,部署得很好。但是这条犬怨气还未消散,今天又变为蛇,知道你来此,明早一定寻着踪迹而至,不杀死你绝不甘心,这可怎么办好?”黄某闻言大惊失色,大腿战栗不已,哀求老僧拯救性命。老僧说道:“你幸亏遇到老衲,缘分不浅,合该老僧始终成全你的愿望。”于是取出一个大瓮,令黄某蜷卧在其中;又取出一个瓮覆盖在上面,在两瓮合口处诏令反向行笔书写的符录镇上。到了时辰,果然来了一条大蛇,身子足有酒杯一样粗,长约数丈,缠绕大瓮好几圈,大瓮振振作响,终究不能开启,大蛇愤怒,自己将身体裂成一寸寸而死。。老僧开启大瓮扶出黄某,黄某再三拜谢不已。老僧庆贺道:“你的冤仇已经解脱,但是它的鬼魂知道老衲多嘴,将来一定与老衲作难。黄某问道:“这可怎么办好啊?”老僧说道:“老衲自有对策,居士不必忧虑。”黄某大喜,以重金作为报酬,老僧推辞不受。后来也不知结果如何。这是新安吴子琴所说的故事。
里乘子说:“怨毒对于人,真是很深固的啊!前世的冤仇像这样的牢不可破而不可化解,就如黄某和西洋犬的故事一样。黄某若非遇到老僧,那么此生就完结了啊!君子看到这个故事,也可以借以自己警戒。”
子琴又言,无锡县城中典库后有旷园,大逾十亩。忽有一壮夫负竹篙一竿,修而多节,白司事者求寄存园中,订日来取。诘旦,汛埽夫赵乙见之,问司事者:“此篙从何而来?”司事告之,赵太息不语。司事察其言状有异,转诘之,乃曰:“小人向日流荡江湖,略知暴客号诀。此篙即若曹信物,数节之多寡,便知党羽人数。今倚园墙西隅,其来必由此处,是不可不预防之。”司事闻之大惊,趋告主人。众意乙非常人,因谓:“汝既知此篙,必能办贼,果尔,当重赏不否。”乙初不肯,再三央之,乙乃数篙节,凡三十有三,曰:“贼数如此之多,非以计歼之不可。”众问:“计将安出?”乙笑曰:“公等勿虑,小人自有料理。”乃请买豆数百石,摊布园中,约厚尺许;又买大瓮三十具置墙下听用,主人如言部署。一夜,天月阴黯,乙谓众曰:“贼至当在今夜,小人当一一歼之。公等如胆大不畏,请作壁上观可也。”主人骇惧,恐乙众寡不敌,出资募健儿百余人,各持器械,为乙助威。乙麾之去,曰:“尔曹卤莽无能,在此搅扰,徒乱人意,请速去,勿败乃公事!”悉命举室吹灭灯烛,自袖利刃,潜伏墙阴以伺之。少选,竹竿窸窣作响,一莽男子自竿溜下,足踏豆上,滑而颠,乙暗中以刀剁其首,掷瓮中;未几,一人继下,颠如前,又剁之,连剁十馀人。外贼以其党多人入墙,寂不闻声,虑内有备,中一黠贼跃登墙上,次且不敢下,俯首观察良久,轻拊其掌者再,内无应者,知事败,遂率馀党遁去。无何,东方渐明,乙招诸健儿置尸瓮中。计之,共剁十有六贼。命悉舁而瘗于野,以灭其迹。主人大喜,厚犒诸健儿。自是,除乙汛埽之役,待以殊礼。惟时惴惴焉,虑盗复来报怨,而盗竟不敢复至。
里乘子曰:畸人混迹贱役,不遇有事,将终身埋没不彰;彼盗之来,所以显赵乙也!夫赵乙犹其细焉者也!嗟乎!风尘莽莽,豪杰尽多,俗眼不识,则交臂失之者不知凡几,惜哉!
吴子琴又说,无锡县城当铺后面有一座废弃的园林,方圆超过十亩地。忽然有一个壮汉背负着一根竹竿,很长而且竹节很多。壮汉求管理园林的人将竹竿寄存在其中,订下期限再来收取。转天早晨,因为犯罪而服劳役从事洒扫工作的下人赵乙,问管事的人说:“这根竹竿从哪里来啊?”管事的人将壮汉寄存竹竿的事情告诉了他,赵乙叹息不语。管事观察他的言语和表情异常,转而追问他的情由,于是说道:“小人以前浪荡江湖,大略知道强盗的暗号口诀。这根竹竿就是他们的信物,竹节的数量代表着他们党羽的人数。今天我见竹竿倚靠在园墙的西角,他们如果前来一定从这个地方,这件事可不能不有所防备啊!”管事的人听了大惊失色,赶忙去告诉主人。大家都觉得赵乙不是一般的人,因而对他说:“你既然知道竹竿的来历,一定能够抓住盗贼,如果这样,我一定重重有赏,不吝惜金钱。”赵乙最初不肯,再三央求,赵乙于是点数竹节的数目,竟然有三十二节,于是说道:“盗贼的数量如此之多,除非用计谋歼灭他们,否则不可能成功。”大家问道:“如何制定计谋呢?”赵乙笑道:“你们不要忧虑,小人自有办法料理。”于是请主人购买豆子数百石分摊在园林中,大约有几尺厚,又买三十个大瓮放在墙下听候使用,主人遵照他的吩咐一一部署。
一天晚上,天上月色昏暗,赵乙对众人说道:“盗贼一定在今夜来到,小人当一个个歼灭他们。你们如果胆子大不害怕,就请在壁垒上旁观,不必协助我。”主人非常恐惧,唯恐赵乙寡不敌众,出钱招募壮汉百余人,各自拿着器械,为赵乙助威。赵乙挥着手让他们离去,说道:“你们鲁莽无能,在这里骚扰捣乱,让我心绪不安,请你们赶快离去,不要妨碍我办事!”命令所有的房间熄灭烛火,自己在袖子里携带快刀潜伏在阴暗的墙角,静静等待强盗的来临。不一会儿,竹竿沙沙作响,一个粗鲁冒失的男子从竹竿溜下,脚踏在豆子上,出溜着滑倒,赵乙暗中用快刀将他的首级砍下,掷在瓮中;一会儿,一人接着溜下,仍旧像上一个盗贼一样滑倒在地,赵乙又把他的首级砍下,这样连续砍死了十多个人。外面的盗贼因为很多人已进入了墙内,寂静却听不到人声,顾虑里面有了防备,其中一个狡黠的盗贼纵跃到墙上,犹豫着不敢下来,低着头观察了很长时间,轻轻拍着手掌,这样有好几次,里面并没有答应的人,知道事情失败,于是率领余下的盗贼慌忙逃跑了。不久,东方渐渐天明,赵乙召唤众位壮汉将盗贼尸体放在瓮中。计算之下,一共砍死了十六个盗贼,他命众人将大瓮抬着葬在荒野,用来消灭痕迹。主人大喜,厚赏众位壮汉。从此,免除了赵乙的劳役刑罚,对待他以特殊的礼节。只是时时感到不安,担心盗贼再来报仇。但是盗贼竟然不敢再来了。
里乘子说:“奇异的人混迹在卑贱的杂役之中,不遇到出现情况,将终身埋没不予彰显;那些盗贼之所以来,正是为了彰显赵乙啊!看那赵乙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异人啊!哎呀!风尘草莽,豪杰甚多,俗眼不识,那么和他们擦肩而过却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呢,真是可惜啊!”
