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岛周秀梅大学生艳照我晓得,不刹车是个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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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根说字】“扣瓢”经常讲,但你可能不晓得字是这样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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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谢国芳   扣瓢·洒家   “扣瓢”为湘方言的通用词;“洒家”是“扣瓢”在益阳话里的近义词。   扣,《说文》:“扣,牵马也。”牵马是最本初的含义,后来这个字引申有套住、捆绑、留住、扣除、扣子等意思。 ...
  谢国芳
  扣瓢·洒家
  “扣瓢”为湘方言的通用词;“洒家”是“扣瓢”在话里的近义词。
  扣,《说文》:“扣,牵马也。”牵马是最本初的含义,后来这个字引申有套住、捆绑、留住、扣除、扣子等意思。益阳用得较多的是“把器物口朝下放或覆盖东西”,比如“把筲箕扣在桌上”“用罩扣鱼”等。
  花鼓戏《讨学钱》里,张先生收的礼物没有保管好,全坏了,“吃又不能吃,尝又不能尝,只好端起往外扣啦,只好端起往外扣啦。”其中的“扣”,是往外往下倾倒。
  湘方言有一个非常流行的词“扣(kuāng)瓢”。其中的“扣”就是“口朝下”的意思。瓢,是舀水的工具。将瓢扣下,装的水会全部倒出来。因此,“扣瓢”有失误、坏事的意思,非常形象。
  张先生唱的“扣”,一声。“将筲箕扣在桌上”,“扣”是四声。“将门扣拢来”的“扣”,可以读四声,也可以读五声。“你不要将门扣得咯大的声音”的“扣”,甚至读成三声。可知在方言里,这个“扣”字,读时的情绪会影响声调。
  “扣”的近义词是“罩”“亘”。从上面盖下来,且留有空间,这个动作叫“扣”,也叫“罩”“亘”。但“亘”强调覆盖动作的整体性。另外,“罩”当动词还有一个意思:动物跃起落下。因为“罩”的动作本就是将罩拿起来再放下去的,由此引申指动物跃起再落下。如“你看!那个鹿跑得好快,只罩只罩!”“罩”的这一用法应是别处没有的,非常形象生动。
  还有一个词叫“扣(三声)眼”,不是扣扣子的眼,而是表示完成计划。因为农业社会的栽种,先要挖眼,完了再将“眼”填上,且要不多也不少。于是将所挖的“眼”全部填上(即扣上),引申为事情完成。只是如今较少单用“扣眼”,更多情况下是用“扣不得眼”来表示计划完不成、了不得难。如老板投资亏了,可以说“他(的项目)扣不得眼哒!”
  读过《水浒》的人都记得鲁智深常自称“洒家”。据考,五代宋初人自称的“洒家”就是“余家”。明·杨慎《转注古音略》说:“余,音蛇,人姓……今俗书作佘”。近人章太炎所撰《新方言》在《释言》篇中云:“明朝北方人自称洒家,洒即余也。”“余”为古时的自称之一,“洒家”犹称“我家”“我侬(老人)家”“老子”,是一种自大的自称。据《水浒》的描述,自称“洒家”者有一种放浪不羁的作派。《水浒传》第五十九回:“太守喝骂鲁智深说:‘几曾见出家人自称洒家!’”
  益阳话里的“洒家”与《水浒》应无关联。“洒”本指水洒到地上,引申为谷、米、豆等洒到地上,无法收拾或难得收拾。“家”白读为gā,此类用法里“家”被轻读,实词虚用,大致相当普通话的“了”,表示事情的完成。如“吃家饭哒”“回家哒”“去家哒”“咯本书我读家哒”“那个事搞家哒”等等。“洒家哒”就是“洒(到地上)了”。这个词在益阳口语里用得非常多,意思与“扣瓢”相近。只是文字读到表示“了”的这种“家”,要想到它的实词虚用,不然会读不通。
  遇到意外的严重事故,如淹死了人、车祸等,益阳人往往感叹:“洒家哒!”,其时的表情也会非常严重、夸张。“扣瓢”会用于嘲笑别人,“洒家”不那样用。
  《山乡巨变》:(邓秀梅)“我喜欢吃你们的擦菜子,擦芋荷叶子,酸酸的,很送饭。”
  用坛子保存、制作蔬菜是我国的传统工艺。分为干、湿两种。干菜,益阳人叫擦菜(子),湘西叫外婆菜,江、浙、闽、粤等地域叫梅干菜。湿的坛子菜就是泡菜,益阳人叫浸坛子(菜)、浸水。益阳叫擦菜是因为制作过程中有擦的工序:晒得要干未干的蔬菜要揉一遍再进坛子收藏,这样味道更香。旧时,蔬菜都是自给自足,蔬菜旺节都要制作坛子菜,以备淡季食用。洞庭湖区的擦菜一般指萝卜上面的叶和茎所做的,至于其他菜做的,还会在前面加修饰语,如“白菜擦菜子”“蕹菜擦菜子”等。
  辣椒除了做成“剁辣椒”(也叫坛子辣椒),还做成“扑辣椒”。先将新鲜辣椒以开水焯(chāo,益阳音liáo)一下,晒干后就是白色的。因而,也有人叫白辣椒。为什么叫“扑辣椒”呢?扑是倒扣、覆盖的意思。制作干菜,既可以进坛子保鲜,也可以将已经擦好的干菜装到墖(tà)里,把口封严,再将墖倒扣在地上保存。这大概是“扑”的来意。除了扑辣椒,还有扑豆角、扑芋荷子、扑扁豆等。益阳饭店里以坛子菜合成一道名菜,叫“三扑”。“三”指多种,并不一定实指3种。
  上面的“扑”,有的专家写为“覆”。因为“覆”在方言里有pù的读音。
  脶·螺
  脶(luó),《玉篇》:“手理也”。《广韵》:“手指文也”。“脶”就是指纹。
  《山乡巨变》:(盛学文)“老李,当心打破了箩呵。”此处的“箩”应写为“脶”。
  指尖一节内侧的纹路,人们很早就发现每个人都不同,且有多种组合,并因此而成为相学研究的对象。呈圆形的谓“螺”,呈不规则形状的谓“筲箕”(北方称簸箕)。民间相士会根据十个指头螺与筲箕的多少来判断命运。有一种说法:“一螺穷,二螺富,三螺四螺织棉布,五螺六螺穷得苦,七螺八螺住瓦屋,九螺一筲箕,骑马上阶矶。”怎么没有讲到“十个螺”的呢?据说十个全螺者为皇帝命,民间不敢讲。当然,这不过是迷信说法,并不可信。
  螺与脶虽然同音,但含义不同。
  逮·踩
  逮,《说文》:“逮,及也。”本义:赶上,引申为到,再引申为抓捕。益阳音读为dei(五声)。普通话的e音,益阳读a的多,是一种语言现象,如姐、假、爷、爹、借、扯……而“逮”字,普通话读a,而益阳话读e,这是我所见到的唯一一例。
  益阳话的“逮”可以表示大口吃、放肆吃、猛咬的意思,如“还逮一口”“他咯只人好逮得咧!”“被蛇逮家(ga)一口”“逮得”指吃得多、食量大。吃得多的人往往力量大,能力强,欺负人也讲成“吃住”“逮住”“掐打”。如“吃住我算么子角色,有狠去跟领导叫板啦!”“你莫逮住我,我不怕你!”“他有么子狠啦?我掐打他冇动的!”
  原来讲过“潐”字,有穷、穷人的含义。欺负穷人、弱者、可怜人,叫“踩潐”。如“他不是么子好人,专门踩别个的潐。你要离他远一点。”
  踩,益阳话有欺负、打压的意思。与“踩”相反的是“抬”。如“他刚刚来,你们要抬他,千万踩不得啊!”“抬”白读为“德”,如“咯块石头好重,两个人都德不起”“大家一德起他,他都不晓得自家姓么子打。”这种“德”,写成字就是“抬”。后一处“德”,有表扬、奉承的意思。益阳人还将欺负人、难相处讲成“鸡爪”,即“像鸡那样以爪子待人”,如“你莫一天到晚鸡爪他”“那个人有蛮鸡爪”。
  旧时乡下有句俗话:“养崽不学艺,挑脱箢箕系”。说儿子要学技术才好谋生,不至于呆做挑土这种苦活。其中的“系”读为jǐ,就是箢箕上的系子。
  系、係、繫,原来是三个字,简化后都写为“系”。普通话有两个读音:名词读xì,动词读jì。益阳话“系”的读音与普通话并不完全对应。
  凡是系上绳索,用于提、挂的,益阳都叫“系”(字典上叫“系子”),除了上面提到的箢箕系,还有篮子系、箩筐系、包壶系、尿桶系等。这个意思的“系”,普通话读xì,益阳读为jǐ。
  过去插田,人退着插,前面插出的若干行禾苗,所形成的长方形片,益阳人称为“系”,一系两系三系……湖区的田大,一天下来,一个劳动力所插的田可以上亩。这个“系”普通话读xì,就是银河系、中文系的“系”,意为一个系统、体系,而益阳人读为jǐ。普通话里许多字当名词与动词用时,读音不同,而方言里可能读得相同,不足为怪。
  上面所讲“系”,长沙人讲为“佾(yì,长沙音三声)”。“佾”本是古代乐舞的行列,此用法引申指新插禾苗的行列,也讲得通。
  普通话读jì的“系”,当动词,意为打结、扣,对这一用法益阳倒是保留得比较完整。益阳人说“系鞋带”“系扣子”“你把裤子系紧点,会垮!”只是有的人会读成jí,二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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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一扫手机访问本页谁叫我是一个舞女(原创)第一集
谁叫我是一个舞女
&&&&1&矿工女儿身世坎坷挡不住梦想非非
华北平原的九月正是秋高气爽,云彩飞扬的日子,静静的呆着还好,稍微做些运动,内衣就得黏着皮肤了。大一新生开学了,照例有半个月的军训,操场上,一个个班级组成的方阵,在教练铿锵有力的口令下,正步踢得是有模有样。秀梅所在的班级此时正在柳树下休息,女学生把教练团团围住,听兵哥哥讲部队上的故事,可这位兵哥哥的故事素材实在有限,因为他才当兵不到半年。王秀梅19岁,高三复读了一年,还是考的一般,来了这个内陆省份的专科院校,秀梅有着比同龄人稍多的成熟,这种成熟不仅是身体的,更是气质的。虽然军训服装都是宽宽大大,任你勒紧腰间的武装皮带,仍是松松垮垮,高三刚毕业的学生,某种意义上说还是孩子,撑不起这军训服,即使是男生穿着,也丝毫没有英勇之气。但这松垮的军训服遮不住秀梅那令同班女生嫉妒的好身材,尤其是胸前的双峰,鼓鼓囊囊,傲然挺立。一米六五的个子,显得更是鹤立鸡群。
秀梅的父亲王明生在当地一家国有煤矿当工人,母亲早就和父亲离婚了,嫁给了当地一个人送外号叫老虎的混混,靠坑蒙拐骗勒索威胁,如今竟起了势,开了几家洗浴中心,还有当地较最著名的五星级酒店,凯丽大酒店。秀梅的母亲就叫凯丽,人们也传言这老虎非常疼爱凯丽。王明生戴个眼镜,瘦瘦的,个子挺高,在单位是个技术工种,不喝酒也不抽烟,不打麻将不玩扑克,没事干的时候最爱鼓捣的就是他那些设备的图纸资料。王明生的父亲和凯丽的父亲在一个单位,都是这个国营煤矿的老职工,由于两家算世交,当年大学毕业的王明生慢慢的就和凯丽结了婚,后来又生了秀梅。
