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有些大话西游 让他杀,其实没有任何一家人愿意让自家儿子兄弟老爹去打越战才是事实

『圣城家园整理全本小说』大话红楼(作者:[美]阿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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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三探荣国府
  贾五才进怡红院,就觉得气氛不对。袭人一脸乌云,麝月眼睛红红的,好像才哭过。贾五惦记着五儿,嘴里叫着:“晴雯,晴雯。”伸手就去掀帐子。
  帐子里面空空的,只是一张床板。
  “咦,晴雯哪里去了?”贾五奇怪地问。
  麝月”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用手指着袭人说:“你问她!你问她!”
  “嘿嘿,”袭人冷笑一声说,“太太赶她出去,关我什么事!”
  贾五听了一愣,问道:“快说呀,到底出什么事了?”
  麝月抽抽噎噎地说:“今天下午,太太派人把晴雯从病床上拉了去,一见面就骂:‘好个美人!真像个病西施了。你天天做这轻狂样儿给谁看?你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我且放着你,自然明儿揭你的皮!宝玉今日可好些?'晴雯一听这话,便知有人暗算了她,给她打了小报告。虽然着恼,也不肯以实话对,只说:‘我不大到宝玉房里去,又不常和宝玉在一处,好歹我不能知道,只问袭人麝月两个。'太太说:‘阿弥陀佛,你不近宝玉是我的造化,我就看不上这浪样儿!谁许你这样花红柳绿的妆扮!来人啊,收拾她的东西,给我撵了出去!'晴雯才要分辩,王善保家的抡着扫帚就打了过来,边打边骂:‘贱丫头,有人生来就是挨打当丫鬟,有人生来就是叼着金钥匙做公主,你小狐媚子就认命吧!'晴雯病病歪歪的,就这么被赶了出去……”说到这里,麝月已经泣不成声了。
  贾五又惊又气,忙对麝月说:“晴雯现在在哪里呢?你快带我去看看!”
  袭人拉住贾五的胳膊说:“二爷,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贾五甩开袭人,拉着麝月,一溜儿小跑,出了大观园。
  后角门外,有三间土坯房。贾五叫麝月在外面守着,自己叫着:“晴雯,五儿!
  “就推门走了进去。
  五儿因为着了风,又受了王夫人的歹话,病上加病,咳嗽了一日,才蒙眬睡了。
  忽闻有人唤她,强睁双眸,一见是宝玉,又惊又喜,又悲又痛,忙一把死攥住他的手,哽咽了半日,方说出半句话来:“我只当不得见你了。”接着便咳嗽个不住。
  贾五也只有哽咽之份,扶着五儿坐起来,安慰道:“好妹妹,都是我害了你。”
  五儿呜咽着说:“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我已知横竖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事,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得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担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说毕又哭。
  贾五拉起她的手,只觉瘦如枯柴,腕上还戴着四个银镯,贾五流着泪说:“先卸下这个来,等好了再戴上吧。”因与她卸下来,塞在枕下。
  五儿擦擦眼泪,就伸手取了剪刀,将左手上两根葱管一般的指甲齐根铰下,又伸手向被内将贴身穿着的一件旧红绫夹袄脱下,并指甲都递给贾五,说:“这个你收了,以后就如见我一般。把你的袄儿脱下来给我穿,我将来在棺材里躺着,也就像还在怡红院一样了。”
  贾五把指甲放进荷包里,再看那红绫夹袄上绣着一匹飞马,上面八个字:“天马行空,独往独来”还是自己写的给她绣上去了。
  贾五心里一酸,忙把自己穿的小夹袄脱下,给她穿好,就势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不想五儿是虚弱透了的人,这么一折腾,早已经喘成一团了。贾五把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只觉得脉象散乱,一种不祥的兆头浮现出来。他把头贴在她耳边,说:
  “好妹妹,我去给你请个大夫来吧。”
  五儿用力拉住贾五,说:“不,你不要走,你一走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贾五轻轻拍拍五儿的胳膊说:“好,我不走。”并对着窗外喊道:“麝月,你叫茗烟去请王太医来。”
  麝月在窗外看着,早已是泪流满面,答应了一声就走了。
  五儿靠在贾五胸前,身体不住地发抖,过了好一阵儿,她平静了下来,苦笑了一下,问道:“宝玉,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么?”
  贾五抱着五儿,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那发抖的身体,轻轻在她耳边说:“记得,当然记得。”
  五儿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层红晕说:“你不知道,我从那天以后,总是梦到你。
  特别是前天晚上,梦到我俩,还有四娘,林姐姐,四个人到了一个荒岛上,远远地离开了这个肮脏的地方。”
  她的眼睛忽然变得又明又亮,精神也显得好多了。贾五心里有点害怕,会不会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呢?
  五儿悠悠神往地说:“我们白天种田种菜,养鸡养鸭,织布绣花。到了晚上,就围在火堆前,讲故事,说笑话,作诗。我才写了两句:何处长笛飞月怨,玉杯如雪雁影寒,就醒了。”
  贾五忙说:“妹妹,你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我们就找个岛子去住上他几天。”
  五儿凄然一笑道:“我的病是好不了了。你知道,我再过两天就是十五岁了。小时候有个算命先生说过,我是活不过十五岁的。我总在想,等我要死的前一天,我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清静地离开。可是又总觉得是太孤独了。今天能死在你的怀里,我真的是最高兴不过了。”
  贾五此时觉得心都要碎了,泪水一滴滴落在五儿胸前,轻声说道:“好妹妹,振作起来,你不会死的。”
  五儿笑了,笑得那么幸福,还说:“宝玉,你流泪了。有你的眼泪送我,我死了也安心。”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宝玉,我好冷,你别离开我,你别离开我……”声音越来越低。
  贾五紧紧抱着五儿,仿佛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怀里慢慢地飘了出去,五儿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
  “五儿,五儿!五儿!!”贾五声嘶力竭地叫着。
  五儿平静地笑着,像睡着了一样。
  贾五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贾五醒来,发现自己是躺在怡红院的床上。肯定是茗烟她们把自己抬回来的。觉得口渴难耐,才要叫晴雯,猛地想起五儿已经死了,不由得眼泪又流了下来。
  忽然听得外面脚步嘈杂,有人敲门。袭人嘴里应着:“来啦,来啦,谁呀?这么深更半夜的--哟,是二奶奶呀,什么事儿啊?”
  凤姐进来笑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叫宝玉。是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因大家混赖,恐怕有丫头们偷了,所以大家都查一查去疑。”一面说,一面坐下吃茶。王善保家的和赵姨娘等搜了一回,又细问这几个箱子是谁的,都叫本人来亲自打开。袭人因见这样,知道必有异事,只得自己先出来打开了箱子并匣子,任其搜检一番,不过是平常动用之物,随放下又搜别人的,挨次都一一搜过。
  贾五听说搜查,先是一惊,又想到林妹妹的玉牒和十四阿哥给自己的金令箭早都被自己用油纸包好,藏在大槐树上的老鸹窝里了。别的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索性继续装睡。
  王善保家的查看了一阵儿,也无甚私弊之物,回了凤姐,要往别处去。凤姐说:
  “你们可细细地查,若这一番查不出来,难回话的。”
  赵姨娘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封信,封皮上写着”抚远大将军王亲拆”,就悄悄收进了自己怀里,然后说道:“都细翻看了,没什么差错东西。虽有几样男人物件,都是小孩子的东西,想是宝玉的旧物件,没甚关系的。”凤姐听了,笑道:“既如此咱们就走,再瞧别处去。”
  说着,一径出来,凤姐向王善保家的道:“我有一句话,不知是不是。要抄检只抄检咱们家的人,薛大姑娘屋里,断乎检抄不得的。”王善保家的笑道:“这个自然,岂有抄起亲戚家来。”凤姐点头道:“我也这样说呢,咱们去林姑娘那里吧。”
  赵姨娘听了暗暗纳闷:“为什么凤姐不让抄宝姑娘屋里却要抄林姑娘屋里?两人还不都一样是亲戚?莫非宝钗那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潇湘馆外。
  弘历听听房子里面没有动静了,估计都睡着了,就轻轻撬开窗子,爬了进去。记得上次黛玉说过信是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弘历趁着月光,拉开梳妆台的抽屉,翻来翻去,找到一个小包儿,里面有一封信,凑到窗口一看,最后几行写着:
  汝冰雪聪明,善体人意,不失天潢贵胄之气质,只是造化弄人,误落我林家。更可怜吾林家三代单传,竟断香火于此也。吾已自知来日无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唯愿有日汝能重返雍王府得享天伦之乐。亦望汝能点悟我林家之子,令其认祖归宗。则吾虽死亦不朽矣。父林如海泣血手书。
  “就是这个了。”弘历心中一喜,把信揣进怀里。
  正在此时,听到外面传来许多人的说话声。弘历暗叫不好,急忙又从窗子跳了出去,钻进了小树林。
  黛玉已睡了,忽报说这些人来,也不知为啥事。才要起来,只见凤姐已走进来,忙按住她不许起来,只说:“睡吧,我们就走。”这边且说些闲话。那个王善保家的带了众人开箱倒柜抄检。
  黛玉心里大惊,林如海那封信被抄出来可不是玩的。
  过了一会儿,只见王善保家的得意洋洋地拿着个寄名符儿,一副束带上的披带,两个荷包并扇套,走了过来请凤姐看。套内有扇子,打开看时皆是宝玉往年往日手里曾拿过的。
  凤姐笑着说:“宝玉和他们从小儿在一处混了几年,这自然是宝玉的旧东西,这也不算什么罕事,撂下再往别处去是正经。”
  紫鹃笑道:“直到如今,我们两下里的东西也算不清。要问这一个,连我也忘了是哪年月日有的了。”王善保家的听如此说,也只得罢了。
  看着众人走远了,黛玉忙爬起来,打开梳妆台的抽屉一看,里面翻得乱七八糟,什么都在,只是那封信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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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查抄大观园