庐州武弁某,智而侠,道遇不平,不惜殉以白刃。以角巾爱着绛色,人多戏以绛帻生呼之。尝夏日有事六安,兼道失路,乘月策马夜行,忽阴云骤合,暴雨如注,无可栖止,道旁有丛厝,暂系马倚剑,佝身入避。俄雨少霁,闻对面厝室内窸窣有声,见一人自内探首出,披发袒臂,手持一碗,承檐溜而饮之;电光闪烛,谛审似是女子。某素豪于胆,悄拔剑趋往,以究其实。女见某,返身欲遁,某亟撩其发叱曰:“汝人耶鬼耶?可速说,免屈污我宝剑也!”女战栗答曰:“是人。”某问:“在此何故?”女初腼腆不肯言,研诘不已,始知为某生簉室某姬也。姬固滁州人,生而失母,父瞽,精于星命。某生秋试金陵,过滁见姬,悦其色,托人谋为小星,父雅不欲。姬幼读父书,亦知命学,自推命薄,闻生为世家子,自请于父,愿屈身为副室。生感其意,益喜,爰出重金厌其父,乃许之。既携姬归,竟不为大妇所容,频受凌辱,年馀不使当夕,奴婢畜之。三日前,以为掠失意,痛挞无算,生坐视嘿叹而无可如何。姬屡蓄死念,试以金钱自卜,遇遁之姤,其繇曰:“坚冰泮春,陌路逢亲。卵完石碎,替旧更新。”详玩繇词,生机未绝,姑忍息以待。是日早起,侍大妇晓妆,袖误拂玉钗,堕地折之。大妇怒甚,谓钗为父母赠嫁物,终身吉凶皆兆于此;姬故意断之,使己不利。乃撮发令跪,裸而鞭之,怒犹未息,吼与姬约:日内不如式相偿,誓不两立。姬惧,逃匿厝室,不图与某弁遇。某劝还家,姬不肯,因备诉嫡悍妒状,且示之臂,固无完肤。某义忿填膺,愿与姬缔为兄妹,授以计,令仍藏厝室。天明,某跨马特往生家,谓奉父命远来省妹。生夫妻同出,见某言颇不逊。某怒,拔剑斫庭前柳树,顿折;戟手指生夫妻厉声曰:“如不以妹来见者,有如此树!”先是,生妻虐姬太甚,邻里均为不平,今闻某来,众等毕集攒视,且嗾某勿稍宽纵。某闻益怒,谓如不见妹,先毁其室,而后鸣官,言已,一拳已洞墙壁。生夫妻始大恐,央众为缓颊。亟遣人各处觅姬,后于厝室得之。姬犹觳觫,不敢遽归。其人告以兄至,归当无患。姬佯问曰:“汝言真耶?”曰:“然。”姬喜。既归,与某相见,彼此愕视,故作惊喜状,俨然妹也兄者,相持痛哭失声。众见两人情状逼真骨肉,互相劝慰,生夫妻益信而不疑。急具酒食,序姻娅礼,款接甚殷,留住三日,饯赆备至。某濒行时,当众谓生夫妻曰:“某十五岁出而从军,妹依瞽父,不幸为生所绐,此是妹命不犹,夫复何怨!昨归家,老父告知,命来省视,不料如此受虐。谁无骨肉?被人摧残若此,于心甘乎!今请凭诸公与生夫妻约,此后倘仍蹈前辄,某必有以报之!勿谓武人鹵莽也!”众唯唯,生夫妻俱谢过不遑,并请寄语乃父勿以挂怀。自某去后,果相安无事。某顺道经其家,辄信宿授餐,居然至戚。逾年,大妇以病噎死,姬竟正位,始悟繇词所谓“坚冰泮春”者,阴极阳回也;“陌路逢亲”者,意外遇某,缔为兄妹也;嫡,石也;姬,卵也,卵虽不能敌石,而一完一碎,嫡亡姬存,则新人将更换而替故人也。历历不爽,亦何神哉!
里乘子曰:绛帻生自是黄衫客一流人,所以处分某生夫妻,不愧智而且侠,快人快事,惜冯小青当日未遇此君耳!
庐州的某个武官,足智多谋而且侠义心肠,路遇不平,不惜付出性命为人争斗。因为喜爱戴大红色的头巾,人们大多开玩笑着称呼他为绛帻生。曾经夏日有事到六安,马不停蹄赶路迷失了方向,乘着月色策马夜行,忽然阴云密布,转瞬暴雨如注,没有地方躲避。路旁聚集着很多停放灵柩的处所,暂时栓马拿着宝剑,蜷身入内避雨。不久雨势减弱,听到对面停放棺柩的房间内有沙沙的声响,看到一个人从里面探头出来,披散着头发袒露着手臂,手里拿着一个饭碗,承接屋檐下的雨水饮用;这时雷电闪烁,仔细端详好像是个女子。他素来胆大豪放,悄悄拔出宝剑前往探察,以便看个究竟。女子看到了他,返身想要逃走,他急忙撩开女子的头发呵斥道:“你是人是鬼?快快说来,免得白白玷污了我的宝剑!”女子战栗着答道:“我是人!”他问道:“在这里干什么?”女子最初腼腆不肯回答,再三盘问之下,才知道她本是某生之妾。女子本来是滁州人,生下来就没了母亲,父亲是个瞎子,精通算命。某生秋天在南京参加乡试,路过滁州看到这个女子,喜欢她的美貌,托人做媒娶她为妾,父亲很不情愿。女子从小阅读父亲的书籍,也知道命理之学,自己推测命运,听说某人为大家子弟,自己请求父亲,愿意委屈自己成为他的妾。某生为她的盛情感动,非常喜欢,于是用重金满足她的父亲,这才答应了婚事。等到带着她回家,竟然为妻子所不容,经常受到凌辱,一年到头不让她陪丈夫睡觉,只把她当奴婢一样对待。三天前,因为稍稍违背了正妻的心意,挨了一顿痛打,她的丈夫就坐在旁边默默叹息而无可奈何。女子多次萌生自杀的念头,试着用铜钱占卜,得到六二爻遁卦之姤卦(姤是遇合。遁之姤是说隐退时必然要与敌对方相遇合,告诫你要把对方牢牢地掌控起来,所以爻辞说:“执之用黄牛之革,莫之胜脱。”要用黄牛皮带把敌人牢牢地捆起来,绝不能让他逃脱。),卦兆的占词上说道:“坚冰虽冷,春天将生;陌路之上,遇到亲属。鸡卵完蛋,顽石碎裂;忍耐时日,去旧迎新。”她详细玩味卦兆占词的意义,自己感觉还不到绝命的时候,姑且忍气吞声以等待天时。这天早上起来,侍候正妻梳妆,袖子不小心碰到了玉钗,落在地上摔断了。正妻狂怒,称玉钗是父母为自己馈赠的陪嫁之物,自己一辈子的吉凶祸福都要仗着它来预示征兆;侍妾故意将它折断,正是为了不利于己。于是揪住她的头发令她跪在地上,脱光她的衣服鞭打,怒气还未消解,吼着和她约定:如果不在今天照原样赔偿玉钗,将和她誓不两立。侍妾非常恐惧,逃走藏在停放棺柩的房子里,没想到和武官相遇。武官劝她回家,侍妾不肯,因而详细叙述正妻妒忌而凶暴的情状,并且将臂膀上的创痕给武官验视,竟然体无完肤。武官义愤填膺,愿意与她结为兄妹,教给她应对的计策,令她仍旧藏在这里。