秀梅坐在马扎上,低头玩弄着手机,不时的往教官这边瞥一眼,清风带动柳枝轻轻摇摆,蹭到了秀梅的头发,她抬起头脖子往后一迎,头发黑中带着几缕红,划过额头,齐齐的甩向背后。任谁看见秀梅的脸,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漂亮,而是青春活力,皮肤下的细胞似乎充盈着水分,白里透着粉,单薄的嘴唇,乌溜溜的黑眼珠透着成熟女人才有的妩媚和性感。
秀梅高中时候,偶然读到一本商务期刊,上面介绍说某个成功的女商人开了一家咖啡店,故事无非是曲折后的成功,可是咖啡店这三个字便深深的印在脑子里,秀梅平时也喜欢读书,这个年纪的尤其是喜欢情感类书籍,她畅想,在自己开的咖啡店里,外面阴雨天,哪也不用去,就着明亮的黄灯,泡一杯卡布奇诺咖啡,冒着热气,静静的读书。这是秀梅能够想到的最美好的生活。
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了,秀梅一个人走在去食堂的路上。要了一份大米,一份竹笋炒核桃,外加一碗稀饭。走到餐厅离大门较远的地方,一个人坐在角落吃饭,秀梅吃的比较仔细,先是挑出炒菜用的花椒和大料,放在纸巾上,然后才放心的吃起来。一般人吃完饭菜会用纸巾擦擦嘴,秀梅吃饭是感到到嘴角有米粒或汤水,就擦一下,赶吃完饭,差不多用了五六块餐巾纸。细嚼慢咽这个形象之于女孩子,就像是大师在完成一件艺术品,显得那么风雅,文静。此时,秀梅没有注意到离她有三张餐桌的对面,一个男生把碗端起来,挡在脸前,用余光默默的注视着她。
2&富二代为了证明自己选择了三流专科
这个男孩,名叫邢天,20岁,大二体育系的学生,或许是每天锻炼的原因,刑天有着一米七五的个头,眉清目秀又不乏英气,这大概是继承了他父母的优秀基因,刑天的母亲,叫葛玉玲,今年45岁,曾经是BJ市某电视台的经济栏目女主播,在电视台当女主播,那漂亮,那气质当然没得说,而且性格开朗活波,早在几年前已经退到幕后当制片人了。刑天的父亲邢卫国,六十来岁,拥有国内最大的汽车轮毂生产厂家,是给国内外汽车生产厂家供货,其他诸如房地产、珠宝等生意更是遍布海内外。刑卫国年轻时候有过一个妻子,只不过,第一任妻子在怀孕那年去医院做产检时遇车祸意外身亡,倍受打击的邢卫国单身了将近十年。直到接受某电视台采访时遇到了葛玉玲,也就是刑天的母亲。当时葛玉玲正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人长得漂亮,学士谈吐非常了得,一下子捕获了邢卫国。三个月不到就与葛玉玲结婚了,因为葛玉玲当时怀上了邢卫国的孩子。
刑天从小就是被保姆、父亲的手下、母亲的同事恭维着,呵护着,时间久了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格,认定的事情,就像射出的光线,没有商量的余地,更没有拐弯的余地。邢卫国计划赞助高额的学费,让孩子读一个一本高校,这点钱,邢卫国还是出得起的。可着邢天偏偏喜欢上个运动项目,跑酷。当初刑天报跑酷辅导班的时候,葛玉玲以为锻炼锻炼身体也挺好,没想到刑天居然爱上了这个运动。
考大学时,刑天的文化课成绩不太理想,就只能上这个三流的专科学校。他不是不想去那些一流的大学,而是不想通过走关系,被照顾的方式进去。或者说,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证明自己。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是刑天在高中有个女朋友,也考进了这个学校,年轻时候,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有那种跟着你浪迹天涯,九死不悔的懵懂浪漫。可惜那个女孩在家里的安排下,转到了另一个城市的大学,显然比这这个三流专科要强许多,两人经过沟通,最终还是赌气而散。
3&一众女生再去市里超市的公交车上
此时,刑天看秀梅的眼神越发的直接。吃完饭收拾碗筷的秀梅抬起头正好撞上刑天射过来的目光,秀梅看着眼前年轻俊朗的面孔,羞涩的面带桃红,低下头转身就走。下午军训完后,秀梅在宿舍洗了几件衣服,在洗衣服的时候,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不时的出现在脑海里。
同宿舍的女孩子七嘴八舌的商量是在学校超市买还是到市里超市买,最后大家一致同意说到市里,这样可以逛一逛,老呆在学校,没意思。郑云云提议说,咱们合伙去吃一顿羊肉火锅吧,每人交一百元,响应者寥寥,刚才还在热烈讨论,刹那间没什么声音了。郑云云来自内蒙,或许是吃肉多,她长得也肥嘟嘟的,走起路来,除了眼睛鼻子不晃,似乎全身的肉都在晃动。郑云云说,哎呀,怎么这么小气啊,算了,我一个人去吃也没意思,咱宿舍的第一顿聚餐,我包了,但你们回头每人在学校食堂管我一天饭。大伙说好啊好啊,外面的火锅贵,学校食堂的便宜,划算,哈哈。校门口对面是一家快捷酒店,整条大街的生意几乎就是靠附近几个学校的学生。秀梅坐在自己的床上,笑呵呵的看着姐妹们,等大家商定后,换了身衣服,牛仔铅笔裤,上身白色的T恤,用头绳把头发简单一扎,人看上去清爽很多,丰乳但不肥臀,在一众女生中,秀梅格外抢眼。
上了公交,人有点多,七八个女生都是穿着自己开学时买的新衣服,无论身材好赖,相貌丑俊,任何的化妆品和服饰都掩饰不住年轻活力的魅力,因为年轻就是魅力。公交上的人杯这群女学生吸引住了,大家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车上没几个座位,秀梅旁边坐着一个30来岁的妇女,抱着孩子,约莫两岁的样子,小孩伸出小手碰到了秀梅的裤子,秀梅低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傻乎乎的向上看着秀梅,秀梅笑着逗了一下孩子,伸出食指,递给这个可爱的小精灵,小孩握着食指要往嘴里塞。妈妈轻轻的握住小宝贝的手,说:“宝贝,这是阿姨的手手,不能吃哦。”旁边的几个人,听闻声音看过来,一起逗弄孩子。一站又一站到了又过了,上车下车的人来来回回,公交上显得有些拥挤了。秀梅感觉到身后有一个高大的身形,越来越向自己靠拢。她没有回头看,因为已经挤得转不过身来了,还有两站就到了,随着一声刹车,又到了一站,这附近有个长途汽车站,上来的人比下去的人还要多。司机师傅对着门口喊,不要上了,上不动了。几个女生面对面的拥挤在一起,一低头,双峰对双峰,尴尬的笑了笑。突然,秀梅感觉到有个东西在自己的屁股上顶了一下。(未完待续)
作者的话:“第一次学写小说,请各位读者包含,今天给各位头条读者发的是《谁叫我是一个舞女》的第一集,读者如若喜欢,请留言,随后发续集。”(文/杨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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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网友发言只代表其个人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的观点或立场。我是死在较场口派出所隔壁的太元大厦报社门前那片坚硬无比害得我头破血流却又冰冷如浸的水泥地面上的。
我死亡的时间,是冬至的夜晚。
我死时的样子,十分难看。
我的死,跟棒棒鸡有关。
在花街子响当当的“廖记棒棒鸡”落户山城大街小巷之前,棒棒鸡,并不被理解为美味可口的鸡,而一直被认为是一种人所不齿的职业――妓女,还是妓女中档次最低的一种。
我不知道重庆以外的城市如何尊称这个职业,但港台影视中,但凡女人被称为“鸡”,那她立刻变得鸡狗不如,甚至鸡不如狗。
这年头,的确鸡不如狗。
如今的狗们,都被一帮有钱的主惯得、宠得如众星拱月,像朝鲜政府一般坚硬如铁,穷凶极恶又穷又恶,管你六方会谈也好,八国谈判也罢,你就联合国全体成员跟他打商量,他都一句话:“援助我,不然我饿慌了就乱咬人,我肚子里有‘核’,你们兜里有钱,哥几个自个看着办”。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穷得硬朗,穷得坚强,穷得六亲不认,穷得受宠不惊。
可鸡们的遭遇就惨了,无论哪个国家哪个地区,只要闹出个畜流感,各国政府里那些个聪明绝顶的笨蛋专家们,竟然都是搞“四一二”大屠杀的一把好手,他们空前一致地通杀一大片:宁可错杀三千,决不放掉一只!直杀得犬宁鸡不宁,千里无鸡鸣,空闻犬吠声。你说那些惨遭杀戮的无辜的鸡们,招谁惹谁啦?
好比你肛门上生痔疮,你病急乱投医,老老实实找组织,结果,组织上也急坏了,日理万机中胡乱给你拉来个兽医,那兽医又恰好家境贫寒手头紧,长期在外兼职着屠户的活儿,于是他不问青红皂白就宰杀你全家,还跟组织汇报说“免得传染隔壁”。
这叫啥事?谁摊上谁倒霉呗。
所以,你说这鸡们的命运,惨是不惨?冤是不冤?
所以这年头,情愿跟狗拜把子,千万别与鸡沾边。
其实在重庆话里,棒棒鸡不是鸡又是鸡,严格讲,她们是人又不是人。
这话,似乎有些说不通。但如今这社会,人跟鸡,有区别吗――出生,觅食,蹦跳,成长,挨宰,然后必死无疑,同属动物系列,有区别吗?
从历史的观点看,我们,统统都是“四一二”大屠杀的幸存者的后代。
从现实的角度讲,鸡们,随时都可能沦为新一轮“四一二”大屠杀的牺牲品。
人和鸡有了如此惺惺相惜的深厚渊源,还分得清谁是人谁是鸡吗?
当然,人和鸡,挨宰的方式是不一样的。比如,你晚上六点过下班后,匆匆赶到花街子农贸市场,让摊贩给你称一只鸡,“好多钱一斤?”
对方说“十四块。”
你装神弄鬼,“是四块呀,太贵,三块吧,我称一只。”
“兄弟你听清啦,是十四块”,这次,摊贩的口齿不利落,吐词困难,十分吃力。
你还在装疯卖傻,继续鹦鹉学舌,“是是是块?我听清了,是四块,还是太贵,少点!”。
摊贩急得手脚并用跟你这个外星人比划老半天,差点没拿写字板给你大书“14块”,你才蓦然醒悟状,“呀!呀呀!涨得太离谱,咋啦,抢人迈?”
“可我这是正宗土鸡呀。”
你愈发骄横,“废话,不是土鸡我要吗?少点!”
于是,摊贩说“好吧,看你老主顾的份上,就给你少点,十三块五,怎么样?要不我就收摊了。”
你黑起良心狠狠杀价,“就十块!”
摊贩可怜巴巴:“大兄弟,我也不容易,都快收市了,你给添点,十二块吧。”
你怜悯他,“好,给我称!”
结果,他四斤五两跟你报五斤四两,说“六十四块八,零头就免了,给六十四块吧。”
你窃喜,自以为杀价有方,装模作样看秤,还说“我当过知青,对,五斤四两,行,把它给我宰了!”提回家,老婆一看,“这哪啥土鸡?分明是养鸡场的饲料鸡嘛,市场上不过八块多钱一斤……”这下,你傻眼了吧。
老婆还在数落你,你却盯着那只被宰的鸡,思绪万千。
到底,谁宰谁?