  凤姐等人从潇湘馆出来,下一个邻近的就是探春住的秋爽斋了。赵姨娘暗想这几天好不容易探春才和自己亲近点儿了,要是为了陪这些人去查抄,再和探春闹翻了,实在划不来。再有,刚从宝玉那里偷来的给十四阿哥的信,自己心里痒痒的,也想回去看看里面到底说的是什么,于是就假装身体不舒服,回自己房间去了。
  凤姐眼见得邢夫人、赵姨娘和王善保家的已经勾结在一起了,不由恨得牙痒痒的。又想到如果她们把探春也拉了进去,那丫头可是有心机的,事情就复杂多了。
  不如趁着赵姨娘不在,挑着王善保家的和探春打起来,于是说:“三姑娘是个厉害人物,大家小心点儿,别惹了她。”
  王善保家的本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今天打了晴雯,骂了袭人,搜查了黛玉,正乐得屁颠颠儿的忘乎所以,就大大咧咧地说:“没事儿,三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和她娘又是老朋友,你们就瞧我的吧。”
  凤姐心里暗笑,探春最烦的就是别人提赵姨娘,你这傻婆子就等着挨骂吧,嘴里却说:“那敢情好,妈妈的面子大,待会儿就全看您的了。”
  到探春院内,谁知早有人报与探春了。探春也就猜着必有原故,所以引出这等丑态来,遂命众丫鬟秉烛开门而待。众人来了,探春故问何事。凤姐笑道:“因丢了一件东西,连日访察不出人来,恐怕旁人赖这些女孩子们,所以索性大家搜一搜,使人去疑倒是洗净她们的好法子。”
  探春前些时候在园子里搞承包,凤姐嘴上答应得好,下面就是不配合。王善保家的更是冷言冷语地骂,因为她没有捞到什么好处。探春一直憋了一肚子气,今天见她二人居然欺负到自己家里来了,心中大怒,冷笑道:“我们的丫头自然都是些贼,我就是头一个窝主。既如此,先来搜我的箱柜,他们所有偷了来的都交给我藏着呢。”
  说着探春便命丫头们把箱柜一齐打开,将镜奁、妆盒、衾袱、衣包若大若小之物一齐打开,请凤姐去抄阅。凤姐赔笑道:“我不过是奉大太太的命来,妹妹别错怪我,何必生气。”因命丫鬟们快快关上。平儿丰儿等忙着替侍书等关的关,收的收。
  探春看着侍书的神色不对,就说:“我的东西倒许你们搜阅,要想搜我的丫头,这却不能。我原比众人歹毒,凡丫头所有的东西我都知道,都在我这里间收着,一针一线她们也没有收藏,要搜所以只来搜我。你们不依,只管去回太太,只说我违背了太太,该怎么处治,我去自领。”
  凤姐看看王善保家的,嘿嘿一笑。
  探春接着说:“你们别忙,自然连你们抄的日子有呢!你们今日早起不曾议论甄家,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也渐渐地来了。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说着,不觉流下泪来。
  凤姐只看着王善保家的和众媳妇们。周瑞家的便道:“既是女孩子的东西全在这里,奶奶且请到别处去罢,也让姑娘好安寝。”
  凤姐便起身告辞。探春道:“可细细地搜明白了,若明日再来,我就不依了。”
  凤姐笑道:“既然丫头们的东西都在这里,就不必搜了。”
  探春冷笑道:“你果然倒乖。连我的包袱都打开了,还说没翻。明日敢说我护着丫头们,不许你们翻了。你趁早说明,若还要翻,不妨再翻一遍。”
  凤姐赔着笑说:“我已经连你的东西都搜查明白了。”又问众人:“你们也都搜明白了不曾?”眼睛却斜斜地瞄着王善保家的。
  周瑞家的等都赔笑说:“都翻明白了。”
  那王善保家的本是个心内没成算的人,刚才又吹了大话,素日虽闻探春的名,那是为众人没眼力没胆量罢了,哪里一个姑娘家就这样起来,况且又是小老婆养的,她敢怎么。自恃是邢夫人陪房,连王夫人尚另眼相看,何况别个。今见探春如此,她只当是探春认真单恼凤姐,与她们无干。她便要趁势作脸献好,因越众向前拉起探春的衣襟,故意一掀,嘻嘻笑道:“连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没有什么。”
  凤姐见她这样,心中暗笑,假意拉着她说:“妈妈走罢,别疯疯癫癫的。”
  一语未了,只听”啪”的一声,王善保家的脸上早着了探春一掌。
  探春顿时大怒,指着王善保家的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我不过看着太太的面上,你又有年纪,叫你一声妈妈,你就狗仗人势,天天作耗,专管生事。如今越发不得了。你打量我是同你们姑娘那样好性儿,由着你们欺负她,就错了主意!”说着,便亲自解衣卸裙,拉着凤姐儿细细地翻。又说:“省得叫奴才来翻我身上。”
  凤姐强忍住笑,叫平儿等与探春束裙整袂,口内假意喝着王善保家的说:“妈妈吃两口酒就疯疯癫癫起来,前儿把太太也冲撞了。快出去,不要提起了。”又劝探春不要生气。
  探春冷笑道:“我但凡有气性,早一头碰死了!不然岂许奴才来我身上翻贼赃了。明儿一早,我先回过老太太、太太,然后过去给大娘赔礼,该怎么,我就领。”
  王善保家的讨了个没意思,在窗外只说:“罢了,罢了,这也是头一遭挨打。我明儿回了太太,仍回老娘家去罢。这个老命还要它做什么!”
  探春喝命丫鬟道:“你们听她说的这话,还等我和她对嘴去不成。”
  侍书因为探春没让搜查自己的箱子,正在感激,便出去说道:“你一贯欺负别人,今个儿碰见我们姑娘,你也就是老太太吃柿子--嘬瘪子了。你要是真回老娘家去,这府里少了个溜须拍马、造谣生事的,倒是我们的造化了。只怕你舍不得去。”
  凤姐心里乐不可支,笑道:“好丫头,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探春冷笑道:“我们做贼的人,嘴里都有三言两语的。这还算笨的,背地里就只不会调唆主子。”
  平儿忙也赔笑解劝,一面又拉了侍书进来。周瑞家的等人劝了一番,凤姐直待伏侍探春睡下,方带着人往惜春那里去。
  宝钗刚睡下,就听得园子里吵吵嚷嚷的,忙派莺儿出去看。
  莺儿一会儿就回来了,说:“可不得了,园子里抄查起来了。宝玉那里,三姑娘那里,连林姑娘那里都抄了。”
  宝钗一听吓了一跳,既然林姑娘那里都抄了,自己怕也免不了。那些王夫人放高利贷的收据,放在自己这里本来就是要瞒着贾政的,翻出来了,连她带自己都怪没脸的。再有,自己书柜里的东西,可怎么解释呢。正想着,只见凤姐一行人匆匆向自己院子走过来。
  宝钗站起身来,正考虑用什么话来搪塞,谁知道她们走过来,又走了过去,却没有进来。
  宝钗想了一想,就到探春房里来。只见探春和迎春正在说这抄查的事儿。二人起身让坐,问:“怎么你一个人忽然这时候来了?不是没有抄查你那里么?”宝钗想了想说:“只因今日我母亲身上不自在,家里两个女人也都因时症未起炕,我今儿要出去伴着老人家夜里做伴儿。麻烦三妹妹告诉凤姐姐一声儿。我想又不是什么大事,就不用告诉老太太、太太,等好了我横竖进来的。”
  探春说:“很好,不但姨妈好了还来的,就便好了不来也使得。”
  迎春笑道:“这话奇怪,怎么撵起亲戚来了?”
  探春冷笑道:“正是呢,有叫人撵的,不如我先撵。亲戚们好,也不在必要死住着才好。咱们倒是一家子亲骨肉呢,一个个不像乌眼鸡,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宝钗忙赔笑道:“三妹妹,谁又得罪了你呢?”
  探春因笑道:“你别装老实了。除了朝廷治罪,没有砍头的。你不必畏头畏尾。
  实话告诉你吧,我刚才把王善保家那老婆子打了,我还顶着个罪呢。不过背地里说我些闲话,难道她还打我一顿不成!”
  宝钗忙问因何又打她,探春悉把方才怎的抄检,怎的打她,一一说了出来。
  赵姨娘才回到自己房里,乌思道就来了。赵姨娘得意地掏出那封信来,乌思道看了,兴奋地一拍大腿,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就是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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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妙玉擒弘历
  弘历从潇湘馆的窗子跳出来以后,怕被抄查的人们发现,拼命往小树林子里钻,钻来钻去又迷了路。他定下神儿来,看看星星,北斗勺子上面应该是北极星了。
  自己是从南边墙上跳进来的,转悠了这么半天,估计离北墙不远了。他掸掸自己身上的树叶蛛网,向着北边走去。
  转过小土坡,是一片湖水,水的那边就是院墙了。弘历加快了脚步,向墙那边走去。忽然右侧湖水那边红光一闪,一盏红灯笼点了起来。提着红灯的是个白衣少女,长长的头发,窈窕的身段,虽然只看得见背影,也觉得出是个绝色美女了。
  那少女把灯笼挂在树上,呆呆地站在琴台前,轻轻唱了起来:“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歌喉清脆婉转,又有一种悲凉的气氛,弘历不由得听呆了。
  弘历沿着湖边悄悄地向那少女走去。十丈,五丈,三丈……那女孩听得有男人的脚步声,也不回头,只是幽幽地说:“宝玉,是你么?”
  那女孩正是妙玉。自从那天晚上和宝玉、黛玉、宝钗三人一起吃茶以后,宝玉的身影总是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可是自己是佛门的人,不应该有男女情孽才对,更何况父亲临死前的嘱托。自己本想静下心来坐禅,谁知道一闭眼睛就是宝玉那调皮的笑脸。没奈何,出来院子里散散心,会有这么巧,刚刚碰上宝玉?
  弘历走到妙玉身后,猛然把她拥在怀里。妙玉想挣扎,身体却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是低低地说:“宝玉,宝玉,别这样。”
  弘历嘿嘿一笑:“小美人,听我的,包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妙玉一听不是宝玉的声音,又惊又怒,两臂一缩,从弘历怀里滑了出来,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敢来我这里放肆!”
  弘历见妙玉杏目圆睁,面颊飞红的娇羞样子,身体不由得酥了半边,忙赔笑说:
  “我就是宝玉呀,而且是真的宝玉,雍亲王家的宝玉贝勒,正经的金枝玉叶呢!
  “说着又伸手来拉妙玉。
  妙玉冷笑一声,右手叼住弘历的手腕,左手成掌,一记”宋挥玉斧”劈在了弘历的右肩上。只听得”咔嚓”一声响,弘历叫了一声就捂住肩膀坐在了地上,他的右胳膊已经被摘了环了,动都动不了。
  弘历疼得浑身冒汗,知道这下可碰到高人了,正琢磨着说点什么花言巧语能骗她放了自己。
  妙玉看着坐在地下的弘历,眼睛都要冒出火来,说:“满鞑子,杀我汉人,夺我大明的江山,今天居然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嘿嘿,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了!”说着在琴台上一按,“当啷”一声,跳出一把六寸来长的雪亮匕首。
  妙玉拿起匕首,双手合十,把那匕首夹在两手之间,向着南方跪下,说道:“爹爹,永历皇爷,大明列祖列宗,师傅,您们英灵在上,妙玉反清复明,矢志不渝,今天就要开杀戒了!”说罢,磕了三个头,泪如雨下。
  妙玉擦了一把眼泪,转过身来对弘历说:“今天我就要为永历皇爷,为扬州,为嘉定,为千百万被害的老百姓报仇!”说着,手腕一扬,匕首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在月色下掠起一道寒光,又稳稳落回妙玉的手里。
  弘历吓坏了,急忙叫道:“小姐,仙姑,不要动手,我不是满洲人!”
  妙玉冷笑一声说:“雍亲王的儿子不是满洲人?你想骗谁?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不成!”
  看着冷冰冰的匕首离自己的喉咙越来越近,弘历哀求地说:“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满洲人。我是汉人,是林如海的儿子。”
  听到”林如海”三个字,妙玉一怔,“林如海?你怎么会是他的孩子?那林黛玉呢?”