天明,武官跨马特意赶往某生之家,称奉父亲的命令原来探望妹妹。某生夫妻一同出来,看到武官言语态度傲慢粗暴无礼。武官发怒,拔出宝剑砍向庭前的柳树,应声折断,伸出食指和中指戟一样指着某生夫妻,愤怒地厉声喝道:“如果有不让我妹妹出来见我的人,他的结果就像这棵柳树一样!”先前,某生妻子虐待侍妾太过分了,邻里都为侍妾感到不平,现在闻讯赶来,众人都汇集在一起观看,并且唆使武官千万不要宽纵了他们夫妻俩。武官听后更加愤怒,称如果看不见妹妹,先要毁掉他的家,然后再向官府告发。说完,一拳已将墙壁洞穿。某生夫妻开始感到异常恐惧,央告众人为他们求情疏通。急忙派人各处寻觅侍妾,后来在停放灵柩的处所找到了她。侍妾还在颤抖恐惧,不敢马上回家。来人告诉他兄长来了,回去一定没有灾祸。女子装作不知,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答道:“是真的啊!”女子大喜。等到回到家,与武官相见,彼此愕然相视,故意装作惊喜的样子。两人真切地称兄道妹,相抱痛苦失声。众人看到他们的情形比真兄妹还亲,互相劝告慰问。某生夫妻更加感到信而不疑。急忙准备酒宴,以姻亲之礼排序长幼,款待非常殷勤周到,留他住了三天,并为他的饯别准备了丰厚的馈赠财物。武官临行前,当着众位邻里对某生夫妻说道:“我十五岁离开家门为国从军,妹妹依赖瞎眼的父亲,不幸为某生所迷惑,这是妹子的命运不济,还能有什么好抱怨的啊?昨天回家,老父告诉我情由,命令我前来省亲探视,不料妹妹如此经受虐待。谁没有骨肉?被人摧残得像这样,我的心怎能善罢甘休!今天请众位乡里与他们夫妻做个约定的见证,从此以后倘若还像以前一样虐待我的妹妹,我一定对他们实施报复!到时不要说练武之人粗鲁莽撞啊!”大家纷纷答应着,某生夫妻连忙谢罪唯恐不及,并请武官寄语丈人不要因此挂怀。自从武官离去后,果然相安无事,武官顺道经过他们家,就前往投宿用餐,居然像至亲一样。转年,正妻因为得病去世,侍妾竟然扶正成为妻子,这才醒悟卦兆占词所说的:“坚冰虽冷,春天将生。指的就是阴极阳生,物极必反;陌路之上,遇到亲属。指的就是遇到武官,结为兄妹;正妻是石头的意思,自己是鸡卵的意思,鸡卵虽然不能和石头相碰,但是一个完蛋,一个碎裂,正妻死亡侍妾扶正,那么新人将更换而替代旧人啊。真是一个个清晰分明,丝毫不差,这不是也很不可思议吗!”
里乘子说:“绛帻生自然是黄衫客一流的人物(黄衫客传说为唐代侠客,即挟持李益和霍小玉相见的豪士。因穿黄衫,故名。)。所以处置某生夫妻,不愧足智多谋而且侠义心肠,快人快事,可惜冯小青当日没有遇到像绛帻生这样的人啊!(冯小青,名玄,字小青。明代万历年间南直隶扬州(今属江苏)人。嫁杭州豪公子冯生妾。讳同姓,仅以字称。工诗词,解音律。为大妇所妒,徙居孤山别业。亲戚劝其改嫁,不从,凄怨成疾,命画师画像自奠而卒,年十八。)
江苏葛生,客游楚南,为观察某公记室。公展觐入都,以期迫兼程前驰,生与厮仆督装在后。一日,趁程较远,投旅舍过晚,宿客已满,再三商之主人,只求一榻地聊以栖止,主人沉思久之始首肯。导生至后一室,内故有南北两炕,科浪反,北中设一方土床也。几,上置灯檠,光荧荧如豆,剔而亮之,襆被南炕。时方暑月,见北炕已有一客仰卧其上,头蒙毡笠,不辨老少。以天热尚着毡笠,疑是病夫,姑呼而问之,不答,意其睡熟,遂置之。枯坐取管吸建烟,渐觉倦怠,将拂簟就寝,忽见北炕客坐起,瞪目直视。生谛审之,面色惨白,不类生人;试问之,寂然不语,虑是尸变,心且惧,欲遁匿床下,计僵尸身不能佝,或可幸免,奈砖炕四围砌密,无从窜入,益复惶悚。尝闻俗言:僵尸必借人生气方得起,其瞪目视人,人亦瞪目视之,四目相向,阳克阴永不能动;如目少眨,则阳气便散,彼即乘势而起。生忆其说,遂亦瞪目对视,不敢稍瞬。良久,渐难搘持。幸南炕旁近双扉,反手潜以烟管拨其,顿脱,急起拔关趋而出,尸亦跃起直追,缘生出户匆遽,双扉为衣风拽掩,尸撞触之,遂阖,阻不得出。方生之出也迫急,失足颠踣,晕不能兴;逾时始力疾起,呼厮仆召主人至,厉声叱责。主人忸怩谢过,且言客家小康,距此不过一舍地,今午过此地,得暴疾卒,已遣人召其妻孥,会当即至。正哗论间,妻孥果至,主人历诉其故,见生颧青鼻肿,并损二齿,俱稽颡谢罪。急欲入室,双扉为尸撑拄,猝莫能开。同破壁入,见尸直仆门上,十指入木如钉,牢不可拔。妻孥环哭,斧扉以停其尸。又见几灯为尸触翻,油泼南炕衾席,污渍狼藉,乃厚偿生资,相将舁尸而去。葛生与吾友葛菊人同族,菊人历历言之如此。