从这个意义讲,我们跟鸡没什么原则上的区别。
只不过,我从来都属癞毛鸡、野鸡群系列。
当某一天,我们中有人羽翼渐丰当了官,人模狗样地鹤立鸡群,就有头有脸俨然成了有组织、有依靠的豢养家鸡啦,而我等癞毛鸡们,也就更显卑微。
鸡的世界,跟人的世界,没多大区别,都讲究个“斗”字。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可惜,说这话的伟人当时太年轻,他忘了补充一句:与鸡斗,同样其乐无穷。
要说,“斗鸡”这种小儿科游戏,我小时常玩,真要单打独斗,我自认还有得一拼,我曾经被同学斗得摔跟头,但我当时也斗得那个同学蹲了地,且半个月生活不能自理。
但如今,豢养家鸡和我等野鸡们的最大区别是,它的背后,有主人。
所以,好人不和疯子斗,家鸡别跟野鸡缠。
但我倒霉,相对于梅梅来讲,我算是有组织依靠的家鸡,她才是野鸡,我是有稳定工作的堂堂党报儿女,她是无职无业靠卖淫为生的棒棒鸡,我却遇上了她――她颠覆了“好人不和疯子斗”的真理,她疯子偏找好人斗,野鸡扭到家鸡费。
我是在临死之前,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和鸡是平等的――
那天晚上,已经在卖淫这条道上闯荡了三年的棒棒鸡梅梅,在太元大厦二十四楼楼顶的露台上,在“渝都报业集团”那六个巨大的霓虹灯招牌下,一失手把我推了下来,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自由落体运动的巨大紧张与快感,还有对人生的彻底忏悔和觉悟――快速坠落的过程中,空气的阻力可以忽略不计,我先是看到二十四层的社长办公室,社长下班了,里面没人。
然后我继续俯冲,经过第十层的计财处,里面没开灯,漆黑一团。
再后,越来越快,六楼、五楼分别是晨报、晚报总编室及文体部、财经部、社会新闻部等……
我对四楼的日报总编值班室多看了一眼,里面有好些我熟悉的人:我当年在排字房上夜班就与之打交道的章得勤、郭文莉、张虹兵、张晓亮、牛犟、谢仲雯等――这些曾经的实习编辑,如今都已经成了总编、总编助理、主编、责编啦――他们实在太忙,没顾得上看我一眼……
我还在止不住的往下掉――到三楼的时候,每秒九点八米的重力加速度使我一晃而过,我甚至没最后看清肖强的脸,没来得及看二楼的食堂和图书资料室,“纭钡囊簧偷涞降孛妗评装愀┏宥碌奈遥餍前阋换奈遥吹搅擞篮愫诎档乃劳龅拿趴病
硬绑绑的水泥地面,不符合我多年来对死亡的丰富多彩的想像。
底楼,群工部接待读者来访的记者余琥和代玮,行政处值班人员张三和李四,大厅内的保安王麻子和周鸭子,他们都纷纷围了上来。他们在辨认我的尸体――其实我当时并没死,我口吐血泡,全身痉挛,抽搐不停。
有人喊“快,打110。”
“还打啥110?隔壁就派出所。”
“那,打120。”
“还打个铲铲,人都死球了。”
“快通知保卫处!”
我肝肠寸断,脑浆迸裂,血肉模糊。
他们还在辩认我的尸体,“这他妈谁呀?”
我头朝下趴地上,感觉上,五官已经分裂,四肢不听使唤,手脚不知去向,鲜血淌满一地,只有屁股,还完好无损――万幸――我想。
“咦,好像是晓风样。”
“别碰他,保护好现场,警察马上就到。”
我临死前对人世间说的最后的话,是喉头里的一阵咕噜,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只我自己听见:“别,别他妈……招惹棒棒鸡!妈哟,这辈子……死得……老子死得……好球难看……”
但故事,还得从两天前那个夜晚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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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07-12-24 23:25
仗义每多屠狗辈&&& 欢畅尽是义气鸡
看得见的是因果
看不见的是罪恶。。。。
发表于:07-12-27 04:55
夜里八点半,手机闹钟响,他赶紧起身,出门,下楼,该上班了。
他干的,就是这种昼伏夜出的活儿,踏着夜色去,又踩着夜色归,有时凌晨两三点回家,有时要四五点才回。
有时更晚,早晨六七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迎着黎明,迎着朝霞,一脸憔悴,双眼迷离地回来。其时,楼下家属小区,东楼、西楼之间的空地上,小区绿化带里,国民政府军委礼堂旧址门前,好些老头老太婆们,都忙活开了:打太极,舞木剑,或随着录音机播放的音乐,欢快的跳起扇子舞――生机盎然,朝气蓬勃,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忙景象。
而他,却要拖着沉重的步履,上楼,睡觉,到晚上,又出门,上班。
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已经好多年了。
但今晚有点不同,有些异样,一出门就感到右眼皮直跳,他边走边想,“左跳财,右跳岩”,这话,是哪个龟儿说的?真他妈混仗!转念又一想,不对,好多人都说过这话,包括他自己。那么以此类推,这世上的好多人,包括他自己,都是混仗?!
这结论太荒谬。哎呀懒去想了,今天出门,小心为妙。
“晓风上班呀?”他回头,是同事加哥们肖强在招呼。
“嗯,耶,你今天不休息吗?”
“不,跟小曹换了班。”
“哦,那走噻。”
他们拐出了报社家属大院,一同走在这条每天都重复往返的街道上。
“我怎么觉得今天这街上,有些不对劲?”
肖强环顾四周说,“没发现有啥不对劲耶?”。
街上,跟往常一样,依然是车灯闪烁,人来人往。冬至将至,圣诞将至,元旦将至,沿街铺面的商家们,正张灯结彩,做着各种准备。路旁,白家馆羊肉汤锅生意爆好,人们红着眼猜拳行令,大声吆喝。店堂内一片喧嚣,热气升腾,乌烟瘴气。有食客在门外的人行道上坐长凳,馋涎欲滴,焦急地等着翻台。
“今天哪点不对劲?”肖强问。
“好像少了点什么”,晓风正往下说,手机铃响,他拿起手机刚“喂”了一声,一阵嘈杂的声音直贯耳膜:“晓风哥呀,晓风,快来,我不行了,喝多了!”
“你谁呀?站出来找一安静的地儿说话。”
“我是你老婆呀,你咋啦?不管我啦?”
“我老婆?我哪个老婆?”
“晓风你混仗!下午还一口一个老婆的叫着,听着跟真似的,这会儿装莽嗦?”
“下午?下午我一直呆家里呀,我说姑娘你电话打错了吧!”
“你放屁!别以为我喝麻了就啥都忘了,就下午,在网上!”
“哎呀呀呀呀,呀呀呀,香水百合呀,老婆呀,你怎么啦?说,都哪些杂皮把你灌成这样?我记下,改天我收拾他们。”
“你爬!老子麻了,只晓得是情定三生群的,还那帮网友,雪冰不化他们。”
“他呀,这小子欠揍!说,你在哪?老公我马上救驾!”
“等你来?我人都喝死球啦!我已经在回家路上了。”
“都谁在护送你?晓风吃醋了,后果很严重!”
“铲铲,哪个送我嘛?!他们还在喝。”
“那,那他们,他们太无礼啦,咋会没人送你?太不尊重女性了嘛!晓风生气啦,后果不严重――你等等,报准确地名,原地不动!我亲自过来护送你。”他说这话的时候,肖强诧异地看他,在身旁嘀咕着提醒,“你娃今天要上班哟。”
他没理肖强,继续对着电话,声情并茂地喊:“快,快报准确地名,你们沙区的机场,修好没有?”
“我们沙区,没机场呀。”
“我刚从澳门回来,已经飞临重庆上空,但我的专机,油不多啦!”
“你在说些啥哟?”
“全球石油涨价,我最近手头紧,加的是93号油。哎呀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老婆你快说准确方位,我得赶紧降落去看你!”
“哎呀真急死人啦!”
“可你一活人急啥呀!”
呜……咯咯……电话那头,先是哭,后是笑,然后,又哭又笑。
“晓风呼叫百合,晓风呼叫百合!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我已到达沙区上空啦,你在哪,我看不见你。请问,我该在哪里降落?请指示方位,请指示坐标!”
呜……嘟嘟……这次,他听到的,是盲音。
肖强笑,“没事吧?”
“没事儿,一酒疯子,蛮可爱的。”他们说着话就上了凯旋路电梯,“咦,今天确实不对!”,他发现,所有电梯工作人员,卖票的、检票的、开电梯的,都穿着统一的红色工作服,一个个英姿飒爽,容光焕发,平时,可不这样。
电梯关门,他看那坐在高脚椅上开电梯的小姑娘,胸牌上标有“重庆客运索道公司”字样,编号008,每天见面,不熟也熟,他朝她点头,对肖强说:“这妹妹,真福气”。
红衣妹笑,“我福气,啥哟?”
“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男朋友?啥意思?”
“看你这身衣,多漂亮!人家挣钱也不易,你可要珍惜呀。想逛街就带他去朝天门批发市场,别没事总拉人家去美美时代、大都会或者名牌专门卖店什么的,现在好男人,可不多啦,你要逛花了眼,那人家就该花心啦!友情奉劝,友情奉劝哈。”
“哈哈哈,我看你才是既花眼又花心,你看清楚瞧仔细,这是单位上发的工作装,你啥眼神?”
“呀,呀,工作装呀!穿工作服都这么漂亮呀!那要穿时装,还不成我偶像?!”
“嘿嘿,呕吐的对像吧,你想吐得忍着,别吐电梯间,到外面吐去,马上就到。”
晓风不依不饶,“那我断然肯定,你男朋友他――他……”
“嘻嘻,我男朋友他,他又咋啦?”
“他肯定是你领导!不然怎么你外面那些同事们,穿这衣就不上身,而你,一穿就这么得体呢?他偏心眼吧!”
“今天没喝酒吧?遭不住你了,爬远点,门开啦,呵呵。”
电梯间,有人在笑,有人则冷眼蔑视晓风。“咚”一的声,肖强照晓风后肩重重一拳,“走得了,上班了,鬼扯蛋没个完迈!”
电梯门开,他俩随乘客鱼贯而出。身后,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哈,活该!皮子着痒想挨锤,我男朋友,是詹姆斯.邦德007的兄弟伙,你没事来惹我嘛……”晓风愤然转身,被肖强一把拽住,同时,电梯门关上,也关住了红衣妹渐行渐远的笑声。
他回头恨肖强,“你打我?你是她男朋友迈?007跟你啥关系?先跟你打招呼,成龙是我正经换过帖的师兄。”
“那哥们也先跟你交个底,成龙今晚在我家吃的麻辣小面,我给他打的佐料,他说重庆小面,真棒。还不快走?要迟到了。”
“哈哈,提劲嗦,跟你讲个秘密:我是吕紫剑的关门弟子。”
“嘿嘿,不乱说,向你坦白实情:我是霍元甲的隔代传人。”
“我师傅吕紫剑,当年在重庆城,殴打过蒋介石――的厨子――的小舅子――的兄弟伙。”
“我师爷霍元甲,当年在上海滩,踢坏了李莲英――的佣人――的大侄儿――五个睾丸。”
他们一边说笑打闹,一边脚下生风。
较场口,二十四层的太元大厦,拱圆的楼顶上,霓虹灯顽固而骄傲地闪耀着一成不变的红色光芒――渝都报业集团,在这楼宇森森的山城的夜晚,在这五光十色、七彩斑斓的夜景中,在这华灯闪烁、光柱挥舞的夜空下,这六个红色厚重的大字,并非出类拔萃,飞扬跋扈,但也玉树临风,庄严沉稳。
晓风和肖强,在楼下仰头望那六个字,行注目礼,然后,收敛起嘻哈打笑的笑容,表情肃穆,神色庄严,昂首阔步而进。
发表于:07-12-29 04:19
&&[第2版 02-15 10:42]
三楼,约一千多平米的环型大厅,玻璃墙分隔开不同的部门,其间有过道相通,出版部、校对室、电脑照排、电讯室……灯火通明,放眼望去,除了电脑,就是人,除了人,就是电脑。
有键盘声噼哩啪啦直响,有打印机吱吱呜呜吐出次日见报的文字大样,有电话铃声此起彼落,有编辑、校对人员手捧稿件不看路,却老马识途般边走边读,来往穿梭,忙忙碌碌,晃来晃去。
晓风坐电脑前,正欲登录QQ,主任杨秋灵身穿一件崭新白大褂,风一般大步流星过来:“穿工装穿工装!大家注意啦,今天有重要国家领导人来重庆视察工作,打起精神来,文字、图片,不准出现半点差错!振作起来,说不定一会儿市委宣传部还有人来检查工作,顺便,慰问大家。”
晓风笑:“哪个领导人来啦?咋事先不通知我?他住哪家旅社?花街子红星旅馆?还是街对面的长征招待所?哥们儿我正要找他汇报思想呢!我们家油盐柴米……”
“去去去,快换衣服!”