  弘历一听事情有转机,忙挣扎着从怀里把从黛玉那里偷来的信掏了出来,讨好地说:“仙姑您看看这个。”说着把信递了过去,还说:“那林黛玉才是四阿哥的孩子呢。”
  妙玉接过信,走到灯笼下看着,面色逐渐缓和下来,“是有点像林叔叔的字体。”她走到弘历身边说,“再先委屈你一下,我好进去对对字体。”说着用脚尖在弘历左右两腿的环跳穴上各踢了一下。弘历只觉得麻酥酥的,两条腿都动不了。
  弘历心中暗暗骂着,嘴里却笑着说:“您尽管去对好了,我就在这儿等着,保险是真的。”
  妙玉走进房内,从床下拖出个红箱子,打开锁,拿出一捆信件。找到一小迭写着”林家”字样的信,抽出一封看看,信上写着:
  兄长见字如晤:
  弟半年前娶得荣国府之女,所知清宫秘闻甚多,于我大业颇有助益。三弟情场失意,一直颓唐不振,兄长可酌情劝之。弟近日觉得身边密探颇多,兄长千万小心,不可贸然联系。
  二弟林如海百拜妙玉仔细对照了一下两封信的字体,果然一样。怪不得那天林黛玉对林家的事情一无所知,原来她是掉了包儿的,眼前的这个才是……想到这里,她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在弘历身边蹲下,先把他的胳膊复了位,然后解开他腿上的穴道,笑嘻嘻地说:“堂弟,对不起啦。”
  弘历听了又惊又喜,怎么这个小美人叫自己堂弟呢?当然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就要顺杆子爬,他嬉皮笑脸地说:“好姐姐,给我说说咱们家的事儿吧,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妙玉是个细心的人,想了一下说:“我还要最后查证一下,你把鞋袜都脱了。”
  弘历乖乖地脱了鞋袜,心想:幸亏我出来前洗了澡,换了袜子,要不啊,嘿嘿,熏死你了。
  妙玉把灯笼提过来,在弘历的脚趾上仔细看了看,说:“小脚指头的指甲是分成两半儿的,嗯,你真的是汉人了。哎呀,你的脚真够臭的。”
  弘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姐姐,你还没给我讲咱们的家史呢。”
  妙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听说过永历皇帝吧?”
  “当然,那是明朝的最后一个皇帝,后来被吴三桂杀了。”弘历对这段历史很熟,得意地说。
  “那年吴三桂大兵压境,永历皇帝退到缅甸。永历皇帝有三个不到五岁的儿子,离开中国前,他把这三个儿子托付给手下三个家人,一个姓柳,一个姓吕,一个姓林,嘱咐他们把三个孩子抚养成人,为自己报仇,反清复明。”
  “哦?”弘历似乎明白了什么。
  妙玉接着说:“三个家人发誓要把这三个孩子抚养大。永历皇帝说:就叫他们随你们的姓吧,姓朱太容易受怀疑了。名字也改了吧,国恨家仇,仇深如海。大的就叫柳如海,二的就叫林如海,小的就叫吕如海吧。
  “后来缅甸发生宫廷政变,新国王为了讨好满清,包围了永历皇帝的住所,大将沐天波等人被杀,永历皇帝被俘,后来又被吴三桂绞死了。柳、林、吕三家人听说,就带着三位小皇子,埋名隐姓,回到了江南。”
  “那么,你就是……”弘历犹犹豫豫地问。
  “我就是柳如海的女儿。我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十年前出游,一直没有消息,姐姐死了,为了反清复明。”妙玉说着,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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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不落金星归碧海
  雍王府后花园。
  四阿哥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紧跑了几步,猛地转身,一扬手,三支八卦金镖齐齐地钉在靶子的红心上。
  “好,好!好一个百步穿杨!”乌思道大声喝彩着,“王爷文武双全,古今名将谁也比不了啊!”
  四阿哥得意地哈哈一笑,拔下靶子上的金镖,问:“近来有什么消息吗?”
  “王爷,昨天晚上西宫里那位老太妃死了,皇上伤心得不得了,百日之内不得娱乐,那千叟宴也压后了。”乌思道凑近一步说,“您听说没有,您的母妃想叫十四阿哥回来奔丧呢。”
  “哦?有这等事?”四阿哥双眉紧锁,他和十四阿哥是一母所生。和天下的大多数母亲一样,他娘也是最疼爱小儿子。自己还没有布置好,如果老十四此时回来,怕还有麻烦。
  看着四阿哥发愁的样子,乌思道一笑,说:“王爷,您看看这个,是贾环弄到的。”说着掏出一封信来。乌思道把这个功劳推在贾环身上,一是不好意思提赵姨娘,二来也想让四阿哥对贾环有个印象,以后好提拔,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啊。
  四阿哥接过信来坐在石凳上仔细看着,突然说:“咦,这是贾宝玉写给老十四的,还管他叫爹,哈哈,进宫见母,连贾妃是他娘也招了。”
  “王爷,这是物证,人证咱们也有,那天秦六亲耳听到贾宝玉管贾妃叫娘呢。”
  乌思道说。
  “好!”四阿哥在乌思道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皇上近来和贾妃简直是寸步不离,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要是知道她和老十四有了这一手,嘿嘿!”四阿哥站了起来,仰天大笑,震得屋檐上挂着的风铃丁当作响。又转向乌思道说:“等我登了基,你就是开国的大功臣啦!”
  大观园。
  宝钗把大包小包的东西装了一马车,正准备要搬出大观园,只见平儿匆匆地赶来。
  平儿叫住宝钗说:“姑娘可听见我们的新闻了?”
  宝钗说:“没有啊,连日我娘生病,所以你们这里的事,一概也不知道,连姊妹们这两日也没怎么见。”
  平儿笑道:“老爷把二爷打了个动不得,难道姑娘就没听见?”
  宝钗一想,这可有意思了,全面开战了。邢夫人夺了凤姐的经济大权,贾赦又来打贾琏,婆媳、父子闹成一锅粥了,就说:“早起恍惚听见了一句,也信不真。
  又是为了什么打他?”
  平儿咬牙骂道:“都是那贾雨村,哪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认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来!今年春天,老爷不知在哪个地方看见了几把旧扇子,回家看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处搜求。谁知就有一个不知死的冤家,诨号儿世人叫他作石呆子,穷得连饭也没的吃,偏他家就有二十把旧扇子,死也不肯拿出大门来。二爷好容易烦了多少情,见了这个人,拿出这扇子略瞧了瞧。据二爷说,原是不能再有的,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写画真迹,因来告诉了老爷。老爷便叫买他的,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偏那石呆子说:'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宝钗是个喜爱古董的,听了忙问:“真有那么好的扇子?”
  “可不是,”平儿接着说,“老爷没法子,天天骂二爷没能力。谁知贾雨村那没天理的听见了,便设了个法子讹他拖欠了官银,拿他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作了官价送了来。那石呆子竟活活死在了大狱里。老爷拿着扇子问着二爷说:'人家怎么弄了来?'二爷只说了一句:'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家家破人亡,也不算什么能力!'老爷一听就打了起来了,二爷脸上打破了两处。我们听见姨太太这里有一种丸药,上棒疮的,姑娘快寻一丸给我。”
  宝钗听了,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样仗势欺人,只怕总有遭报应的一天,福祸相依,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自己家哥哥也是成天胡闹,抢男霸女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倒霉呢。于是忙命莺儿去找了一丸药来与平儿。
  贾五睡到吃晚饭的时候才起来,想起五儿,心里像小刀子割似的疼。抬腿就要下地,谁知脚下一软,“咕咚”一下就跪倒了。袭人忙过来搀他,才一碰他的手,就叫了起来:“天啊,怎么这么烫!”
  贾五这才觉得浑身上下像火烧一样,身体软绵绵的。袭人把他扶到床上,说了一句”我去找大夫”,就匆匆出去了。
  贾五靠在枕头上,叫麝月过来问。麝月告诉他,那天她和茗烟带着大夫回来,看到贾五昏过去了,都吓坏了。大夫号号脉,说是急火攻心,不碍事的。他们就叫了一顶小轿子把他抬了回来。
  “那晴雯呢?”贾五的眼睛又湿润了,“你找个人去给晴雯买个棺材吧?”
  “你就好好休息吧,我的二爷。”麝月说,“林姑娘听说了晴雯的事儿,就把自己的金镯子叫紫鹃拿去当了,又叫紫鹃家的哥哥去买棺材,装敛好就停放在水月庵里。林姑娘还说以后要送她回苏州安葬呢。”
  “唉,”贾五叹了一口气,“林妹妹也不知道又哭成什么样子了。”猛然间又想起自己给十四阿哥的那封信,忙叫麝月在床前柜后到处地找,可是哪里找得到呢?
  贾五这一烧就是好几天,昏昏沉沉的。朦胧中好像看到黛玉坐在自己面前,噘着嘴说:“金玉姻缘,金玉姻缘,我只是个草木人儿。”又好像看到宝钗,拿着金锁,毫无表情地念着:“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忽而又见到凤姐,恶狠狠地骂:“叫你们夺我的权,干脆大家拼个你死我活!”忽而又见秦可卿泪流满面地说:“我不甘心,我死得实在不甘心!”忽而又见晴雯笑嘻嘻地说:“你好好照看我妹妹呀!”又觉得好像五儿就靠在自己怀里懒懒地说:“我们白天种田种菜,养鸡养鸭,织布绣花。到了晚上,就围在火堆前,讲故事,说笑话,作诗。我才写了两句:何处长笛飞月怨,玉杯如雪雁影寒,就醒了。”
  “五儿!”贾五大叫了一声,惊醒了过来。浑身上下冰凉,都被汗水湿透了。屋里黑黑的,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他猛地想了起来,五儿已经死了,泪水不由得流了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真正到了伤心的时候,男儿也不比女儿的泪少呢。他坐了起来,听得远处的梆子敲了四下,是四更天了。
  一阵冷风吹来,贾五打了个哆嗦,他抓起枕边的小袄就往身上穿,只听得”哧啦”一声,小袄开线了。低头看去,月光照在小袄上,一匹生着双翼的飞马,踩在祥云上。
  这是五儿的小袄,他一阵心酸,又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五儿的情景,她哆哆嗦嗦地把这个小袄脱下来给自己说:“这个你收了,以后就如见我一般。把你的袄儿脱下来给我穿,我将来在棺材里躺着,也就像还在怡红院一样了。”
  五儿现在真的躺在水月庵的棺材里了,贾五的眼泪一滴滴落在那昂首欲奔的天马上,“物是人非事事休,无语泪先流。”贾五长叹了一口气,五儿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
  “看来你还真是个好人呢,连我的两个姐姐都这么信任你。”
  “我也喜欢留下,和四娘跟黛玉姐姐在一起,还有你。”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三两岁上,没有娘啊,提起亲娘,泪汪汪啊,我怕爹爹,娶后娘啊。”
  “什么呀,成天价就知道你的林妹妹!”
  贾五疲倦地闭上眼睛,五儿的笑容浮现在他面前,俏皮地说:“她呀,有事回苏州去了,你有什么事啊,跟我说也是一样。”
  一幕一幕的往事,随着泪水一滴滴地打在他的心头。他打开窗子,外面月色如水,照着湖边的残荷垂柳。真可谓:“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贾五痴痴地站了一会儿,拿出纸笔墨砚,应该写首悼念五儿的诗,怎么开头呢?
  就用五儿最后留下的那两句吧。他就着月光在砚台里倒了点水,研了一会儿墨,蘸了蘸笔,工工整整地写下:
  何处长笛飞月怨,玉杯如雪雁影寒,下面呢?他想起那绣着飞马的小袄,想起了五儿那凄婉的笑容,心里悲愤不已,提笔写下:
  折翼九天悲玉马,摧心一夜妒红颜,那么好的女孩,可惜红颜薄命,自己才认识了几个月。贾五叹了一口气,又接着写:
  相知不在相识久,我为五儿吟此篇,该结尾了。五儿那么美丽可爱的女孩子,她的位置应该是在天堂上,和嫦娥、织女、百花仙子、朝霞仙女一起。贾五看看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只有金星孤零零地挂在天边。
  麝月醒了,起来披上衣服,出来说道:“二爷,病才好,就这么早起来啦?写什么呢?我去给你弄点热水吧。”
  “好吧,”贾五随口应着,“我在给晴雯写诗呢。”
  东方越来越亮,天空由黑变青,由青变红,一瞬间仿佛把半边天都烧着了,血红的朝霞翻滚着,咆哮着,把大地映得金红一片。贾五只觉得热血沸腾,站起身来,望着窗外,大声吟道:
  不落金星归碧海,化作朝霞满云天!