江苏葛生,在湖南游历做客,为某位观察使掌管章表书记文檄。某公到京城朝见,因为期限紧迫日夜兼程赶赴疾驰,葛生与仆役带着行李在后面跟随。一天,赶路时间长了,投宿旅舍时已经很晚了,住宿的旅店已经住满了客人,和主人再三商议,只求一榻之地勉强住宿一晚,主人沉思很久才答应了请求。引导葛生到后面一个房间,里面原有南北两个土炕,中间设立一个桌子,上面放着一盏油灯,烛光闪闪如豆,葛生将烛火挑亮,在南面土炕铺上被褥,当时正当夏天暑热,看到北炕上已经有一个客人仰卧在上面,头上蒙着毡笠,也不知是老是少。因为天热还戴着毡笠,怀疑是得病的人,姑且轻轻呼唤问他病情如何,对方并不答话,以为他已经熟睡,于是置之不理。枯坐着取出烟管吸着旱烟,渐渐觉得疲倦懈怠,将要拂着床席就寝,忽然看到北炕上的客人坐起身来,瞪着眼睛直直看着他。葛生仔细观察他,只见客人面色惨白,不像是活着的人;试着问他话,沉默不语,害怕是尸体变异作怪,心里毛骨悚然惊恐不安,想要藏在床下,估计僵尸身体不能弯曲,或者可以幸免,无奈砖炕四周砌砖严密,无处安身藏匿,越来越感到仓惶惊悚。曾经听到俗话讲:僵尸一定要借助人的生气才能行动,它瞪着眼看人,人也要瞪着眼看它,四目相向,阳气克制阴气才能控制它不能行动,如果眼睛微微眨动,那么阳气便散,僵尸立即乘势而起。葛生想起此言,于是也瞪着眼和僵尸对视,不敢稍稍眨眼。好长时间,渐渐难以支持,幸亏南炕旁边靠近两扇门,于是暗暗用烟管拨开门栓,门打开后急忙起身推门而出,僵尸也跃起直追,因为葛生出门匆忙迅速,两扇门被衣袂带起的风势拽起掩上,僵尸触动门扉,于是门又关闭了。阻挡不能出去。正当葛生出门也非常急迫匆忙,失足跌倒在地,头晕不能起立;过了很久才用力站起来,呼喊着仆役召唤主人来到,厉声斥责他。主人扭捏着谢罪不已,并且说客家人小康,距离此地不过三十里,今天中午路过这里,突然得暴病而死,已经派人召唤他的妻子和儿子前来,不久就会前来。正在喧哗之间,小康的妻子和儿子果然来到,主人将葛生的遭遇告诉他们,看到葛生鼻青脸肿,并且磕掉了两枚牙齿,于是一起磕头谢罪。急忙想要进入房间,两扇门被僵尸撑住,不能打开。一同打破墙壁进入屋内,看到僵尸直直扑在门上,十指抓进木头就像钉子一样,牢牢抓进不能拔出。妻子环绕着哭泣,只能将门板卸下用来停尸。又看到桌子灯烛被僵尸触翻,灯油泼洒在南炕被褥枕席之上,污渍杂乱不堪,于是用重金补偿葛生的损失,才一起将尸体抬走离去。
葛生与我的朋友葛菊人是同一家族,葛菊人一一详细的为我讲述了这段故事。
黄稼田司马言,其乡某孝廉,礼闱下第南归,乘一薄笨车,途中天气暴热,当午歇凉,车子坐白杨树下。见一小蛇,长尺许,竟体褐灰色,昂头向上;树上则蟠一大蛇,身粗如碗,垂头向下,两头相向。见小蛇口中呼吸,大蛇为气所摄,渐觉瘫软,不能存身。车子嘿嘿诧异,以小反制大,心颇不平,急起,以足向小蛇颈上极力踏之,小蛇负痛,掉尾鞭其足背,车子固赤足着屦,足顿肿。小蛇既殪,大蛇屈伸久之,始蜿蜒穿树而去。乃车子之足,不炊许时已肿过脐,痛彻心髓,寻卒。
兵部尚书黄稼田说,他的同乡某位孝廉,参加科考落第南归,乘坐一辆单薄笨重的马车,途中天气非常炎热,正当中午,于是停下歇凉,马车停靠着白杨树下面,看到一条小蛇,有一尺来长,通体褐灰色,昂着头向上,树上则盘踞着一条大蛇,身子有碗口粗细,垂着头向下,两条蛇面面相视。看到小蛇口中呼吸吐气,大蛇被气息所控制,渐渐觉得瘫软难支,不能在树上存身。赶车的车夫啧啧感到诧异,因为细小软弱反而制服粗壮强大,心里为大蛇感到不平,急忙起身,用脚向小蛇的颈部用力踩踏,小蛇负痛之下,甩动它的尾巴鞭打车夫的足背,车夫本来光脚穿着麻鞋,足背顿时红肿。小蛇既然死去,大蛇弯曲伸展了很久,才蜿蜒着穿过树枝离去。再看车夫的脚,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已经红肿超过肚脐,痛彻心扉,不久就死了。
夏日有虫,长寸许,竟体皆毛,刺人痛于蜂螫,吾乡呼为辣虫。黄稼田司马家有园,树木甚多。尝夏晚纳凉,见一辣虫栖桐树干上,以草拨之不动,遂置之。越日,又一虫来衔其尾,凡七日,陆续相接,共七虫,长不及尺。司马留心以察其异。日见蠕蠕微动,渐自胶续,不十日,竟共化成一蛇,蜿蜒而去。以数虫化一虫,奇哉!噫!七日七虫,次第如有约而至,是果谁使之哉?
夏天有虫子,不过一寸来长,通体都是毛,如果刺伤人比蜜蜂蛰咬还痛,我们乡里称呼它为辣虫。兵部尚书黄稼田家里有座花园,树木很多。曾经在夏天的夜晚乘凉,看到一条辣虫栖息在梧桐树干上,用干草拨它也不移动,于是置之不理了。转天,又来了一条辣虫用嘴咬着它的尾巴,过了七天,陆续相接,一共来了七条辣虫,还不到一尺长短。黄稼田留心观察它的变化。每天看到辣虫微微蠕动着,渐渐自己将躯体胶结连续,不到十天,竟然一起化成一条蛇,蜿蜒着爬走了。以七条辣虫化为一条蛇,真奇怪啊!哎!七天七条辣虫,一条接一条好像有约定似的来到,这到底是谁指使它们的啊?