于是,他和肖强,从“泡菜坛子”里分别抓出件皱眉邋垮的白大褂,穿上,互相看对方,然后笑:“我怎么看来看去,总觉得你像药材市场门口那些江湖游医――的媒子呢?”
“我看你还像杀猪匠冒充接生婆――的帮凶耶!”
“严肃点!”主任发威了,后果,同样不严重。
晓风小声说“空气在颤抖。”
肖强轻声答“仿佛天空在燃烧!”
晓风说“是啊,暴风雨就要来啦!”
肖强说“队伍中出了叛徒,快通知瓦尔特转移!”
晓风说“来不及啦!他去教堂跟人接头,已经在路上啦!”
“哎呀那龟儿接头人,正是叛徒!”
“呀呀你咋不早说,这可如何是好?”
肖强说“那,我只好亲自跑一趟,赶在瓦尔特之前去教堂,会会那龟儿叛徒!”
晓风说“那边埋伏着纳粹党卫军,不过你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你那钟表铺门面,也会替你打理。”
“要球你照顾要球你打理!老子只相信报社党组织。”
杨主任严厉的眼光扫了过来,晓风压低嗓门“嘘――世界反法西斯战场需要你,你切不可轻言牺牲!”
肖强从喉咙里低吼:“牺牲我一个,自有后来人,瓦西里――快去救列宁!”
“你两个还在嘀咕啥子?集中精力,千万仔细,别出差错!”
沉默,沉静,故作姿态,假装正经,开始工作――崭新的一天,总是在黑夜以后,才开始。
黑夜以后开始?啊,对啦!刚才那挥之不去、悬浮于脑海里阴云般的悬念,终于豁然开朗,晓风终于想起了,他侧头问肖强,“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为什么觉得街上不对劲吗?”
“哪点不对劲?没看出。”
“平时那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棒棒鸡们,咋今晚都不见了呢?”
“咦,是啊,经你这一说,我倒觉得真奇怪啦!平日都是些风雨无阻,天一黑就准时上班的主儿,咱报社每年年底评选出来的优秀员工,都没她们守时,咋今晚,她们就一个都不上岗呢?”
“这事儿得管一管,重申纪律,整纲顿纪,着重跟她们强调敬业精神!干嘛一有国家领导人来重庆,她们就可以休息,咱哥俩就得坚守岗位?”
“这事儿,得查一查,估计,准是公安局扫黄办那帮家伙干的好事。”
“国家领导人来重庆,说明上面重视咱们,清宫除道,郊迎十里,我不反对,但凭什么让那帮棒棒鸡们,休身养性放大假,而我们,却他妈正襟危坐严阵以待?”
“是不公平,这事儿,你先过问一下,不能总这样,让咱们的一线工作人员寒心是吧。”
“不对哟,好像按工作分工,应该是你先去管,你要实在管不下,再由我出面。别,你别打岔,别忘了上次南山会议,咱们哥几个可是形成了决议的哟。”
“晓风你这就不对了,我得给你提意见,不错,南山会议,我是投了赞成票,哥几个也对今后的工作方向,作了原则性分工,人事、劳动就业这块,归你管吧。”
“是啊,鼓励、扶持和帮助人民劳动致富,当然归我管,责无旁贷。但科教文卫这一坨,由你抓着哩!群众的文化娱乐生活,应该丰富多彩对吧,那么对棒棒鸡们的教育提高,该你负责呀!她们今天这种集体罢工的行为,显然不正常,太偏激了嘛。如果,她们感到劳动强度过大,可以考虑轮休,按新的劳动法执行,我没意见,但这思想教育工作,还得你来做嘛,肖强你可不能推诿啊!你管着教育这块呢。”
“你这是曲解了南山会议的基本精神,你看啊,我管科教文卫,你负责劳动就业,对吧,那么对棒棒鸡们的就业培训,还有职业道德的巩固提高,当然应该由你一抓到底,不能摞担子呀!”
“我只负责输送人才,让她们勤劳致富,繁荣‘娼’盛,国泰民安,把她们交给你,你就得负责培训她们,教育她们,提高她们的职业素养……”
“晓风你太不讲理!”
“肖强你强词夺理!”
“我要说你晓风是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二,决不是恭维你。”
“我要说纪晓岚他伶牙俐齿是肖强第二,那才是真夸你。”
“你俩又在争啥?吵啥?”主任杨秋灵走了过来。
晓风双脚离地,抢答:“也没啥大事,一加一在任何情况下都有可能等于三!”
肖强也双脚离地,补充道:“也可能等于六。只有在算对的情况下才等于二!”
“即使在算对的情况下,也有可能等于三。”
“就为这个!你俩有完没完?”
晓风说“还真没个完,杨姐你来得正好,就刚才,我说党代会胜利闭幕了,中央领导也来重庆关心咱啦,新的市委书记也到位了,咱应该把工作干得更好你说是不是?可他说我不对,他说应该把工作干得更更好。我说他还是不对,咱应该把工作干更更更好。他说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我说只有更更好。他说只有更更更好……就这么百家争鸣辩论起来啦。杨姐你给评评理吧!”
“严肃点,都啥时候了,还玩添字儿游戏!晓风你不对,肖强你更不对……”
“杨姐你更更更――对!”
晓风跟肖强异口同声打断杨秋灵,同时两双诚恳的眼睛,齐唰唰仰望着他们的杨主任。杨秋灵愤怒了:“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更更好,更更更好,更更更,更好!玩够了吧?好玩吗?”说完,她自已先笑了起来,转身离开。身后,晓风的声音追着她:“更更更,没哽着你吧杨姐?”她忍住笑,回头,瞪眼。
晓风低头,肖强无语。
那个诡异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发表于:07-12-31 04:55
&&[第2版 01-15 15:26]
肖强拿起桌上的坐机,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娴熟而迅速地吐出一连串的汉字“喂你好这里是渝都日报电脑照排我们非常乐意为你提供服务请问你……嗯,是的,对,哦……他……他在。”
晓风眼看着肖强的脸,由松驰、随便,而变得扭捏、严肃起来。
肖强捂住话筒,递给晓风,小声说:“是金子,总有发光的时候,这不,党中央果然看上你了,你不正要找人家汇报思想吗?接吧。”
晓风看肖强那古怪的神情,心中有些忐忑,接过话筒,“喂”了一声,就听到一个不阴不阳的男低音,不容拒绝的发问:“是渝都日报的郑晓风吗?”
“身份证登记的住址是朝天门陕西路五巷一号1―6―3,现长期居住渝都日报社家属小区,还没变更户口是吧?”
“嗯,是的,喂我说你哪路神仙?你这是……”
“那好,我们不会搞错”,那声音,不紧不慢,不急不缓,却森然有节,威严无比,不容晓风打岔:“我们是江北区公安分局治安队的,今夜的雷霆行动中,我们在观音桥嘉陵三村,逮住了你老婆卖淫的现行证据,人脏俱获,她正在我们这里,正式通知你,二十四小时之内来我局接受处罚,听明白了吗?”
我拷!晓风觉得天旋地转:“我老婆,我哪个老婆?”
“你有好多老婆?”对方非常警觉。
“唉,不是那意思,我是问,我老婆她是哪个?”
“你老婆是谁还要我提醒?!”
“那我老婆她到底叫啥名儿,你让我有点成亲的准备好不?你们,你们八成是搞错了吧!”
“我警告你郑晓风,我们公安局的户籍资料是联了网的,你的原居住地和现住所都在电脑上一目了然,我们没搞错!你有没有唆使卖淫的行为,我们还要进一步调查,现在,现在通知你二十四小时内到局里接受处罚教育,别让我们到时开传唤单来你单位提人,那样,可不好看哟。”
“切!你威胁哪个?当我是吓大的迈?你他妈到底谁呀没事儿干逗老子们好玩嗦!”
“好,既然你这副态度,那,我郑重声明两点:第一,二十四小时后,如果你不来接受处罚,你老婆的案子,因证据确凿,我们准时移交,由司法部门依法处理。第二,对你的调查,我们也将按法律程序,依法展开。就这样。”
“喂,我说,那个,我那老婆她到底谁?喂……”
电话那头,已经是嘟嘟嘟的盲音。肖强愣着眼看他:“这党代会刚结束,不会是党中央还要增补你为常委吧?”
“不止一个,是两个,我晓风,和你肖强,刚好九个人之后又凑齐了单数,这才符合党章上民主集中制的要求。”
“算了吧你不用瞒我啦,知道是党中央为你找老婆,瞧你这事儿闹得,都惊动人家最高层啦,多不好,人家多忙!”
“正因为他们忙不过来,所以才有事问计于我。”
“哦,嗬嗬,好一个现代版的三顾茅芦,都咨询些啥国家大事儿呀?”
“切,甭打听,这些事,能随便打听吗?”
“切,你绷吧。”
“切,干好你各人的事儿。”
那个晚上,晓风老是出错。万江日报和黔州日报都先后来了电话,说接收到的压缩包是错误文件,日期是上周已经见报的版面。肖强叫他不要分神,他说他没分神,正全盘考虑国家大事呢。
凌晨两点,他先下班。沉沉的夜晚,一个人走在空寂的街道上,连街灯,都显得睡眼蒙,昏昏欲眠。路边的树影下,电杆旁,没了往日里熟悉的棒棒鸡们的身影,自然也没了嫖客们游荡不定的蠢蠢欲动。
的确有些异样,感到特别空旷。
有些凉意,拿餐巾纸,刚一抬手擤鼻涕,冷不防一辆羚羊出租“吱”的一个急刹,停他面前。
“没,没事儿,我没招车,就擤擤鼻涕。”
司机探头看他,知道自作多情了,鬼火冒,猛轰油门,“呜”的一声,像在跟谁赌气,一飙,就不见了。那尾灯的光,像神秘的眼,给他留下一长串的困惑。
现在的人,咋都他妈这样?