  话音刚落,只听得窗外有人说:“好!好华丽的诗句!”
  麝月才把热水盆放下,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吓得大叫:“哎呀我的妈呀!晴雯显魂来了!”就昏倒了过去。
  贾五吓了一跳,抬头向窗外望去,只见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从花丛中走了出来,定睛一看,不是晴雯,原来是黛玉。
  贾五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林妹妹,你可把我吓坏了,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快进来吧,外面凉。”一边说着,一边把地上的麝月搀到床上躺下。
  黛玉掀开帘子进到屋里,拿起贾五写的诗句认真看着还夸奖说:“宝玉,你写诗的功力又见长了呀。”
  贾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只是最后一句平仄不大协调,也是无可奈何了。”
  黛玉一笑道:“诗么,讲究的是意境,不可以辞害意,更不可以为了平仄,对仗而失了韵味。当年老杜的'白帝城中云出门,白帝城下雨翻盆'两句中有三个字重复,但是仔细咀嚼起来,如果换了别的字,还真的没有这份气魄了。你这最后两句也是,'不落金星归碧海,化作朝霞满云天!'本是从李白的'明月不沉归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里面化出来的。李白此诗句愁则愁矣,悲怆辗转,一派无可奈何。今天被你一翻,居然变得如此回肠荡气,万种豪情。孤寥金星,默默悲情,沉入大海,留下无限愁思。但是五儿那么纯洁的女孩子,肯定是去和仙女们做伴了,最后一句一翻,金星落海,化作满天彩霞,把她对我们的思念,都写在了满天云霞之上。比李白的意境更美了几分呢!”
  贾五睁大了眼睛说:“我误打误撞写出来的,没想到还可以解释得这么好。妹妹你真厉害,下次写什么一定还叫你来评论。”
  黛玉戚然一笑说:“下次?还写悼亡诗啊?该给我写了吧?唉,要是你能有这么好的诗来悼我,死了也不枉了。”
  贾五忙拉住黛玉的手说:“不许胡说!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正在这时候,只听得外面一片吵吵嚷嚷的声音:“看新娘子去喽!””看新娘子去喽!”
  贾五心里好奇怪,谁娶媳妇啊,娶到大观园里来了。怎么事先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听见呢?忙和黛玉走出屋来看。
  贾五看到小红气喘喘地跑了过来,就拦住她问:“外面闹什么呢?谁家的新娘子抬到园子里来了?”
  小红笑嘻嘻地说:“是咱们琏二爷呀,新娶的二奶奶是珍大奶奶的妹子,人真是漂亮,百里挑一的漂亮!”
  贾五一愣,问道:“那凤姐姐知道吗?”
  “当然知道,还是琏二奶奶亲自派人接进园子里来的呢。”小红说,“二爷,我得先走了,琏二奶奶还等着我去叫花匠给新二奶奶屋里插花儿呢。”
  看着小红走了,贾五好奇怪,凤姐那个醋坛子,怎么会主动给贾琏娶小老婆?八成是贾琏自己在外面找的二奶,被凤姐骗进大观园来了。只怕以后有的是架打了。
  黛玉看看贾五,问道:“宝玉,你说那珍大奶奶的妹子,怎么就同意给人家做小呢?”
  “这个我知道,”紫鹃走过来说,“他们尤家没钱没势,不过几个女孩儿都长得漂亮得不得了,人家都说是天生的尤物。珍大爷爱上了大奶奶漂亮,和敬老爷打了多少饥荒,非要娶来不可。后来敬老爷一气出了家,不管了,才把珍大奶奶娶进门。”
  贾五听了一怔,别看贾珍别的不怎么样,这争取婚姻自主方面还是挺令人钦佩的呀。
  “对了,那死了的蓉哥媳妇家好像也是无钱无势,”黛玉说,“那他们父子也挺相像的么。”
  “可不是,那蓉哥媳妇更可怜,”紫鹃说,“是秦老先生从养生堂里抱来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珍大爷送蓉哥儿去秦老先生那里上学,看见了可卿姑娘,就是后来的蓉哥媳妇,就非要把她娶给蓉哥儿,老太太怎么劝也不听,后来,嘿嘿。”
  “唉,不说这个了,”黛玉叹了一口气说,“那蓉哥媳妇真是个好人,可惜死得太早了。”
  “是啊,”紫鹃点点头说,“都说那蓉哥媳妇长得像姑娘你呢。对了,听说这回娶的新二奶奶叫尤二姐,她还有个妹妹叫尤三姐。那尤三姐更是个大美人,长得也像咱们林姑娘。”
  “乱说,”黛玉笑了,“哪能一有美人,**さ孟裎业模俊
  “这回可是真的,”紫鹃争辩说,“琏二爷的跟班告诉我的,而且胆子大,主意正。”
  “哦?怎么个主意正法?”黛玉问。
  “琏二爷和二姐要给三姐找个婆家,三姐说:'如今姐姐也得了好处安身,母亲也有了安身之处,我也要自寻归结去,方是正理。但终身大事,一生至一死,非同儿戏。我要拣一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方跟他去。若凭你们拣择,虽是富比石崇,才过子建,貌比潘安的,我心里进不去,也白过了一世。'”
  “那她看上谁了呢?”黛玉奇怪地问。
  “三姐说:'五年前我们老娘家里做生日,妈和我们到那里与老娘拜寿。他家请了一起串客,里头有个做小生的叫做柳湘莲,我看上的就是他。'旧年我们闻得柳湘莲惹了一个祸逃走了,不知可来了不曾。”紫鹃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看着黛玉。
  黛玉听了心里一惊,脸马上红了,心想:“这个女孩胆子好大。但是做作得也对,自己的幸福不靠自己争取靠谁?自己要有这个勇气向宝玉表白就好了。唉,不过,他好像已经知道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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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十四阿哥战了因
  老太妃死了,康熙难过了好几天,自己是她一手带大的啊。他恍恍惚惚觉得自己也快不久于人世了,又想到老太妃在世的时候最疼爱的就是老十四,就下了诏书令十四阿哥回来奔丧。
  四阿哥听说老十四要回京,大吃一惊,急忙找乌思道、弘历、了因,以及自己的其他心腹来商量对策。
  乌思道想了想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一切布置好之前,万万不能打草惊蛇。我们先哄哄他,装出拥护变法的样子,然后想办法设个圈套,让他钻进去。”
  了因休息了几个月,伤都好了,武功也基本恢复了,只是金钟罩还没有封上。了因为人傲气得很,上次伤在小师妹手里,觉得很没有面子,一直气儿不顺。听到这里,就站起来说:“你们读书人真是啰嗦,干脆洒家在半路上等着,找他比武,就势杀了他,不就结了!”
  乌思道嘿嘿一笑道:“大师父,那十四阿哥可是茫茫大士的高徒,您大伤初愈,可不能小看他!”
  了因听了大怒,把禅杖往地上一顿,生生地在青砖地上插进去了三尺大叫道:“你给我住口!洒家那是看在同门分上,不忍心下杀手,才中了小师妹一剑。这次要是杀不了老十四,洒家这颗人头输给你!”
  四阿哥一想也不错,就摆摆手,对了因说:“你知道我现在还不能跟老十四掰开脸儿,你要去可以,第一,不能说是我府里来的;第二,不论输赢,我都不能出手帮你。”
  了因气得一蹦老高,说:“气死我了,洒家什么时候打架要人帮过!你们在这儿等着,看我提他的人头来!”说罢转身冲了出去。
  四阿哥和乌思道相视一笑说:“真是请将不如激将。我们也跟着去,瞧瞧热闹!”
  保定府通北京的官道。
  了因躺在道边的大柳树下喝酒。
  远远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十八匹枣红马,载着十八个红衣人,像一团红云似的滚来。
  领头马上坐的正是十四阿哥。一接到进京奔丧的圣旨,他把军务移交给年羹尧,自己带了几个侍卫随从连夜进京。为了免得和地方官员应酬,他们穿的都是便衣。一路上餐风饮露地急着赶。现在总算离北京只有半天的路程了,侍卫们都露出了笑容。
  忽然,一个人影冲到了路当中,十四阿哥吃了一惊,用力拉住马缰,那胭脂红宝马”希律律”怪叫一阵,前蹄蹿起一丈多高,恰好在那人面前停住。
  十四阿哥定睛一看,是个胖大和尚,手里拄着一根黑铁禅杖,气势汹汹地站在路中央。
  十四阿哥一抱拳道:“这位师傅,请借个路。”
  了因冷笑一声说:“我倒好说,你问它肯让不肯让?”一摆手里的禅杖。
  众侍卫听了大怒道:“秃驴,你想找死么!””疯和尚,皮子痒了想找打不是?”
  “你小子活腻啦,敢和爷们儿叫份儿!”
  小书童也过来凑趣:“和尚,你的禅杖那么粗,是什么木头做的呀?”
  了因长啸一声,震得树叶子沙沙直响,说:“好啊,你们一起上来,尝尝洒家的铁禅杖!”
  十四阿哥做个手势,让侍卫们安静下来,再打量打量了因,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跳下马来,笑着说:“这位师傅,您真的想伸量我的功夫?”
  了因怪笑着说:“你抄家伙吧,空手你打不过我。”
  十四阿哥接过侍卫递上的八卦紫金锤,向着了因一拱手:“请。”
  了因便不答话,高高举起铁杖,一记”五丁开山”,恶狠狠地向着十四阿哥头上砸了下来。十四阿哥举起金锤,一式”霸王举鼎”向上迎去。只听得”当啷”一声响,两人各退了三步,彼此都暗暗佩服,对方的内功好生得了。
  了因吼了一声,又扑了上来,一百零八式疯魔杖法使开来,十四阿哥使出六十四式八卦锤,二人又打在了一起。
  十四阿哥曾经和晴雯切磋过武功,几个照面下来就知道这和尚用的是独臂师太一门的功夫。而且武功如此精纯,肯定是了因和尚。自己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了因更是心惊,想不到一个公子哥儿也能有这么厉害的武功,搞不好还真输给他了,那天被四娘伤了,是因为自己暗恋小师妹,下不了杀手,今天再输了就没话讲了。再说自己跟雍王爷吹下了牛皮,这面子往哪里搁?想着想着,了因手里的铁杖越舞越快,像一团黑云把十四阿哥团团罩住。
  藏在柳树顶上观战的四阿哥不由得轻轻”咦”了一声,这和尚的武功真有两下子,自己怕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那团黑云变得越来越浓,越来越密,一环环的杀气,像水里的波浪一样扩散开来,侍卫们都逼得喘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地退到了五丈以外。铁杖指处,树叶哗哗地落了下来。
  迎着了因雷霆闪电般的攻势,十四阿哥招式一变,手里的大锤仿佛有千斤重,越舞越慢,像一盏灯笼,在狂风暴雨中摆来摆去。了因心中一懔,知道这是最上乘的内家功法,今天搞不好非栽在他手里不可。想到这里,“哇呀”怪叫一声,左手单手舞着铁杖,右手又运起玄阴功,飕飕的冷风一掌掌拍了过来。
  十四阿哥打了个冷战,退后了一步,把大锤交到右手,左手运起”三阳开泰神功”,向了因回了一掌。了因只觉得一阵暖风迎面袭来,自己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他甩甩头,定了定神,想起师傅说过,自己的玄阴功乃是至阴至寒,它的克星就是至阳至热的”三阳开泰神功”。看来今天是不能善罢甘休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转眼间,二人又打了一百多个回合。一掌冷风,一掌热风,在地上激起一个个气旋,卷得树叶尘土满天飞。
  在树顶上观战的四阿哥倒吸了一口冷气。想不到老十四的武功如此精进了。他知道了因的疯魔杖和玄阴功是最消耗内力的,而老十四的八卦锤是借力打力。再拼一百个回合,了因筋疲力尽,非输不可。自己如果下去和了因合手,虽然能打赢,可是老十四的轻功天下独步,转身一跑,怕自己也追不上。而且他告到皇上那里就麻烦了。思来想去,哎,无毒不丈夫!