滦州儒学蛇&&&
滦州儒学,有舆夫见大成殿外树下一小蛇,长七八寸,粗裁如箸,竟体红光耀目,诧为罕见。以其小也易之,戏搦其尾,将携以示人;乃手甫近尾,蛇昂头直立,身暴长,尾略一摆,已将舆夫颠踣倒地,晕不能行。间壁一门子,闻声伏窗窥之,见一大赤蛇,其长不知几许,蜿蜒入大成殿内去,其身粗巨,塞门几满,逾时始竟。门子骇异,急入殿寻之,杳然无迹,见舆夫卧地呻吟,扶归,臀股青肿不良于行。彼此言蛇之异,猜为神物,命舆夫禳祷之,寻瘥。
滦州儒学蛇
滦州的儒家学院里,有车夫看见大成宝殿外面树下有一条小蛇,长约七八寸,粗细像一根筷子,通体红光闪烁耀眼,非常惊异认为极其罕见。以为小蛇的身体细小捕捉也很容易,玩笑着想要持着它的尾巴,用来携带着给人看;他的手刚刚接近蛇的尾巴,小蛇昂着头直立,身子突然增大,尾巴略微摆动,已经将车夫甩到地上跌倒,头晕不能行动。隔壁有一个看门人,听到声音伏在窗上窥视,看到一条大赤练蛇,不知它的长度究竟有多少,只见它蜿蜒着爬进了大成宝殿里,它的身体粗壮巨大,将殿门塞得满满的,爬了很久才全部进去。看门人惊恐诧异,急忙进到大殿内查寻巨蛇,可是根本看不到半点踪迹,只见车夫卧在地上呻吟着,扶他回去,屁股大腿青肿根本不能行走。彼此述说着蛇的怪异。猜测是神异之物,看门人命车夫对它祈祷以消除灾殃,不久他的身体就痊愈了。
溧阳史仲皋言三事
乡里有某生者,素好习武,凡击刺超距(跳跃。古代练习武功的一种活动。《管子·轻重丁》:“男女当壮,扶辇推舆,相睹树下,戏笑超距,终日不归。”《史记·白起王翦列传》:“王翦使人问军中戏乎?对曰:‘方投石超距。’”
明张缙彦《袁石愚饷边》:“即看超距凭胜饱,更识忧泯念雨旸。”《东周列国志》第一百零八回:“将吏感恩,愿为效力,屡屡请战,辄以醇酒灌之。如此数月,士卒日间无事,惟投石、超距为戏。”),无所不能,尝授徒乡里。暑月,辄逾墙出,盗瓜解热。一夜摘瓜回,忽见一人,匡躟尾其后,审其步趋与人异,意是僵尸,急迁道斜行以避之。乃彼亦蹑迹,相从迫逐,不少宽纵。生大恐,踉跄疾奔三四里许,甫至己塾,急飞步跃登墙上;尸亦三踊三跃,所不及墙者盈咫。墙上故覆以瓦,后一跃用力较猛,落地时颏挂仰瓦上,虚悬空中,竟不能动。生俯首谛视,且駴且笑,知其不能为患,掌掴其面者再而去。翌晨,趋往观之,一无所有,墙下但馀黑水一洼,其臭刺鼻,不可向迩。某生读书寺中,间壁有空舍,中停枯柩,历年既久,尝出为祟。生素豪于胆,夜伏窗隙窥之,漏二下,果闻舍内窸窣作响,一老者衣冠自内出,蹀躞向外而去。生烛其舍,见棺盖已开,遂为合之,料其不能再入;又恐与己作难,乃返室猱升梁上,伏而察之。少选,老者归舍,果以棺合不能再入,迹至生室,意甚愤怒。遍室搜寻,见生伏梁上,瞪而仰视,目光绿若猫睛,三踊三跃,愈跃愈高,去梁几不盈尺。生大恐,袖携《易经》,急俯以掷其首,老者仆地,顿僵。天明人来,生始敢下,历述其异,共视其尸,已幻为棺盖,焚之,臭闻数里。自是毁柩埽舍,怪异遂绝。某处有厝柩(在安徽部分地区(一般是安庆桐城一代),有一种与其他地区截然不同的丧葬风俗---厝(cuo)柩。厝柩,又叫蚕殛,农村方言蚕(cuo)基。一种将死者棺木放置在地面的寄柩所。棺木用好木材。这种寄柩所两头是水泥砖砌起来的墙,上面用石棉瓦盖着,棺木横置于其中,古时棺木的两边暴露在外(用木材和稻草盖成)。条件好的四面都用砖砌成,恰似小屋一间;这种寄柩所只是棺木临时寄存的地方,待寄存满三年以后还是要正式的入土下葬,不同于其他地区在人去世时就入土下葬的风俗。),白日尝出为怪,一乡患之。有木工某甲,笑谓众曰:“诸君如醵金作筵饮我,当为除怪。”众果如言,作筵招甲。饮毕,问:“何时除怪?”甲踌躇久之,乃曰:“必俟天气晴爽、日方中时乃可,然须诸君往佐之。”众诺,订约而去。至日,甲来邀众同往。袖出尺周量棺盖,取墨绳弹于盖之当中者三,三弹而棺中皆霄霄有声,意似痛楚,初声较厉,后以次递杀;又取斧微削棺之四隅,谓众曰:“怪已除矣!”自是果绝。众大喜,乃厚酬甲。
里乘子曰:仲皋又言圬工之刀、石工之锥、木工之斧、尺、绳、墨各物,均极宝贵,皆能镇压怪异。凡房舍之梁、柱、楹、桷,楶、等类,及诸木器无故自爆作声,皆墨绳刨刮未净,其精灵日久自鸣也。然耶否耶?
溧阳史仲皋言三事
同乡有个某生,平素喜好习武,大凡击刺跳跃,无所不能,曾经在乡里教授徒弟。暑天,就越过围墙出去,偷盗西瓜解暑。一天晚上摘下西瓜回来,忽然看到一人,曲身疾行尾随在他后面,审察他的步伐前进与人不同,心里觉得它是僵尸,急忙改道斜着行走用来躲避它的追踪。可是僵尸也循着他的踪迹,跟着他急迫地追逐,并不减低速度让他喘息。某生非常恐惧,踉跄着疾奔三四里路,刚到自己的学塾,急忙飞身跃起登上墙壁,僵尸也三次跳起想要上墙,只是还距离墙上有几尺之远。墙上原来覆盖着瓦片,最后一跃用力较猛,落地时仰着下巴挂在了瓦片之上,虚悬在空中,竟然不能移动。某生低头仔细察看,既害怕又好笑,知道它不能伤害自己,用手掌再三扇打僵尸的脸然后离去。转天早晨,前往观看僵尸的情形,一无所有,墙下只剩下一洼黑水,臭气刺鼻,不能靠近。
某生读书在寺庙之中,隔壁有空闲的房间,其中存放着枯朽的棺材,经历的年代久远,曾经出来作祟。某生素来胆大豪放,夜里伏在窗户间隙窥视它,二更天时分,果然听到房间内沙沙作响,一个老者穿着衣服戴着头冠从里面出来,小步向外走去。某生点亮房间的灯烛,看见棺材盖已经打开,于是将盖合上,料到僵尸不能不能再进棺材,又担心它和自己为难,于是返回自己的房间攀爬到房梁之上,伏起身来观察动静。不一会儿,老者返回房间,果然因为棺材盖合上不能进入,循着踪迹来到某生的房间,看它的样子非常愤怒。在房间内四处搜寻,看到某生伏在房梁之上,瞪眼仰视着他,目光像猫眼一样是绿色的,三次纵跃,一次比一次高,距离房梁几乎不到一尺远。某生非常恐惧,袖子里携带着《易经》,急忙俯身拿书向僵尸的脸投掷下去,老者扑倒在地,顿时僵固不动了。天明人来,某生才敢从房梁上下来。一一讲述自己的奇异遭遇。一起观看地上的尸体,已经幻化成棺材盖,用火焚烧,臭气在数里之外都能闻到。之后将棺材销毁,清扫房间,怪异的现象从此绝迹。
某处有暂时存放的灵柩,白天曾经出来作怪,一乡人感到忧虑。有个木工某甲,笑着对众人说道:“大家如果能凑钱设下酒宴让我享受,我一定为你们除害。”众人果然像他说的那样,设宴招待某甲。喝完酒,大家问道:“什么时候除怪啊?”某甲犹豫了很久,才说道:“一定等到天气晴朗清爽、太阳正中时分才可以,但是需要大家前往相助才行。”众人答应了,订下盟约而去。到了那天,某甲前来邀请大家一同前往,从袖子里取出尺子对着棺材盖四周来回测量,又取出墨绳在棺材盖正中弹拉三下,三次弹拉而棺材里都有嘘嘘鬼叫的声音,看样子非常痛楚,开始声音还很猛烈,后来越来越减弱,某甲又取出斧子劈削棺材的四角,对大家说道:“怪物已经除掉了!”从此果然没有怪异的现象。众人大喜,于是重金酬报某甲。
里乘子说:“史仲皋又说瓦工的瓦刀、石工的锥刀、木工的斧子、尺子、绳子、石墨等等物品,都很宝贵,能够镇压怪异。大凡房舍的房梁、柱子、门楹、方椽、柱头斗拱、梁上的短柱等等以及各种木质器械无故自己爆响出声,都是墨绳刨刮得没有彻底干净,它的精灵日久自己发出声响罢了。是这样呢?或者不是这样呢?”