拐进报社家属院,上楼。
楼道上的灯,开关是声控的,不太灵敏。他不得不在楼层之间的拐角处,狠狠跺上一脚,灯亮了,他又上一层,又跺一脚,他又上,这使他上楼的脚步声,在每一层的房门前,都具备了深夜里“命运在敲门”的震撼力,相信,门内的住户们――贝多芬们,早已对此深恶痛绝又习以为常。
那个创作《命运交响曲》的天才,那个自称要“扼住命运咽喉”的狂徒,据说他1805年创作这部著名作品时,一开头,就用了四个强烈刚劲的音符,“铛铛铛铛――”,就这么四下,震天撼地,先自个把自个的耳朵,给震聋了,然后,才泰然自若地指挥一个庞大的交响乐团,演奏给世人听。
当时,上流社会所有著名的流氓们,都来了,名流们听后肃然起敬,全体起立,掌声雷鸣。
但贝多芬对此已经充耳不闻。
当时,西班牙女歌唱家马丽勃兰听得心惊肉跳,提前退席;一个拿破仑旧日的卫兵,在听到第四乐章时,禁不住放声大叫“这是我们的皇上”;舒曼用“感到惊恐”来表达内心的感受;一直到1830年门德尔松用钢琴演奏给歌德听时,歌德都还在说“简直要把房子震塌了”……
但,晓风的跺脚声,还没达到把人家(也是他自个的)房子――给震塌的功力。
鲁迅说,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毁给人看”,这话不妥,至少不全面:晓风觉得他就践行着“把寂静的夜晚打破给人听”。
马克思说,艺术对象创造出懂得艺术和能够欣赏美的大众。
但晓风认为,他的跺脚声造就出懂得忍受并能够继续酣眠的听众――楼层里那些个震耳已聋的贝多芬们,没人听到命运的敲门声,没人感到惊恐,没人为之震撼,没人为晓风开门。
九楼,他开自己家的门,进去,打开冰箱门,冷冰冰的鸡蛋、冷冰冰的啤酒、红艳艳的蕃茄、红艳艳的康师傅、绿虾虾的小葱、绿虾虾的青菜……都他妈横七竖八、毫无秩序地躺在里面。
他拿出罐听装重啤,再拿出白天吃剩下的红烧牛肉,关冰箱的门,开微波炉的门――命运,就是在这个时候,来敲他的门的――
手机突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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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08-01-02 11:47
通常,半夜里手机铃响两声,然后嘎然而止,待你按“未接来电”拨打过去,那么对方多半是一职业端庄而美妙热情的女声,她会对你娓娓喷吐普通话,甜甜蜜蜜,温温柔柔,绵绵不断,滔滔不绝:“您好,恭喜您在本次本公司抽奖活动中荣获大奖,您是今年以来本公司酬宾活动中第三个大奖得主,一辆崭新的宝马等您前来领取。再次恭喜您。有关上户、上税、上牌照及移交等手续,请速与本公司联系,我们的颁奖电话是……”
接下来,总有些不信邪的主儿,就乐颠颠往人家指定的帐户上,前仆后继打钱过去。
这世上,之所以有骗子这个职业,之所以诈骗这个行当长盛不衰,是因为总有些人,整天巴望着天上掉馅饼,且刚好砸他脑门――痛,并快乐着。然后,他们很快就明白了,白岩松这人写书,也特没文化,连个书名,就那么五字儿,都活生生让他把顺序给搞反了――上当者们真实的体验顺序是:快乐,并痛着。
但今天不一样,对方是个座机号码,而且响个不停,没有要嘎然而止的意思,晓风忍不住摁了接听键,“喂”。
“是郑晓风吧”。依然是那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像鬼魂附体一般。
“怎么又是你,连手机号都让你查到了?”
“没办法,干的就这专业,跟你声明一下,这次不是我找你,我刚才跟你阐述的两点,也懒重复,我要找你太容易,现在是你老婆有话跟你讲,来不来是你自己的事,看着办吧。”
“喂,你他妈谁?”晓风简直怒火中烧,“你要硬塞个老婆给我也得先让我沙一眼,她到底美若天仙还是沉鱼落雁……”
“晓风,是我,我是梅梅。”一个沮丧的女声打断了他。仿佛是岁月冗长的回声,又仿佛是来自石桥铺火葬场的呼救,还仿佛是来自四公里公墓的诅咒。
“怎么是你?”
“你要不来救我,他们明天就要移交,送我去劳教,能想到的,只有你了。”
“我拷!你啥时成我老婆啦?我他妈守身如玉的一世清名……”
“现在不说这些好吗,只有你能救我了,你来吧老公我求你啦!”,呜……是抽搐的哭声。
“你最好别叫我老公,我他妈听着别扭,无地自容。”
“好,好吧,我不乱叫,你来了再说,求你了晓风!”
“遇球得到你,老子上辈子欠你迈?你怎么干上这个?罚好多钱嘛?”
“他们要五千。你快来吧,有啥咱出去好好说,求你啦”。依然是哭腔。
“好吧,你等着。”晓风关机,坐沙发,也不再热红烧牛肉,昂首,直接把一听重啤灌进肚:这他妈叫啥事儿?
凌晨两点半,他已经穿好外套,走出了报社家属院,径直向街对面的交通银行ATM机走去,刷卡,取钱,然后返身站路边。这次,凛冽的寒风中,不用他擤鼻涕,一辆羚羊出租晃着大灯,减速,停在了他的面前。他坐进去。
“去江北”,他说……
一小时后,他已经坐在江北九鼎花园对面的一个夜霄摊位上了。
这里,烟火旺盛,灯火通明,卖烧烤的、卖串串香的、卖米线面食的、卖烧腊卤肉的,一应俱全,占满了不算宽阔的人行道,整个一条好吃街。可以想像它零点以前的夜间盛况。
这样的夜霄摊点,在主城各区都有,它们,星罗棋布地撒落在杨家坪、大坪、石桥铺、观音桥、鹞子丘、七星岗、南纪门、两路口、南坪、上新街……数不胜数,不计其数。它们的摊主,无一例外跟晓风一样,昼伏夜出,但他们比晓风更高明的是:他们都跟当地城管、街道办的各色人等周旋有术。
然而,毕竟进入了下半夜,人气已渐低迷,那些个醉醺醺打着酒嗝声称“老子没醉”的梁山好汉们,已陆陆续续被同伴连拉带劝地搀扶着,左脚踩右脚,踉踉跄跄而去。只偶尔有一两拨打完夜麻将的男女,不知从哪里钻出,到这里霄夜。
他们,从赌品看人品,由世风日下谈到赌风不正,再由赌风不正谈到麻将馆的麻风整顿,高论百出,大声喧哗,旁若无人,那吵闹声,肆无忌惮,就死人,都可能被吵醒。
晓风和黄秀梅,就坐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里。
晓风担心,附近楼上的住户们――贝多芬们,随时可能双耳复聪忍无可忍,从天上丢下个愤怒的“馅饼”恰好砸自己脑门――痛,并流淌着。所以,他选择坐角落。
油渍斑斓的桌中央,沸腾着一锅酱红色的汤。锅以外的桌面,狼籍着一些杯盘碗盏和竹签。沸腾的锅内,张牙舞爪地斜插着另一些等待被黄秀梅吃掉的竹签的人为附着物,计有肉片、豆皮、鸭肠、火腿肠、鹌鹑蛋、花菜、菠菜、海白菜等。
透过锅面上云蒸霞蔚、缭绕熏人的热气和烟雾,晓风看黄秀梅的脸。
那张脸,基本上还勉强可用风韵犹存来形容,蓬头垢面,惊恐未定,似心有余悸,却狼吞虎咽。
晓风喝一口劲酒,再猛抽一口烟,吐着烟圈说:“你的脸有几分憔悴,你的眼有残留的泪,你的唇,让豆皮与鸭肠聚会,饿坏了吧!”
黄秀梅勉强笑笑,抿抿嘴,“嗯”了一声,喝一口啤酒,送鸭肠与豆皮去她的肠胃――聚会。接着,继续吃。
晓风说,“我情愿看着你,吃得如此陶醉,省得你饱时拿我来遭罪,他们,没打你吧?”
梅梅答“那倒没有,就是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好吓人。”
“进去过几次?”
“派出所去过两回,但这分局,是第一次,他们说有我的材料,按法律,够劳教,也可教育处罚,我吓坏了……”
“所以你他妈就疯狗乱咬人,说我是你老公?”晓风打断她。
“唉,你知道,我在重庆城没亲人,也没朋友,就有几个好姐妹,但这会儿都是自身难保,能想到的,就只有你了。知道你重情义,念在我爸妈当年对你好的份上,不会坐视不管是吧。来,这杯酒,我敬你,谢谢你救我出来。”
“还谢个头,晓得不,他们要真开传唤单来报社提我,我他妈今后就简直没脸做人啦!晓风我啥都不怕,就怕警察来电话。”
“你这人怎么还这样,做了好事又拐着弯骂人,没劲。”
“没劲?”晓风喝一口劲酒,借着劲酒的酒劲,索性压低了嗓子骂:“你他妈让我恶心,整个一好逸恶劳好吃懒做的主儿!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你怎么就偏偏干上了这个?你啥时变得这么麻木不仁连自己的生命都他妈不珍惜,要知道卖淫嫖娼和艾滋病几乎是孪生……”
“在我们分手之后不久,我就跟萍姐等一帮姐妹,走上了这条道!”黄秀梅停下筷,斩钉截铁打断晓风,眼里,有怨毒的光。
“分手?我啥时跟你好过?这分手,何从谈起?”
“没好过是吧,你从一开始就不承认是吧,哦对了,咱们那段日子不能算恋爱,只能算同居是吧――我他妈当初瞎了眼!”说完,摔一摔如烈火般燃烧的一头乱发,喝光了杯中的啤酒,同时高声大喊:“老板,再开一瓶,要冰的,压压火!”
有人说妇女能顶半边天,这话只对了一半。
一个怨毒的女人要发起狠来,她不仅能顶起半边天,她还能撑破剩下的那半边天――相隔两张空桌的那群整顿麻风的麻友们,都一齐转头来看他俩,同时猜测、判断:是夫妻闹别扭?还是情人谈崩啦?
晓风恨不得有驼鸟的本领,在地上钻个洞,哪怕刚好容他脑袋进去都行,身子露在外倒无所谓,脸面重要。
他暗自庆幸,这周围,没他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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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08-01-04 17:53
啤酒来了,黄秀梅倒酒,仰头就喝,然后再倒。晓风觉得,此时的梅梅,哪像被公安局教育释放的棒棒鸡,她俨然是刚从大牢里被同志们营救出来的水浒英雄,那吃相,简直气吞万里如虎,仿佛这社会谁都欠着她一般,她要把对社会的所有不满,统统嚼烂,吞进肚里去,形成她特有的,满腹的怨。
她抬头见晓风看她,问:“瞪着眼看我干嘛?我又不吃你,你怕啥。”
“梅梅,你别这样,咱有话好好说,半夜三更的你何必吼嘛,你刚才一声暴吼,人家那边两桌人都在注意我们了。”
“哦,我给你丢人了吧。”
“不,不是那意思,怕影响别人。来来,吃菜,你看还来点啥?”
“算了,我吃饱了,但酒,还没喝够,你今天帮了我,又欠你一份情,我都记着,来世,一定报答你!”
“别,我不图你报答,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黄秀梅倒酒,“好好的?你看我现在这样,不好好的吗?”
“是的。”
“是的?那到底是好好的还是不好好的?你他妈又忽悠我?”
“没有,是你的提问,本身就歧义语句――不好好的吗?如果是反问句,那答案是肯定的。如果是设问句,那答案也是肯定的。如果是疑问句,那答案还是肯定的。你叫我怎么答。所以,我当然只能说:是的。在汉语里,‘是的’,既表达对你否定式反问句的肯定,也可表达对你否定对象的肯定。因此你在理解上……”
“搅,还那样,又开始搅?知道我没啥文化,你报社的很不得了迈?咬文嚼字成心把我搅糊涂不是?”
“唉,晓风我对天诅咒发誓,绝对没成心……”
“没成心都已经把我搅糊涂了,你要成心呢?还不把我给……”
“喂我说梅梅你啥时学得这么油腔滑……”
“还不是跟你晓风子学的。好了,不为难你啦,来,碰个杯,干!说点别的,咱分手,哦不,咱们好久没见面了,快三年了吧?”
“大概,大概三年多了吧。”
“你没啥变化,我却老多了是吧?”
“想听善意的恭唯,还是无耻的吹捧?或者,由衷的感叹,坦率的直言?”
“喂,你别他妈文绉绉的,直话直说!”
“呵呵,好,来,喝酒,碰个杯,干!老实说我刚才在公安局一见到你,差点就喊你梅超风――的婆婆了。”
“哈哈哈,知道你叫我梅梅不自在,琢磨着该叫我梅婆婆了是吧,晓风子,你孝心真好,来,再喝!老板,再来瓶啤酒不冰的,还来瓶劲酒。”
“你,行不?”
“哎呀一醉方休,你ò肃碌恼Φ瓜窀瞿锩恰!