  四阿哥从百宝囊中拔出一支金镖,仔细看了一下,确实没有写着自己的名号,瞄着十四阿哥一甩手,“嗖”的一道金光射了出去。
  练武的高手都懂得听声辨位。了因听出这暗器是打向十四阿哥的,心中暗喜,左手上的铁杖又加了几分劲儿,右手掌使出一股”黏”功,把十四阿哥的手掌死死粘住。十四阿哥听到暗器打来,才要招架,可是右手的大锤被了因的铁杖封住了,左手又刚刚被黏在了他的掌上,心里暗暗叫苦。
  说时迟,那时快,金镖已经到了十四阿哥面前。十四阿哥急中生智,一提肩一甩头,帽子飞上半空,黑油油的大辫子抡圆了,像鞭子一样,正好狠狠地抽在了金镖上。那金镖在半空转了弯子,向着了因飞去。
  了因正在得意洋洋,见此情景大吃一惊,待要招架,两手又都被十四阿哥封住了。了因原来仗着自己有金钟罩,刀枪不入,也从来不练躲避暗器,偏偏现在金钟罩被四娘破了还没有恢复。只听得”噗”的一声,金镖连根没入了因的右肩。
  了因大吼一声,跳出了圈子,指着十四阿哥大声骂道:“你……你他妈的暗器伤人!”
  十四阿哥收了锤,说:“和尚,你仔细想想,那镖是冲我来的,怎么能说是我放的?”
  了因一想也是,气得狠狠一跺脚,道:“好!你等着,洒家非报这个仇不可!”
  说完捂着伤口,拖着禅杖愤愤地走了。
  十四阿哥向着路西边大柳树望去,心想:“是什么人打的这一镖呢?此人武功不弱啊。”树上空空荡荡。四阿哥早溜走了。
  忽然听得东南方有人叫道:“好!真是好武功!”
  十四阿哥转回头去,只见一个白衣武士,二十七八的模样,星眉朗目,站在小土坡上喝彩。
  十四阿哥向那人一抱拳道:“献丑了。兄台也要进京么?过来聊聊如何?”
  那人几个箭步从土坡上跃了下来,走到十四阿哥近前一作揖道:“小弟是苏州人氏,名叫柳湘莲,平时也喜欢舞剑弄棒。刚才看到您和那和尚打斗,确实精彩至极。尤其是您最后甩辫子那一招,似乎是从子胥十八式的鞭法里化出来的,真是出神入化啊!”
  十四阿哥一笑说:“这么听来,兄台也是武功高手了!以后我们多亲近亲近。”
  “好啊,好啊,”柳湘莲笑着说,“看您的掌法,似乎是茫茫大士一派的武功吧?”
  这时,只听的南边远远传来呼叫声:“柳兄弟,柳兄弟,等等我!”大家循声音望去,一个肥头大耳的商人气喘吁吁地拍着马赶了过来。
  柳湘莲向着众人一笑说:“那是我的结义哥哥,薛蟠。”
  十四阿哥本是最爱交朋友的人,但是今天急着进京,又见薛蟠那俗气样子,懒得和他打交道,就拍了拍柳湘莲的肩膀说:“我有急事在身,先走一步了。你到北京一定来找我,我们好好谈谈。我就在十四阿哥府里,名叫--”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那个小书童,“叫那兰。”
  薛蟠望着远去的十四阿哥一行,问:“兄弟,他是什么人啊?这么大的派头?”
  柳湘莲停了一下说:“他呀,别的我不知道,只知道当今天下,恐怕没有人能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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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妙玉与柳湘莲
  薛蟠和柳湘莲一路说说笑笑,刚走到沧州,忽然见对面走过来一个瘸腿道士,笑嘻嘻地看着他说:“施主天门晦暗,怕家中有血光之灾呀。”
  湘莲平时根本不信鬼神,可是不知为什么见了那道士却有一种亲切之感,就笑着说:“请大师指点迷津。”
  那道士说:“指点归指点,能不能逢凶化吉,也就看你的造化了。你不是有把家传的鸳鸯剑么,拿来我看看。”
  柳湘莲心中大奇,道士怎么会知道自己有鸳鸯剑呢?仗着自己有武功,也不怕道士把剑拐走,就从行囊中取出剑给道士看。那道士拔出宝剑,黑乎乎的一双手在剑锋上摸了半个时辰,放入剑鞘,才还给湘莲说:“凡事三思,万万不可莽撞,此剑绝对不可以出鞘,切记,切记!”说罢飘然而去。
  薛蟠和柳湘莲二人进了北京城。走到荣国府门前,正碰见贾琏从里面走出来。
  贾琏一看他们两个亲密的样子,大为奇怪,就问道:“你们两个那天打了一架,我们忙着请你们两个和解,谁知柳兄踪迹全无。怎么你们两个今日倒在一处了?”
  薛蟠笑道:“天下竟有这样奇事。我同伙计贩了货物,自春天起身,往回里走,一路平安。谁知前日到了平安州界,遇一伙强盗,已将东西劫去。不想柳二弟从那边来了,方把贼人赶散,夺回货物,还救了我们的性命。我谢他又不受,所以我们结拜了生死弟兄,如今一路进京。从此后我们是亲弟兄一般。我在京就要给他寻一所宅子,寻一门好亲事,大家过起来。”
  贾琏听了道:“原来如此,倒教我们悬了几日心。”因又听道寻亲,又忙说道:
  “我正有一门好亲事堪配二弟。”说着,便将自己娶尤二姐做偏房,如今又要发嫁小姨一事说了出来。
  薛蟠听了大喜,说:“既是这等,这门亲事定要做的。”
  湘莲道:“我本有愿,定要一个绝色的女子。如今既是贵昆仲高谊,顾不得许多了,任凭裁夺,我无不从命。”
  贾琏笑道:“如今口说无凭,等柳兄一见,便知我这内娣的品貌是古今有一无二的了。”
  湘莲听了大喜,说:“既如此说,等弟去口外探过朋友师傅,就定下来如何?”
  贾琏笑道:“你我一言为定,只是我信不过柳兄。你乃是萍踪浪迹,倘然淹滞不归,岂不误了人家。须得留一定礼。”
  湘莲道:“大丈夫岂有失信之理。小弟素系寒贫,况且客中,何能有定礼。”
  薛蟠道:“我这里现成,就备一份二哥带去。”
  贾琏笑道:“也不用金帛之礼,须是柳兄亲身自有之物,不论物之贵贱,不过我带去取信就是了。”
  湘莲道:“既如此说,弟无别物,此剑防身,不能解下。囊中尚有一把鸳鸯剑,乃我家中传代之宝,弟也不敢擅用,只随身收藏而已。贾兄请拿去为定。弟纵系水流花落之性,然亦断不舍此剑者。”
  湘莲把宝剑递给贾琏,想了想又说:“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我想到佛前烧上一炷香,也禀告一下我死去的父母。”
  贾琏笑着说:“这个自然是应该的。我们府里有个家庵,十分清静,柳兄何不去那里上香?”
  进了栊翠庵,小尼姑把他二人引到佛像前。妙玉正在佛前祈祷,见了他们不由得一怔,也不答话,悄悄地退到了后堂。
  柳湘莲捻了三炷香,插在香炉里,双膝跪下,嘴里念道:“佛祖在上,保佑我父母早升仙界。爹爹,母亲,孩儿湘莲不孝,还没有能找到两个妹妹。”说到这里,声音变得颤抖了起来。
  听到”湘莲”两个字,妙玉大吃一惊,跌跌撞撞地从后面转了出来说:“哥哥,是你?”
  柳湘莲听了吃了一惊,忙站了起来,退后一步看着尼姑打扮的妙玉,嘴里说:“你?你是--”
  妙玉泪如雨下应道:“哥哥,我是小妹,妙玉呀!”
  柳湘莲又惊又喜,跑过来抓住妙玉的手,问:“小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又当了尼姑?大妹呢?”
  妙玉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贾琏看他兄妹相逢,想必有不少话要讲,自己也想快点回去把定了亲的消息告诉二姐三姐,就向着柳湘莲做了个手势,提着鸳鸯宝剑悄悄退了出去。
  妙玉抽抽噎噎地说:“你走的第二年,娘和爹爹先后去世了。姐姐跟着咱家老仆人秦老伯先来北京。我在师傅那里学了几年武艺,就和师傅一起进京来了。为了方便,就扮成带发修行的尼姑。”
  “那大妹也在北京么?她在哪里呢?”柳湘莲着急地问。
  “姐姐死了。”妙玉哭得更厉害了。
  柳湘莲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久,才恶狠狠地说:“怎么死的?”
  妙玉擦了一把眼泪,把柳湘琏拉进禅房,小声说:“爹爹病重的时候,把我和姐姐叫到床前,告诉我们一个大秘密。当年太祖皇帝打下天下以后,就问刘伯温百年以后的事情。”
  “刘伯温?不就是那个能掐会算的军师吗?”柳湘莲问。
  “就是他,”妙玉接着说,“他写了一首诗,叫《烧饼歌》,预言了大明的江山在三百年后会被胡人夺走。其中还有这么几句话:黄牛山上有个洞,可藏十万八千众,先到之人得安宁,后到之人半路送。”
  “这个《烧饼歌》我也看到过,就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柳湘莲说。
  “太祖皇帝想了好几天,为了子孙后代能再把天下从胡人手里夺回来,就派徐达在人迹罕见的地方找了个山头,在山下还雕了头黄牛。然后秘密地挖了个大山洞。洞里面不但金银珠宝无数,而且还藏了能装备十万八千人的武器军备。更厉害的,把刘伯温新发明的火炮也藏了好几百门在里面。”
  “好家伙,够建立一支军队了。藏那么多东西,那山洞得多大啊!”柳湘莲惊讶地说。
  “可不是,徐达招了三万民工,整整干了十年,才把山洞修好。”妙玉说,“为了怕泄密,完工那天徐达在庆功酒里下了毒药,把那三万民工全都毒死了。”
  柳湘莲两眼一瞪说:“他怎么这么毒辣!”
  “看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妙玉不满意地看了湘莲一眼,“为了大明的江山,死几个人怕什么。不过太祖对徐达也不放心,后来找了个借口把他也满门抄斩了。”
  “小妹,”湘莲摇了摇头说,“这十年来我走遍了大半个中国,本来也是想为反清复明努力。可是老百姓们都说,明朝没有一个好皇帝,就知道搜刮百姓,从县衙门到皇宫大内,没有一个不贪的。老百姓逼得没法儿活了,才跟着李自成张献忠造反。现在的皇帝虽然是异族,可是赋税轻,百姓们安居乐业,干什么要让你们明朝的昏君再回来?”
  妙玉听了大怒,指着湘莲说:“你……你怎么能有这种汉奸想法?满鞑子给百姓点小恩小惠,你就忘了祖宗了吗?你对得起大明的列祖列宗吗?对得起死去的姐姐吗?”
  湘莲叹了一口气道:“小妹,我们朱家造了不少孽啊。就连老家凤阳,也有个民谣:'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民不聊生,卖儿卖女,易子而食。你是没有听过百姓忆苦啊。唉,不说这个了,那大妹是怎么死的呢?”