苏州樵夫某甲,娶妻某氏,伉俪甚敦,惟日相对忧贫。甲尝忍饥以媚其妻。一日,卖柴毕,腹饥,入市食锞,吝钱,仅食三颗。旁座一人叹其太少,力劝加餐,愿为纳资,甲以素不识面,辞之。其人再三固让,乃各食十馀颗。其人纳资讫,问甲所业,怜之曰:“君业良苦,何不贸易?”甲以无资对。曰:“是不难,但从我去,愿以相助。”偕行四五里,出齐门,至一处,有瓷坛三,皆土封其口。其人指曰:“此中皆藏镪,任君取携,不靳也。”命俱去其封,视之果朱提(山名。在今云南省昭通县境。盛产白银,世称朱提银。亦用作银的代称。《汉书·地理志上》:“
朱提,山出银。”《警世通言·桂员外途穷忏悔》:“谊高矜厄且怜贫,三百朱提贱似尘。”
清·赵翼《故公相赠郡王傅文忠公》诗:“朱提赠十流,丰貂辉冠缨。”
清·蒲松龄《聊斋志异·宫梦弼》:“女一日入閒舍中……暗陬有物堆积,蹴之迕足,拾视皆朱提。”)充牣。因趣甲自取。甲廉,只取两铤。曰:“何不多取?”固请益之。甲又取二铤,其人乃自取十馀铤付甲,使以衣盛之,约计不下千金,喜出望外,称谢而归,倾置床上。妻方在灶下作晚炊,甲趋拊其背曰:“卿勿复尔,当作富家媪,享用有日矣,何必作苦!”妻嗤之曰:“君颠也耶?未睡何得作梦语?”甲笑曰:“来来!”遂拉妻袂同至房中,指床上谓之曰:“卿视此累累者,犹不足为富家媪耶?”妻视之,但见纸灰一堆而已,骇问:“此物何来?”甲茫然若失,具告其事,知为鬼所揶揄。翌辰,往寻三坛,亦为乌有。自是,夫妻安命食苦,不再忧贫。久之,日渐自给,今则居然小康矣。
里乘子曰:一经鬼物揶揄,即安命食苦,不再忧贫,如此夫妇,可谓贤矣!居然小康,不亦宜乎?
苏州有个砍柴的樵夫某甲,娶妻某氏,感情非常深厚,只是每天相对嗟叹穷困,某甲曾经自己忍饥挨饿以取悦妻子。一天,卖柴回家,饥饿难忍,到市场买馃子充饥,可是吝惜金钱,仅仅吃了三根馃子。旁边坐着的一位客人感叹他吃得太少,极力劝他多吃一些,并愿意为他付钱买账,某甲因为和他素不相识,故而称谢推辞。那个人再三坚持,于是两人各吃了十余根馃子。那人付账完毕,问某甲从事什么职业,怜惜地说道:“你的职业太辛苦了,何不去做买卖?”某甲以自己没有本钱为答词。那人说道:“这个不难,只要和我走,愿意相助本钱。”某甲和他行了四五里路,出了齐门,到了一处,有三个瓷坛,都用土封住坛口。那人指着坛子说道:“这里面都藏着白银,任你所取携,并不吝惜。”命他将坛口的封土揭去,看里面果然都是摆得满满的朱提银子。因而风趣地让他自己捡取。某甲为人并不贪心,只取了两锭银子。那人说道:“为何不多取一些?”坚持着请某甲多取。某甲又取出两锭银子,那人又从里面取出十余锭银子交给某甲,让他用衣服包起来,粗略估算不下千两银子,喜出望外,对他称谢而归,将衣服离得银子倒出来放在床上。妻子正在炉灶下做晚饭,某甲走过去抚着妻子的后背说道:“你以后别这样受苦了,应当学做富家太太,享受的日子就要来到,何必作苦力!”妻子讥笑他道:“你不是精神错乱了吧!还没睡觉怎么就说梦话啊?”某甲笑道:“来来!”于是拉着妻子的衣服一同来到房里,指着床上对她说道:“你看这些堆积的金钱,还不足以成为富家太太吗?”妻子看去,只见到一对纸灰而已。惊惧着说道:“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某甲茫然弱失,将自己今天所遇详细告诉了妻子,知道被鬼嘲弄了。转天早晨,去寻找三个瓷坛,也一无所有了。从此,夫妻俩安于命运甘心吃苦,不再忧虑贫穷。日子长了,渐渐可以自给自足,现在则居然成了小康之家。
里乘子说:“一经鬼魂的嘲弄,立即能够安于命运甘心吃苦,不再忧虑贫穷,如此夫妻,可以说是有德行的人了。居然达到小康水平,不也是很适宜吗?”