“梅梅,其实你变化不大。”
“是吗,难得见面,我今天要不倒这个霉,还见不上你呢!喝吧。”
“好,干一杯。唉,你的酒量见长,但人却没怎么变,我怎么看你都不像三十岁以上的人。”
“是吗,那你看我像好多岁?”黄秀梅双眼放彩,充满期待。
其实,女人都这样,喜欢别人夸她年轻,你要是胆儿大,说她“今年四十明年十四”她也信,都电视广告给惯的,只要你口齿利落,吐词干净,她们,一般都醉倒在从少女到妇女的那条漫长迂回,而又回味无穷的路上。
但秀梅的虚荣心,比一般女人更盛――此刻,她已经陶醉在母亲的襁褓里。她一边斟酒一边说“你看我多大,咋还不像三十岁?只准说真话,不许奉承!”
其实,她要的就是奉承。
这恰好中了晓风的奸计,晓风说“我看你最多只有……来,先喝酒。”
“好,干!你,你还没说呢,你看我好多岁?”
“我看你最多只有……来,再喝一杯!我得对你的主观年龄和客观年龄进行仔细、认真的精确计算,总得比祖冲之高明,精确到小数点后的九位吧。”
“你他妈煮什么冲什么吱吱唔唔干什么,我不管,得说实话!”
“喝了再说。”
“好,喝了。说呀。”
“我看你哪有三十岁,最多,最多只有,只有……二十九岁半”。其实,晓风想说“你看上去起码二十九岁半再加二十九岁半,能赶上给渡江战役的解放军叔叔送盒饭”。
但他把后面的话硬吞了回去。
女人,得给她面子。
“你还是在忽悠我,罚酒!”
“不行了不行了,我呆会儿,还得回去。你呢,你去哪儿?”
“就旁边这小巷进去,我佃的房子,你好事做到底,送佛上西天,呆会儿我喝醉了你送我上楼。”
“我看还是免了吧,别忘了公安局那边还拿我当你老公,当我是唆使卖淫的嫌疑人呢。指不定这周围,有人正暗中监视着咱们。”
“好吧,知道你嫌我身子脏,拿什么报答你――我的来世!我梅梅只这句了,来,喝!”
“呀呀,梅梅,梅大姐,梅婆婆,你又想多啦。晓风我崇拜航天英雄杨利伟,可我没他的本事,命中差个利字,所以就只能当他的弟――杨伟啦!呵呵。”
“那我这三年还当白求恩他妹呢――白球干!”
沉默,可怕的沉默,难堪的沉默。
黄秀梅跟刚才扯起嗓门撑破半边天时判若两人,她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我抽支烟”,她的口气,是命令式的。晓风掏出烟,先点上,才递给她。
她抽烟的姿势很老到,双唇的开合之间,有淡淡的青烟徐徐吐出,如电视上的明星出场,丹唇未启,云雾先来。
“晓风子,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打一开始,就没看起我们这种乡下来的人?”
“咋又问这个,你当初收容我,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呢。喝酒吧。”
“好,干!”
“三年来,你一直干这个?”话一出口,晓风立刻感觉这话问得多余,赶紧转移话题,“你爸妈,他们好吗?”
秀梅已满脸通红,却眼神暗淡,低下了头。
“我妈她还老毛病,随时可能脱肛,只能干点家务,最多就是去坡上打点猪草,放放羊之类的。但爸他确实不行了,干不动了,家里的地,只能请人来犁,每年栽秧挞谷修老屋,砌猪圈搭羊棚什么的,都得请人帮忙,就这样,今年都又被人偷走一只羊,我爸为这事呕得,又打了我妈。都是穷闹的。他们现在,整天就指望着我们寄钱回去。”
“你们寄钱?哦,对了,你妹呢,她现在干啥?”
“二妹,她现在在广东。”
“打工?”
“不,跟我一样,但比我好,她年轻,干的是坐台小姐,寄回的钱比我多,爸妈当年没白为她缴纳超生罚款。”
“什么?你们,你们怎么都这样?你们这样,对得起黄伯伯吗?黄伯伯他还那样,还是不知你们进城来都究竟干些啥?”晓风脑海里,马上浮现出那个精干憨厚的老农民如刀刻般古铜色的脸。
“也许真不知,也许装糊涂,乡里都这样,如今这世道,笑贫不笑娼。来,再喝。”
“不想喝。”晓风在记忆中努力搜索那个老实巴交的老农民,那个待他不薄的黄伯伯,但没有搜索成功,刚点上支烟,就被梅梅一把抢过,她叼着烟继续斟酒:“你说我一个女人到城里来,既没文化又没本事,除了干这个,还能哪样?”
“可你当初明明有机会学技术学本事,你二妹也进了职校学电脑,怎么还要走上这条道?想当初,黄家垅的村民们多羡慕你们姐妹,黄伯伯、赵阿姨多为你们骄傲!”
“那都是在你的帮助下,一手导演的虚假繁荣。”
“我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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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08-01-06 14:12
黄秀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一缕冬日里难得一见的阳光,透过已经破烂的窗户孔,洒进她狭窄而零乱的小屋,刚好照着她的脸,射得她不想睁眼都不行,加上房东曲大妈的敲门声,把她彻底吵醒了。
“小黄,小黄,你起来没得?”
她不得不坐起床来,但不想开门。问,“啥事,曲大妈?”
“小黄啊,我年岁大了,上趟楼不容易,平时也难得见到你,这个月的房租,都拖好几天了,该交了吧。另外,水电费七十九块六,我替你垫上了,一共是两百七十九块六。”
“哎呀,不就两百八吗,呆会儿我下来给你,我这还没睡醒呢。”
“唉,好不容易上来一趟……”门外,吱嘎作响的木楼梯上,曲大妈离开时的唠唠叨叨余音渐消。
她头痛欲裂,怎么也想不起昨夜(今晨)晓风是如何把她送回来的。只记得晓风摇头晃脑说了许多的话,还记得当晓风说到“女人要洁身自爱”时,她哭了,她痛哭中拼命地喝酒、骂人――如果,晓风还算人的话。
但她又清楚的记得,她骂的是“你龟儿晓风子简直不是人!”
那么,她到底骂没骂人?
结论应该是,她只骂了晓风,没骂人。
以后的事,就记不清了。
她觉得晓风这家伙也够虚伪,当初,要真跟他成了夫妻,她又何至于此,不就过上了正常的城里人的生活了吗。但晓风始终用“收容”和“报答收容”,来解释、阐述他俩那段同居的日子。
同时,她又觉得晓风还够仗义,一个工薪族,拿出五仟元钱替她交罚款,还送她回来,请她吃夜霄,却至始至终没跟她提一个钱字。这和那些斤斤计较讨价还价的嫖客相比,确实不同。
其实,她内心从不愿拿晓风跟那些嫖客相比,但习惯成自然,姐妹们在一块议论男人时,总是拿一个个男人作比较,衡量男人好坏的标准只有两个:一是看这男人“慷慨”还是“抠门”;二是看他的床上表现是“优秀”还是“笨蛋”。
所以,从钱方面讲,晓风够耿直,够慷慨,但从床上表现说,她知道晓风嫌她身子脏,再不会碰她,没法下结论。反正,当初跟晓风在一起同居时,她还没有学会姐妹们那一套――从“钱”和“性”这两方面,去考察一个男人。
印象中的那段日子,是美好的,充满希望的,但好像跟钱和性,都无关。
一想到钱,才记起曲大妈刚才来收房租,两百八,哪来两百八?昨天,刚往家寄回四百,其中,包括给铁娃子的年钱,还带弥补她家被偷走一只羊的损失,虽然杯水车薪,但也竭尽所能了。
晚上,本想去观音桥做几笔,捞几把,不曾想又让公安局,给圈了。
于是,她想到了打电话借,给谁打?晓风并没给她留电话,公安局本事大,能找到晓风,可她不行。即使有晓风的号码,也不好意思打,晓风也不易,已经为她,大出血啦。
她知道晓风每晚在较场口太元大厦上班,但三年多来,她从没去找过他。
她试着给广东的二妹去了电话:“往我卡上,打三百吧!”
“咋啦姐,你又不行了?哎呀我这边也不好过,都三天没出门了,过年前,外面风声紧,到处都在打击,你先自己想想办法吧。”那边,电话挂了。
她觉得,二妹对她,还不如晓风好。这个因超生而拖累得全家人为她吃尽苦头的妹子,打小要强,多吃多占,作为比她大五岁的姐,她没少让着她,后来带她来到大重庆,也没少帮她。
村里的年轻人到重庆或下广东,都是靠这种一个带一个方式,最后在城里落地生根的。
记得十五岁初中快毕业那年,她常常趁每天去后山上打猪草的功夫,顺便挖些野山菌,到黄家垅西坡下的变电站去卖。
变电站的职工们,看着她脸上的鼻涕,如地图般纵横捭阖,再看她胸前的红领巾,似柳叶般意气飘扬,个个都心疼她,都乐意买她采自山上的、新鲜的野山菌。
终于,她攒够了六块钱。那六块钱,等同于她日思夜想的太禾乡供销社里那条挂得老高老高的――色彩鲜艳的粉花裙。
她揣了那六块钱去太禾乡赶场,一路上担心那条裙子被别人抢先买去。
村东口,抬头碰上四叔伯他们一家,正欢天喜地送他们的女儿萍去城头,“有空来封信,或方便就让人捎个话回来。”
“晓得了,你们回吧。”萍姐笑着说。
黄秀梅追上萍姐,问她去哪。萍姐告诉她,去重庆城打工,那里钱好挣,一个月至少六十块。萍姐还告诉她,她在城里有了个男朋友叫富娃,也是江津农村到城头打工的,他们同住一起。
于是,秀梅把那六块钱捏在手心里浸出了汗,在买裙子与进城打工之间,艰难的抉择。最终,萍姐说“城头的裙子多得很,挣了钱什么都有”。这句话,促使她下定了决心。
跟着萍姐,从太禾乡到了铜梁,又从铜梁县来到了重庆城,一共花了四块七角钱买车票。
刚到重庆的第一天,她就被自己的冲动,也被重庆城的倨傲,给吓坏了。
那天,她们是傍晚时分到的,萍姐说先带她去厂子,问问老板,看本厂有没有活路干,要姐妹俩能在一起打工,那敢情好。
拥挤的公交车上,萍姐对她喋喋不休,交待注意事项,那蓝图画得,仿佛重庆夜空的满天繁星,都是漫天纷扬的人民币。她沉浸在无际的遐想之中,惭愧她那关于粉花裙的理想,实在太渺小,太不上台面了。
车到石桥铺,萍姐边提行李边招呼她下车,她靠窗而坐,只嗯了一声,却继续欣赏那些红红绿绿闪烁不停的城市夜景,心里满是兴奋,十分投入,她打小进县城都要牵她爸的衣裳角怯生生过街,现在突然到了大重庆,怎不激动,怎不兴奋?
萍姐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往前挤,以为她跟着下了车。待公交车开走,才发现梅梅还在车上发呆。她在站台上大喊“梅梅――”,但因带着行李,不便去追,追也追不上,只眼巴巴望着汽车远去,又气又急。
汽车继续开,梅梅猛然瞥见身边坐个男人,才知萍姐已经不在车上。
她拼命往前挤,哭着求司机叔叔把车开回去,司机说什么主干道不许掉头、还有交规呀什么的,她听不懂,她只是哭着闹着喊着:我要回铜梁,我要回太禾回黄家垅,我要回去见我爸我妈……
售票员说“要不把她带回队上去交领导吧”,驾驶员说不行,又给队里添负担,“现在的农村人咋都他妈这样,没事儿就往城头拱,以为捡钱迈!”