  妙玉喝了一口茶,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接着说:“太祖皇帝把藏宝洞的秘密画在了一张红绫上,连同一把玉钥匙,传给了建文皇帝。后来成祖从北京打进南京城,只找到了那块红绫,建文帝和玉钥匙都不知下落了。成祖把那红绫世代相传了下来。李闯打到北京之前,崇祯皇帝决心和北京城共存亡,就把那红绫用鱼肠剑破成两半,夹在两封密信里,派人将一半送给了桂王,就是咱永历皇帝爷爷,另一半送给了福王。爷爷去缅甸之前又给了咱爹。”
  湘莲在蒲团上坐下,出神地听着妙玉讲故事。
  “爹临死前,我和姐姐对爹爹发了誓,一定要找到那一半红绫和玉钥匙。我师傅听人讲说宁国公贾演在攻入福王府时得了一块上等红绫,薄如蝉翼,却结实异常,用力拉都拉不断的,隐隐约约还绣有山水。姐姐听了,就要秦老伯带她去北京找那块红绫。”
  “她,就是为这个死的?”湘莲问道。
  “我当时说:'姐姐,你又不会武功,太危险了。'她苦笑了一下说:'女人有女人的办法,西施、貂蝉还不是都不会武功?'我那天晚上抱着姐姐哭了一夜。
  第二天,姐姐就和秦老伯进北京了。等我后来和师傅来北京的时候,姐姐已经是贾府的少奶奶了。”
  “大妹怎么能这么做呢?”湘莲叹息地说。
  “唉,你不知道姐姐有多苦呢,出卖色相,讨贾府上下人的欢心。三年前,姐姐告诉我,终于有那红绫的下落了,在贾敬,也就是她丈夫的爷爷的手里。她说她已经把贾敬勾引得神魂颠倒的了,用不了几天就能把那红绫拿到手。谁知道,几天过后,传来的消息却是贾敬误吞金丹死了,姐姐也得病死了。”妙玉说到这里,眼泪又流了下来。
  湘莲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陪着妙玉掉眼泪。
  妙玉哭了一会儿,又说:“其实姐姐不是病死的,我夜里偷偷去看过她的身体,脖子上有道红印儿,像是被人勒死的。”
  “什么?”湘莲站了起来,眼中陡然露出一股杀气,“凶手是谁?”
  “唉,现在还不知道,而且姐姐死后,她的丫鬟也被人推到柱子上撞死了。”妙玉悲伤地说。
  “大妹的仇一定要报!”湘莲安慰着妙玉说,“小妹,你放心吧,都交给我了。”
  妙玉点点头,擦擦眼泪,说:“本来好好的一个家,现在就剩下咱们两个人了。”
  “哦,还有一个,”湘莲不好意思地说,“我刚定了亲,你有嫂子了。”
  “好啊,是哪家的女孩?”妙玉问。
  “是贾家的亲戚,尤三姐。”湘莲笑着说,“听说人挺漂亮了。”
  “你好福气呀,”妙玉也笑道,“她来烧香的时候我见过她,真是个大美人儿,说话声音也好听。她怎么会嫁给你呢?”
  “呵呵,说来话长,我在路上救了薛呆子,他非要跟我拜把子。后来我跟他一起进京,碰见贾琏,他说要嫁小姨子,看上我了,”湘莲得意地说,“说好了三个月以后就要过门儿,我已经把咱家祖传的鸳鸯剑给她作定亲礼物了!”
  “你好糊涂!”妙玉听了大惊失色,“咱家的那一半红绫就在剑鞘里藏着呢!”
  贾五来庵中探望妙玉,没想到隔着窗子听到了她和湘莲的一番谈话,心里大吃一惊,原来妙玉、湘莲,还有秦可卿都是明王朝的后代。要是他们造起反来,朝中保守派的势力肯定上升,这变法就又悬乎了。又想到妙玉那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似的神仙般的女孩子,居然心甘情愿地要卷进复辟明朝的血雨腥风之中去,心里觉得乏味得很,悄悄退了出来,向潇湘馆走去。
  进了潇湘馆,里面静静的。贾五从窗子望进去,只见黛玉斜靠在床上,宝钗坐在她旁边。
  宝钗说:“这里走的几个太医虽都还好,只是你吃他们的药总不见效,不如再请一个高明的人来瞧一瞧,治好了岂不更好?每年闹一春一夏,又不老又不小,成什么?不是个常法。”
  黛玉摇摇头说:“不中用。我知道我这病是不能好的了。且别说病,只论好的日子我是怎么个情景,就可知了。”
  宝钗点头道:“可正是这话。古人说'食谷者生',你素日吃的竟不能添养精神气血,也不是好事。”
  黛玉叹口气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也不是人力可强的。今年比往年反觉又重了些似的。”说话之间,已咳嗽了两三次。
  贾五看看黛玉,两颊红若桃花。“午后潮红”好像是肺结核的症状。记得链霉素是治肺结核的特效药,可是此时哪里去找呢?
  只听得宝钗道:“昨儿我看你那药方上,人参肉桂觉得太多了,虽说益气补神,也不宜太热。依我说,先以平肝健胃为要,肝火一平,不能克土,胃气无病,饮食就可以养人了。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窝一两,冰糖五钱,用银铫子熬出粥来,若吃惯了,比药还强,最是滋阴补气的。”
  黛玉叹道:“你素日待人,固然是极好的,然我最是个多心的人,只当你心里藏奸。从前日你说看杂书不好,又劝我那些好话,竟大感激你。往日竟是我错了,实在误到如今。你方才说叫我吃燕窝粥的话,虽然燕窝易得,但只我因身上不好了,每年犯这个病,也没什么要紧的去处。请大夫,熬药、人参肉桂,已经闹了个天翻地覆,这会子我又兴出新文来熬什么燕窝粥,那些底下的婆子丫头们,未免不嫌我太多事了。何况我又不是他们这里正经主子,原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我是一无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纸,皆是和他们家的姑娘一样,那起小人岂有不多嫌的。”
  宝钗笑道:“将来也不过多费得一副嫁妆罢了,如今也愁不到这里。”
  黛玉听了,不觉红了脸,笑道:“人家才拿你当个正经人,把心里的烦难告诉你听,你反拿我取笑儿。”
  宝钗道:“虽是取笑儿,却也是真话。你放心,我在这里一日,我与你消遣一日。你有什么委屈烦难,只管告诉我,我能解的,自然替你解。其实啊,我也是和你一样。”
  黛玉道:“你如何比我?你又有母亲,又有哥哥,这里又有买卖土地,你不过是亲戚的情分,要走就走了。”
  宝钗叹气说:“我虽有个哥哥,你也是知道的。只有个母亲比你略强些。当整个家族的担子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从三四岁起,就要学着小心翼翼地要奉承每一个人,大家都夸奖你,心里的苦处只有自己知道。”
  黛玉奇怪地望着宝钗。宝钗自觉失言,掩饰地说:“咱们两个也算是同病相怜。
  你才说的也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我明日回家去和妈妈说了,只怕燕窝我们家里还有,与你送几两,每日叫丫头们熬了,又便宜,又不惊师动众的。”
  黛玉拉着宝钗的手笑道:“东西事小,难得你多情如此。”
  贾五望着两个人盈盈笑语的亲密样子,不由得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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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尤三姐的命运
  贾琏一进家门,便将遇到湘莲一事说了出来,又将鸳鸯剑取出,递与三姐。三姐喜出望外,连忙收了,挂在自己绣房的床上,痴痴地望着那宝剑,自笑终身有靠。
  凤姐听说了,也过来凑热闹,和尤二姐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打趣着三姐。三姐也不说话,只是靠在床边抿着嘴笑。
  凤姐笑着说:“三妹,把咱妹夫的定情礼物也给我看看。”
  三姐红着脸摘下宝剑递了过去。凤姐看时,上面龙吞夔护,珠宝晶莹,将靶一掣,里面却是两把合体的。一把上面錾一”鸳”字,一把上面錾一”鸯”字,冷飕飕,明亮亮,如两痕秋水一般。
  这时,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对着二姐和三姐说:“老娘请两位小姐过去一下。”
  二姐忙站起来,对凤姐说:“姐姐,真不好意思,您先坐着,我们去去就来。”
  凤姐一笑,说:“去吧,自家姐妹,客气什么。”
  看着二姐和三姐出去后,凤姐把那宝剑摸来摸去,反复玩赏。不知按了哪里,只听得”当啷”一声,剑鞘弹开了,露出一块红绫。那红绫薄如蝉翼,颜色娇艳欲滴,隐隐地仿佛还有山水图案。凤姐越看越爱,看看周围没人,就把那红绫藏进了自己的袖口,另把自己的一块红手帕塞进了剑鞘,然后把剑鞘合好。
  刚把宝剑放好,只见平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二奶奶,快去吧,大太太找您呢!”
  邢夫人在水边的凉亭里坐着,不耐烦地摇着扇子。看到平儿带着凤姐来了,她慢悠悠地拾起脚边的账本子,阴阳怪气地说:“凤丫头,你这账我怎么看不懂呢?”
  凤姐自从把管家大权交给了邢夫人,就知道她迟早要来找自己的麻烦,现在捅出来也好,省着自己老得悬心,就笑着说:“是我那两笔字儿吧,又难看,又潦草,太太您见笑了。”
  邢夫人冷笑一声,说道:“字儿么,我倒还能认识,只是你这账,玩得也太花了吧?我问你,那年去苏州买了十二个小戏子,账上说花了三万两银子。那天甄家的人来,讲他们也买了十二个小戏子,也是在苏州,才花了五千两。怎么会差这么多呢?莫非有人贪污了不成?”
  “太太明鉴,”凤姐忙解释说,“咱家买的戏班子是要给娘娘看的,当然要挑最好的,又要教习皇家礼节,请宫里的公公指导,又是一大笔费用。当然琏二爷的为人您也知道,出去免不了眠花宿柳,他也算在公家钱里了。”说着做出一副酸溜溜的样子。
  邢夫人哼了一声,把账本子翻了几页说:“修园子,你写的是花了九十九万两银子。那天我去庄亲王家,他的园子比咱们的还大,才花了四十万不到。你这里面玩的是什么猫腻?”
  凤姐赔笑说:“太太,我刚看了也觉得太贵了,后来包工头告诉我说,这里面有个缘故。一般修园子都是按原来的地势起风景,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可是风水先生讲,咱家原来的池子刚刚把龙脉截断了。原来是国公府,还问题不大。现在出了个娘娘,怕应了'龙困浅水'之相。所以要把原来的池子填平,堆出山来,再挖个新池子。这一来,工程可就大了。”
  “嘿嘿,你的嘴倒是挺能说,”邢夫人又翻了翻账本子说,“琏儿去苏州带林姑娘回来,说林家只剩下五千银子了。那林老爷可是巡盐御史,富得流油的差事儿。他干了那么多年,少说也赚下两三百万的家产了,你们怎么才报了五千?”