平乡县老儒&&&
直隶平乡县老儒某,年逾五十,授徒村塾。一夜,月白风清,挑灯独坐,忽有二女款关入室,韶龄媚姿,世所罕有。某目炫心摇,诘所自来。二女掩口笑曰:“我姊妹皆仙人也,与君有夙缘,愿侍枕席。”某狂喜,不暇研究,遂与绸缪,情好綦笃。自是,每日诸徒散后,二女即至,风雨无间。如是年馀,某神情日渐惝怳。家人察其有异,叩之,秘不肯言。某有二子,皆邑诸生,夜伏窗潜窥之,一无所睹,但闻某喃喃呓语,音殊模糊,一字不辨。家人忧之,禳祷无效。忽一夜,二女谓某曰:“妾等侍君年馀,情好无猜,不可不使君知我家里。君肯从我游,当使君一睹天界。”某忻然诺之。二女遂左右挟某行,登山涉水如履平地,终夜跋涉,不少停趾,道路修阻,不知几何由旬。未几,天渐达曙,入一大山,树木森茂,中有兰若。某闻晨钟,心顿清爽。一老僧策杖而来,二女见之,却不敢前。僧问某将何往,某心佝愗,噤不能答。僧以袖拂其面,喝声曰,“疾!如律令勅。”如雷震耳,某豁然如梦初醒,回视二女,已不知何往矣。知二女为妖,以僧非常人,膜拜求救。僧谓:“二女皆天狐,与君固有夙缘,此来亦无祸君意。脱不遇老僧,恐还乡无望耳。”某益骇惧,力求拯救。僧乃戟指于某胸背,勅勒书符,讫,送某出山,指示归路。又袖出碎镪若干,聊作资斧,且谓:“此地为永平世界,距君家已千馀里。途中但凝神守志,勿涉邪想,妖自不敢近。归家,日晨起净口,端坐诵《易经》一通,当永保无患矣。谨识勿忘,慎之!慎之!”某再拜受教归。如僧言,二女果不再至。同治癸亥,予北征过平乡,某尚无恙,年已七十矣。人有问其事者,自言不讳。惜某愦愦,当日未曾详诘僧为何名,所至之地为何山、何寺耳!
平乡县老儒
河北平乡县某个老儒,年过五十,在村子私塾教授学徒。一晚,月白风清,灯下独坐,忽然有两个女孩敲门入室,美好的年华,妩媚的姿态,真是世间罕有。老儒目驰心眩,问她们从哪里来。两个女孩掩口笑道:“我姊妹俩都是仙人啊,与你前世有缘,愿意陪你共寝。”老儒欣喜若狂,也没来得及细细审查琢磨,于是和她俩如胶似漆,感情非常深厚。从此,每天众位徒弟放学解散之后,两个女孩立即来到,风雨无阻。这样过了一年多,老儒的精神表情日渐恍惚萎靡。家人察觉他有异常,询问他,怀揣着秘密不肯说出来。老儒有两个儿子,都是乡里的秀才,夜里伏在窗下暗中窥察父亲,什么也没有看见,只听到他喃喃自语,说着梦话,语音非常模糊,一个字也听不清。家人非常忧虑,祭神祈祷以消灾祈福也没有效果。
忽然一天夜里,两个女孩对老儒说道:“我们俩侍奉你一年多了,感情深挚并无猜忌,不能不让你知道我的家里。你肯和我们一起出游,一定让你看一看天界的盛况。”老儒欣然答应。两个女孩于是一左一右用手挟持着老儒行走,登山涉水如履平地,连夜跋涉,并不停下休息,路途遥远而阻隔,不知走了多少里路。不久,天色渐渐放亮,进入一座大山之中,树木参天茂盛,其中有座寺庙,老儒听到晨钟敲响,心里顿时觉得清爽。一个老僧拄着杖出来,两个女孩看到他,却不敢向前。老僧问老儒将去哪里,老儒心思蒙昧,闭口不能答话。老僧用袖子轻拂老儒的面颊,喝声道:“快,听到我的命令速速整治!”声音如雷贯耳,老儒豁然开朗如梦初醒,回头看两个女孩,已经不知哪里去了。知道她们是妖孽,因为老僧不是一般人,于是对他膜拜求救。老僧对他说道:“两个女孩都是天狐,和你前世有缘,到这里来也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但如果不遇到我,恐怕再也不能返回家乡了啊。”老儒惊惧,极力求他拯救。老僧于是伸出食指和中指像戟一样指着老儒的前胸后背,作令反向行笔书写符咒,完毕,松老儒出山,指示道路。又从袖子里取出几块碎银子交给他当做回家的盘缠,并且说道:“这里是永平的地界,距离你家已经有一千余里。途中只要聚精会神、坚守志向,头脑中不要再牵涉淫邪的想法,妖物自然不敢靠近。”回到家,每天早起漱口,端坐诵读《易经》一遍。一定永保再无祸患了。请千万牢记于心不要遗忘。谨慎啊!小心啊!某甲再三拜谢受教而归。就像老僧所教授的那样去做,二女果然没有再来。
同治癸亥年,我北归经过平乡,某甲还好好活着,年纪已经七十了。每逢有人问到他的这段经历,他自己详细叙述并不隐讳。可惜老儒当日糊涂昏庸;未曾详细询问老僧的名姓,所到之处是什么山、什么寺庙啊!
超勇公轶事&&&
超勇公,索伦人,即伊彻满洲(满洲又有佛(旧)满洲和伊彻(新)满洲之别。佛满洲是指开国初归附入旗者。伊彻满洲大致是指康熙年间入旗的原在宁古塔、三姓一带的赫哲人和珲春以东沿海地方的库雅喇人。伊彻满洲来源地域广泛,覆盖了乌苏里江和黑龙江流域及毗邻地区,人口众多。当时的“满洲”与现代的“满族”并非是完全等同的概念,满洲族这一名称一直沿用到辛亥革命后,才改为满族。)也,少以军功累晋公爵。闻公出征时,沿途供亿,必遣心腹偏将某甲前驱预备,公平日嗜好惟某甲能知之。凡启节,每到驿馆,下马即顾某甲问:“所需各物俱备不?”某甲鞠躬对曰:“诺。”公色然喜曰:“好孩子,狠会办事。”甫入门,某甲手捧髹漆红盒一,屈膝以献。去其盖,内盛径寸大蜘蛛百枚,蝍蛆、蝾螈、虿蝎等物称是。公一一去其钳爪,生啖毕,某甲侍公登堂梁,左右悬两巨蛇,粗如盏,长丈有奇,公睨而嬉笑,拔金错刀,寸断大嚼,如咬甘蔗,食讫,某甲屈单膝告退。公独入后室,内有蠢胖村妇八人,年皆二十以来,裸体以待,公一一递接已,乃呼从者具汤沐、进冠服,出见客。客退,又呼某甲来,赞之曰:“好孩子,狠会办事。”凡沿途供亿,必如此方惬公意,不则竟日忽忽不乐,戏下部曲,诃责鞭箠,无所不至矣。又闻公过戈壁瀚海等地,常数百里无人烟,村妇难致,则以肥壮水牛代之,故出征必多带水牛听用。按日轮交四牛,牛辄不能与公敌,公恨其不能胜任,则手刃剐而生飨之。观公所为,可谓天人,彼樊舞阳之生食豚肩,常开平之与虎豹交,以公较之,皆不足为奇矣!