乘客中有好心人明白了她的处境,劝她下一站下车,“别走远,在车站等,你的亲戚肯定会追上来找你。”
大坪车站,她领教了什么是举目无亲和茫然无助,路人们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她。黑夜里她惊恐万状,双目如洞,五官完整,但泪流满面,心中满是悔恨。
当她看见萍姐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气呼呼向她走来时,她“哇”的一声大哭着跑上去,抱住了她的萍姐――抱住了她初到重庆时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手里,还紧紧攥着仅存的,被汗水浸透了的一块三角钱湿乎乎的纸币。
萍姐没骂她,也哭,却同时在她肩头上狠狠咬了一口――她痛,并欣慰着。
那一年,她只有十五岁。
那一夜,是1990年重庆城的某个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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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08-01-08 10:58
现在,她披衣在床,点上一枝晓风留下的香烟,吞云吐雾中,她觉得她对萍姐的感觉,既有感激也有埋怨,因为,是萍姐带她来出来打工并在重庆城落住脚跟的。
但最终,又是萍姐带她走上卖淫这条道的。
就像她觉得晓风既可爱又可憎一样,最终,是晓风的离去,逼她与萍姐她们为伍的。
她坚持这样认为。
黄秀梅跟大多数怨妇一样,红颜色衰便开始慨叹世事变迁,怨天怨地,却绝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更不知此刻,其实远在广东的二妹,也同样对她既感激又埋怨。因为是她,把自己的二妹带到了大城市,然后又带上了同一条卖淫的道。
怎么会这样呢。
刚开始,萍姐所在的厂子不敢收留她这种十六岁以下的人,她揣着苹姐借给她的五块钱,去当时设在临江门地下通道的劳务市场找工作,来自周边各县各乡的农民,都是从那里起步,最后融入重庆城的。
一些有技术的农民蹲地上,面前一块硬纸板,纸板上歪歪斜斜地写上 “红案”、“川菜”、“火锅”、 “灰桶”、“木匠”、“砖工”等字样,以表明自己学有所长,术业有专攻。他们,陆陆续续被一些包工头、饭馆老板提走。
她不知自己会干什么,没敢找纸板写她会打猪草,会采野山菌,她在人头攒动的临江门劳务市场转悠了一整天,饿得双眼发花,兜里,加上她自己的一块三毛钱,全部可支配资金,也就六块三。她舍不得花,眼睁睁看着人群在逐渐散去,她惊恐而心虚,她知道,要是今天找不到工作,就得去私人旅馆,睡一块钱一晚的通铺了。
那要明天还找不到呢?她不敢想,所以她忍着饿,坚持,决不敢随便花钱。
人群疏离的黄昏时分,一个文质彬彬的长者看上了她,认为这个俊俏的姑娘,可以调教――她当上了家庭保姆,跟吃跟住,一个月四十块钱工钱。她太幸运了。
雇主一家,属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那长者姓秦,是个退休教师,但还在社会上挥洒余热,且洒出去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是否桃李再生,芬菲天下――反正,秦老师已经把诲人不倦、教化两江、怀柔四海,当着了毕生追求――绝对的死不悔改。
秦老师没闲工夫照顾自己儿媳妇刚刚生产的不足一岁的孙女。他儿子秦怀理,是钢铁设计院的工程师,性格,也跟钢铁一样,坚硬得默不作声――都怪九十年代初的诗人们太浪漫,太抒情,太蛊惑人心,那些激情燃烧的诗句,足以熔化钢铁:
南中国的海拔很低很低
但她拥有,另一种高度
引来攀登者如云
于是,初为人父的秦怀理,怀揣闯荡世界、志怀八方的理想,不顾父亲秦老师的再三劝阻,毅然辞职,加入了“孔雀东南飞”的队伍,去攀登南中国的海拔高度了。
当时的彭丽媛,还不知道邓爷爷要去深圳画那么一个圈,但春天的故事,已经在秦怀理心中,酝酿已久,且跃跃欲试,蠢蠢欲动,接近成熟。
儿媳妇,即女主人林娴静,恰好是个闲不住、静不住的主儿,刚生下小孩的她,产假一结束,就放着六一童装厂质检员的活儿不干,也在“全民下海”的声浪中,去五四路开起了个体裁缝铺。林娴静毕竟受过高等教育,她不仅自己干裁缝,还晚上开服装设计班,给学员们讲课,那忙得,一家人四分五裂几乎白天不见面,晚上也难团聚。
梅梅,就是在这样一个伟大得令人心惊肉跳的历史背景下,幸运地被秦家,收留下来的。
秦家人待她很好,她每天带小孩,买菜做饭做清洁。闲暇时就看电视,或趁秦家没人就打电话去萍姐她们厂子,找萍姐聊天。
城里的一切都新鲜,令她眼界大开,有点乐不思蜀的味道。来秦家都一个星期了,她才在林娴静的严肃监督下,给远在铜梁县太禾乡黄家垅的家里,去了封信。
她爸回信说,“你招呼都不打就一去不回,要再不来信,你妈眼睛都要急瞎了!”
就这样,梅梅在秦家一干就四年多,小孩秦姗姗一天天长大,上幼儿园了,秦家还舍不得放她走。林娴静视她如小妹,总把自己穿不着的衣服找出来,比着她身材改一改,然后送给她。
十九岁多的梅梅,让林娴静打扮得婷婷玉立,俨然一个时髦的城市女孩。
林娴静晚上给学员上课,就让她有空也去旁听,教她学习服装裁剪、设计理念、色彩搭配等,希望她学有一技之长,将来能在城里立足。
期间,她的工钱已经一涨再涨,从最初的每月四十,涨至一百二,干的活儿,反而轻松些了,每天送姗姗去幼儿园后,她有大把的时间逛解放碑或到处串老乡。
通过老乡串老乡,她认识了好多来这座城市打工的铜梁人,他们,有的在建筑工地,有的在餐馆,有的在私人服装厂,有的在机关当清洁工,有的,在朝天门帮老板发货,有的,则扛根棒棒满街乱串……
她和他们,见面总有摆不完的龙门阵,互相打听行踪,也打听老家的近况:谁谁回了趟铜梁,县城到太禾乡要铺柏油路了;谁谁被老板炒了鱿鱼,现正在劳务市场找活路;谁谁已经去了广东,来信说那边的钱更好挣……
他们,都对梅梅这种养尊处优的家庭保姆生活,羡慕不已。
她就是在这种串老乡的过程中,认识田贵的。
田贵来自太禾乡的田家村,与黄家垅相隔十来里,他十二岁就进城当小工,在江北华新街一摩托车修理铺给人当学徒,他勤快、机敏、好学、节俭,用十年的工夫,掌握了自立门户的本领,又东拼西凑,凑足了自立门户的钱,于是,在牛角沱开起了自己的摩托车修理铺。
刚开始,为节约成本,田贵没敢请小工,加汽、补胎、洗化油器、拆发动机,他样样都亲力亲为,累得够呛,没闲工夫跟一帮串老乡的人闲扯淡。
但梅梅的出现使他的眼前为之一亮――活脱一个城市姑娘,闲雅、漂亮、大方,更重要的是,居然还是他的太禾老乡!
一来二往,俩人就好上了。好就好呗,可偏偏好得肚子发生了变化,梅梅的肚子,越来越具备了做一个伟大母亲的规模。
林娴静是过来人,一看就什么都明白,“唉,好好一个农村姑娘,都电视上黄色内容给害的,你说她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她跟她老公秦怀理诉苦:“总不至于,我们倒给她当保姆吧!”
秦怀理远在深圳,电话里气不打一处来,“放!叫她走人!反正,姗姗马上就上学前班了。你要实在忙不过,就另请一个。”
“我不想请人了,我就纳闷,多好的农村姑娘,怎么到城头来就变这样呢?不请了,大不了,我辛苦点。”
林娴静送了大量衣物给梅梅,包括姗姗婴儿时的衣物,嘱咐她回乡生小孩:“以后,你也是当妈的人了,好自珍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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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08-01-10 13:20
梅梅回乡生娃、带娃的日子,是她在田家备受尊宠的一段短暂光阴。
当时的田贵,因做事踏实、技术过硬而名声渐大,生意特好,连上清寺转盘值勤的交警,都知道他,他们总把路边临时故障的摩托车,指往田贵的修车铺去修。
田贵当时已经请了小工,但还是忙不过来。加上城里生娃要结婚证明,于是,让田母照顾梅梅去乡下生。
黄家跟田家虽同属太禾乡,但此前并不熟络,黄家无后,就两个女,还被超生罚得够呛,本来在乡下就有些抬不起头,拿不出钱来张罗,摊上这样的尴尬事儿,自然不愿声张。
田家也自有田家的盘算:要是生个儿,就赶紧催田贵回来,悄悄补办个手续,然后在娃满一百天之日,大张其鼓杀猪请客,昭告乡下:田家有后,田脉永续。
但要是生个女,“那婚事,再说,不现在都时兴婚姻自主吗?长辈不管晚辈的事,由他们年轻人闹腾吧。”田父说。
因此,田、黄两家对梅梅回乡生娃一事,虽各怀心事,但也配合默契,都不愿招摇。这使黄秀梅回乡那个夜晚,颇有些当年白区人民掩护我党地下人员过境的传奇色彩――田坎上,远闻犬吠鸡鸣,或见灯火忽闪,便几支电筒齐灭,两家长辈神出鬼没,跟做贼似的,牵了挺身而出、大气磅礴的梅梅,在黑暗的羊肠小道上绕行,摸索,前进,生怕遇熟人。
他们领梅梅到田家村,不像是进自己的村,回自己的家,反倒像是汉奸领鬼子进村偷袭武工队,待蹑手蹑脚开了田家门,马上摇身一变,又成了沙家浜的革命群众掩护新四军伤病员,把梅梅给藏匿起来,对外,则一声不吭。
乡下的接生婆,都是县计生委、乡计生办的天敌,是高手,她们,跟当地的兽医们虽师出同门,但私底下暗中较着劲,互相间越俎代疱,揽对方的活儿干,业务上争抢得厉害。
那年头,农村已经不学大寨,改学冯巩了,干兽医的,讲究个接生接得好;接生婆们,追求个干兽医干得棒:比的就是个综合实力。但接生手法上,却都如出一辙,一脉相承,没啥技术含量――田家无需更多配合,烧一大锅开水足矣。
当梅梅已经下身脱羊水,头上冒虚汗,疼痛难忍叫声不断之时,西村的接生婆邢麻子娘,刚从东村陆家牛圈里接生完一头牛犊,便由田家三舅引领着,打着手电在田坎上疾奔,直往田家村而来。
邢麻子娘来得及时,跨进田家就喊“快烧水!”,手上,还攥着一把剪子,刚被东村陆家的开水煮过,她风尘未洗,牛血未干,血迹斑斓,便投入了紧张而专业的工作……
梅梅也争气,她为田家生了个娃。
那田父田母激动得,差点没把她当庙子坡的菩萨来供着。他们不再藏着掖着,而是扬眉吐气,奔走相告,仿佛,白色恐怖下的沙家浜,终于获得了彻底解放。
他们给村里人发红蛋,给梅梅炖鸡汤。他们还买了纸钱,去庙子坡烧香还愿:老天长眼啊,田家有后啦!同时,他们又专门请人给娃取了名,叫田国安,寓意有田有土,国泰民安。
娃的小名儿,就叫田娃子。
可村里人叫着叫着,就叫走了音,叫成了“铁娃子”,还说这娃命硬,跟铁一样硬,邢麻子娘用拖牛犊的手段把他给逮出来,能不硬吗?田家、黄家听着,都觉得有理,索性顺了这意思,跟着叫铁娃子。
眼看铁娃子快满一百天,田家忙着写信去重庆城,催田贵回乡,补办结婚证,宴请亲朋,同时,也给铁娃子上户口,反正,又没超生,名正言顺。
但田贵并没因生娃这个喜讯而激动得乐不开支,他是在城里呆了十年多的人,生男生女对他来讲并不重要,他一门心思只想挣很多很多的钱。他看了报纸上的广告,当时有的房地产开发商,已经推出“买一套房,就地安置子女上学、上户口”的销售承诺,这让他为之心动――大不了再拼上十年,定要在重庆城买套房,做个堂堂正正的城里人。
这,就是田贵的理想。
至于梅梅,他觉得她应该来修理铺守着,一边带娃一边做饭,侍候男人,天经地义。
当务之急是修车铺生意好得出奇,根本无法脱身,他恨不能长出八只手十六条腿,哪来工夫回乡办结婚证,还一耽误就十天半月的,生意,还做不?结婚,那不早晚的事儿吗?