  凤姐犹豫了一下,笑着说:“太太,您不知道,那林姑夫贪图名誉,是个清官儿,本来家财就不多。姑姑去世的时候,他伉俪情深,又把好东西都给姑姑陪葬了,所以家里才没剩什么钱。”
  邢夫人合上账本子,冷笑一声道:“这也好说,大老爷正想去江南玩一圈儿呢,让他顺便去苏州查一下,就什么都明白了。”说罢,也不理凤姐,自顾自地走了。
  凤姐气得脸色苍白,看着邢夫人走远了,一跺脚一甩袖子:“呸!想仗着婆婆的分儿欺负我,门儿也没有!姑奶奶怕过谁!实在不行咱们就一拍两散,拆了这个荣国府!”说着拉着平儿气冲冲地走了。
  宝钗从黛玉那里出来,远远看见凤姐和平儿匆匆走上了小桥,一块红绫从凤姐袖口里飘然落下。宝钗走过去,拾起那红绫,越看越爱,心想自己先玩几天再还给凤姐好了,就揣在了自己怀里。
  柳湘莲一夜没睡好,想起死去的大妹就掉眼泪;又想起小妹和自己十年前一样,为反清复明简直要走火入魔了,应该让她去民间走走就好了,听听老百姓的疾苦;又想起没有见过面的尤三姐,大家都说她漂亮,到底漂亮到什么程度呢?小妹命令自己马上把那把剑要回来,可怎么开口呢?
  湘莲第二天一早就来找贾五,一见面就吃了一惊:“宝玉,你两眼英光内敛,难道也练起武来了不成?”贾五笑笑说:“是啊,柳二哥指点几招如何?”
  二人走到小院子里就动起手来。湘莲一面过招一面点头,说:“好,你可真是个练武的坯子,几个月能有这么大的进益。”
  两人拆了一百多招,湘莲卖个破绽,放贾五进来,在他肩头一按。贾五一个前扑就摔了出去。好在贾五手疾眼快,右手一点地,一个前空翻翻了过去,才摔得不太惨。
  贾五满面懊恼地说:“唉,我这武功还是不行啊。”
  湘莲哈哈大笑道:“宝兄弟,你这就够厉害的了。不是哥哥我吹牛,就是一流高手,能在我手下走上一百个回合的也不多。”
  湘莲擦擦汗,就将路上所遇之事一概告诉贾五,贾五笑道:“大喜,大喜!难得这个标致人,果然是个古今绝色,堪配你之为人。”
  湘莲道:“既是这样,琏兄哪里少了人物,如何只想到我。况且我又素日不甚和他厚,也关切不至此。路上工夫忙忙的就那样再三要来定,难道女家反赶着男家不成。我自己疑惑起来,后悔不该留下这剑作定。所以后来想起你来,可以细细问个底里才好。”
  贾五道:“你原是个精细人,如何既许了定礼又疑惑起来?你原说只要一个绝色的,如今既得了个绝色便罢,何必再疑?”
  湘莲道:“你如何又知是绝色?”
  贾五道:“她们是珍大嫂子的继母带来的两位小姨。我在那里和她们混了一个月,怎么不知?真真一对尤物,她又姓尤。”
  湘莲听了,跺足道:“这事不好,断乎做不得了。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不做这剩王八。”
  湘莲本是只想找个借口要回鸳鸯剑,现在听了妒火上升,在贾五那里喝了三大碗酒,趁着酒兴,便来找贾琏。贾琏正在新房中,闻得湘莲来了,喜之不禁,忙迎了出来。吃茶之间,湘莲便说:“客中偶然忙促,谁知家姑母于四月间订了弟妇,使弟无言可回。若从了老兄背了姑母,似非合理。若系金帛之定,弟不敢索取,但此剑系祖父所遗,请仍赐回为幸。”
  贾琏听了,便不自在,还说:“定者,定也。原怕反悔所以为定。岂有婚姻之事,出入随意的?还要斟酌。”
  湘莲笑道:“虽如此说,弟愿领责受罚,然此事断不敢从命。”贾琏还要饶舌,湘莲便起身说:“请兄外坐一叙,此处不便。”
  那尤三姐在房中明明听见。好容易等了他来,今忽见反悔,便知他在贾府中得了消息,自然是嫌自己淫奔无耻之流,不屑为妻。今若容他出去和贾琏说退亲,料那贾琏必无法可处,自己岂不无趣。一听贾琏要同他出去,连忙摘下剑来,将一股雌锋隐在肘内,出来便说:“你们不必出去再议,还你的定礼。”
  三姐一面泪如雨下,左手将剑并鞘送与湘莲,右手回肘只往项上一横。可怜:“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芳灵蕙性,渺渺冥冥,不知哪边去了。
  当下唬得众人急救不迭。尤老娘一面嚎哭,一面又骂湘莲。贾琏忙揪住湘莲,命人捆了送官。
  尤二姐忙止泪反劝贾琏:“你太多事,人家并没威逼她死,是她自寻短见。你便送他到官,又有何益,反觉生事出丑。不如放他去罢,岂不省事。”贾琏此时也没了主意,便放了手命湘莲快去。湘莲反不动身,泣道:“我并不知是这等刚烈贤妻,可敬,可敬。”湘莲反抚尸大哭一场,等买了棺木,眼见入殓,又抚棺大哭一场,方告辞而去。
  柳湘莲昏昏沉沉的,不知怎么离开的贾家,从早上他就有一种感觉,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监视着他,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在乎了。自想方才之事,原来尤三姐这样标致,又这等刚烈,自悔不及。看看手里的鸳鸯剑,自己在两年前就觉得为了反清复明,再置天下百姓于血海仇杀之中,实在不妥。现在还没有开始动作,就先断送了大妹妹,又死了尤三姐,怕小妹妹以后也会葬身于此,想到这里,泪如雨下。
  正走之间,只见薛蟠的小厮寻他家去,那湘莲只管出神。那小厮带他到新房之中,十分齐整。忽听环佩叮当,尤三姐从外而入,一手捧着鸳鸯剑,一手捧着一卷册子,向柳湘莲泣道:“我痴情待君五年,不期君果然冷心冷面,只有以死报此痴情。”说着便走。湘莲不舍,忙欲上来拉住问时,那尤三姐便说:“来自情天,去由情地,前生误被情惑,今既耻情而觉,与君两无干涉。”说毕,一阵香风,无踪无影去了。
  湘莲警觉,似梦非梦,睁眼看时,哪里有薛家小童,也非新室,竟是一座破庙,旁边坐着一个瘸腿道士捕虱。
  湘莲便起身稽首相问:“此系何方?敢问大师仙名法号?”
  道士笑道:“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不认识我了?”
  湘莲猛然想起,是在进京的路上,碰到的那个瘸腿道士,那道士还说过”凡事三思,万万不可莽撞,此剑绝对不可以出鞘,切记,切记!”的话。
  回想到这里,湘莲不觉冷然如寒冰浸骨,自己虽然再没有拔那鸳鸯剑,可是剑一出鞘就杀了三姐,湘莲不由得跪在那道士面前说:“大师,我忘了您的嘱咐了,我莽撞了,真是该死!”说着放声大哭。
  那道士双手把湘莲扶了起来,说道:“虽说空就是色,色就是空,生就是死,死亦如生,这里面毕竟是大大的不同,千金难买后悔药啊。”
  湘莲抹一把眼泪说:“大师,我一直以为自己真是冷面冷心,今天才知道,我会为一个才见了一面的女子心如刀绞,如果能有后悔药买,如果能把三姐救回来,我就是死了也心甘!”
  那道士狡猾地一笑道:“你这话当真?”
  湘莲说:“只要能救回三姐,我就是当牛做马,上刀山下地狱,也心甘情愿。”
  那道士拉起湘莲说:“你跟我来。”湘莲空有一身武功,竟然一点挣扎不得,心中大奇。
  三姐的棺材停在铁槛寺。正是傍晚时分,寺里空荡荡的。他们来到后堂,只见三姐的棺材孤零零地摆在供案前,案上的牌位上写着:柳湘莲之妻尤氏三姐之位,还是湘莲亲笔写的。那道士走到近前,掀开棺材盖,三姐面白唇红,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脖子上围着一条白毛巾,隐隐地渗出鲜红的血迹。湘莲呆呆地望着三姐,像中了魔一样,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那道士举起手,向着三姐两乳之间伸去。
  湘莲一愣,忙拉住道士说:“大师,你不能--”
  那道士嘿嘿一笑,手在离三姐胸前两尺左右停住,化掌为指,叫一声:“嗨!”
  一缕白气从指尖吐出,点在三姐的胸前的不容穴上。湘莲大吃一惊,这不是传说中的仙人指么,是最上等的内功。
  没有任何反应,那道士把手收回来,又伸指出去:“嗨!”
  湘莲似乎看到三姐动了一下,他焦急地睁大了眼睛。
  那道士闭上眼睛,浑身的骨节”嘎吧嘎吧”地响,一股白气从身体的毛孔渗出,把整个人都笼罩住了,他第三次伸指:“嗨!”
  三姐猛地睁开眼睛惊叫一声:“哎呀,可疼死我了!”
  湘莲大喜,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拉起三姐的手,连声叫道:“三姐,三姐,是我呀!”
  三姐挣扎着坐起来问道:“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不是,不是做梦,是这位大师救了咱们!”湘莲”咕咚”一下跪在那道士面前,“大师,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报答您!”
  那道士呵呵地笑着扶起湘莲说:“那你就做我的徒弟如何?”
  湘莲把三姐从棺材里搀了出来,二人一起叫道:“师傅!”
  那道士嘻嘻笑着拿起鸳鸯剑说:“你一定怀疑我怎么有这么大本事吧,你看看这个。”说着把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
  湘莲接过宝剑,只见剑刃已经像白铁刀一样卷了起来,这样的剑也就是划破个口子,砍是砍不深的,更杀不死人。他忽然明白了,那天道士用手摸剑摸了半个时辰,就是用上等内功把剑刃上的精钢都化成白铁了。低头闻闻,还有一股药味,好像是黑甜散,一种催人昏睡的药物。
  那道士看着湘莲微微一笑说:“你一定怀疑我怎么会有这个未卜先知的道道儿吧?呵呵,都是贾宝玉那小子搞的鬼。”
  三姐两世为人,又悲又喜,依偎在湘莲身旁,娇羞不胜。听了这话,奇怪地问:
  “宝玉?这和宝玉有什么关系呢?”
  那道士一纵身坐在棺材沿上,得意地说:“那十四阿哥在茫茫大士面前把贾宝玉吹了一通,希望他有时间照看一下宝玉。我听了就奇怪,那老十四狂得很,轻易不夸奖人的,就鼓动着茫茫大士去北京看那宝玉。我一见那宝玉骨格清奇,真是个练武的好料子,就想招他做徒弟。谁知道那茫茫大士听了大笑,说宝玉是他的徒孙。我渺渺真人当然不能比那茫茫大士小了一辈儿,听了好丧气。那宝玉说:
  我有个好朋友柳湘莲,人品武功都好,给你当徒弟如何?我说:那冷二郎我也听说过,心冷气傲,怎么能愿意当我的徒弟呢?宝玉说:柳湘莲有一把祖传的鸳鸯剑,那把剑会误杀他一个最亲近的人。如果你能阻止这桩惨案,那他肯定感激不尽,还不心甘情愿给你当徒弟?我当时听了也不大信,不过如果真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就来沧州路上等你。把剑锋化掉了,又上了黑甜散,那药可是见血就睡。哈哈。”他抬高了声音:“宝玉!你说你邪门儿不邪门儿?!”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好你个为老不尊的真人,又在背后嚼我的舌头!”话音未落,贾五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湘莲一步跳了起来,拉住贾五的手,不知说什么好。三姐也走了过来,盈盈拜倒,说:“宝玉,大恩不言谢,希望以后我们夫妻能有报答你的时候。”
  贾五虽然把《红楼梦》一书中二十五回以后的情节忘得个一干二净,可是小时和老妈一起看过一出”尤三姐”的戏。自己当时看得似懂非懂,只记得三姐用鸳鸯剑自杀的一幕,老妈哭得死去活来的,所以那天才和渺渺真人说了那些话。想不到还真把三姐救回来了,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忙搀起三姐说:“三姐,柳二哥,天机不可泄露,你们也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倒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们生离死别一场,还是赶快去度蜜月去吧!”