里乘子曰:相传公能伏地听百里外马驼声。且知敌军有无多寡。人皆谓公天授,不知北魏时斛律金行军,用匈奴法,望尘知马步多少;嗅地知军远近,公既久于戎行,阅历较多,不难留心师其遗意耳。又闻公英姿盖世,气慑三军,而平生最惮阿文成一人。当从阿文成出师时,每召计议军务,公辄兢栗异常,汗多透甲。故阿所运筹,一以命公,无或违误。阿公所在克奏肤功,皆公之力居多云。
超勇公轶事
超勇公,内蒙古科尔沁人,就是所谓的新满洲。年少时凭借军功屡次晋封公爵。听说超勇公出征的时候,沿途供给,一定派遣心腹偏将某甲前导预备,超勇公平日嗜好只有某甲才能知道。凡是使臣出行,每到驿馆迎接,下马立即向某甲问道:“所需的各种物品齐备不齐备?”某甲鞠躬答道:“很齐备!”超勇公脸色喜悦地说道:“好孩子,很会办事!”刚入门,某甲手里捧着一个黑红漆色的木盒,屈膝双手献上。打开盒盖,里面盛放径长一寸大小的蜘蛛百只,蜈蚣、蝾螈、蝎子等物比比皆是。超勇公一一将毒虫的爪螯撕下,生生放在口中咀嚼吞下。吃完后,某甲侍候超勇公登上大堂的房梁,左右各悬着两条巨蛇,粗如茶盏,有一丈多长,超勇公斜着眼睛嬉笑着,拔出金错刀,一寸寸割断大嚼,就像咬甘蔗一样,吃完,某甲屈着单膝告退。超勇公独自进入后室,里面有蠢胖的村妇八人,年纪都在二十上下,裸体等候侍寝,超勇公一一和她们交媾完毕,于是呼唤侍从们准备洗澡用具,沐浴完毕,戴上头冠,穿上官服,出来见客。客人告退,又呼唤某甲前来,夸赞他道:“好孩子,很会办事。”凡是沿途供给,一定要如此才能让他满意,如果违背整天闷闷不乐,戏弄部下家兵,责骂鞭打,凡能做的都做到了。
又听说超勇公经过戈壁沙漠等地,常常数百里没有人烟,村妇难以寻到,就用肥壮水牛替代村妇,故而出征一定多带水牛听候使用。依照日子每天轮流和四头水牛交媾,水牛常常不是他的对手,超勇公恨它们不能满足自己的性欲,就用刀活剐水牛生吃牛肉。观察超勇公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天人,那樊哙的生吃猪腿,常遇春的与虎豹交媾,和超勇公比较起来,简直都是不足为奇的啊!
里乘子说:“相传超勇公能够伏在地上听到百里外马匹、骆驼的蹄声,而且知道敌人的人数有多少。人们都称超勇公是天授奇技,却不知北魏时斛律金行军,用的是匈奴的方法,眼望尘埃可知人马多少,嗅闻地面可知敌军远近,超勇公既然久惯于戎马生涯,阅历较多,不难留心学习先辈的遗法吧。又听说超勇公英姿盖世,气慑三军,而生平最忌惮阿桂一人。当日跟从阿桂出师时,每次阿桂召见他商议军务,超勇公就战战兢兢,恐惧异常,汗流浃背,湿透衣甲。故而阿桂所指定的计划战略,一旦命令传达给超勇公,绝没有丝毫的违背贻误。阿桂所在军功显赫,向朝廷奏凯,大多都是依靠超勇公的出力啊。”
海州四怪&&&
海州四怪,一鳢,一蜘蛛,一蜈蚣,一蚂蚁也。鳢长丈有半,竟体鳞甲灿然,本草所谓穿山甲者是也。蜈蚣亦长丈许,有翅能飞,尝天晴风静,飞戾半空,夭矫自如,人多误为纸鸢。蚂蚁大若栲栳,臀坚似铁,五兵不能入。四者之中蜘蛛尤为灵异,其大如箕,丝粗如小儿臂,好与龙斗,吐丝缚龙,胶不可解,必火龙来焚其丝乃已。滨海人常于山野拾得断丝,尺许之丝,两健儿持两端极力扯之,长可盈丈,利刃不能断,人恒宝之。四怪常幻人形,出游市廛,不为人祸。蜘蛛出时尤多,每出则化形老者,白髯垂胸,道气盎然,最喜与小儿戏。出时,小儿多依其前后左右,老者出钱市梨枣饼饵之属分啖群儿,人多识之,呼为朱道人;遇久早,为人求雨辄应,地方颇受其福。顾四物同出,雷恒欲击之,往往片刻间雨雹骤至,雷电交作,四物即遁,则鳢居前,以头钻山,山洞如腐,鳢即入洞,蜘蛛啣尾继进,蜈蚣又次之,蚂蚁殿后,以臀堵洞口。丰隆左执锥,右秉钺,目灼灼观望,竟不能施其一击之威;徘徊刻许,天晴雨霁,四物亦不知何往矣。人以蚂蚁臀肉之坚,皆称为“铁屁股蚂蚁”云。
海州有四个怪物,一个是鳢鱼;一个是蜘蛛;一个是蜈蚣、一个是蚂蚁。鳢鱼长有一丈半,通体鳞甲闪闪发光,这就是本草纲目上所称的穿山甲了。蜈蚣也是一丈多长,有翅膀能飞,曾经在晴天无风的时候,飞翔在半空,卷曲自如,人们大多误认为是风筝。蚂蚁大如笆斗,臀部坚硬似铁,各种兵器都不能击破。这四种怪物之中蜘蛛尤为灵异,它有簸箕大小,吐出来的蛛丝像小孩的胳膊,喜好与龙打斗,用吐出的丝将龙缠住,胶粘在一起不能解开。一定要火龙来焚烧蛛丝才能化解。海边的人经常在山野拾到碎断的蛛丝,一尺来长的蛛丝,两个壮汉各持两端极力撕扯,长度可以拉伸接近一丈,利刃不能砍断,人们把它当成宝物珍藏。
四个怪物常常幻化成人的形状,出游市井之中,但是从不祸害人。蜘蛛出来的时候尤其多,每次出行就幻化成老者的模样,白须垂胸,道家之气洋溢在脸上,最喜欢和小孩做游戏。出行的时候,小孩大多依附在他的前后左右,老者取出钱来购买梨子、枣子、烧饼、糕点一类的食物分给小孩们吃,人们大多都认识他,称他为朱道人;遇到连年大旱,为人求雨就很灵验,地方百姓都受到他的福祉。遇到四个怪物同时出现,天雷常常想要击打它们,往往片刻之间雷雨冰雹突然降临,这时,雷电交加,四个怪物立即逃遁,往往鳢鱼跑在前面,用头钻山,山石就像豆腐一样洞穿,鳢鱼立即进入山洞,蜘蛛咬着它的尾巴跟在后面,接下来是蜈蚣,蚂蚁殿后,用臀部堵住洞口。云神丰隆左手拿着铁锥,右手拿着斧钺,双眼发光观察瞭望,竟然不能施展他一击的威力;徘徊良久,天晴雨收,四个怪物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人们因为蚂蚁臀部的皮肉坚硬,都称它为“铁屁股蚂蚁”。
郑甲者,汴梁人,固绿林之魁也。中年改行,至老,乡党称善人。与人接,谦和惟谨,见者不知其能武也。去发一撮,圆如钱,光如镜,似僧之受戒火者。叩之,自言少时两臂能开二百石弓,取十砖累叠之,剖以掌,画然中开,利如刀劈;日可行六百里,捷过奔马;尤工弹术,百步外击物,百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天涯明月刀捕快怎么玩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