“让梅梅把娃带城头来吧!”他回信说。
乡下,梅梅抱着铁娃子,无论呆田家村,还是回黄家垅,她都住不惯,毕竟,她已经在城里呆了四五年。乡下的夜晚尤显漫长,守着个西坡下的变电站,可那电,只是路过,并不给太禾乡雁过拔毛的机会。村里老停电,没电视看,夜晚,村里人八九点钟便早早上床,她睡不着,不习惯。白天,见不到几个可以摆龙门阵的人,各村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只春节、生娃或劳忙时才匆匆回乡一趟。
最受不了的,是她去太禾乡赶场,总有老人们嚼舌头――尽管,田家跟黄家都口气一致,对外说她跟田贵是在城里结的婚,可在太禾乡,还没这样的先例,哪有不杀猪不请客,不吹唢呐不放鞭炮就结婚的理?更何况田、黄两家都本乡本土的,不回乡,谁给发证?这的确难以自圆其说。
梅梅心中那个郁闷啊,没法跟人讲。城里可不这样,城里人不兴这个,没人会闲着没事把这种隐私拿来家长里短嚼舌根子。
虽然田家待她很好,但她毕竟是未过门的媳妇,脸上无光。为田家未婚生娃,你田贵不回乡结婚,这叫啥事?要这样僵持下去,这娃,还指不定归你田家呢。她打定了主意。
她带娃回到黄家垅。娘家人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像遭了病虫害的一片麦子,本来就不够刚强,这会儿,更加茁壮不起来。
她爸黄兴福,整天唉声叹气,一上火就打她妈:不争气母瘟神!光吃饭不长肉,一长就他妈对大母瘤――也不知这对大母瘤,是骂老婆胸前那对健硕的乳房呢,还是指她没能耐,只为黄家生了一对女。
反正,沾了“母”字黄兴福心烦,沾了“公”字儿,他又靠不上边,毕竟,铁娃子姓田,不姓黄,他能不心烦吗?能不打人吗?能打别人吗?挨打的,当然只有自己老婆啦。
梅梅跟二妹,眼看着爹妈吵闹,把土改前的陈芝麻烂谷子都兜个底朝天,打闹得个房顶的瓦片都直哆嗦,她们劝又劝不住,偷偷躲到羊棚后的竹林里,抱头痛哭了不知多少回。
乡下,她实在呆不下去了。
于是,在铁娃子未满周之时,梅梅没跟田家任何人打招呼,只身去重庆城。离开时,只二妹,悄悄送她到黄家垅的村东口,在那两棵后来被晓风命名为“鸳鸯树”的黄葛树下,她跟二妹说“回吧”。
已经十五岁的二妹不肯回,依依不舍,说想跟她去城里打工。
她遥指黄华权家废弃的老屋土墙,喊二妹看那标语。那斑驳的土墙上,原先“坚决扫除文盲”的野蛮口号,被白色的灰浆隐约遮掩,取而带之的,是更具人性化的标语:“初中不毕业,打工不合格”,还有“读九年义务书,走一生幸福路”等。
她跟二妹说:“好好读书,至少等初中毕业,再接你去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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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08-01-10 15:21
旷世奇文!才子之作!!!
发表于:08-01-10 16:17
发表于:08-01-12 15:55
&&[第2版 01-15 15:30]
梅梅回到了牛角沱田贵的摩托车修理铺。田贵见她只身一人,大为惊讶:“铁娃子耶?不叫你带他来吗?”
“你爸妈舍不得,说城头车多人多,不放心。”她冷冷答。
不出半月,田贵就从家里的来信中,知道她是不辞而别的――如同她当初第一次跟萍姐跑重庆城一样。
那晚,田贵狠狠揍了她一顿,“你像当妈的人迈?你像当我老婆的人迈!”。
田家和黄家的矛盾,也因这事产生。
田家嫌黄家教女无方,梅梅回娘家一趟,居然招呼都不打就去了重庆,于是跑到黄家强行抱走铁娃子。黄家怪田家没诚意,娃都快满一岁了,还没个办喜酒的意思,便又追到田家去要抱回铁娃子。
重庆城,梅梅跟田贵经常打闹;太禾乡,田家与黄家为争夺铁娃子,也同样闹得不可开交。当时,都没电话、小灵通什么的,田、黄两家,都是在接到晚辈的来信之后,不远十里,爬坡过坎你来我往,互相指责对方。
但梅梅跟田贵的最后分裂,是他们在牛角沱打闹了两年之后的事。
当时,有些事,使他俩对结婚都不抱希望了。
当时,铁娃子都三岁了。
本来,梅梅要是带着娃在铺里干点家务,洗衣做饭什么的,一个三口之家,男主外女主内,梅梅做个贤妻良母,田贵集中精力挣钱,日子,应该太太平平过得去,回乡补办结婚登记,不早晚的事吗?按田贵的理想,攒足钱买套房,不就正儿八经的城里人了吗?
梅梅也想做城里人,但她只想过城里人的生活,没去想怎样才能成为真正的城里人。加上太禾乡那边来信说,田家根本不让黄家人再沾铁娃子的边,黄家偶尔去田家村看望一回,都弄得跟做贼似的,每回,田母都寸步不离地监视着,生怕被黄家把娃带走。
田、黄两家,积怨加深,积重难返。
这下可好,城头这边,没有铁娃子的拖累,梅梅落得轻松,索性做起了田贵修车铺的老板娘。偶尔她买菜做饭,有时,就干脆喊小工和田贵他们凑合着泡方便面,她自己,则迷上了麻将,麻将馆是管饭吃的。
她经常赌得夜不归宿,早六七点,才懒懒回铺里,倒头便睡。田贵跟他的小工赵娃,整天在铺里修车忙得上窜下跳,满身油污,一脸花哨,却捞不上一口饭吃,田贵节俭,有时连方便面都舍不得泡,跟赵娃自己下面吃。她却在大梦醒来之后的下午两三点,又出去打牌了。
赌桌上,她手儿争气时,要赢两三百,于是买衣服,买化妆品,还出去串老乡,请萍姐她们吃火锅,在老乡中,她算是在城头混得不错的了。
要是输了,打了“差棍”,她就回铺里“拿”。田贵傻了眼,他的营业款,他的血汗钱,有时甚至是他上午准备好进摩配的货款,到下午就少了一截或干脆不翼而飞。
一向节俭的田贵,心疼得啊,像谁拿刀割他的肉放他的血,他忍无可忍,多次去附近上清寺、牛角沱、李子坝的麻将馆找梅梅,一见着,没多的话――打。
终于,那一次出手太重,梅梅被田贵用一把扳钳,打成了失血性休克外加左脚背跗骨损伤性骨折,她先是被送至往急救中心,然后又转至骨科医院。
伤筋动骨一百天。田贵接她出院回家那天,她满以为田贵这回该吓坏了吧,该不会再打她了吧。哪知道田贵却态度强硬地给她指了两条道:要么,回太禾乡去带娃,顺便帮父母干些农务,在田、黄两家走动走动,缓和下关系;要么,就在铺里老老实实呆着,洗衣做饭,侍候男人,到时候选个好日子,一起回乡去补办结婚。但总之有一条:绝对不许再打麻将!
梅梅偏不信邪:“不就打个麻将,你至于对我下毒手吗?我就这点爱好,又没出去偷人。”
“你打麻将我就打人!”,田贵横了,想想三个月来为医治她花了多少钱,耽误了多少生意,想起黄家还写信来骂他“可恶事别做得太多,要遭报应的”,他心头窝的火一下就冒了出来。
梅梅也有气,挨一顿暴打住三个月医院,就从此不再到江湖上露脸?这在她那些麻友们面前,是无论如何输不下这个面子的。她说“我今天就要去打,拿点钱给我!好久没摸牌了,手痒。偶尔打一回都不行?”
“你敢!”田贵果断地抬手就左右开弓,打得她双脸麻木,眼冒金星,同时田贵又操起了那把扳钳:“老子看到一回打一回!信不信,马上打断你两条腿?!”
梅梅不再言语,她心里委屈着,震撼着。上次挨打那天,是麻友们送她去的急救中心,昏迷前,推推搡搡的劝阻中,她亲自听田贵说过要打死她。
现在,她默默做饭、炒菜,听田贵喊:“给老子拿酒来!”。她照办,并招呼住店小工赵娃吃饭。饭后,她洗碗,收拾,赵娃要帮她,她说“不用,你捡好门外的工具箱,早点休息”。
赵娃去外屋店堂,撑起收折床,在各种脏兮兮的摩配、工具的包围中,睡了。
梅梅从厨房提壶洗脚水进屋。田贵醉醺醺的眼,一直恶狠狠跟着她……
当晚,他们做爱。说是做爱,其实既不“做”,也不“爱”,田贵很久没发泄了,他下身汹涌着一股暖流,似有千军万马争先恐后,奔腾无序,左冲右突。
他先是三下五除二扒光了梅梅,再迫不及待脱光了自己,露出他下身那根气宇轩昂的器具,那器具不声不响,不多言不多语,只一个要求――射精。射就射呗,往哪射不是射?可田贵偏要往避孕套里射;射避孕套就射避孕套呗,又偏要顶着那丑陋的橡胶套子,进到梅梅的体内才射――莫名其妙,多此一举!不嫌麻烦?
以田贵那种年龄的男人,“挂单”三个多月,绝对等同于笨手笨脚的童子军,他根本不需要循序渐进以至渐入佳境、步入高潮的过程,根本不遵守摩托车“一档起步,二档上路,三档四档走大路”的交通规则――他只要那个结果――射避孕套,然后,把避孕套扔掉。
梅梅瘫床上,双腿叉开,无动于衷,好像眼前的事与她无关,她面无表情,眼盈着泪,不看田贵,只看屋顶,任凭田贵在体内卖力不讨好地发动摩托车,直至他呕吐精液,偃旗息鼓,鸣金收兵,拖枪卸甲,鼾声渐起,梅梅都还死死盯着那黑黑的屋顶,仿佛她的眼,已经穿透了屋顶,正专心研究屋顶外的满天星宿。
那些星座中的哪一颗,能够代表她的命运?哪一颗,又能指引她去选择自己的命运?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要么回乡带娃、务农,要么呆这里侍候男人,还时不时挨揍,难道,就没有第三条道,第四条道可走?
半夜,田贵想小解,起不了身,他伸手去拉灯,感觉自己手动不了,睁眼一看,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看见一个黑森森的影,立撑撑守着他,吓他一大跳,“啊!你哪个?”
梅梅开灯,穿戴整齐地站床边:右手,攥着那把扳钳;左手,提一水壶;壶嘴,正冒着热气。
田贵才发现,他的四肢,都被摩托车链子锁,紧紧缠锁住了。
“你要干啥?”
“你不是有本事打我迈?你晓得我躺医院整天都想些啥?以为我们黄家好欺负?不是要打断我两条腿迈?信不信我先敲断你的腿!”
“反了呀你!你他妈整天吃我的用我的还拿我的血汗钱去赌博,吃我鼓眼嗦,老子给你龟儿……”愤怒中的田贵习惯性地要顺手给她一耳光,才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在床上造了一个“大”字,全身赤裸的他,顿感处境不妙:“你提开水干啥?”
“我在你田家算啥?我跟你田贵这些年又算啥?为你生娃,被你殴打,供你发泄?你田家不是有后了吗,还要这玩意干啥?我它给烫了,免得它糟蹋人……”
“不要――”田贵大吼一声,彻底酒醒,与此同时,梅梅手里那滚烫的开水壶壶嘴,向他下身那根平时不声不响,一站起来就只晓得射精的玩意――抵近。
“啊――”,凄厉的惨叫震彻夜空。
“啊――”,恐怖的嚎叫回响天外。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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