  渺渺真人拍拍湘莲的肩膀说:“宝玉说的是,我也不打扰你们小夫妻了。”说着一纵身出了庙门,远远地传来一句话:“徒弟,一个月以后我在杭州灵隐寺等你。”
  湘莲扶着三姐上了马,自己坐在三姐身后,对着贾五一抱拳道:“兄弟,以后只要有用到我的地方,哥哥万死不辞!对了,请你转告薛蟠他们一声儿,就说我拜了道士为师,不回去了。”
  看着三姐和湘莲远去的背影,贾五心里一阵狂喜。自己真的救了三姐,改变了她的命运。那么,是不是自己的变法改革也能成功,改变整个中国的命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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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凤姐看报
  十四阿哥回京,带来了一份他的智囊团写的变法大纲。这份大纲和他离京之前贾五给他拟的提要差不多,只是更详细了些。因为是在壬午日提交给御前会议的,所以又叫”马日上书”,其主要内容有:
  1.君主立宪:由八旗王公组成一百人的上议院,由各省推选五百人的下议院。下议院选举首相,首相组织内阁。
  2.废除八股,兴办新学,改造科举,科举分为文理两科取状元,进士。
  3.奖励工商,开放海禁,鼓励移民海外。
  4.消除满汉差别,十年之内,动员全体汉、蒙、回、藏人入旗,归化满洲籍,实行全民国家全民旗。
  5.广开言路,言论出版自由。不得以任何借口给议论朝政的民间报纸书籍定罪。
  马日上书一公布,朝野震动。中国第一张报纸《北京宫门内外抄》在五天之后就发行了创刊号,一时洛阳纸贵,人手一张。
  凤姐手里也拿了一张《北京宫门内外抄》,她最爱看”名人花边新闻”一栏:什么”醋福晋大闹丽春院,呆王爷小心跪搓板”;什么”大学士贪赃三千两,小老婆私奔二里沟”;”狐妖显圣六部口,巨蟒伤人秘魔崖”;笑得她前仰后合的。
  忽然,一条消息映入眼帘:
  “荣国府世袭二等将军贾赦奏请视察苏杭,消息灵通人士说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是要在江南给庄亲王买小妾云云……”
  凤姐不由得一愣,那邢夫人说过贾赦要去苏州调查自己和贾琏贪污的事情,原来以为她只不过是吓唬人而已,现在真的要去了。想到这里,心中又惊又怒,大声喊道:“平儿,你给我把小厮兴儿找来!”
  听到凤姐的叫声,平儿急忙跑了进来说:“二奶奶,兴儿跟二爷出去了,您有什么急事啊?”
  凤姐指着手里的那张《北京宫门内外抄》:“你看看这个!你看看这个!”
  平儿接过报纸仔细看着,然后问:“大老爷要去江南,莫非又来跟您要钱了?”
  “哎呀,真是糊涂!”凤姐一把夺回报纸说,“大老爷是要去调查琏二爷去苏州买戏子和林姑娘家产的两桩事!”
  “哎呀,大老爷今天是怎么了,二爷干什么事儿不报花账,怎么单单现在想起来了呢?”平儿奇怪地问。
  “唉,你不知道,大太太把财政大权从咱们手里夺走了,怕哪天这阵风儿过去了,老太太一问话儿,她又得把吃进嘴里的肉再吐出来。就是要找几个碴儿,把咱们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咱们永世不得翻身啊。”
  “那,就叫二爷赶快把钱退赔了吧。”平儿也害怕了。
  “嘿嘿,说得轻巧,”凤姐撇撇嘴,“买戏子那一桩还好说,不过万把银子,可是林家的家产有三百万呢,就是退得起,我也不退!”
  “三百万银子!”平儿惊呼了一声,暗想凤姐也真够贪的,三百万居然只上缴了五千两,还哄得林姑娘以为她自己是没产没业的,在贾府寄人篱下。
  “是啊,所以我老想着鼓动老太太,把林姑娘嫁给宝二爷算了。你想想,他两个都是不问经济家务的,这件事也许就混过去了。如果林姑娘嫁给了外人,怕迟早要提起那家产的事情。琏二爷卖了林家三个庄子,两个园子,苏州一带的人都知道的。”
  “可是,太太好像想让宝二爷娶宝姑娘呢。”平儿说。
  “嘿嘿,太太肚子里的小九九我不用猜就知道,”凤姐冷笑一声道,“说是亲上加亲,其实是看上了薛家的银子,殊不知早被那薛呆子糟践得差不多了。再有,她这几年也开始对咱们不放心了,那宝姑娘是个有心计的主儿,她想把宝姑娘娶过来,好对付咱们。”
  平儿听了心里一凉,凤姐和王夫人表面上那么好,原来背后也是勾心斗角。俗话说家和百事兴,这么闹下去,怕贾府就要败了。
  凤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还说:“要是能把大老爷拖住几个月,咱们派人先去苏州把几个经手人全收买了,就好说了。怎么才能拖住大老爷呢?”她的眼睛忽然一亮,说:“平儿,你还记得那石呆子的扇子的事儿吧?老爷还把二爷打了。”
  “记得,老爷真够狠的。”平儿说。
  “那石呆子不是死在大狱里了么,他还有什么亲戚没有?”凤姐问。
  “听说有个侄子,”平儿忽然一哆嗦,“您,您不会是想--”
  凤姐冷笑一声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叫兴儿把石呆子的那个侄儿找来,给他点银子,叫他去顺天府告大老爷勾结贾雨村,强夺民财,逼人致死,那大老爷自然是离不了北京了。”
  “奶奶,人命官司可不是玩儿的,”平儿害怕地说,“万一搞不好,就是杀头抄家的事儿。”
  “嗨,花上几个钱,没有了不了的事儿,”凤姐满不在乎地说,“那顺天府尹是我叔叔王子腾的学生,大老爷一害怕,肯定要找我去跟叔叔那里求情,咱就可以就势把管家的大权再夺回来。就她大太太肚子里那几根花花肠子,也想跟我斗法!”
  平儿叹了一口气,想起刚才看见邢夫人兴冲冲地向潇湘馆那边去了,看来这婆媳俩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看到邢夫人进了院子,黛玉急忙迎了出来说:“大舅母好,今天怎么有兴致来园子里玩啊?”
  邢夫人笑呵呵地拉着黛玉的手进了屋子,还一边说:“我听说你身子不好,给你送点燕窝来补一补。”说着叫小丫头把一个红漆盒子放在桌子上,“我当年和你母亲最好,现在看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真是又高兴,又伤心。以后想要什么,吃什么,尽管和我说好了。”
  黛玉从来没有见邢夫人对自己这么亲热过,心里有点奇怪,也笑着说:“谢谢舅母费心。”
  邢夫人上下打量着黛玉说:“啧啧,这么个好模样儿,谁能配得上你呢?干脆我跟老太太说说,把你许配给宝玉了吧?”
  黛玉听了满脸飞红,说:“舅母又拿我开心了。”
  紫鹃端了茶盘给邢夫人上茶,听了笑道:“大太太既有这主意,为什么不和老太太说去?”
  邢夫人哈哈笑道:“你这孩子,急什么,想必催着你姑娘出了阁,你也要早些寻一个小女婿去了。”
  紫鹃听了,也红了脸,笑道:“大太太真个倚老卖老起来。”说着,便转身去了。
  黛玉先骂:“又与你这蹄子什么相干?”后来见了这样,也笑起来说:“阿弥陀佛!该,该,该!也臊了一鼻子灰去了!”
  屋内婆子丫鬟都笑起来,邢夫人也笑着说:“等咱们老爷去江南回来,我就和老太太说。对了,林姑娘,你想要什么苏杭一带的东西,开个单子来,让老爷给你买。”
  黛玉笑着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小时候玩过的东西,像泥娃娃,口哨儿,竹子编的小家具,陶土捏的小茶炉子什么的,如果舅舅碰上了,给我带点回来。”
  “那没问题,”邢夫人随口答应着,“听说你们林家原来在江南有庄子的?”
  “听李奶奶说,有过三个庄子在太湖边上。”黛玉答道,“我们进京的时候琏二哥把那几个庄子都卖了。”
  “听说还有几处宅子?”
  “有两处,我们在扬州住的一处小的,苏州还有一处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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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围棋大战
  紫禁城内御书房。
  康熙倚在小炕桌上看着《北京宫门内外抄》。十四阿哥和大学士高士奇站在他旁边。
  康熙一边看一边笑着说:“这个报纸办得真有趣,那些胡闹的王公官员们肯定气得鼻子都歪了,好文笔!是谁在那里主事儿呢?”
  “是贾雨村。”十四阿哥答道,“我想变法改革也要舆论先行,就叫他去办报,给我们造点声势。”
  “嗯,”康熙沉思地说,“此人才具不错,可是听说心术不正。”
  “陛下,”十四阿哥说,“水清无大鱼,非常之时,要用非常之人啊。”
  康熙看看高士奇,问道:“你说呢?”
  高士奇在康熙年间可以算得是个奇人,三教九流,无所不通,而且交游甚广,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都有他的朋友。家中豪富,杂书读得极多,寻风水、测字、看相、把脉无所不通。号称”四海玉帛归东海,万国金珠贡詹人”。那詹人就是他的号了。听得康熙问起,高士奇急忙走上前半步,回答说:“大将军王说的是,德才兼备的人是太少了。英明君主宁可用才胜德的小人,险中取胜;
  而不用德胜才的庸人,大事难成。”
  康熙点点头说:“这话倒也说的是。”又转向十四阿哥道:“不过,老十四啊,你的心太善,要学会提防别人才是。你回去叫他们再仔细写一篇有关变法的文章,登在报上,让老百姓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以防有人造谣生事。”
  十四阿哥答应着退了出去。康熙拿起西洋进贡来的自行船,上好弦,一放手,那船就在炕桌上嗒嗒地走了起来。康熙叹了一口气说:“士奇呀,你看这西洋工匠有多巧,他们造的枪炮比我们造得好多了。百年之后,西人必是我中国的大患啊。”
  高士奇说:“皇上,我们中国人的聪明才智绝不在西人以下。可是绝顶聪明的人都去学八股文了。朱子说:'巫医百工,君子不齿。'社会上看不起能工巧匠,才是我们的危险。”
  康熙连连点头说:“是啊,是啊,这次变法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要兴办新学,教授科学技术,取代科举制度。”
  内务总管赵昌轻轻走了进来说:“皇上,弘历皇孙和贾宝玉都到了。”
  “叫他们进来,”康熙笑着说,“我年纪大了,就喜欢和小孩子们聊天。”
  贾五和弘历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是此时谁也发作不得,老老实实地给康熙请安。
  康熙叫赵昌搬了三个小杌子,让贾五、弘历和高士奇坐下,慢悠悠地问:“弘历,你这些天干了些什么呢?”
  “禀皇上,”弘历忙站了起来说,“孙儿在和国手范西屏学棋道。”
  “嗯,围棋之道和用兵之道也是相通的,”康熙指着书架说,“那是云贵总督刚刚进贡的云子,士奇啊,你指点弘历一盘怎么样?”
  高士奇知道弘历气量狭小,要是赢了他,怕他会在雍亲王那里给自己使坏;要是作假输给他,又怕康熙看出来。想了一想说:“臣老了,精神不济,去年就封棋不下了。贾公子风流儒雅,何不叫他跟弘历贝勒摆上一盘?”
  康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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